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入班房，菜刀闹革命

史全伟

1896年3月22日，贺龙出生在湖南省桑植县的一户贫苦农民家庭。少年时期的贺龙以愤世嫉俗，敢于同恶势力相抗争而闻名乡里。在辛亥革命的影响下，1914年秋，经陈图南介绍，贺龙在桑植书院高等小学填写誓约，按下指印，参加了中华革命党，立志追随孙中山先生进行革命，并立即投入到了反对袁世凯的斗争之中。贺龙参加革命后，第一次执行重大任务就遇到了危险，差点儿丢了性命。

袁世凯篡夺中华民国的大权后，不惜卖国求荣，勾结日本侵略者，穷兵黩武，下令各省督军疯狂镇压革命党人。在袁世凯的指使下，湖南督军汤芗铭残酷镇压湖南人民的反袁、反帝运动，大肆捕杀革命党人。反动势力的倒行逆施引起了湖南人民的极大愤慨，展开了“倒袁反汤”的猛烈斗争。在这种形势下，桑植县中华革命党组织向贺龙提出了3项任务。第一，惩杀本县大劣绅朱海珊。贺龙接受并完成了。第二，带队伍当团总，准备应变。贺龙拒绝了。他说：“我恨的就是团总，不干！”尽管陈图南一再解释，贺龙坚决不同意。第三，派人到警备队当兵，了解那里的情况。贺龙找到几个人打入了警备队。不久，中华革命党又命令贺龙到石门、沅陵两县的团防局和巡防军中去策反，组织反袁武装。这是贺龙加入中华革命党后执行的第一个重大任务。他约了几个人以贩羊作掩护，先到桃源去摸情况，然后只身去了沅陵。沅陵是湘西首府，驻军千余人，其中有些人和贺龙在赶马时有过交往。贺龙到沅陵后，以交友结拜为名，宣传“倒袁反汤”，与军中不少人结成了“把兄弟”。经过半年的活动，贺龙秘密组织了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准备带枪举义，不料，被人泄露了机密，军方逮捕了一些革命党人。贺龙只得连夜离开，在返回桑植的路途中遇上十几个土匪。他们听贺龙说自己是个商人，以为贺龙有钱，就把他当成“肉票”关了起来。恰逢沅陵警备队前来袭击土匪，便将土匪和贺龙一同抓到沅陵，关进监牢。几天以后，土匪被斬首。此前土匪在审讯中说贺龙是抓来的“肉票”，贺龙才没有被杀。但县衙里的贪官污吏觉得贺龙是个有钱人，想从他身上捞油水，便反诬贺龙通匪，继续关押他，并放出可以出钱赎人的口风。消息传到桑植，贺龙的父亲急忙带着几个人赶到沅陵，用钱买通官府，把贺龙保释出来。贺龙虽然遭此劫难，但并不气馁，继续按中华革命党的指示去大庸、慈利积极活动，广泛联络有志之士，宣传革命宗旨，全身心地投入到孙中山领导的民主革命斗争之中。

1915年12月12日，袁世凯宣布把中华民国改为“中华帝国”。31日，宣布改次年为“洪宪元年”，复辟帝制，企图开历史的倒车。这一倒行逆施，遭到全国人民的强烈反对。孙中山发表《讨袁宣言》，联络各地革命力量举行武装起义。1915年12月25日，云南省首先宣布独立，组织护国军。不久，贵州、广西、广东、浙江、陕西、四川各省纷纷响应。湖南的中华革命党人也积极准备起义，派贺龙到石门县泥沙镇策动兵变。

泥沙镇有200多户人家，近1000人口，设有团防局，有枪80余支。省督军署警察队长唐荣阳的弟弟唐臣之任团防局局长。此人敲诈勒索，无恶不作。1916年1月，贺龙等人联合大庸县革命党人罗占侯，设计宴请团防局头目，趁团防局空虚之机，占领团防局，活捉局长唐臣之和团防队长，缴获20支枪。贺龙带着这支队伍，乘胜冲入泥沙镇附近的南北镇和皂市，夺取了40余支枪。不到几天，贺龙的队伍发展到了300多人，取名为“湘西讨袁独立军”。慈利、大庸、桑植、永顺、龙山等县的革命党人纷纷举行起义，加入了贺龙领导的湘西讨袁独立军，队伍很快发展到一万多人。这就是历史上著名的“湘西暴动”。但是由于这支队伍没有经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枪弹少，又缺乏统一指挥，两次攻打石门均告失败。贺龙第一次领导的武装起义虽然失败了，但他从中看到了蕴藏在农民中的巨大的革命力量，增强了革命的信心。

艰苦的环境磨炼了贺龙坚韧不拔的意志。贺龙总结了起义失败的教训，伺机再次举行暴动。1916年2月，贺龙派人去四川，请求云南护国军总司令蔡锷派兵到湖南支援。可是，蔡锷兵力有限，难以派兵入湘。贺龙下决心要建立一支自己能够指挥的武装。

经过近一个月的准备，1916年3月16日，贺龙约了21名青壮年，带了1支火枪、3把马刀、3把菜刀，连夜奔往桑植县境内的芭茅溪盐税局，打死头目，缴获了12支枪，又打开仓库，把财物和盐巴分给了群众。当时，在西南几省中盐巴价格昂贵，穷苦的百姓吃盐困难。贺龙开仓放盐，无偿分送给百姓，深得百姓拥护，要求加入贺龙队伍的穷人一时多了起来。接着，贺龙又率领民军打下了一处团防分局，缴枪4支，并与另一支民军会合，声势大振。

1916年春，护国军一部从贵州开进湘西，与拥袁军队作战，屡获胜利，湘西各路民军也联手参战。大庸民军首领罗占侯派人来到洪家关，协助贺龙召开桑植县讨袁军成立大会。与会民军首领一致推举贺龙担任桑植讨袁军总指挥。桑植及其周围几个县的许多青年都慕名而来，投奔到贺龙的麾下，队伍迅速壮大起来。贺龙乘势扩大影响，率部攻占桑植县城，赶走县长，宣布桑植独立，推动了湘西的护国讨袁运动。当时，湘西地区共21个县，有16个县宣布独立。湖南其他地区的情况也大体相同。不久，孙中山派程潜来到湖南，召开全省讨袁大会，程潜就任湖南护国军总司令。贺龙被任命为湘西护国军左翼第一梯团第二营营长，正式编入护国军序列。

在各省反袁斗争节节胜利的打击下，袁世凯被迫于1916年3月22日宣布取消帝制，不久便一命呜呼。袁世凯死后，北洋军阀分裂成直、皖、奉等派系，各派系争权夺利，互相倾轧。当时担任湖南省督军的谭延闿本来是中华革命党的元老，一直追随孙中山，然而此时已经变为一个政客。他设计诱骗贺龙将部队带到常德接受改编，趁机指使自己的亲信缴了湘西护国军的枪。贺龙适因外出，得以脱险，只带了3个部下、2支枪返回了桑植洪家关。这是贺龙又一次遭遇挫折。湘西的反袁军在袁世凯死后失去了斗争目标，有的被拉拢成为军阀部队，有的被缴械解散，霎时间烟消云散。

谭延闿知道贺龙在湘西有一定声望，为了拉拢他，便委任贺龙为湖南省督军府谘议，还拨出两只船交给贺龙，让他收税发财。面对这一名利双收的差事，贺龙表示：“我拉队伍为的就是反对苛捐杂税，打倒贪官污吏，你们让我在长沙当官收税装进我的口袋，这不是黑起良心害老百姓吗？”他断然拒绝了谭延闿的笼络。

谭延闿身为革命党人，却和北京政府暗相勾结。他标榜反袁，依靠反袁武装攫取湖南军政大权，却又排挤革命党人，消灭反袁民军，因而引起了湖南革命党人的强烈不满。湖南的中华革命党组织成立了“正谊社”，斗争的矛头主要指向谭延闿及其下属师长赵恒惕、湖南善后督办主任梅植根，提出了“攻谭、杀赵、灭梅”的口号。他们秘密策划，准备利用辛亥革命元勋黄兴迁葬长沙的机会，反对谭延闿。正谊社给贺龙布置的任务是炸掉谭延闿的公馆。贺龙接受任务后，就在谭延闿住的坡子街福元旅馆着手开始准备。不料，因正谊社谋刺梅植根未遂，引起了军警大搜捕。他们在贺龙住处搜出手枪1支、炸弹2枚，贺龙因此被捕。

革命党人立即设法营救贺龙。他们获悉谭延闿、赵恒惕与湘军第二师师长陈复初有矛盾，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复初拥有1个师的武装，与北京政府关系很深，应该为主要打击对象。于是，革命党人决定利用谭、陈矛盾，变攻谭为拉谭，与之谈判，要求释放贺龙，共同打击陈复初。谭延闿认为此事对自己有利，便释放了贺龙。因此贺龙又一次脱险。

1917年8月25日至9月1日，孙中山在广州召开国会非常会议，会议决定组织中华民国军政府，推举孙中山为大元帅，开展护法运动。湖南革命党人响应孙中山的号召，决定由林修梅在湘南、张溶川在湘西举行起义。贺龙奉命返回湘西发动武装斗争。

贺龙回到家乡，很快就组建了一支200余人的队伍，并担任湘西护法军游击司令，与其他护法军一起，打败了入侵湖南的北洋军阀部队。随后，贺龙率所部随湘西护法军总司令张溶川开往常德，准备入鄂援助反对北京政府的武装。这时，湘南护法军总司令林修梅派人来找贺龙。张溶川怀疑贺龙要率部去湘南归附林修梅，便以会谈为名，反将贺龙等人扣押，吞并了賀龙的部队。贺龙被关押了7天才被释放。这是贺龙遭受的又一次重大挫折。

听闻贺龙屡屡碰壁，父亲贺士道特意赶来，找到贺龙，劝他回乡务农，图个平安，不要再在刀尖上打滚了。贺龙对父亲说：“爷爷给您改名叫‘立堂’，是盼望您能立起宗堂。奶奶给我改名叫‘振家’（贺龙11岁时，祖母罗氏为贺龙改名为贺振家），是盼望我能振兴家业。结果呢？您七立八立，揭不开锅；我七振八振，当了骡子客。后来，我们父子拥护孙中山，明白了建立民国、打倒贪官污吏的道理，明白了平均地权、让穷苦农民有田种的道理，活着就该为这个道理干！”

贺士道说：“你赶马时，人家关过你两次；参加了革命党，又坐了3次班房，算得是死里逃生喽。不如好好收场，莫干了。”

贺龙说：“莫干？该死的朝天，不该死的万年。我不拖枪，上对国家不忠，下对祖宗不孝。我就不相信队伍拖不起来，孙中山搞队伍还不是成了垮，垮了再搞，才搞出个民国来！”

贺龙的一番话打动了父亲。贺士道叹着气说：“道理是蛮对的，只是搞不好就会掉脑壳。既然你横下一条心还要干，我年过60，这条老命也就豁出去了，和你一块儿干！”和贺龙取得一致认识后，贺士道同儿子一起投身革命斗争，直至壮烈牺牲。

在常德住了一段时间，贺龙决定回洪家关，重新组织武装。途中，他遇上身携两把菜刀专程来投奔自己的吴玉霖。贺龙正愁没有枪，此时，赴慈利上任的县长给贺龙送上一个绝好的机会。县长乘坐四人大轿，神气十足地朝慈利方向走去，轿前有几个兵开道，轿后有两个兵背枪压阵。不久，后面的两个兵步子越走越慢，和前面的逐渐拉大了距离。贺龙和吴玉霖悄然尾随着这两个兵，等走到偏僻小路上，猛扑过去，抡起菜刀，放倒了护兵，夺了两支枪，飞快离去。贺龙就凭着用菜刀夺下的这两条枪，重新召集人马，组织了一支小小的队伍，不断打击北洋军阀部队，一直发展到了100多人、70 多支枪。后来，贺龙在参加中国共产党第七次全国代表大会之前填写的履历表上写着：“1917年底，曾用两把菜刀，发展到百余人的队伍，任援鄂军第一路总司令所属之游击司令。”

多年来，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的事迹广为流传。1927年，毛泽东领导湖南、江西边界秋收起义之后，在井冈山下的三湾改编起义军时说：“贺龙同志两把菜刀起家，现在当军长，带了一军人。我们现在不止两把菜刀，我们有两营人，还怕干不起来吗？”贺龙“两把菜刀闹革命”的故事，一直成为革命队伍中的美谈。

（选自湖南人民出版社《乱云飞渡仍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