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is article first analyze the organizational structure and decorative characteristics of the Badayun patterns, and then lead to the exploration of the design transformation method of the traditional decorative pattern based on the principle of visual illusion.
八达晕的构成组织纹样多元,集传统几何抽象纹样与写生具象纹样于一体,可谓我国织锦中几何构架纹样的典范之一,但其繁复华美的装饰纹样与当今极简的审美风格逐渐脱离。如何在当代延续与传承这一饱含我国传统审美意趣的装饰纹样,借助视觉传达设计使之在当代迸发出更多元的活力是值得探讨的。
八达晕,织锦的一种纹样构成形式,即从中心主体装饰纹样向上、下、左、右,以及斜对角八个方向向外发散,形成“米”字形骨架,填充以主体装饰纹样与装饰底纹,形成寓意“八路相通”的纹样,后逐渐发展为此种纹样织锦的代称。八达晕的“晕”,即其晕色渐变的配色效果,与建筑彩绘的晕色异曲同工,但不及建筑彩绘晕色的用色数量丰富,常以两、三种同类色做搭配。
学者顾春华的论文及《中国衣冠服饰大辞典》一书中记载八达晕产生于五代。笔者从织造技艺来梳理,唐代蜀锦发展而来的晕繝技艺是八达晕锦产生的重要成因,其常用于书画装裱、经书手卷包首,以及服饰包边装饰。在两宋时期由于宋代“重文轻武”、以文人治国的国策,使用作书画装裱的八达晕锦得到大规模生产,故成为宋锦的主要品种之一,可谓是我国文人雅士之意趣与装饰纹样融合发展的产物。
图1 八达晕锦
图4 字不断头纹
图5 埃舍尔所绘镶嵌图形
在《秩序感》一书中,贡布里希提到欧文琼斯认为装饰设计是一种“逐渐复杂”的过程,装饰设计的方法可以概括为“构框、填补和连接”的设计,不仅保持了节奏也避免了装饰的单调,八达晕纹样的组织构成也可归结为“构框、填补和连接”。笔者结合学界目前其他学者的研究成果与初步实地调研所收集的八达晕锦实物得出:八达晕纹样由几何骨架、主体装饰纹样和填充装饰纹样三部分有序组合而成。
骨架,即前文所提到的“米字形”骨架(图2),八个方向发散延伸的骨架将纹样装饰空间划分为八等分,使纹样具有空间发散感与规整的秩序感。骨架纹样样式多变,常见直线晕色型骨架,也有在此种色带基础上饰以几何变形体的骨架,更有使骨架弱化、直接以杂宝等小型吉祥器物纹样作为斜对角骨架的(图3)。
图2 骨架清晰的八达晕锦
图3 杂宝纹骨架的八达晕锦
八达晕的主体装饰纹样可有两或三种,多为圆形团花纹或其他具有几何形外框的装饰纹样,以植物纹样、动物纹样与文字纹样较为常见,既有较为写实的龙、凤纹等,亦有进行平面几何化处理的抽象花卉纹样和文字团纹,可谓集几何抽象审美与写实具象审美于一体。宋代八达晕的主体装饰纹样多为中小型几何外框纹样,体现了这一时代文人墨客雅致的审美,发展到明清时期,主体装饰纹样则多为宝相花纹样或如意团花纹,尽显富贵奢华之意。
填充纹样,即在锦的底纹处填充以小型纹样做装饰,常填充小型几何纹样如寓意万福万寿的“卍”字纹、簟纹、锁甲纹等,以及寓意吉祥富贵的小型器物纹样如铜钱纹、杂宝纹、八宝纹等,这些填充纹样无不寓意吉祥,充分体现了我国传统装饰艺术所追求的“图必有意,意必吉祥”,展现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祈福与向往。
八达晕的晕色配色华美多变,可奢华富贵亦可清新淡雅,用由深至浅或由浅至深的同类色做搭配以呈现出渐变的晕色效果,色彩变化丰富而有层次。常见的是以两或三种深浅不同的颜色相拼接,并结合织金或织银的勾边描勒,使纹样整体色调和谐辉映。根据笔者前期调研所收集到的纹样来看,一般八达晕锦的整体用色在2至8种。蜀锦、云锦中的八达晕纹样用色多鲜明亮丽,常会以对比色相配,而宋锦中的八达晕纹样则更为雅致朴实,常以青、褐、米黄等同色系配色为主。
综上,八达晕纹样是由几何骨架、主体装饰纹样和填充装饰纹样三部分有序交织组合而成的大型复合几何纹样,其视觉特征可以总结为:具有几何纹样的对称性美感、纹样组合多元但主次层级清晰且疏密有度、纹样整体因其骨架的原因独具空间发散感、晕色配色华美多变。
视错觉是当今视觉传达设计中常用的设计手法之一,丰富了视觉传达的表现力与设计形式。由于视错觉的表现形式多样,因此笔者在此部分按八达晕纹样的组织结构与色彩,选择与之视觉特征相接近、较为适用于八达晕纹样当代转化的几种视错觉形式展开对其纹样当代设计转化的探索。
在八达晕组织纹样中现有的传统装饰纹样——卍字不断头纹是共生图形的一种,荷兰版画家埃舍尔创造的镶嵌图形也可算作是共生图形的一种。镶嵌图形的设计是一种分割平面的技巧,更是一个数学问题,虽此类图案设计难度较高,但探索将其应用在传统纹样的创新设计中也未尝不可。
同构共生的图形可以达到以少胜多的效果,八达晕的传统装饰纹样中,连钱纹正是同构共生图形的一种,除此以外更有不少同构共生的传统纹样,例如三兔共耳和明代四喜娃的形象,都是采用同构共生的原理,增强图形的可看性与趣味性。
偏旁共生,即利用文字的偏旁部首,将几个字符组合共生,具有吉祥寓意的字符图形。例如“招财进宝”“黄金万两”都是传统的语言图形。在八达晕锦的主体装饰纹样中也有福寿等文字纹样及文字团纹的呈现,因此,偏旁共生的字体图形亦可作为其创新设计的手法之一。结合具有当代祝福寓意的文字以及符合当代字体审美的形式进行文字纹样的再设计,可以为八达晕的主体装饰纹样带来更多元的碰撞与延续性。
矛盾空间,即在二维空间里运用三维空间的平面表现形式将其错误地表现出来,是一种空间视错觉,更多地运用透视与光影的偏差组合,给观者带来一种“亦真亦假”的奇妙视错荒诞感。二十世纪荷兰版画家、视错觉大师埃舍尔,他的矛盾空间作品运用透视与光影的转换融合,巧妙地实现了在二维平面展现二维平面与三维空间的互相循环转换或是在二维平面创造出不可能的三维空间效果。由其作品所演化而来的一系列不可能几何图形都是可以进一步在八达晕的主体几何装饰纹样的边框构成上做尝试的,以增强纹样的几何意趣。
图6 不可能图形
另外,从骨架和填充纹样来看,因八达晕纹样的骨架具有空间发散感,因此埃舍尔的《异度空间Ⅱ》(图7)作品中运用的视错手法也是可以借鉴的。运用透视学中天点、地点与灭点的互相转换,共用视觉结构线,在一幅画面中呈现了同一空间的“三视图”,打造了一个不可能存在于真实世界的空间观察视角。矛盾空间的应用也可以从八达晕纹样的骨架结构入手,打破传统构架,增强其几何意趣,突出空间感。
图7 异度空间Ⅱ
人的视觉在受到周围环境色彩影响的时候,会产生对色彩的错觉现象,比如同一种灰色,在周围不同的黑白色彩的搭配中会看上去深浅不一;同一色相的颜色,在不同周围色的影响下也会看上去鲜艳程度不一,这都是色彩错觉现象,都是周围色彩的对比在起作用。
例如蒙克怀特错觉,借助大脑在判断物体原本的颜色时会忍不住把周围的颜色带进去“综合考量”的这一特性的“大脑混色法”(图8),圆形底图的颜色实际上是相同的,但结合了不同的周围色彩组织形式就让我们的视知觉感受到了两种不同的色彩,其显色原理与绘画中的调色原理一致。在八达晕纹样的设计中运用这一类色彩错觉,便可以满足在使用较少种颜色的情况下,却可以带给观者更多样的色彩变化,增强其绚丽多变的色彩特征,增加视觉色彩的多样性。
图8 蒙克怀特错觉
八达晕是我国传统装饰纹样审美意趣的总和与典范,其纹样的延续对称、多元融合性以及几何骨架的空间发散感及其组织纹样的多元融合特性,使它具有更多当代化创新设计的可能性。视错觉作为现代设计图形创意中常用的表现手法之一,不仅为我们创造出一种独特的视觉盛宴,更启发每一位设计师学会从多种视角观察与思考生活,打破固有思维与固有思考模式,创造平面设计的更多可能性,这种创新的、有悖于人们日常生活经验的错视运用不仅为观者带来新颖独特的视觉感受,也使原本虽具有强烈秩序美感,但又略显板正、纹样样式相对传统的八达晕纹样更具现代设计的趣味性,为八达晕纹样的设计带来无限的创意与表现空间,使八达晕的美学价值与其背后所承载的我国历史悠久的丝绸文化在当代得以转化与延续,焕发新的文化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