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 杰综述,周光新,许 斌审校
侵袭性纤维瘤病(aggressive fibromatosis,AF)又称硬纤维瘤病,是一种纤维母细胞克隆性增生性病变,病情发展无法预测。在世界卫生组织(WHO)软组织肿瘤分类中将其定义为软组织中间型肿瘤,具有浸润性生长,局部易复发,但不转移的特点。该肿瘤来源于间充质祖细胞,其肿瘤细胞表达间充质干细胞特有的基因和细胞表面标志物[1]。AF占所有软组织肿瘤的3%,荷兰的一项流行病学研究显示发病率已从每年每百万人中2人发病增加到了5人,且发病率逐年升高[2],但仍缺乏国内和全球层面的流行病学数据。各年龄段均可发病,女性多发(男女比一般为1∶2)。侵袭性纤维瘤可发生于身体所有部位,腹壁、腹内、胸壁、肩部、四肢等部位多见[3]。本文就AF的相关发病机制、临床表现与诊断以及治疗进展作一综述。
AF主要分为两类:散发型和遗传型。散发型较多见,发病与β-catenin基因突变相关[4]。而遗传型侵袭性纤维瘤则在家族性腺瘤样息肉病(familial adenomatous polyposis, FAP)和Gardner综合征患者中多见,肿瘤主要位于腹内,多伴有腺瘤性结肠息肉(adenomatous polyposis coli, APC)病基因突变,据报导FAP患者发生侵袭性纤维瘤的风险是一般人群的800倍[5]。
Wnt (wingless)/β-catenin信号通路是AF发生发展的主要机制。细胞中β-catenin水平受APC基因和Wnt通路的影响。APC基因在β-catenin的磷酸化和蛋白酶体降解中起诱导作用,而Wnt通路抑制了与APC相关的β-catenin磷酸化[6]。Wnt信号通路的激活或APC基因的突变导致细胞内β-catenin积聚,影响细胞周期蛋白D1和c-myc等基因的表达,最终导致肿瘤进展。β-catenin由CTNNB1基因编码,已报导了与散发型侵袭性纤维瘤相关的T41A、S45F、S45P这3种具体的CTNNB1突变,其主要影响β-catenin的稳定性和与α-catenin的亲和力[7]。
侵袭性纤维瘤在妊娠期和产后女性中发病率较高,且瘢痕是肿瘤高发部位,说明内分泌因素和创伤因素可能也与侵袭性纤维瘤发病相关。目前还未有文献报导雌激素水平和AF的直接相关性[8],但雌激素受体β已被证明与侵袭性纤维瘤增殖相关,且影响肿瘤预后[9]。
大多数侵袭性纤维瘤表现为无痛性的肿块,部分较大病变累及了周围血管、神经后可引起疼痛或相应功能障碍。对于腹内病变,需关注患者是否合并有FAP和Gardner综合征,必要时可行结肠镜予以排除[10]。实验室检查多无特殊。影像学检查首选磁共振成像(MRI),能评估肿瘤侵犯范围和邻近结构的关系,有助于手术顺利进行。但不同患者显像差异较大,同一患者多发的不同病变可能表现也不同,难以通过MRI来预测肿瘤进展。有研究发现MRI T2信号与侵袭性纤维瘤进展相关,可能有助于筛选需要早期治疗干预的患者[11-12]。
侵袭性纤维瘤活体组织检查是必要的,推荐粗针穿刺活检[13]。腹外侵袭性纤维瘤常源于深筋膜或肌肉组织,而腹内侵袭性纤维瘤多源于盆腔或肠系膜。AF病变质韧,界限不清,以一致性的成纤维细胞为特征,周围有胶原性间质和数量不等的血管,可能存在黏液样变。鉴别诊断包括:瘢痕组织,成纤维细胞瘤病变(如结节性筋膜炎、孤立性纤维瘤等),梭形细胞形态的肉瘤(如低度恶性纤维黏液样肉瘤)[10]。在一项欧洲共识中还强烈建议进行β-catenin基因突变分析,S45F突变与肿瘤术后复发和部分靶向治疗的临床效果相关[7,14-16]。
3.1 观察与手术2000年之前,侵袭性纤维瘤和其他软组织肿瘤一样首选手术治疗。但因其浸润性生长特点,很难做到根治性切除。部分侵袭重要神经血管和腹内肠系膜的侵袭性纤维瘤,切除后还可能引起严重的术后并发症,且侵袭性纤维瘤术后总体复发率高达39.3%[17]。全球对于手术切缘和预后的关系争论已久,仍未达成共识。最近,法国一项前瞻性队列研究表明阳性切缘和预后之间并无明确联系,但肿瘤发病部位却是重要的预后因素之一[18]。过去10多年间已有多项研究报道了未进行手术治疗患者的病情进展,约50%的患者肿瘤稳定,20%~28%的患者可观察到肿瘤自发性消退[19-21]。因侵袭性纤维瘤较高的术后复发率、难以预测的病情进展、无转移潜能、死亡率低等特点,手术治疗已不再是首选方案。目前对于侵袭性纤维瘤患者建议先采取随诊观察策略,通过多次MRI增强扫描进行评估,针对进展期肿瘤患者制定下一步治疗方案,需综合考虑患者意见、肿瘤初始大小、生长速度、解剖位置等多方面因素[15,22]。实质上,随诊观察策略区分出了具有惰性生物学行为肿瘤的患者,对这类患者可能并不需要额外的治疗干预。而对于进展期肿瘤,需针对不同患者进行个体化治疗,手术切除仅是手段之一。随诊观察期间,主要检查手段为MRI或CT。随诊检查频率:第1年间隔3月,第2-5年间隔6月,5年后每年随诊一次[23-24]。
3.2 药物治疗难以手术治疗的侵袭性纤维瘤应首选药物治疗。抗雌激素药物(他莫昔芬和托瑞米芬)和NSAIDs(美洛昔康,吲哚美辛,舒林酸和塞来昔布)联合应用是常用方案之一,耐受性好且无严重不良反应[25-26],但具体作用机制尚不清楚。据报道塞来昔布和索拉非尼联合治疗对伴FAP的侵袭性纤维瘤患者也有明显疗效[27]。
化疗已广泛应用于AF的治疗,常用方案有两种,一为蒽环类药物(阿霉素),二为甲氨蝶呤和长春碱联合化疗[28-29]。蒽环类药物不良反应较明显,在患者无法耐受的情况下后者也是一种良好的替代选择。且后者对FAP相关侵袭性纤维瘤也有较好的效果。
目前已研究了多种靶向药物对侵袭性纤维瘤的治疗效果,有酪氨酸激酶抑制剂(伊马替尼,舒尼替尼,帕唑帕尼,索拉非尼),γ-分泌酶抑制剂PF-03084014和西罗莫司等。在一项双盲Ⅲ期实验中,索拉非尼有效减缓87%的肿瘤进展,而45%的患者发生皮疹、乏力、高血压、腹泻等不良反应[30]。已有多项Ⅱ期实验证实了伊马替尼的治疗效果[31-33]。法国一项有关帕唑帕尼的Ⅱ期临床试验中,6个月后有83.7%的患者未发生肿瘤进展,而甲氨蝶呤和长春碱联合化疗对照组仅为45.0%[34]。PF-03084014是Notch信号通路中的一种γ-分泌酶抑制剂,在侵袭性纤维瘤长期治疗中也有较好疗效[35,36],目前正在进行随机双盲Ⅲ期试验(NCT03785964)。西罗莫司是一种哺乳动物雷帕霉素靶蛋白(mTOR)抑制剂,其对AF青少年患者治疗效果的研究正在进行中(NCT01265030)。
3.3 其他治疗放疗在AF中的作用暂不明确。Bates等[37]报道放疗可提供良好的局部控制,并建议将其作为无法切除和术后复发肿瘤患者的标准治疗。Choi推荐剂量≥45 Gy且CTV边界≥5 cm的放疗方案,但术后辅助放疗的作用尚存在争议,放射剂量的提高也增加了发生骨折、软组织损伤等并发症的风险[38-40]。并且,辐射本身便是一类致癌因素,特别是在儿童患者中,因此须谨慎考虑综合治疗方案[41]。
肢体隔离热灌注化疗可用于四肢侵袭性纤维瘤患者,冷冻消融术仅适合较小的腹外肿瘤[42]。据一项多中心回顾性研究报导通过多次MRI引导下聚焦超声治疗能有效控制肿瘤生长,与传统手术、放疗相比,不良反应更小[43]。
在过去的几十年中,AF的治疗方式发生了重大转变,从积极干预的手术治疗到以随诊观察为先的保守治疗,更有效的化疗方案和多种靶向治疗相关的临床试验也在不断开展,AF的治疗前景充满了希望。在患者的生存预后已明显改善的同时,是否应该积极关注其生活质量。目前仍需探索更优更针对性的治疗方案,但在临床治疗或进行临床试验时不应忽视患者整体的生活质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