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吉林·玟序
一
西关有两座水库——南西关和北西关,中间隔着一条水泥路,南西关在上游,两水库交界的位置是大面积浅滩。
今年开春的时候,人们都在钓鲫鱼,南西关的鲫鱼密度大,但是个体稍小一些,北西关的鲫鱼个体大,但是密度不如南西关的大,所以钓友们基本上都是在两水库交界处附近分道扬镳,喜欢大鲫鱼的往北拐,在乎密度的往南拐。尽管刚开春钓鱼的人不算少,但还是能找到钓位的。
没几天,一则消息在钓鱼圈子里炸开了:北西关居然出鲤鱼了。
刚开河十多天,鲤鱼就开口了?密度好像还不小,据说有人钓了十多条,少的也能遇到两三条,反正没有空手而归的。
这可了不得了。一时间,水库钓友如织,曲曲弯弯数里地长的岸边居然一位难求。
我有两个朋友属于消息比较灵通的,在鱼情火爆几日后就得到上述消息,毫不犹豫地第二天就早出发。
天亮就走,就不信没有钓位。
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尤其在乡道上,习惯早起的农民都没见几个,不禁叫人喜上眉梢。可到了水库一看,心里拔凉拔凉的,可以坐人的地方都被占了,有的人还穿着羽绒服,戴着头灯,说明他们头一天晚上就到了。真是莫道君行早,总有先行人啊!
二人沿着水边走走停停,一路走到大坝,居然连一个可以挤下俩人的位置都没发现。
哥儿俩面面相觑,貌似除了两座水库交界处的浅滩外,别无他处了,想钓鱼只能去那儿试试了。
又回到那条水泥路上,路基下面就是水,他们一试水深,心又凉了。早知道这里水浅,但是没想到这么浅,浅到连长浮标都立不起来,无论用多长的竿子,钓点都不到半米深。起个大早,在水边绕了一圈儿就灰溜溜地走?换成谁都不甘心。那试一会儿吧,就钓半个小时,实在不行就去南西关钓鲫鱼。
带着鱼饵,他们心灰意冷地抛出第一竿。正常情况下,钓鱼人挥出的每一竿都充满希望,但是这次他们知道,他们所抛的每一竿都不过是让自己更快地死心而已。
哪承想钓饵落底不到半分钟,浮标就横着被拖走了,手腕子一抖,沉甸甸的,直叫人热血沸腾。这么快就中鱼了?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咬钩的居然是二三斤重的鲤鱼。
原本低落的情绪瞬间爆炸式地昂扬起来。是巧合吗?不会全天就这一条鱼吧?
带着不可思议和无比期待的情绪,二人继续抛竿,结果抛了五竿竟然上了三条,全是鲤鱼。之后,上鱼的节奏慢了下来,但最长不过二十分钟就会来一口。
没想到啊没想到,最不被人看好的位置居然是个“风水宝地”。
钓到中午,二人意识到鱼太多,拉不回去,于是一个人到屯子里买了几条编织袋。当时鱼护里好多大鲤鱼都搁浅了,想保住这个钓点就不能让别的钓友看到鱼。不过,虽然他们竭力完善保密工作,但是浅滩疯狂出鱼的消息还是不胫而走,毕竟他们就坐在路基上,那么显眼的位置不被人看见才怪呢。果然,下午就有人挤过来。毋庸置疑的是,这个钓位以后大概率抢不到了,那就权当最后一次,放手一搏吧!
搏鱼的场面谁都爱看。傍晚,南西关、北西关的钓友陆续回家,起码有一半以上的钓友,还有过路的农民在路过他们的钓位时都要驻足观看,本来冷清的乡道居然堵车了。
这一天,二人神气十足,也累惨了。
他们的经历也给北西关水库创造了一个“传说”——河头附近鱼情最好。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在接下来的几天,好几个人都在这里“爆护”了,说明这不是偶然事件。
钓鱼人都知道,某水库的某个钓位一旦被人盯上,普通钓鱼人就不要打那里的主意了,这种钓位往往最多只能容纳四个人,且只有靠近中间的可以坐两个人的位置最佳。
虽然我很冷静,没有冒冒失失地去抢那个钓位,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动心。
机会终于来了,没过几天,一股寒潮来袭,西北风像小刀一样,小雨夹雪稀稀拉拉地下了一天,下到傍晚也没有停止的意思。如此恶劣的天气,不会有人和我抢钓位了吧?我满怀希望,孤身一人踏上了征程,天刚黑时就到了。果然如我所料,水边空无一人。是先把钓位占了明天再钓,还是顶着小雪夜钓?先把钓位占下来再说。
我把钓箱摆上,宣示了“主权”,然后回到车里继续犹豫。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我终于下了决心,推开车门往外一探头,一股冷风把我呛了回去,真冷啊!而且空气散着一股浓重的臭味。在农村嘛,牲口多,也算正常。
又过了一会儿,河面上晃晃悠悠地漂过来一道手电筒的光柱,估计是老板正在巡水库,看到有车停在路边就划了过来。
我把车窗摇开一道缝,打了声招呼。老板确定了我的身份,但又似乎对我为何选如此恶劣的天气出钓感到好奇,于是干脆把船靠了岸,一步迈了上来。
正好有个人和我说说话,我求之不得。
老板一上车,我就吸溜着鼻子问他:“这谁家啊?得养多少牲口啊!这么臭。”
老板说:这地方挨着道边,又是上游。冬天的时候,老农拉几车粪卸到冰面上很方便,春天一开化不就沉水里了吗?你闻到的是粪味。
我的天呢!原来大家抢破脑袋又害得我顶风冒雪连夜抢占的“风水宝地”竟然是粪堆。
二
二龙山水库附近有个王家沟,因为那里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禁钓区,所以了解那里的人很少。其实,王家沟是一个村子,但是辖区很大,它本身就有好几个生产队,再加上一个下王家沟,它的范围就大了去了。尽管很多钓友对王家沟的地理条件、历史背景不够了解,但是他们都知道王家沟是一个非常好的钓场,绝对是钓鱼人的“风水宝地”,若能在那儿钓上两天,够吹半年的。
今年关于王家沟的传闻最多,全都是丰收“爆护”的消息,听得人心里痒痒的。可是,每次我即将出行的时候都会来一场大雨,所以一拖再拖,可是来自王家沟的喜报却越来越多。别人钓得,我干吗钓不得?
我、老钱、老张组成了一个特别行动小组,准备花两天两夜时间小试一下牛刀。在组员当中,老钱岁数最大,70岁了,但他却最热衷于打持久战。他还有一个特点,就是特喜欢做后勤工作,只要水边有他,大家吃吃喝喝都不用愁,即便计划钓两天,到水边临时决定多钓一天,急赤白脸地吃上三天,食物也有富余且不重样。这次行动也不例外,老钱自己的东西一辆车都装不下,他儿子又委托两个发小开一辆面包车同行,他们的任务是当力工,帮着扛东西,面包车用来装东西。
从柏油路下到水泥路的过程很顺利,从水泥路拐向通往水边的小路就坏了,连日大雨致使路况极为糟糕,两辆车艰难而执着地以龟速向水边挺进,最后还是无路可走了,只能慢慢地倒回来,车的底盘被刮得叮咣响,改走第二条路、第三条路、第N条路,都是如此。
不知不觉间,一下午的时间过去了。我们意识到缺少当地向导的弊端,否则不会走这么多的冤枉路,但是在这荒山野岭根本就看不到人,上哪找向导?
看着渐渐加厚的云层和越来越暗的天空,我们只有两个选项,要么原地扎营,等明天天亮再说,要么就地返回。最终,我们无奈地选了后者,因为今年降雨过于频繁,雨量又太大,每一场雨都叫人心悸。
今年第一次王家沟之行就这样以“用轿车玩越野”的失败方式告终。
这次出行无疾而终,我们又在第二次出行之前闹了个小笑话。
大雨过后,没个十天半个月水库的水质是不会改善的。可以这样说,我2022年钓鱼遇到的最大难题就是不停地、剧烈地涨水落水,水质不停地由清转浑,又由浑转清。就在这时,我想到了辽宁省的十七顷水库。该水库包括大小两个水库,大的与河道相连,小的跟大的相连。该水库的特点是,大雨过后,大库的水像泥汤一样,小库的水质却没有明显变化,这可是利好条件,所以雨水特别勤的今年,我去十七顷小库的次数比较多。
鲍老师换了新车,打算和我结伴同行,那就走呗——我们夜钓。
第二天天亮后,我意识到距离收竿的时间不远了,于是一再在心里告诫自己再玩一会儿就收拾家什。可是钓鱼的时间过得是真快啊,我拿出手机一看,不觉已经上午九点多了,赶紧收拾吧。
装完车已经十点左右了,毒辣的太阳晒得人汗流浃背。刚一上车,我就让鲍老师关车窗、开空调,然后我们就摇摇晃晃地驶离村落,飞奔在乡间的柏油路上,不久之后又拐上了通往四平的102国道。
空调风吹在我满是汗水的肚皮上,感觉稍微舒服了一些,但是其他部位仍然热得难受。我把太阳帽抓下来用力地扇,可还是热汗涔涔。
又开了一会儿,鲍老师疑惑地说:我咋感觉这么热呢?
我说我也是。
鲍老师低头去拧调节温度的空调旋钮,结果嗷的一声大叫:“我开的是热风啊!”
言归正传。王家沟一直是我们几个的一块心病,能否钓到鱼已经不重要了,我们必须去一次,这才是要紧事。
连续十余天没下大雨,这在今年已经非常难得了。恰巧此时,老钱的儿子通过朋友的朋友介绍,结识一名当地农户,他不钓鱼,但是熟悉道路。于是,我们又兴致勃勃地出发了,成员、装备与上次一样。
接上向导,大家心里踏实多了。不过,尽管他知道很多能钓鱼的地方,但他无法改变道路泥泞甚至被冲毁的事实。好在他的存在为我们增加了许多目的地选项。
几次尝试后,他带我们来到一个僻静的湾子,据说每天都有人在这儿钓鱼,主要是这里的路况稍好一些,但车子只能开到距离钓位约1000米的位置,剩下的就要徒步过去。
好吧,先去看看。可是,两个小“力工”合计,空手走一趟也会消耗体力,不如背上东西,免得白跑一趟。
大太阳下,我们手提肩扛、负重出发,刚走几步,汗水就模糊了眼睛,荆棘蒿草刮得裸露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一路磕磕绊绊,我们终于到了,可以坐四个人的钓位都被人占着。
我问了一嗓子:“哥们儿啥时候走哇?”
回答是:“走?我们不走啊,春天的时候我们自己开的路和钓位,另一班人马啥时候换我们,我们啥时候回家。”
心里拔凉拔凉的。
在确定了附近确实没法钓之后,我们无奈地带着辎重原路返回了。
经过一番仔细筛选,向导又带我们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据说那里的沙滩很好,但车子依然开不到水边。 一小时后,我们停了车子。土崖的下面确实是一眼看不到边的沙滩,有三个人在钓鱼,他们把钓台搭在离岸边很远的水中。
步行15分钟,我才跟钓台上的钓友说上话:“钓得咋样啊?”
对方回答:“水太浅了,没好鱼。你们咋不去别的地方呢?”
我们继续询问鱼情,得知用玉米粒钓上来的都是鲫鱼,想钓鲤鱼必须把海竿钓组送到几百米以外才行。
向导在不停地打电话,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给我们寻找钓位。一个小时后,信息陆续传来——所有地方都没钓位。
得了,就在这儿凑合吧,把海竿甩远点儿兴许能蒙到鲤鱼。
水边离我们停车的位置八百多米,我们和两个“力工”小伙儿走了七个来回才把全部辎重运送完毕,一个个儿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浑身似肉泥般瘫软。唉,单白酒就扛了三箱,其他东西有多少,大家可以大胆想象。
其他人都累傻了,岁数最大的老钱没参与搬运,只有他精力和体力够用,由他把两支海竿打出去。
更遭罪的是中鱼,因为水太浅,离岸几十米范围内的水下全是蒿草,挂钩挂得人崩溃,这可苦了那两个小伙子了——说是小伙子,其实他们都三十多岁了。只要一挂钩,他们就得蹚水去摘钩,最气人的是钓组扔进去几分钟就有鲫鱼咬钩。后来,一个小伙干脆拿一个凳子坐在30米外的水里等着,那儿的深度刚到他大腿。
吃饭的时候,老钱不敢再挂嫩玉米了,他换了老玉米,这才消停下来,不再频繁上鲫鱼了。
这样的钓点根本不具备夜钓条件,大家酒足饭饱后就睡觉了。一觉醒来,天也亮了,人人腰酸背痛,无心再钓,所剩丰盛伙食全部送给先前的几位钓友,只带着自己的渔具狼狈返程。
半个月后,一个钓友给我打电话:“你知道王家沟吗?”
“知道一点儿。”
“听说那儿老好了。”
“嗯。”
我静静地听他跟我白话一通。
最后他说:“有工夫没?咱俩去一次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