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的淡味

郭华悦

人身上的淡味，有两种。

一种是浅淡。一个人初涉人世时，懵懵懂懂，心无城府。这样青涩的淡，是浅淡。也有的人，虽在俗世摸爬滚打许久，却依旧胸无点墨，腹中除酒色财气，再无他物。这样味同嚼蜡的淡，是浅薄的，自然也是浅淡。

淡味之中，除了浅淡，还有深淡。

同是淡味，由浅而深，区别在于何处？一个人身上的淡味，要从浅浅的淡，到深刻的淡，转折点便在于苦味。历经苦味，熬出的淡味，才是深淡。

一个人在得意时，容易以为人生便是如此风光亮丽了。一路坦途中，唯有甜味相伴，其他如酸苦辣诸味，莫不离而远之。甜味太过浓腻，掩盖了其他的味道。此时，哪怕身上有那么一点淡味，也在甜腻的驱赶下，显得若有若无，浅浅淡淡。

而当生活由得意转入失意，苦味便出来了。人在风光时，味道过于单一，除了甜味，难有其他。一旦風光不再，味蕾却就此丰富起来，酸甜苦辣少不得一一尝遍。得意时，胸中单调，味蕾单一；失意后，反而尝遍诸味，多了一份包容。

这样的包容，于人于文，都是一笔财富。

历史上诸多有名的文人，代表作往往是在失意期间诞生的。种种味道都尝过一遍，积蓄于心间，在苦味的引导下，转变成一种深深的淡味。此时落笔成文，文章看似如清风拂面，轻轻浅浅，但内里层次丰富。于是，便有了深淡之味。

当一个人的味道转变成深淡之后，他生命中便有了另一种力量。

这样的人，表面看似淡淡的，没有味道。但有所了解后，却发现这淡的内里隐藏着丰富而深刻的味觉。这是经历了苦痛之后，融合百味而成的淡。比起浅淡，这样的淡多了一种包容的力量，是深淡。

具有深淡味的人，如陶渊明、苏东坡等。他们因淡而能领略自我，欣赏自我；因深而能看透人生，尝百味而知淡之可贵。

（摘自《时代青年·悦读》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