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夏彪
(大理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云南 大理 671003)
人生天地间,有生必有死。生则存于世,死则归于土。处于生死之间的人生何所赖?自然乎?社会乎?抑或天堂乎?自然者,集天地万物于一体,为人生之源和资,舍此人则无立足之本。马克思有言,自然乃人无机之身体也,实乃深谙人性本源于自然之理。然人又非纯粹的自然存在,其有精神或意识,不可能将其复归为无心无情无识之物质机体。天堂者,夫复何所能求?其为人之精神所设想和体现,虽能成为信仰被人们所尊崇,但却超乎生死外或不在人世间,无验亦无证,实难慰藉有血有肉、有理有情的此际人生。社会者,则彰显了人为万物之灵,其在历史实践中创生丰富文化而形成种种社会关系,立足现实去生发、追逐、体验生命之意义。故人之为人,生于世,当行于世,既不可将自我降格为本能求生的动物或无情无智的自然物,也不能贪求于不死的仙界或进入诸神主宰的另一个世界,或是走向不如无生的寂静涅槃中,此等皆非有生有死、乐生哀死、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苦乐相参、充满深情的活脱脱历史性在世人生。孔子曰,“未知生,焉知死”[1](《论语·先进》),“鸟兽不可与同群,吾非斯人之徒与而谁与?”[2](《论语·微子》)。无疑,真实的人生是现实的,它不可逃避、妄想枉然,须得直面应对和尽力而为,在与他人携手同行中去求真向善逐美,经由代际交迭而通过不断与自然、社会和自我矛盾关系的交往中创造、积淀、更新和提升人类的知识技术、物质经济和道德法治水平,从而给世界和人们的生活增添更多的文明和温情,在历史的超越中实现个人生命的意义,此才是实际人生正道之所归。
时至今日,世事虽迁移多变,然在世为人当行人之道则同焉。而行人之道得以学为先,须把时代社会之“艺”(科学和技术)和“仁”(法治和道德)内化于身而成“德”(全面发展),实践中树立远大志向,学思相与、学行相谐,不畏艰难、不骄不躁地去构建人类社会和谐发展之“道”,在学而不厌、教而不倦的奋斗中对人生世界充满深情。孔子言“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3](《论语·述而》),在世为人不能游离于社会之外,躺平于无为之中而任性妄为或颓废虚无,尤要进学不辍,心怀理想、崇德辩惑、意志坚定、脚踏实地,形成终身学习的自觉,在好学、乐学、用学中去为人类谋创更加美好的社会和生活,这是《论语》中“学而第一”的教育精神或传统在新时代背景下值得阐扬和发挥的价值意义所在。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了《关于进一步减轻义务教育阶段学生作业负担和校外培训负担的意见》[4](简称“双减”),意在减轻青少年儿童学业负担过重的现状,以为其身心全面和自由和谐发展提供良好的学校和社会教育环境与服务,使之能够成为奋进向上的学习主体,经由广博多元知识的获取、美好情感心灵的陶冶、坚定意志行为的磨砺而开启人生积极求索之旅途。于此,当前学校教育实践路向须要进行转向,以立德树人为根本任务,让学习者成为学习的主体,积极营造好学、乐学和用学的教育服务体系,有效实施德智体美劳“五育”融合,充分激发不同学生的个性,让学生生命在学校教学、管理、生活中自由绽放,这也是《论语》中“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为总纲的“学”之思想和方法所具有的对当前学校教育实践之重要启示,让学生在“博学约礼”“仁爱意诚”“公道忠信”的教育教学交往和服务中获得身心的全面和谐发展。
教育以人的发展为鹄的,而人的发展是终其一生的,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学无止境也。今天,人人学习、时时学习、处处学习庶几成为社会成员的价值共识。尤其对于青少年儿童或中小学生的学习成长,学校、教师、家庭、父母及社会都关心甚切。然而,由于人们动机和目的偏于狭窄的应试科目成绩,往往通过学习时间延长、作业或考试训练、学科培训等方式希望和要求学生学得更多更久,以求其能在分数上胜过他者,久而导致学生学习兴趣低落、学业负担加重以及教育竞争不公等后果,在一定程度上既没有发挥好整个社会教育环境和资源的效益,也阻滞了青少年儿童身心潜能的激发。因此,党和国家提出“双减”政策。其目的在于以学校为教育主阵地,充分利用校内外资源,积极发挥和确保学校育人的优势和正义,为所有学生提供公平而又能学有所长的教育时空和服务体系,让不同学生身心个性得以全面和自由发展。面对“双减”,学校要切实将立德树人根本任务之实现作为办学的导向、中心和线索,将学生身心健康置于首位,通过“为学”让学生学会“做人”。止于“一学”“一育”须以“博学”而“约礼”来立德树人。“博学”是要让学习者广泛学习各门各类知识,具备从事生产生活实践之能力;“约礼”是让学习者获得科学和人文精神,具有反思、律己、自胜之意志品质。唯有二者统一于学习者身上,在学校中通过博学、审问、慎思、明辨、笃行的学习过程充实武装自身,在社会生活中遵循人与人相处交往的公共规范,将传统优秀文化和时代精神内化于心,自觉以真善美的价值和标准来要求、约束、激励自己,使得自我身心内在德性醇厚、外在能力实用,成为内外如一的学习者,如此才可见学校教育之效能也。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5](《论语·宪问》);孔门授徒以“德行、言语、政事、文学”为类型和内容,又以“德行”为首[1](《论语·先进》)。也即孔门育人在内容上求全不泥,注重“礼、乐、射、御、书、数”六艺之全面学习,但又强调“君子不器”之学习[6](《论语·为政》),讲求“礼”“德”“仁”取向的“为己”之学。可以说,时过境迁,然《论语》中“博学”“为己”“成己”之教育思想并未陈旧,其中之真义依然鲜活有效,用其评析当下教育之境况尤可适切,令人怃然慨叹之余也显露出教育本真之义古今皆然,即皆以育有“德”之人为本也。
教育的对象为人,目的在于促其“成人成己”,此也是立德树人之内涵所在。“成人”意味着通达,能合于他人,在认知、情感和行动上内化社会和时代精神,具有适应和处理各种社会矛盾关系的综合素质能力。“成己”意味着个性,能坚持自我,不媚俗从流,执着于真善美的追求,在学习专研中不断去创新超越。同时,二者又是合一相融的,“成人”“成己”都聚集于自我身上,也即人们常说的身心健全和谐之生命主体也。子曰:“君子博学于文,约之以礼,亦可以弗畔矣”[7](《论语·雍也》)。博学,则礼、乐、射、御、书、数皆学也,不偏于和止于一隅,如同今日之德、智、体、美、劳要全面发展,但非单纯的科目累加,而是贯通融合而能内得于己,施之于外则符合礼节。内外合一,于外能“成人”合群,于内能“成己”保真。而何以能如此?“成人成己”或“立德树人”是一种“良知”“善端”,不学而能、不虑而知即可直觉获得呢?或者其仅仅是一种实体化的知识可直接传授呢?非也,《论语》中孔子多处言及要“博学”“约礼”方能通达的观点。“达巷党人曰:‘大哉孔子,博学而无所成名。’子闻之,谓门弟子曰:‘吾何执?执御乎,执射乎?吾执御矣。”[8](《论语·子罕》)“太宰问于子贡曰:‘夫子圣者与,何其多能也?’子贡曰:‘固天纵之将圣,又多能也。’子闻之,曰:‘太宰知我乎?吾少也贱,故多能鄙事。君子多乎哉?不多也”[8](《论语·子罕》)。可见,孔子之学广博而不偏狭,广博则通向于成人,因人事多涉及整体的社会关系,非一人或一技所能适也。诚如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焉,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也”[9](《论语·子张》)。然而,博学并非无限,或者是数量的不断增多,重要的是在于将知识或学问融会贯通,有必要将其贯串起来,否则知识或学问是会散碎而凌乱,以致无用也。“子曰:‘赐也,女以予为多学而识之者与?’对曰:‘然,非与?’曰:‘非也,予一以贯之’”[10](《论语·卫灵公》) 。此之谓一以贯之,即是将“约之以礼”渗透于“博学于文”中,且“约之以礼”又须“辅之以学”,否则徒有其表而无实质。“子曰:‘由也,女闻六言六蔽矣乎?’对曰:‘未也。’‘居!吾语女。好仁不好学,其蔽也愚;好知不好学,其蔽也荡;好信不好学,其蔽也贼;好直不好学,其蔽也绞;好勇不好学,其蔽也乱;好刚不好学,其蔽也狂”[11](《论语·阳货》)。可见,成人成己或立德树人不是一种名称,也不只是一种知识,而是一种学行合一。孔子之育人既追求“博学达真”,“博”为先,“达真”继之成之;更注重“大德至理”,“德”为纲,“至理”用之行之。而“博学达真”“大德至理”皆离不开一个“学”字。“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12](《论语·公冶长》)。所以,教育要有所成,能够实现立德树人之根本任务,很重要的基础在于学,唯有好学方可有进,在学而时习、见贤思齐、三省吾身中去躬行,不断远离“六蔽”而去“罔”去“怠”,在学而思、思而学中修身立德。
今天学校教育何以能立德树人?在培养人的过程中如何实现从“为人之学”向“为己之学”的转变?此乃“双减”后学校教育办学所要着力达成的,以往学校教育中学生学业负担过重和校外培训负担过重,其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学校、教师、学生、家长乃至整个社会都在一定程度上以“为人之学”为导向的,以“学”来饰“人”,有着功利性的目的追求,如“分数成绩”“重点升学率”“好工作高收入”等,使得相关的教育主体为了赢得这些“指标”而纷纷在校内外给学生“加码”。显然,此种教育体现出学在于“外”的特点,学习的目的动机与闻达名利相关,虽然它并非意味着完全的消极或不好,毕竟“为人之学”也是“学”,甚至可博学,能在知识和学问上一时有所鸣,但终因心向于外,难免急功近利,知识和学问发展不可悠久和厚实,正如孔子所言“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13](《论语·学而》),唯有出于对知识真理的兴趣、社会道义文明的倡扬而好学,具有“士不可以不弘毅”“仁以为己任”的“任重道远”[14]之精神(《论语·泰伯》),学才能发挥和具有“人能弘道”[10](《论语·卫灵公》)的价值意义。所以,学校教育在培养人的过程中,不能止于一种“为人之学”,须以“为己之学”为导向,以学来修“身”,让学生有着对学习本身的热爱,体现出学在“内”的特点,学习的目的动机与正身律己相关,博学贯通而成“德”,而非仅仅是知识和学问的融通,理应是知识、学问和人之德性的内外相合。这就是为什么孔子讲求“行有余力,则以学文”[13](《论语·学而》),“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可谓好学也已”[13](《论语·学而》)。学习要讲求“文质”统一,不宜“质”胜则野,也不能“文”胜“质”则史,难怪孔子学生子路提出“何必读书”的话语后挨批于孔子,“子路使子羔为费宰。子曰:‘贼夫人之子。’子路曰:‘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子曰:‘是故恶夫佞者’”[1](《论语·先进》)。概言之,学校教育将立德树人或为己之学作为根本任务,其对人的培养要处理好两层关系:一则是“博学”和“约礼”的关系;一则是“文”和“质”的关系。以学校课程为例,“博学”要体现课程的多元性和全面性,这是从教育和学习内容上来说的。“约礼”要体现课程的价值性和思想性,诸如今天所说的课程思政,这是从教育和学习效果上来说的。“文”要体现课程的理论性和体系性,这是从教育和学习形式上来说。“质”要体现课程的综合性和实践性,这是从教育和学习过程上来说的。所以,今天学校教育要从单一的应试升学追求中摆脱出来,切实能将立德树人的根本任务融化在教育教学诸环节中,学校教育教学内容形式要凸显综合系统性,在现有基础上要提升音乐、体育、美术、劳动与科学、英语等学科在课程结构体系中的比例和重要性,并积极探索学科教学的“五育融合”方法、渠道,让学生在语文、数学、英语等学科教学中习得和掌握具体的单元知识内容之余,也应把语言表达、情感交流、生活消费、逻辑与想象、写作分析等能力作为培养目标,使之能够在教育教学中感受到知识的生活性和实践性;学校教育教学方法过程上要注重理论和实践结合,日常学科教育教学注重以案例、故事、游戏等参与式模式展开,充分调动学生的学习主动性和积极性。学校和班级则根据学年、学期、月份为时间单位,以定期和灵活机动的方式选择与社会发展现实相关的内容以报告宣讲、视频观看、主题班会、参观访问等方式来让学生了解和关心现实。之所以要如此,原因在于过往的学校教育过于突出了知识的理论性,注重知识本身的讲解分析与训练,校外的各种学科培训也是进一步强化对知识理论的应试能力,学生似乎身处在一个“抽象”的世界里,而事实上其整个身心的成长和发展却是置于现实的时代社会中,长久偏狭的课程和抽象的理论教学使其把知识学习当成一种单一的任务而非自我成长的存在方式,导致其学习与生活的割裂。总之,学校教育要以立德树人为其根本任务,这一任务的实现要“文”“质”结合,“学之文”要“博”,学校要为学生提供多元丰富的课程体系,既包括“德智体美劳”五育并举的分科课程,特别是在课时和活动形式上加以保障和有效组织,让学生接触到更多的进入学校之后可供其学习选择的机会和可能,也包括渗透于分科教学中的“五育”融合思维、设计的组织运用和综合了“各育”的融合课程等,目的在于兼顾学生学习的全面系统性、不同学生学习的个性选择以及他们身心发展的有机和谐;“学之质”则要“通”,也即学校在为学生提供广博的学习内容、活动之余,要紧紧围绕着学生的“成己”来展开教育教学,要让学生能够建立起自我认同,在与师生一同学习宽博知识的同时,能够选择和确立自我的兴趣和理想,在学校和学习生活中找到自己的心灵归属。简括而言,学校教育实践要“博学约礼”,让学生在学校学习和生活中实现“为学”和“做人”的统一,成为能文能武、文质彬彬的时代新人。
教育的宗旨目的在于促进人身心的全面发展,现实中对达成此宗旨目的之实践路向,有着两种比较常见的不同观点或看法。一是“学海无涯苦作舟”,认为人身心的全面发展离不开学习者的努力拼搏,唯有勤奋苦读方能学有所成,正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与之对应的是不少的学校、教师和家长持有一种“苦读论”,赞成通过学习时间延长、作业题海训练的方式来提高学生的学业成绩,认为只有“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它可能是长期以来停留于人们意识中的传统观念;一是“学海无涯乐相随”,认为人身心的全面发展离不开学习者的快乐从学,学生只有在学校中轻松愉悦地成长才是适宜的,学业负担过重会压制和熄灭学生的兴趣和潜能,主张学生应该无忧无虑地健康发展,这是随着社会时代进步而在人们生活中日渐增多的普遍观念。两者相较,表面上看很难说孰对孰错、孰优孰劣,但单从一方而论又难免偏激不周。一则学习固然有苦,可也常常苦尽甘来,在付出中会体验到学习收获的快乐,并以此激发学生越发努力的激情和斗志;一则学习固然不能没有乐,否则它就变成一种压力痛苦,可一味感官上的轻松快意则无异于本能宣泄而已,很难促发学生身心潜质的整全发展。所以,“双减”政策的启动,就是要消解和统一两种观点的交织拉锯矛盾,通过为学生提供更为全面系统和周到细致的教学与课后服务,激发起学生热爱学习、乐于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在勤奋、自强、自信中去建立自我认同,使其学习需求、学习困难、学习个性得到有效的供给和指导,从而成为积极主动的学习主体,自觉地进行学习选择、规划并付诸行动来实现,即使遇到挫折和阻力也会迎难而上。这当中,学生的学习不仅仅是去了解和把握纯粹的知识,而是依托于学校环境和在教师启发、激励、引导下去获取、体验、想象、运用知识,不断在与师生的共同交往中来形成良好的自我认同,以老师、同学为认识自我的一面镜子,利用学校提供的各种学习资源去提升和完善自我。因此,学校是立德树人的场域,师生共同为教育教学的主体,在校园文化环境中以知识为纽带来探讨人类社会生产生活矛盾问题,通过相互间的交往来提升、陶冶自我的人性能力和境界水平,形成实事求是、亲仁善与的科学和人文精神,在乐观、实诚、勇敢的求学态度中乐学向上。所以,“双减”政策的实施不只是单纯的“学业负担”在量上多寡的增减问题,而是学校要转变办学理念,须更加充分地发挥学校教育在青少年儿童身心发展影响上的系统性、全面性之优势,让学生能够在学校学习和生活中习得健全的知识和能力基础,以及树立起正确的人生价值观,从而成为未来中华民族繁荣兴旺和引领时代发展的建设者。于此,《论语》中“为己之学”“好学立命”“仁爱乐学”的思想能够给予我们对这一问题上很好的启示。孔子曰,“古之学者为己”[5](《论语·宪问》),为学是为了做人,做人要往好里去,且要靠自己去做,在“为己之学”的路途上,学习者必须面对内外矛盾关系的处理。外部环境对于己而言往往属于“天命”,具有不必然的偶然性,学习者须要积极去认识、选择和行动去“立命”;“立命”过程则体现为内在的主体性,也即学习在诸己身。显然,人处天地或自然社会中,“立命”的选择和行动少不了意志的努力,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可谓不“苦”,也即人们常说的“为人实难”,但学习者勇于“立命”而不畏退,有“苦”也能够欣然应接,去尽力争取和开创新的发展可能性。所以,孔子曰,“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15](《论语·尧曰》)。“子罕言利,与命,与仁”[9]《论语·子罕》“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知我者其天乎!”[5](《论语·宪问》)。可见,孔老夫子以学为志,不怨天尤人,博学多能而上达天命,在学而不厌中知命立命。子曰,“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3](《论语·述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6](《论语·为政》)。可以说,为人实难,唯有在勤学、好学向仁中渐进去知命立命而成己,以达至从心所欲不逾矩的生命状况,此实属为学习和人生之乐也。
可以肯定的一点是,实施了“双减”政策的学校教育不意味着不让学生“吃苦”,“双减”中减去了的学生“作业”“培训”负担恰恰是过往片面或畸形教育的延长,它夺去了学生身心的潜能自由发展的多元向度,让学生将更多时间、心思花在增加应试胜出的筹码上。故而,实行“双减”后,学校教育教学要回归到利于学生身心全面和谐发展的宗旨上,有必要为学生全面发展构建周全细致的教育服务,通过教育教学、管理及评价改革等让学生在校内“忙碌起来”,根据自己的学习基础、兴趣、需求而建立起个人的学习计划,在与师生的共同交往中为实现自我的理想而勤学苦读和乐学向上。也就是说,学校教育在培养人的过程中,学习者的学习是“苦”“乐”相伴的,“苦”中有“乐”,“苦”在外“乐”在里。孔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7](《论语·雍也》)。为何孔子在众弟子中独许颜渊好学,很重要的原因在于颜回在学习中始终“不改其乐”,此乐不是乐在“陋巷”,而是即使身处“陋巷”,回也不改其为学之乐,其乐非乐在学之环境,乃是乐在学中之道,故才有孔子所谓的“朝闻道,夕死可矣”[16](《 论语·里仁》)。所以,孔门四科中贤者能人多矣,可唯独颜渊获得孔子“今则也无”的好学者之赞,乃是因颜回不止好学而且乐学,达到孔子所期望的“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7]的学习境界(《论述·雍也》),毕竟好学已难,它须要强力意志坚持,而乐学则已超然物外,欣然于学问之道,浑然无所累于外,全凭一己之心怡然,比起好学来更难能可贵。而如此之好学乐学何尝不是孔子自身之写照,孔子曾语弟子子路曰:“女奚不曰,其为人也,发愤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3](《论语·述而》)。因此,不论是孔子或是颜渊,其为学之所以乐,乃在于学为人(仁)而成己,成己有得于心而成仁德,成仁德当能行人道,在学中人道不断得以弘扬,学习者自当快乐。对此,《论语》中多处有所论及,如“子曰:‘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16](《论语·里仁》)“君子谋道不谋食”“君子忧道不忧贫”[16](《论语·里仁》)等,都表明“孔颜乐处”在于“为学”是为了“成人(仁)成己”而不在于“谋食忧贫”,是故才能“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13](《论语·学而》),学习的真正快乐在于进学不辍、趋道日近心中生喜,在生活中尊道而行不逾矩,即使不被他人或外界所闻所知也心中无怨而能乐,此乐实则乃乐道也,这也就是在学习中建立和获得了自我认同。
那么,学校教育如何才能让学生好学、乐学,让其建立起积极的自我认同而发奋勤学?这才是“双减”政策实施后学校教育所要审思的。孔子曰“性相近也,习相远也”[11](《论语·阳货》)。学习者“好学”“乐学”并非天性释然,即使孔子在言人之“知”时将人划分为三,“生而知之者,上也;学而知之者,次也;困而学之,又其次也;困而不学,民斯为下矣”[17](《论语·季氏》)。但 “知之”并不是“好之”,更不等于“乐之”,“知之”要能“好”和“乐”,非经由“学”不可,是故孔子自己也坦言“我非生而知之者,好古,敏以求之者也”[3](《论语·述而》)。当然,好学乐学离不开循序渐进、次第引发的培育过程,尤其是教师要循循善诱,激发起学生进一步学习探究的动机。“颜渊喟然叹曰:‘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夫子循循然善诱人,博我以文,约我以礼,欲罢不能。既竭吾才,如有所立卓尔,虽欲从之,末由也已’”[8](《论语·子罕》) 。可以说,在孔子的循循善诱下,颜渊为学欲罢不能,在“学海无涯”中不断前行,身处陋巷也不改为学之乐也。其实,整部论语中孔子因材施教随处可见,针对不同学生的 “问仁”“问政”“问礼”等,孔子都会根据他们的个性和实际情况给予不同的解答,而不是一个标准答案,充分体现出其教学方法的灵活性,这种灵活性是基于不同学生的基础、个性而给予有针对性的启发指导。“子曰:‘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8](《论语·子罕》)。学校教育中,学生人各有殊,学则相同,但在共学中又显有别,故学乃“为己之学”,师者之教当量体裁衣,因材施教,让学生真正在学校中获得和找到自我发展的机会、空间。而这要能够实现,“双减”后的学校教育务必要培育积极型的师生关系,教师“乐教爱生”,学生“亲师信道”,相互在仁爱诚意中实现教学相长,因为以往的学校教育教学由于偏重于应试成绩分数的追求,师生之间的交往更多是围绕着知识分数而展开“智力”交往,但包括实践经验、情感心理、内在反思等整体身心并未得到有效的交流和影响互动,这些是须要在教学、课后和生活中师生共同敞开心扉方能有着系统性生发的可能。作为教师,其要能真诚地对待每一个学生,转变以往师生交往主要集中于课堂教学时空的状况,通过课外游戏互动、心理辅导、教师成长故事分享、师生话剧表演、社区服务活动等渠道、形式来显露不同学生的学习成长全貌和心迹,教师适时地给予激励、赞扬、点拨,让学生真切感受到老师的真诚无遗,从而能够主动地与教师融入进理性与感性交融的文化知识的学习当中,并结合现实生活而开启对学生身心的影响。“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吾无行而不与二三子者,是丘也’”[3](《论语·述而》)。“陈亢问于伯鱼曰:‘子亦有异闻乎?’对曰:‘未也’。”“ 陈亢退而喜曰:‘问一得三。闻诗,闻礼,又闻君子之远其子也’”[17](《论语·季氏》)。可见,孔子对待学生无所隐藏,面对学生真诚示教,师生之间坦然讲学论道,“颜渊季路侍。子曰:‘盍各言尔志?’子路曰:‘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蔽之而无憾。’颜渊曰:‘愿无伐善,无施劳。’子路曰:‘愿闻子之志。’子曰:‘老者安之,朋友信之,少者怀之’”[12](《论语·公冶长》)。老师提问,学生直抒胸臆,在相互问答中推进对问题探讨的深入,由物到事再到人,层层累进。“子之武城,闻弦歌之声。夫子莞尔而笑,曰:‘割鸡焉用牛刀?’子游对曰:‘昔者偃也闻诸夫子曰:‘君子学道则爱人,小人学道则易使也。’”子曰:‘二三子!偃之言是也。前言戏之耳”[11](《论语·阳货》)。教学中,作为教师的孔老夫子与学生交往是有仁有诚的,学生可以向老师提出问题、指出有误甚至质疑,而对此老师也能诚然理会有改。又如,让学生子路、曾皙、冉有、公西华各言其志的过程中,对于曾皙的志向“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1](《论语·先进》)。对此孔子深表认同,喟然叹曰:“吾与点也”[1](《论语·先进》),但又处理得适当有度,一旦学生有所“过”或“不及”,则能及时给予提点,因而当曾皙正为老师与己志相同而暗自高兴时,孔夫子却曰“亦各言其志也已矣”[1](《论语·先进》),适时消止学生的骄傲心态。可以看出,孔子与弟子之间的师生交往关系是仁爱诚意的,教师关心注重学生身心人格和个性的发展,而学生则亲师信道,传习老师教诲,相互之间的交往是真诚无间的,从而能够一同在教学中去追逐知识学问和人生理想。总之,“双减”后的学校教育除了要积极营造丰富多元的教育教学服务供给之余,也要关注学生好学乐学精神的培养,其中十分重要的方面在于构建积极型的师生关系,师生之间在坦诚友爱的交往中探讨学问,老师关爱学生且以其身心人格健全发展为责任之重任,学生尊重老师且以其传道、授业、解惑为学习向上之动力,在相互尊重、信赖、激赏、奋进中悦然乐道。
教育是培养人的实践活动,如何体现出育人的实践属性?这是十分重要的理论问题,同时也是重要的实践问题,它与教育对象人的存在方式和发展历史密切相关。人是实践的社会历史产物,其发展是在主客观相互作用的统一中不断超越现实而走向未来。正如马克思所言,“人,作为人类历史的经常前提,也是人类历史的经常产物和结果,而人只有作为自己本身的产物和结果才成为前提”。[18](P545)也就是说,人通过实践创造了自身和社会历史,他依托过往的文明和立足现实并经由其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在实践中不断开辟新的历史。所以,教育作为培养人的实践活动,其实践性主要体现在历史文化传承基础上发挥人的改变现实的主体能力培养上,让教育对象通过实践的方式掌握理论知识,同时又在理论知识指导下通过实践来实现改造现实世界的目的。具体而言,教育培养人的过程和方法要体现出实践性,教育者和学习者之间展开的教学交往不能只是过往和既有纯粹知识的流通,呈现为一种机械的记忆灌输或复制再现,使得概念、理论等知识更多只是以名词或称谓的方式存在,它们在教育者和学习者之间不能进行有效的实践转化,教育教学难免在一定程度上流为表象。与此不同,具有实践性的教育教学则注重理论与实践相结合,其虽以间接性的知识为教学材料,但所要达成的目标和效果则在于能让知识生成具有历史性的逻辑体系,实现知识理论从抽象上升为有着生命力的具体,能够用其来诠释和指导现实的矛盾问题。因此,现实中的教育教学要体现出实践性,其实施有必要借助于感性的生活事件、案例游戏、历史主题来与理论知识相结合,通过讲解、讨论、交流、辨析、调查等环节的组织和方法运用,让学生在感知中逐渐把握概念的本质或事物的普遍性,并在后续交互参与式教学的持续中形成结构化具体性的理论知识,也即能够以建立在历史和逻辑相统一基础上的理论体系来分析、指导和解决问题,从而对现实生活和社会发展起着积极的功能效用。所以,当前“双减”政策实施后,学校教育在培养人的过程中要凸显形式和方法上的实践性,不能再似以往为了追求分数而进行知识的机械训练,围绕着考试成绩而在校内外共同加大“培训”力度,让教学和学生的学习停留于抽象而空洞的知识形式训练中,而知识自身的历史和逻辑得不到结构化、体系化的具体发展,最终的结果是学生只获得一大堆散乱零碎的名词和概念而已,常常出现学完就忘、学了无用的境况,这也是为何学生学习生活中和社会用人部门会对学校教育教学发出理论与实践相脱节的慨叹之原因所在。总之,教育是培养对时代和社会发展有益的社会主体之实践活动,其对象不能是徒具抽象知识的“空头理论家”,也不应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逍遥遁世者”,而应让其获得系统的知识体系,发挥它们在生活中的实践转化作用,使之成为参与和推动社会文明进步的建设主体。具体而言,学校要结合诸如科学教育、劳动教育等课程的实施,让学生在探究式学习中把知识与社会生活环境建立起联系,改变以往学生被动学习的局面,从“要我学”转向“我要学”。 “要我学”,学生往往是学习的工具,学习的实质是图于“私”,学习动机显于外,是为了所谓的“名和利”而从学,知识学习本身有无实践性则无所谓;“我要学”,是基于对学问本身的兴趣,学习的实质是为了谋“公”,学习动机显于内,是为了探求自然宇宙人生之真谛而从学,知识学习往往承载着历史社会性。所以,“双减”的目的和意义不止在于时间和量上减轻了学生的学习负担(无论是学校作业还是校外培训),更重要的在于它向学校提出了培养具有责任担当的社会发展主体要求,让教育从工具化、功利化的知识分数追求中摆脱出来,确立以人为本的生活化、社会化教育导向,通过社团活动、参观调查、运动会、创意展示、兴趣小组、科研活动等的组织开展,让学生获得更为真切和丰富多元的学习体验,让间接或抽象的知识在学习生活和交往实践中有了生意和效用,从而形成正确的学习价值观,培育起立学为公、从学报国的远大志向。
可以说,《论语》中有关为学的目的、价值和意义看法或表达,对于当下学校教育教学如何培养有理想和责任担当的社会实践主体是有一定的启发和反思作用。“子贡曰:‘有美玉于斯,韫椟而藏诸?求善贾而沽诸?’子曰:‘沽之哉,沽之哉!我待贾者也’”[8](《论语·子罕》)。即使“善贾难遇”且不得志时,孔子出仕之心和匡扶危难的抱负仍然不灭,“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曰:‘末之也已,何必公山氏之之也?’子曰:‘夫召我者,而岂徒哉?如有用我者,吾其为东周乎!’”[11](《论语·阳货》) “苟有用我者,期月而已可也,三年有成”[19](《论语·子路》)。可以说,孔子一生确乎有着明显的为学从政之欲求,此也常常被后人所指摘和批评,认为其“读书做官”的思想过于功利和迂腐。但事实上,对于公山弗扰之召,孔子并未应往。而对于阳货之流的上门延揽,孔子则在躲避不及下表面应诺,其内心虽对“吾将仕矣”是关切的,但在行动上却有个“经”和“权”的平衡。因为在其看来,“为政”须得配之以“德”[9](《论语·子张》),当政者或君子、仁者乃至圣人要“修己以敬”“修己以安人”之余,还须要“修己以安百姓”,而“修己以安百姓,尧舜其犹病诸?”[5](《论语·宪问》)。所以,“为学”“为政”不是为了一己之“修”,更不是为了一己之“私”,其高尚和难得在于是为了“安百姓”之“仁德”追求上。正如子夏所言的“仕而优则学,学而优则仕”[9](《论语·子张》),“学”“仕”有着“优”的统一,“优”之所在则“道义”和“仁爱”也。显然,孔子“为学”而心怀“从政”安“百姓”之志,与此相悖逆则其身心不从,即使富贵、安乐所诱也不为所动,是故孔子才自称只有颜回和他能够“用之则行,舍之则藏,惟我与尔有是夫!”[9](《论语·子张》)。不难看出,孔子在教育或学习上是主张学而有用的,但如何用、怎样用之“行”是讲求“度”的,也即人们日常所说的既要讲原则性,又要讲灵活性,此乃孔子为学为人之道的“权”也,“可与共学,未可与适道。可与适道,未可与立。可与立,未可与权”[8](《论语·子罕》)“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2](《论语·微子》)。对于子路的“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读书,然后为学?”[1](《论语·先进》)“君子亦有穷乎?”[10](《论语·卫灵公》),孔子给予“是故恶夫佞者”[1](《论语·先进》)“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10](《论语·卫灵公》)的严厉批评。而对于“三年学,不至于谷”则以“不易得也”赞之[14](《论语·泰伯》)。可见,孔子之学,学而为政乃出于公心公道公德,非此则不为也,这是作为学者或知识分子的一种胸怀、责任,今日之社会发展何尝不需要如此之精神?那么,教育要如何才能培养具有行动能力和责任担当精神的社会主体,切实将其所学知识能够有效地运用于实践中,以积极为人类谋福祉?其一,学无常师,教育教学采取一种开放式教学,表现为教育主体之间对问题探讨的多元发散性,在交往共学中成长。“卫公孙朝问于子贡曰:‘仲尼焉学?’子贡曰:‘文武之道未坠于地,在人。贤者识其大者,不贤者识其小者,莫不有文武之道焉,夫子焉不学?而亦何常师之有?’”[9](《论语·子张》)“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3](《论语·述而》)。可以说,学习是活的,拘囿于一己之见往往难以对问题有着周全的理解,以致实践行动的偏执极端,唯有立足于现实而“传习”[13](《论语·学而》)“温故知新”[6](《论语·为政》)“就有道而正焉”[13](《论语·学而》),在“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16](《论语·里仁》)中不断弘道积存,通过他人来认识和提升自我。其次,学思结合,知行相顾,教育教学注重理论和实践的相互促进,凸显学习中身体力行的重要性。子曰,“吾尝终日不食,终夜不寝,以思,无益,不如学也”[10](《论语·卫灵公》)“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6](《论语·为政》)。孔门教学强调思行结合或理论与经验互参,而不仅仅是一种纯思,须要自我身心来参验证实,强调实用而不空谈。“子入太庙,每事问。或曰:‘孰谓鄹人之子知礼乎?入太庙,每事问’。子闻之,曰:‘是礼也’”[20](《论语·八佾》)。总之,孔子求学讲究实在,要脚踏实地地印证自己所知道和不知道的,故要“每事问”,此问是“礼”,更是一种审验,以便能够学而时习或温故知新。那么,孔门教学的“开放性”“躬行性”到底与今日培养具有责任担当的社会主体有何关系呢?人是历史性的社会关系存在,又是以感性的个体与他人展开交往,人与人共同生产、生活交往所形成的共同体规范,无疑是人类集体智慧的结晶,作为个体的人唯有通过学习他者身上所体现出来的真善美个性来提升自我,并在自我反思内省、改过迁善、慎独自律的践行中传承积淀、弘扬扩充共同体规范的文明层次和水平。所以,“双减”后,学校要回归到育人的本质上来,其所培养的并不是“单一竞争型”的应试考分能手,而是全面发展的具有共同体意识的学习主体,知识的教育教学要结合生活经验、社会时事的引入,师生、生生之间经由对话、合作、协商、行动来获得对自我身心的锤炼、陶冶,在相互的交往实践中确立起良好的自我和社会认同,成为有责任担当、勇于行动、情理通达的学习主体。
学校于人的培养要讲求实践性,教育教学须关注“学和用”“知与行”的整体统一关系,让学生能够立足现实而学行天下,将自我所学、所知真正用行于世,在学习生活、生产实践、社会交往中信守公德规范、忠于法治道义,切实成为担负未来时代和社会发展的主体。“子以四教:文,行,忠,信”[3](《论语·述而》),有“文”无“信”则不“行”,有“文”无“忠”则偏“佞”,有“行”无“忠”则致“乱”,有“行”无“信”则悖“义”。当然,有“忠”有“信”而无“文”无“行”也不可,容易走向“愚忠”“不谅”。可以说,孔门“文、行、忠、信”四教是圆融而不偏失的,孔子主张君子要“文质彬彬”而不能“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7](《论语·雍也》),理应是文质匀称相和的,在实践中知行相顾。就当下学校而言,也十分有必要兼顾育人过程中“文、行、忠、信”的统一,将“为学”与“为人”融合在学生的学习生活中。“子夏曰:“贤贤易色;事父母,能竭其力;事君,能致其身;与朋友交,言而有信。虽曰未学,吾必谓之学矣”[13](《论语·学而》)。“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13](《论语·学而》)。学习是身心合一的实践活动,知识只有入眼、进耳、着心、见行才是律动有生意的,面对今天教育中存在的“文(知识)、行(实践)”与“忠、信”(品德)分离不符,从而呈现“为学”显薄浅、“为人”不忠恕的现象,学校要在学科思政教学、日常良好学习生活习惯培养、校园文化建设等的方面进行积极探索和夯实,正如子夏之言:“君子之道,孰先传焉?孰後倦焉?譬诸草木,区以别矣。君子之道,焉可诬也?有始有卒者,其惟圣人乎!’”[9](《论语·子张》),唯有从学生知、情、意、行整个身心发展来构建形成一个系统化的教育生态环境和风气,才能发挥其育人的聚通合力。
综上所述,学校教育作为培养人的实践活动,它立足于现实,又担负着历史的传承和未来的展望,其目的、内容、方法、过程应是一体相应的,孔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3](《论语·述而》)为总纲的教育教学思想和方法对“双减”后培养新时代社会主体的学校教育实践之启发意义不亦传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