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鸡妈”变成了现实

欧阳宇诺

我小时候除了有当科学家、发明家等这些事关全人类福祉的宏伟梦想，还有个有些“出格”但深植于心的——成为一个行走T台的超模。那时我的偶像是另类又时尚的模特凯特·摩丝，虽然凯特身高只有1.7米，完全不符合T台模特身高1.78米至1.83米的区间范围，但她就是凭借着天然的魅力，在T台上留下了无数经典画面。

坦白地说，“超模梦”至今依然是我心底珍藏的梦想，但我从未主动创造机会去实现这一梦想。

我与9岁的Miumiu聊起此事，她说：“妈妈，你有1.75米，而凯特·摩丝只有1.7米。”她走向玄关，指着墙上挂着的凯特巨幅海报，对我说：“你与凯特的差距在于，你不敢闯荡，也缺乏承受失败的勇气。但是，如果你真的去试试，也许就成功了呢！”

9岁Miumiu的言论简直像哲学家附体，我一阵窃喜，便趁势问她：“那你现在的梦想是什么呢？”预感她会给我一个高大上的回答。没想到，她淡定地说：“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啃老族。”

我掩饰住内心的翻江倒海，佯装平静地问：“你打算啃谁呢？”

“当然是你啦，亲爱的妈妈！但是别担心，我当然不会完全躺平，我打算成为具有私人助理性质的高尚‘啃老族，帮助你在斜杠爱好——写作上，长足发展。”

“那你打算怎么帮助我？”

“我已经开始帮你了呀！你看，这几个月，我在反其道而行之——努力‘鸡妈！难道你没觉得我更关心你并且严格要求你了吗？”

经她提醒，我潜入记忆的海洋，过去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开始浮出水面。

第一个画面，几周前，我们一起去商场，她在Moleskine专卖店停下，要求我必须买下一套联名款套装礼盒。她说：“这是海明威用过的笔记本，你如果想在写作上有所作为，就要和他用同样品牌的笔记本。”我说我现在已经不倾向于使用纸质笔记本写稿，而是直接电脑打字，她说：“你可以不用，但必须买。它的象征意义能督促你更认真地对待写作。”然后，她就在店内沙发上坐下，有种“假若你不买下，我就在此扎根”的气势。3分钟之后，我妥协了。

现今，我对她复述头脑中出现的这个画面，Miumiu直白地对我说：“笔记本事件的深层意义是，如果你能认真写作，依赖这个斜杠爱好赚更多的钱，我这个‘啃老族也能跟着你享受更有品质的生活。”

第二个画面，她最近更严格地督促我健身。在她学习舞蹈的数年间，几乎每天都是我督促她练功。而最近，她要求我每晚在家必须跟着各种健身视频，“虐待”身体的各个部分。她的理由是：“你之前跟我念过村上春树的文章，他说不是拥有端起一只咖啡杯的力量，就能够写小说。写作是需要消耗巨大能量的。所以妈妈，为了你能在斜杠时间里，拥有足够的精力写作，你现在一定要坚持健身。”

现今，对于这一件事，Miumiu补充道：“如果你的身体健康，我作为你的私人助理兼‘啃老族，就能减少很多麻烦。所以，亲爱的妈妈，一定要保持身体健康啊！”

第三个画面，Miumiu是个超级自律的孩子，从不多吃一口零食。我虽然不能与她保持完全一致，但我们互相尊重彼此的选择。但不知为何，年初以来，她开始干涉我的“零食自由”，只要看见我吃，就好言相劝，从营养角度讲膨化食品对我的危害。也许是感觉到言语教育对我的打动能力有限，最近一个月，她开始“出手”阻止我在“堕落”的道路上更进一步。

晚上10点，我以为她已经睡着了，于是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从抽屉里拿出一包妙脆角，偷偷丢一个进嘴里。吃到第四个时，不知道是不是口中的轻微“爆破”声被她听到了，她从卧室走出，麻利地拿走了我手中的零食，并转头告诉我：“一天最多只能吃三个。你去吃些能够对抗自由基的蓝莓，然后抓紧时间，洗澡睡觉吧。”

现今，我向她抱怨她的专横和霸道，Miumiu微笑着向我解释：“妈妈，你吃的这些零食对你的健康没有半点好处，只会令你的大脑变得迟钝。写作是一项需要感官保持敏锐的爱好，就像演员需要保持良好的身材和皮肤状态一样，所以你必须更加自律。”

Miumiu继续对我说：“妈妈，我用电子表格制作了家务明细，在扫地机器人、蒸汽拖把、洗碗机、洗衣机等家用电器的帮助下，我可以完成所有琐碎的家务事。所以，你不要再使用家政服务了，把那笔钱省下来给我，我可以买很多冰激凌。多吃些冰激凌，我的心情就会更好，也会让我更有学习动力。而如果学到更多的知识，我以后就能帮你审核与出版社签订的合同，帮你规避风险，争取到更多权益。然后，你就能有更多钱给我，我就能买更多更多的冰激凌了，你说，这是不是良性循環和双赢？”

吃很多的冰激凌对大脑有很多好处吗？这个“双赢”为什么听起来好像只有她在赢？在我被Miumiu画的大饼迷惑得晕晕乎乎时，一个念头突然蹦出我的头脑：“到底我是她妈妈，还是她是我妈妈？”

（利军摘自“橡果成长纪”微信公众号，豆薇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