赵 慧
(清华大学 社会科学学院,北京 100084)
随着大数据、云计算、人工智能和区块链技术在我国不断发展,将数字技术与传统学科进行融通的呼声越来越大。2019年4月,教育部等13部委联合启动了“六卓越一拔尖”计划2.0。2021年11月,教育部发布《新文科建设宣言》,由此开启我国新文科建设的革命。相较于旧文科,新文科在学科建设原则、建设目标和建设方式上都进行了更清晰的定位。即,需要根据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现实需求,在理论与实践层面树立起中华文化的旗帜,通过不断加深学科间的碰撞,构建出新的具有民族性、继承性、时代性和专业性的人文社会科学[1]。经济学是社会科学领域中最重要的研究人类行为对有限资源合理配置的一门学科。高校如何在新文科建设的框架下培养出具有人文价值取向和科学研究逻辑的学生,产出更多具有时代特征的创新成果,以更好服务于国家的发展需求,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重要问题。
数字经济是当前推动全球经济增长的一个新的引擎。它最早由美国计算机领域专家泰普斯科在1996年《数字经济:治理互联时代的希望与风险》一书中提出。尽管关于数字经济的定义至今在国际上未能达成一致。但一般可以认为,数字经济包含了产业数字化和数字产业化两大部分。其中,产业数字化指利用数字技术对产业进行升级改造,例如进行产业现代化、智能化和数字化等。数字产业化核心在于数据,主要指利用数据要素来创新产业形态,包括线上医疗、远程教育、数字政务等。
数据科学是一门结合了统计学、信息与计算机技术等研究方法的跨学科科学。数据学家通过一系列技术和软件实现对数据的挖掘分析。在数字经济迅速发展的今天,充分将数据科学融入传统经济学学科建设的框架内,不仅有利于完善我国经济学学科的体系建设,更有助于培养新时代的经济学人才、推动数字要素更好地服务于我国经济和抢占全球数字经济话语权。
经济学学科建设主要涉及人才培养、科研研究和社会服务三大块内容。换句话说,经济学学科建设的成功关键,在于能否培养出高质量的经济学人才,能否产出高质量的研究成果以及能否服务于国家现实的发展需要[2]。以上这些均通过高校的课程安排、教学设计、团队建设和政策得以实现。基于此,本文将在后续章节从高校如何在以上方面发力进行一些探讨。
随着我国在国际舞台中扮演越来越重要的角色,新文科建设对树立我国文化自信,进而引领世界经济学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经济学与数据科学交融具有技术与基础的可行性。
从技术上看。近年来,大数据技术的发展为中国经济学研究带来了海量数据,包括企业生产经营数据、居民经济活动数据以及政府公布的交易数据等。在过去,这些信息受到高昂收集成本的限制,往往数据采集时间较长,数据质量也难以把控,这为及时掌握并了解我国经济发展情况带来了困难。如今,随着数字技术发展与普及,针对大数据收集处理的技术瓶颈已经被突破。因此,在当下学者们不仅可以通过各级部门与协会的官方网站调取信息,还可以更有时效性地通过第三方数据平台或爬虫技术对网络中的非结构化数据进行直接采集,通过计算机编程技术清洗和处理数据,将其可视化为能够辅助政府科学决策的数据材料。举例来说。学者们可以通过爬取公布的政策文件、网络新闻、微博和短视频内容,将信息进行文本分析,合成一个能够反映政府和居民态度的情感指数,从而进行更深入的经济学研究。总之,当前阶段下运用新技术对海量数据进行处理,实现经济学定量分析已不再困难。
从学科融合的基础看。经济学与理工科以及其他人文社会学科都曾有过相互借鉴的历史。就与理工科的融合来说,瑞典的卡特教授将自然实验延伸到经济学研究领域,获得了2021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卡特认为,所有经济活动都能够在现实中找到与实验室类似的环境,因而使得量化某一变量改变是基于另一变量状态变化的研究成为可能。而安格里斯特教授和因本司教授则证明了自然科学的因果推论在经济学中的应用,从而推动了经济学往更可信的方向发展。当前经济学的一些常用理论如一般均衡理论、随机游走模型、引力模型等,也都是来源于与数学、物理等学科的交融。
从与人文社科的融合基础看。近年兴起的行为经济学和福利经济学也是心理学在传统经济学科上的延伸和发展。
综上,在新文科背景下,数据科学与经济学交叉融合是我国经济学学科迈入纵深发展的必要环节,是促使理论经济更接近经济现实的重要着力点。
目前,我国的经济学学科建设仍存在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以下三点。
第一,存在中国文化内涵有待进一步提高的问题。我国杰出经济学家高鸿业先生曾指出“西方经济学具有诱导发展中国家走资本主义道理的意识形态本质”[3]。而我国的经济学发展从早期的更注重思想层面的定性研究,到中期的对西方资本主义理论的简单模仿,至今仍未建立起一套基于我国改革开放40年经验总结的中国特色经济学理论[4],导致了我国无法在世界的舞台上顺利发声。更需要关注的是,在这样的西方个人利益最大化和效用最大化的价值观影响下,我国难以产生具有经世济民情怀与担当的经济学人才,难以实现未来对中国问题的深入洞察与判断。
第二,存在学科专业设计的问题。首先,在学科目录方面。我国当前使用的研究生学科目录是2018年4月颁布的《学位授予和人才培养学科目录(2018年)》。在该目录下,经济学按照学科领域被划分为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其中,理论经济学旨在为应用经济学提供理论支持,包括西方经济学、经济学史、宏观经济学和微观经济学等。应用经济学主要研究不同细分领域的经济规律,包括国民经济学、区域经济学、产业经济学、国际贸易学、劳动经济学、统计学和国防经济等。尽管教育部允许各学校可以在经济学一级学科下按照各学校实际情况与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要求开设二级学科。但至今为止,数字经济始终未被纳入研究生培养目录中。而国内具有数字经济硕士学位点试点的学校也寥寥无几。2022年,清华大学首度对外招收数字经济学位硕士。同年4月,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召开数字经济专业硕士的授予点论证会议等。在数字经济蓬勃发展的大背景下,大数据技术对产业的转型发展、劳动生产率和生产方式的提升与创新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无论从理论层面亦或是实践层面,将数字经济内容纳入学科的规划设计中都是刻不容缓且至关重要的。其次,数字经济相关课程的内容设计也存在问题。具体来说,以研究生培养为例,如何向未曾接受过系统性数字经济教育培养的学生提供交叉性课程,以确保其能够从容地、有序地储备数字经济相关知识,学习数字化技术,大部分高校都缺乏严谨的思考与论证,导致了在数字经济教材中频频出现基础知识重复的现象。
第三,存在复合型教师队伍建设不足的问题。近年来,高校纷纷安排学生在不同院系进行“走读”。尝试通过专业院系教师直接授课的方式,提高学生综合运用数字技术解决问题的能力。但可惜的是,部分年长的教师受到原专业培养模式和自身对教学改革内涵未充分理解的影响,在授课过程中无法帮助学生顺利打通学科间的研究壁垒,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学科融合。除此之外,我国各地方拥有的复合型教师数量显著不同。北京、上海、广东、江苏、浙江、湖北、山东的大数据人才较多,而经济发展相对落后地区,例如西藏、海南、新疆、宁夏、青海等省份的复合型教师严重不足[5]。这直接影响了高校的经济学学科建设和数字人才的培养。
根据第五轮学科评估标准,学科建设应当以立德树人成效为根本,关注人才培养质量、师资队伍建设与资源、科学研究水平以及社会服务与学科声誉等内容。同时,兼顾学科特色分类和更新评价方法与评价体系。本部分基于前文研究结果,结合以上的评估标准,将从学科方向、团队建设、课程安排、教学设计与基础设施以及政策辅助等五个方面,对如何在数字经济时代建设经济学学科进行一些探讨。
在学科方向方面。数字经济改变了经济主体的传统行为方式,催生出新的商业模式和新的经济运行规律。例如,随着数字技术不断发展,原有的企业间空间关系逐渐减弱。借助互联网技术,企业完全可以将自身信息以更高的速度和精度向外传递。这无疑对传统产业组织理论的不完全信息假设,提出了新的挑战。又如,数据要素作为一种新的生产要素,有别于劳动力、资本和技术等传统要素,具有非稀缺性、非均质性、非排他性和隐私敏感性等典型特点。即,数据要素可以被无限开发,不受到总量控制的约束。同一份数据对不同市场主体的价值可能存在巨大差异。数据要素能够被不断复制和在同一时间内提供给不同的主体使用等。面对这些要素的新特征,我们必须能够与时俱进地对传统的生产要素研究框架进行更新,对新要素进行确权与定价,研究如何以安全、高效的方式传递数据和交易数据。从学科建设角度出发,建议在理论经济学和应用经济学一级学科下,设立数字经济有关的二级学科。利用教学与科研的不断互动,创新数字经济发展、数字产业结构、数字市场和数字企业等相关理论[6]。通过加入更多数字技术相关的理论和应用课程,丰富经济学学科的内涵。
在团队建设方面。学科建设的实质是人才驱动。能否培养出具有大数据素养的研究生,关键在于能否构建一支具有数据思维的高素质经济学教师队伍。这些教师需要能够深刻理解我国改革开放40年以来经济取得的巨大成就,明晰数据要素对经济学研究的重要价值,把握数字技术与经济学的碰撞焦点,才能引导学生运用数据技术解决在实际工作中遇到的经济学问题。因此,建议高校提高教师继续研修数据科学相关课程的要求,帮助教师更全面地理解并掌握数据挖掘、分析和建模技术,从而进行游刃有余的研究生专业授课。通过建立跨学科实验室和研究团队的方式,促进校内院系、学科间的协同。通过循序渐进地在全球引进高水平的跨学科人才、邀请有建树的数据科学和经济学专家来校授课,打造出一个多层次、多维度的经济学学科教师队伍。
在课程安排、教学设计与基础设施方面。习近平总书记在与师生座谈时曾多次强调,为谁培养人、培养什么人、怎样培养人是我国人才培养需要回答的根本问题。 因此,在教学课程安排上,需要坚持将学生价值观培养放在首位。从中国经济学理论基础、体系结构和核心价值观出发,构建出更多与数字经济相交叉的新课程。例如,数字技术是制造业转型升级的有力抓手。因此,可以开设数字产业相关课程,介绍有关数字技术与产业发展的融合、数字技术与企业业务的融合以及充分利用数据和技术实现企业与客户需求的对接等内容。考虑到数字技术将带来新的治理要求,建议开展数据确权与保护的相关课程,着重讲授如何在充分发挥数据要素作用前提下使数据实现可控、可量化与可收益。考虑到数字经济离不开定量分析,建议加入数字经济统计、R语言和Python编程、人工智能与大数据、机器学习与网络爬虫等数字技术类的课程。
在教学设计与基础设施建设方面。考虑到我国培养的数字经济人才需要与国家发展需求实现匹配,高校可以通过设立更多的数字经济现实仿真实验室、元宇宙文化实验室和搭建数字经济校企合作平台的方式,提高学生运用数字技术解决经济发展问题的能力。针对综合素养较高的学生,高校可以利用学堂式小班教学方式,一对一地根据学生自身能力和兴趣对其进行数字经济知识培养,最大限度地激发学生的探索热情和创新动力。通过聘请国际上具有较高经济学与数据科学造诣的专家为学生们授课,聘请业内专家介绍行业的实战经验,为国家培养出具有数字修养的高水平经济人才。
在教学模式上。数字技术发展使得高校的教学模式更为与时俱进和灵活。例如,教师可以采用“课前自学+课堂教学+课后拓展”的翻转课堂方式进行教学[7]。鼓励学生在课前利用互联网主动了解基础数据知识,在课后持续地对前沿知识进行追踪。教师则在课堂上对知识点逐一进行系统性的讲授,切实提升数字经济相关课程的教学效果。教师还可以邀请学生作为“教授者”为全班同学展示研究成果,鼓励学生自由组团进行课前研究汇报,提升学生的自主学习能力和流畅表达能力。
最后,在政策辅助方面。高校肩负着为国育才的重任。在当前纷繁复杂的国际经济形势下,高校应当建立并完善教学与科研评价体系,更好实现学科建设服务于国家发展需求。以经济学学科建设为例。需要明确,经济学学科建设应当引导师生将教学和科研重点聚焦在服务国家重大的战略需求上,切实开展能够提高我国数字经济全球站位的真研究。在教学评价方面,需要坚持教师的教书育人职责,鼓励更多高水平的经济学和数据科学资深教授为学生授课。通过举办教师数字经济相关课程教学竞赛和授予荣誉奖章的方式,鼓励青年教师积极参与到与数字经济相关的课程教学中。需要在现有的评价体系基础上,加大对数据交叉课程的评价权重,并通过及时采集数字经济课程反馈的方式,推动教学质量评估的动态性和可量化,更为全面地评估教师能否在课堂中深化学生对社会服务的认知、提高学生对交叉学科知识的掌握以及能否培养学生具有一定的科研创新能力等。在科研评价方面,建议在坚持代表性成果产出导向的基础上,完善经济学跨学科论文的评价体系。放宽对经济学交叉学科论文的认定范围,引导师生将更多的数字经济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同时,鼓励经济学研究与实践紧密结合,建设一个多样化的科研评价文化,提高对高质量的数字经济相关专利的认定权重等。同时,高校还应当在经费上增加对数字经济相关研究和各项活动的支持。鼓励师生们开展更多具有实质性的国际科研交流与合作,提高我国数字经济人才的国际化水平。
综上,在我国新文科建设和数字经济蓬勃发展背景下,将数据科学要素与传统经济学相融合是满足我国现实发展需求的应有之义。但就目前我国的研究生经济学专业发展情况看,仍然存在中华文化内涵有待进一步加强、学科安排与现实需求不够匹配以及缺乏复合型教师等诸多问题。针对这一现状,高校应当明确新阶段的经济学学科建设目的,通过丰富学科内涵、完善教师队伍建设、完善课程安排、优化教学设计、新建教学基础设施和改革评价体系,为实现我国经济学学科繁荣发展贡献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