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云云, 梁铭悦, 唐纯志
(广州中医药大学针灸康复临床医学院,广东广州 510006)
中风是全球第二大死因,是威胁人类健康的主要疾病,给人类生存质量带来巨大的损害[1]。在我国,中风是首位死因,每年新发中风患者超过200万人[2-3],且发病率仍然呈现快速上升的趋势。痉挛是中风最常见的并发症,常引起患者肌肉收缩、姿势异常、疼痛、关节挛缩,导致运动模式异常,限制肢体活动等,影响了患者的日常生活功能,成为脑卒中康复过程中的一大难题。研究[4]表明,28%~37%的中风患者会出现下肢痉挛。目前,西医疗法针对本病的治疗效果并不确切,而针灸治疗中风具有其独特的临床优势[5]。岐黄针疗法是一种新型的针刺疗法,其疗效确切,取穴少,不留针,操作轻快,被广泛运用于治疗各种神经系统疾病[6]。本研究采用岐黄针疗法治疗中风后下肢痉挛,取得显著疗效,现将研究结果报道如下。
1.1研究对象及分组
选取2021年3月至2022年1月广东省第二中医院针康科住院部收治的70例明确诊断为中风后下肢痉挛的患者为研究对象。按随机数字表将患者随机分为观察组和对照组,每组各35例。本研究获广东省第二中医院伦理委员会审议通过。
1.2诊断标准
1.2.1 西医诊断标准
脑梗死的诊断标准参照2018年《中国急性缺血性脑卒中诊治指南2018》[7]拟定。脑出血的诊断标准参照2019年《中国脑出血诊治指南》[8]拟定。下肢痉挛的诊断标准参照《脑卒中康复治疗技术》[9],即具有下肢肌张力增高、腱反射异常、阵挛等临床特点,改良Ashworth痉挛分级量表(MAS)评级>0级。
1.2.2 中医辨证标准
参照《中风病诊断与疗效评定标准(试行)》[10]中的相关诊断标准拟定。主要表现为:(1)主症:半身不遂,神识昏蒙,言语謇塞或言语不利,偏身感觉异常,口舌歪斜;(2)次症:头痛,眩晕,饮水发呛,目偏不瞬,共济失调;(3)发病方式:急性起病,发病前常有诱因或先兆症状;(4)发病年龄:多发于40岁以上。具备2个以上主症,或1个主症兼次症,结合起病、诱因、先兆症状、年龄,即可确诊;不具备上述条件,结合影像学检查结果亦可确诊。
1.3纳入标准
①符合上述诊断标准;②年龄在20~75岁之间,性别不限;③初次中风,且病程为2周~6个月;④患侧膝关节改良Ashworth痉挛分级量表(MAS)分级在1~3级;⑤近2周内未服用肌肉松弛药、麻醉药、镇静药、止痛药等影响肌张力的药物;⑥患者神清,病情稳定,能积极配合治疗;⑦自愿参加本研究并签署知情同意书的患者。
1.4排除标准
①患有重要器官衰竭或严重并发症的患者;②患有严重出血倾向,或多处治疗部位皮肤存在破损、感染的患者;③患有精神类疾病或其他原因不能配合治疗的患者;④妊娠或哺乳期妇女;⑤治疗期间同时接受其他抗痉挛药物治疗的患者。
1.5剔除标准
①不符合纳入标准而误入者;②研究资料不齐全而影响疗效判定者;③未按研究方案要求服药者;④试验期间出现生命体征不稳或严重不良事件,不适合再继续参加本研究治疗的患者。
1.6治疗方法
1.6.1 常规处理
2组患者均给予内科常规治疗及康复训练。
(1)内科常规治疗:参照《中国脑卒中防治指导规范》[11],①脑梗死患者给予阿司匹林等抗血小板聚集类药物及他汀类等降脂药进行二次预防;②控制血压、血糖、血脂:密切监测患者血压、血糖、血脂,根据患者的年龄、基础水平、耐受性制定个体化治疗方案,合理选择药物使血压、血糖、血脂控制在合理水平;③给予营养神经药物治疗,如四己糖神经节苷酯、甲钴胺等;④结合每个患者的基础疾病、并发症及异常辅助检查结果,给予对症治疗和营养支持疗法。
(2)康复训练:主要采用抗痉挛治疗,包括良肢位摆放、持续被动牵伸关节、抑制异常反射性模式、收缩-松弛技术、皮肤感觉刺激等。每日治疗1次,每次40 min,每周5次,共治疗2周。
1.6.2 观察组
在常规处理的基础上,给予岐黄针疗法治疗。
穴位处方的选取源自岐黄针疗法创始人陈振虎教授多年的临床经验。具体如下:第一、四次选取髀关、膝阳关;第二、五次选取气海俞、飞扬;第三、六次选取居髎、委中,均取患侧。具体操作如下:依据取穴分布嘱患者取舒适的仰卧位、俯卧位或侧卧位,充分暴露腧穴局部,采用75%医用酒精消毒施术者双手及腧穴处皮肤,采用QH牌1.5寸岐黄针(重庆百笑医疗设备有限公司生产,规格:0.50 mm×40 mm),以飞针快速破皮,采用输刺法直刺0.8~1.5寸,得气后轻轻摇动针柄并提针至皮下,然后沿着躯干肢体长轴上下15°~30°行合谷刺法,待患者出现明显酸胀感时出针,用无菌棉球按压片刻。每日治疗1次,每周6次,治疗6次为1个疗程,共治疗2个疗程。
1.6.3 对照组
在常规处理的基础上,给予针刺治疗。
取穴:主穴参照梁繁荣等主编的“十三五”规划教材《针灸学》[12]中有关中风-中经络的治疗处方,选取水沟、内关、三阴交、极泉、尺泽、委中、环跳、阳陵泉、阴陵泉、风市、足三里、解溪;除水沟外均选取患侧。风痰阻络加丰隆、合谷;风阳上扰加太冲、太溪;痰热腑实加内庭、丰隆;气虚血瘀配血海、气海;阴虚生风配风池、太溪;均为双侧取穴。
具体操作如下:依据取穴分布嘱患者取舒适的仰卧位、俯卧位或侧卧位,采用75%医用酒精消毒施术者双手和穴位局部皮肤,选取环球牌一次性无菌针灸针(苏州针灸用品有限公司,规格:0.30 mm×40 mm),采用单手进针法进针。操作为:水沟采用雀手法,以眼球湿润为度;针刺极泉时选取心经上在原穴下1寸,避开腋毛和动脉直刺进针,采用提插泻法,以上肢出现麻胀感或抽动为度;尺泽、委中选择直刺后给予提插泻法,以上下肢出现抽动为效;三阴交采用提插补法;其余穴位采用常规针刺疗法,给予平补平泻法,得气后留针30 min,然后出针。每日治疗1次,每周6次,治疗6次为1个疗程,共治疗2个疗程。
1.7观察指标
1.7.1 痉挛程度评估
2组患者分别于治疗前后采用改良Ashworth痉挛分级量表(MAS)评分进行评定。按照痉挛的严重程度分为0、1、1+、2、3、4级,共6个级别。为了更直接简便地比较疗效,依照次序分别对应计为0~5分。
1.7.2 下肢功能评估
2组患者分别于治疗前后采用下肢简化Fugl-Meyer(FMA)评分进行评定。从仰卧位、坐位、站位下肢反射、协同运动、分离运动来评定患者下肢的运动功能。该量表共有17个选项,每项最高为2分,总分共34分。得分越高,说明下肢运动功能越好。
1.7.3 日常生活活动能力评估
2组患者分别于治疗前后采用改良Barthel指数评定量表(MBI)评分来评价患者的日常生活活动能力。该量表包括:进食、转移、行走、二便控制等10个项目,总分共为100分。评分越高,说明日常生活独立性越好。
1.8疗效判定标准
参照《中药新药临床研究指导原则(试行)》[13],以MAS评分变化作为疗效评定指标。痊愈:MAS评分为0分;显效:MAS评分减少2分及以上;有效:MAS评分减少1分;无效:MAS评分无变化或增加。总有效率=(痊愈例数+显效例数+有效例数)/总病例数×100%。
1.9安全性评价
观察2组患者治疗期间不良反应的发生情况,以及患者的生命体征、三大常规、心电图和肝肾功能的变化情况。
1.10统计方法
采用SPSS 23.0统计软件进行数据的统计分析。计量资料采用均数±标准差(±s)表示,组内比较采用配对t检验,组间比较采用秩和检验;计数资料采用率或构成比表示,组间比较采用卡方检验;等级资料组间比较采用Ridit分析。以P<0.05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2.12组患者基线资料比较
观察组35例患者中,男性20例,女性15例;年龄30~75岁,平均(61.20±12.23)岁;缺血性中风22例,出血性中风13例;病程21~133 d,平均(72.31±29.42)d。对照组35例患者中,男性17例,女性18例;年龄24~75岁,平均(59.80±12.28)岁;缺血性中风18例,出血性中风17例;病程18~132 d,平均(75.00±30.81)d。2组患者的性别、年龄、病程、中风类型等一般情况比较,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0.05),表明2组患者的基线特征基本一致,具有可比性。
2.22组患者失访情况比较
研究过程中,观察组失访2例,对照组失访2例。最终观察组33例、对照组33例纳入疗效统计。
2.3 2组患者治疗前后MAS评分比较
表1结果显示:治疗前,2组患者MAS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2组患者的MAS评分明显改善(P<0.05),且观察组在改善MAS评分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患者MAS评分治疗前后差值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2种疗法均能改善患者下肢痉挛程度,且观察组效果优于对照组。
表1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改良Ashworth痉挛分级量表(MAS)评分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MAS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表1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改良Ashworth痉挛分级量表(MAS)评分比较Table 1 Comparison of MAS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注:①P<0.05,与同组治疗前比较;②P<0.05,与对照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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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2组患者治疗前后FMA评分比较
表2结果显示:治疗前,2组患者FMA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2组患者的FMA评分明显改善(P<0.05),且观察组在改善FMA评分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患者FMA评分治疗前后差值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2种疗法均能提高患者下肢运动功能,且观察组效果优于对照组。
表2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下肢简化Fugl-Meyer(FMA)评分比较Table 2 Comparison of FMA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表2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下肢简化Fugl-Meyer(FMA)评分比较Table 2 Comparison of FMA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注:①P<0.05,与同组治疗前比较;②P<0.05,与对照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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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2组患者治疗前后MBI评分比较
表3结果显示:治疗前,2组患者MBI评分比较,差异无统计学意义(P>0.05)。治疗后,2组患者的MBI评分明显改善(P<0.05),且观察组在改善MBI评分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患者MBI评分治疗前后差值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说明2种疗法均能提高患者日常生活活动能力,且观察组效果优于对照组。
表3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Barthel指数评定量表(MBI)评分比较Table 3 Comparison of MBI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表3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治疗前后Barthel指数评定量表(MBI)评分比较Table 3 Comparison of MBI scores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 before and after treatment (±s,分)
注:①P<0.05,与同组治疗前比较;②P<0.05,与对照组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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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2组患者临床疗效比较
表4结果显示:观察组总有效率为93.94%(31/33),对照组为72.73%(24/33)。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
表4 2组中风后下肢痉挛患者临床疗效比较Table 4 Comparison of clinical efficacy between two groups of patients with post-stroke lower limb spasticity[例(%)]
2.72组患者的安全性比较
治疗过程中,观察组未出现明显不良反应,对照组有6例患者出现弯针现象。其中,3例因下肢不自主运动所导致,3例因改变体位所导致,经对症处理后遗留短暂不适,均未出现严重的不良反应。观察组与对照组的不良反应发生率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明岐黄针疗法较常规针刺疗法更为安全。
中风后下肢痉挛是一种紧张牵张反射亢进的运动障碍,临床上表现为下肢伸直,关节内收内旋,膝关节痉挛性强直,踝关节僵直,脚趾屈曲[14]。这种异常模式严重限制了肢体的活动能力,大大增加了压疮、感染及静脉血栓等风险[15],降低了患者的生存质量,严重影响了患者康复的进程和疗效。目前,针对本病的发病机制主要有以下假说:中枢抑制和兴奋作用论、神经递质论和肌肉长期废用及制动论[16]。近年来,西医治疗本病主要采用药物治疗、运动疗法和物理因子治疗[17],但疗效不确切,副作用大,耗时长,治疗成本高。本病归属于中医学“痉证”“经筋病”的范畴,如《景岳全书·痉证》言:“痉之为病……其病在筋,……所以筋挛。”《灵枢·经筋》云:“经筋之病,寒则反折筋急。”中医认为,本病病位在筋,与肝脾肾相关,总病机为阴血亏虚,筋脉失养。或为外感风寒湿邪,内生痰瘀,阻滞经络,气血运行不畅;或为热邪伤阴耗血;或为脏腑虚损,阴阳失调,阴血化生失常;最终导致筋脉失养,筋脉拘急,发为此病[18]。
岐黄针疗法是广州中医药大学陈振虎教授钻研中医经典并结合临床经验所创,该疗法采用新颖独特的针具,以经筋理论为核心思想,按照“辨筋、选穴、定刺法”诊疗三部曲,遵循“以痛为输”和“经筋所至,主治所及”的取穴原则,行以“五刺法”为主、“飞经走气法”为辅的针刺手法,临床上治疗中风[19]、痛症[20]、骨科疾病[21]、帕金森病[22]等疾病,均取得确切疗效。岐黄针取法于九针,融合了毫针、圆利针等多种针具的特点,具有祛邪扶正、益气养血、调节脏腑阴阳的作用。此外,岐黄针疗法治病多选取位于病变部位附近的筋结点(多为肌肉起止点[23]或肌肉丰厚处[24]),借助针具的硬度、刚性弹拨和钝性,分离病变组织,进而达到止痛解痉的作用。有人将岐黄针疗法治疗痉挛性经筋病的作用机制形象地比作为微调琴弦[25]。即将挛急的经筋比作紧绷的琴弦,运用岐黄针针刺此经筋结聚点附近的腧穴就犹如手指微调弦轴,从而达到松解经筋拘挛的效果。岐黄针采用圆弧形针尖、中空不锈钢针体和透明针柄,极大地降低了针刺出血或形成血肿的可能,且得气快,针感强,取穴少,不留针。每次治疗选取2~4穴,每穴针刺十余秒即出针,避免了患者长时间固定体位姿势的痛苦和损害,被认为是一种疗效确切、安全且易于接受的治疗方法。
髀关,位于股前区,在多气多血之足阳明经上,周围毗邻股直肌、阔筋膜张肌和缝匠肌,为治疗下肢活动不利之要穴。膝阳关,意为膝部阳气之关卡,可通阳行气、通利关节,如《针灸甲乙经》云:“膝外廉痛,不可屈伸……阳关主之。”且此穴周围分布髂胫束、股二头肌,针之可缓解大腿外侧肌张力。气海俞,为生气之海之背俞穴,可调理全身之经气,对治疗下肢运动失常有良好的临床疗效[26]。飞扬,穴名即包含“针之能扬步似飞”之意[27],为足太阳经之络穴,络于足少阴肾经,膀胱经主筋所生病,肾主骨,此穴可补肾益精、强筋壮骨,可治下肢拘挛。居髎,为足少阳经和阳跷脉交会穴,阳经气血囤积于下肢之处,具有舒筋通络,行气活血之功,同时,此穴位于阔筋膜张肌上,针之可降低大腿外侧肌群的肌张力。委中,位于腘中,为血郄穴,针刺可疏通局部气血,善于治疗下肢不遂痿痹之症。
本研究结果显示:治疗后,2组患者的MAS评分、FMA评分与MBI评分均明显改善(P<0.05),且观察组在改善MAS评分、FMA评分与MBI评分方面明显优于对照组,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2组患者MAS评分、FMA评分与MBI评分治疗前后差值比较,差异均有统计学意义(P<0.05)。观察组总有效率为93.94%(31/33),对照组为72.73%(24/33)。观察组疗效优于对照组,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观察组与对照组的不良反应发生率比较,差异有统计学意义(P<0.05)。表明岐黄针疗法更为安全、有效。
综上所述,岐黄针疗法治疗中风后下肢痉挛能有效地改善患者下肢痉挛的程度,提高患者下肢运动的功能,进而改善患者日常生活活动的能力,临床疗效显著且安全,并且该法取穴少、不留针、操作简便,值得进一步的深入研究及临床推广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