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宇星
(南京财经大学国际经贸学院,江苏 南京 210023)
近年来随着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提出,如何实现中国出口高质量发展也逐渐成为学术界关注的热点话题。 将出口的高质量发展落实到微观层面,提高企业出口产品质量无疑是推动我国出口质量升级与贸易结构优化的重要方面。 就当前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影响因素的相关研究而言,现有的文献主要涉及微观与宏观两个层面。 微观层面上,有学者分别从中间品、融资约束等角度分析其对出口产品质量的作用[1-2]。 宏观层面上,对质量影响因素的研究大多聚焦于FDI 及贸易自由化等视角[3-4]。 从产业集聚视角切入探究其对出口产品质量影响的文献中,既有学者立足于整体视角,运用城市层面数据发现产业集聚有利于出口产品质量升级[5],也有少部分学者基于微观企业视角,认为产业集聚能够推动出口产品质量升级[6]。 总体而言,当前从微观层面探究产业集聚与出口产品质量间关系的文献并不多见,如果使用地区层面产品质量数据,可能会因为未考虑企业产品质量的异质性使结果与实际产生较大偏差,而忽略产业集聚负外部效应也可能导致存在先验性假设等问题。 有鉴于此,本文尝试基于产业集聚这一角度,通过实证研究深入分析产业集聚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间的关系。
从微观角度出发,已有文献基于Khandelwal 等构建的质量异质性模型[7],证明了生产与成本投入效率是有关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关键要素[6,8]。 本文认为产业集聚会通过规模效应作用于企业生产率与固定成本投入效率,从而有利于其提高出口产品质量;此外,产业集聚引致的拥挤效应降低了企业生产率与固定成本投入效率,阻碍了其产品质量升级。
产业集聚带来的规模效应包括劳动生产效率提高、创新要素流动加快两个方面。 一方面,随着产业集聚与城市化的飞速发展,同一产业的大规模集聚势必会加强规模报酬递增地方化程度,由此带来的生产成本下降会促进劳动生产率的提高,进而提高了企业生产效率;另一方面,产业集聚加快了企业间的信息流动,知识溢出与技术溢出效应的存在也优化了企业创新要素的结构与配置。 具体而言,企业间R&D 人员的流动与合作对提高企业生产率具有积极影响。 同时,企业间R&D 资本的流动有利于企业降低出口固定成本、提高生产率并增强其出口倾向,这也有助于企业固定成本投入效率的提高。 当然,产业过度集聚将引发拥挤效应。 以劳动成本为例,同类企业的大量集聚会导致集聚区域劳动力的工资水平上涨,这意味着产业集聚程度的不断提高会增加要素成本,使企业的生产成本也相应增加,进而阻碍其生产率的提高。 此外,由于同类集聚企业生产的产品具有较高的相似性与可替代性,为了争夺有限的行业市场出口份额,出口企业往往会采取低价竞争等策略,由此引发企业在产品市场上的过度竞争,这会降低企业的生产能力、增加企业销售成本并进一步压缩企业的利润空间,表现为过度集聚对企业带来的负外溢效应。
由上述分析可知,产业集聚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影响由规模效应与拥挤效应的相对大小所决定,二者间具体的关系还有待进一步的检验。
参考现有文献,本文的计量模型设定如下:
式中,TQijkt为企业出口产品质量,i、j、k、t分别代表企业、行业、地区与年份;agg 为县级三分位行业层面的产业集聚度,同时加入平方项来判断产业集聚与出口产品质量间的“倒U”关系特征是否成立;Χ为控制变量的集合;vi和νt分别为企业与时间的固定效应;μ为随机误差项。
1. 数据来源
本文分别从中国工业企业数据库与中国海关数据库获取本研究所需的企业与产品层面数据,并参照Yu 的方法进行匹配[9],进而得到2000~2007 年59571 家制造业企业的样本数据。 主要变量的测度和说明如下。
2. 变量说明
(1)企业出口产品质量(TQ)。 本文基于施炳展的思路,运用反推法测度企业出口产品质量[10]。其回归方程如下:
式中,q、p分别表示产品数量与价格;σ为产品替代弹性,本文参考已有研究的做法将产品替代弹性赋值为3[11];χ为出口目的国-年份虚拟变量;μ为含有质量信息的残差项。 通过式(3)可获得产品层面出口质量。
而后,本文对产品质量做了标准化处理,并依据产品的出口比重进行加权获得企业出口产品质量。
(2)产业集聚(agg)。 本文参考范剑勇等的思路,使用区位熵刻画产业集聚水平[12],即:
式中,L表示就业人数。 该指标的测度在县级三位数行业层面,同时对其做了对数处理。
(3)控制变量。 ①企业规模(scale),以企业总资产的对数衡量;②企业年龄(age),用企业开业年份与当年年份之差表示;③资产收益率(roa),用利润总额除以总资产来刻画;④人员薪酬(wage),用应付工资与应付福利的人均水平之和来表示;⑤政府补贴(sub),企业获得政府补贴则取1,反之为0;⑥市场化指数(mar),采用樊纲等计算的省级市场化指数[13],该指标能够衡量企业所在地区市场化改革的广度与深度。
表1 报告了基准估计结果。 列(1)中产业集聚的系数为正,且通过了1%水平的显著性检验,表明平均而言,产业集聚每增加1%,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将提升0.006%,并且在第(3)列控制了企业与市场特征变量后,产业集聚系数的正负与显著性并未产生改变,说明产业集聚能够推动企业出口产品质量上升。 第(2)列加入产业集聚二次项的结果显示,产业集聚系数为正,而其平方项系数则为负,说明产业集聚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间具有“倒U”关系。在第(4)列中加入企业与市场特征控制变量进行回归,结果表明,产业集聚一次项与二次项的系数正负与显著性并没有发生改变,这说明产业集聚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起积极作用,但更高程度的产业集聚容易导致企业间过度竞争、区位的资源环境承载能力不足等状况,从而阻碍了出口产品质量提升。
表1 基准回归结果
本文将从企业特征及地区差异两个维度对产业集聚影响出口产品质量的异质性展开进一步分析,具体的回归结果见表2。
表2 异质性检验结果
首先借鉴施炳展和邵文波的思路[14],将出口产品质量小于当年所有样本出口产品质量均值的企业定义为低质量企业,反之则为高质量企业。 而后引入企业质量虚拟变量(qua)以及产业集聚与该虚拟变量的交乘项(agg×qua)。 其中,若企业为高质量企业,企业质量变量取1,反之则取0。 列(1)的回归结果显示,agg×qua 的系数显著为正,说明相对低出口产品质量的企业来说,产业集聚更有助于高质量企业提升其出口产品质量。 在产业不断集聚的过程中,高质量的企业由于处于高端位置,其更容易利用并扩大已有的优势,使得产品质量不断提高。 另外,本文还按照地域分布将企业所处地区分为东部地区与中西部地区两大类,并引入地区虚拟变量(area)和其与产业集聚的交乘项(agg×area)。 其中,当企业处于东部地区时,令其为1,反之则取0。列(3)显示,二者交互项系数显著为正,表明相比于中西部地区企业,产业集聚的促进效应更有利于东部地区企业的产品质量升级。 东部地区的经济发展优势与较强的区域资源整合能力更有助于企业提升出口产品质量。
本文主要从改变质量测度、考虑内生性问题以及区分企业持续存在时间三个角度开展稳健性检验,表3 报告了稳健性检验结果。 首先,在列(1)中采用单位价值法,即用产品单位价格来衡量产品质量的回归结果表明,产业集聚系数仍在1%水平显著为正,说明产业集聚的提升有助于企业出口产品的改进,其平方项系数显著为负,二者间的“倒U”关系特征依然突出。 其次,为了克服内生性问题,本文在列(2)中将产业集聚做了滞后一期处理,结果显示产业集聚对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促进作用仍然稳健,二者之间仍然满足“倒U”关系特征。 在最后两列中区分企业持续存在时间的结果同样显示,产业集聚依然明显推动了出口产品质量升级。 以上多维度的检验结果可以表明,在一定的集聚范围内,产业集聚程度的上升有利于企业出口产品质量升级这一核心结论具有稳健性。
表3 稳健性检验结果
本文解读了产业集聚影响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理论机制,采用2000~2007 年中国制造业企业数据开展研究,结果显示:产业集聚整体上促进了中国企业出口产品质量的提升,且二者间呈现出明显的“倒U”关系特征。 异质性分析显示,产业集聚更有助于推动高质量企业与东部地区企业的出口产品质量升级。 在考虑了改变质量测度方法、考虑内生性问题以及处理面板平衡性等因素后再次对样本进行检验,结果依然稳健。 结合上述分析,本文给出以下政策启示。
首先,地方政府需要相应地转变政府职能,利用政策手段促进区域发展的协调和统一。 例如,可以通过税收优惠和政府补贴等政策积极引导企业融入地方产业集群,使集聚优势转化为低成本优势与竞争力优势,同时大力推进相关产业的配套发展,支撑地方企业提升其出口产品质量。 其次,产业过度集聚势必会带来要素价格上涨、环境资源受限以及生活成本上升等难以避免的问题,此时政府应当对企业集聚进行合理引导,同时整合优化地方的产业集群,避免出现企业乱扎堆的状况。 最后,由于当前我国出口企业仍存在出口产品质量低端化锁定等问题,我国应在根本上实现对外贸易方式的转型,以改变当前嵌入国际生产体系的现状,注重鼓励国内本土企业进行创新研发,以加快我国出口产品质量迈向国际化生产网络中高端的进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