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板栗味奶茶

李柏林

我知道，女孩子都喜欢草莓奶茶或者珍珠奶茶，没有人喜欢板栗味奶茶。

其实，我起初也不知道有这个味道的奶茶。那是有次午自习，他让同桌帮他带杯奶茶，叮嘱同桌一定要买板栗味的。

尽管教室嘈杂，同学们都在嬉笑打闹，可是“板栗味”这三个字还是传入了我的耳中。

那晚下课后，我逛遍了学校附近的每一家奶茶店，才发现真的有卖板栗味奶茶的。我买了一杯， 它没有草莓奶茶的甜， 也没有珍珠奶茶的香，随便喝一口， 就会有一块板栗卡在嘴里， 泡在奶茶里的板栗有一股说不出的苦味。那味道好特别， 就像他给人的感觉一样。

他不属于成绩很好的男生， 也不是很帅的男生， 只是有些幽默， 看起来有些特别。

有次体育课跑完步， 同学们都去学校的小超市买水，他坐在操场的椅子上系鞋带，我和同伴路过他的时候，我故意放慢了步子，跟同伴说：“你帮我带一杯板栗味的奶茶吧，我确实走不动了，先歇一会儿。”

我坐在长椅的另一端，喘着气。他注意到我，然后问：“你也喜欢喝板栗味奶茶吗？女孩子不都喜欢甜得发腻的草莓味吗？”我装作不经意地说：“是啊，不是所有的女生都喜欢草莓味奶茶的。”

他笑了笑，不说话，因为一杯奶茶，我们成了朋友。因为喜欢这个口味的人并不多，他会在买奶茶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杯。我也会在买的时候，以满减活动为理由，给他带一杯。

除了带奶茶，有时候我们会在一起吃饭，我帮他和他同桌在食堂占位置。他们讨论着自己喜欢的篮球明星，还有班里哪个女生好看。

每当他讲到自己比较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时，我都会默默地扒拉几口饭。他好像有想追的人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出我的心意，他那么聪明，也许是知道的，但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还是每天跟我联系，我们维持着一种我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的关系，比友情近一点，比爱情远一点。

他会在去打球的时候，拍拍我的桌子，让我别忘了去食堂帮他占位置。他会在晚自习的时候，找我抄笔记，说只信任我的笔记。他也会在去奶茶店的时候， 给我带一杯板栗味奶茶。

我曾经以为，喜欢的另一种表达方式就是分享。他会在周末的时候给我发信息， 跟我分享他刷到的视频，他室友的糗事， 以及他那些无语事件。

除此之外， 他还跟我分享， 他喜欢的女孩， 以及他为了那个女孩所做的事情。比如， 他说：“今天的风好暖啊， 我在给一个姑娘送外卖， 还是我亲手做的。”他也会抱怨：“今天给她送了奶茶， 为什么女孩子都喜欢草莓奶茶呢？ 如果她像你一样懂我就好了。”

当他这样抱怨时，我也在想，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呢？他没有拒绝过我对他的任何好，也许是因为他想对那个女孩子显摆，看啊，我也是被人爱着的。或者那个女孩子其实是不喜欢他的，只喜欢被人捧在手心的感觉，就像他并不喜欢我，却喜欢我在意他的感覺。

可是，我不想听到这些啊。我不想成为他跟另外一个人的追爱纪念册，更不想成为一段感情链的最底层。

我也终究在一次聊天中，删除了他的联系方式，没有任何理由，只是说累了。后来有次放学，我和同伴去买奶茶，我说：“来一杯草莓奶茶吧。”

草莓奶茶真的好甜，是那种久违的甜，其实我一直都是喜欢草莓味的啊，只是那款特别的奶茶，就像特别的人一样，让我在好奇的路上迷失了自己。

后来，我再也没有关注过他，这段有始无终的关系就这样随风飘散了。年轻的时候，我们总以为，那些特别的人，一定能给我们带来特别的人生，却忘了人生的舒适感比惊涛骇浪更重要。

我想，这辈子我都不会再去买板栗味奶茶了，但是我仍然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不会知道板栗味奶茶的滋味，不会知道喜欢一个人的苦味，也不会知道，做自己，是多么的甜。

（摘自《思维与智慧》2022 年第25 期，Shand 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