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建强教授治疗药物依赖性失眠经验总结

2022-12-06 07:21梅建强
现代中西医结合杂志 2022年12期
关键词:艾司依赖性心火

高 赫,梅建强,成 立

(河北中医学院第一附属医院,河北 石家庄 050011)

药物依赖性失眠是指患者因服药习惯不良、滥用药物等原因,长期应用镇静催眠类药物后导致的药物依赖,撤药后失眠症状反复甚至较前加重的状态[1],为目前临床难治病,目前西医对此尚无有效解决方法。梅建强教授为河北省名中医,第六批全国老中医药专家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河北省政府特殊津贴专家,博士生导师。梅建强教授执医30余载,临床注重发挥中医中药优势,以“整体观念、辨证论治”为指导思想治疗各种失眠症,认为普通失眠症病因病机较为复杂,常见肝郁化火、心脾两虚、肝气郁结、痰热内扰、心肾不交、阴虚火旺、肝阳上亢、心胆气虚、瘀血内阻、胃气失和等证型,并总结出泻肝火、养心脾、疏肝气、化痰火、补心肾、滋阴血、潜肝阳、定神志、散瘀血、和胃气的治疗“十法”。梅建强教授认为,药物依赖性失眠不同于普通失眠,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变化是药物依赖性失眠的基础,“毒郁心窍”为其主要病机。治疗上应以健脾、化痰、舒肝、镇心为基础,解毒祛邪,调整脏腑阴阳平衡;同时针对已产生药物依赖的患者,首创出一套“七一四减药停药法”应用于临床,治疗全程适当配合心理疏导及认知疗法,在控制患者失眠症状的前提下,稳定患者西药用量,一定周期后适当减少西药用量,最后达到治疗失眠并减药、停药的目的,现将其治疗经验总结如下。

1 病因病机

梅建强教授认为,随着现代生活节奏的加快、生活环境的变化、生活压力增大以及人口老龄化等突出问题,饮食不节、情志失调、劳逸失度、久病体虚等问题日益突出,日久则伤及心肝脾三脏,形成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机制。

1.1饮食不节,脾虚生痰,痰热内扰 患者饥饱失宜,嗜食辛辣肥甘,脾胃运化受阻,日久脾胃功能受损,水谷不化,内生痰饮,阻滞气机,气机升降不利,日久化热,与痰相结,痰热中生。热性炎上,阳邪偏亢,热扰清窍,扰乱神明,以致不寐。如张景岳在《景岳全书》中说:“痰火扰心,心神不宁,思虑过伤,火炽痰郁而致不眠者多矣。”

1.2情志失调,肝失疏泄 中医学有言“肝主疏泄”“肝喜调达而恶抑郁”“肝藏血”,患者因受不良情志刺激,过悲过怒,久思久虑,肝失条达,肝气郁结,气机逆乱,郁久化火,暗耗肝血,阴阳失调,而致失眠。正如《素问》中言:“肝热病者热……则狂言及惊胁满痛,手足躁,不得卧。”

1.3劳倦体虚,心火偏旺 心为“君主之官”,且“心主神志”“为五脏六腑之大主”,总领机体一切神志活动。患者因劳逸失度、久病体虚或素体阳亢,火热内生,心火偏旺,热扰心神,神明外越,血不藏神,阴阳失交,故而不寐。《素问·六节藏象论》中更是直接指出“心神不安,则生不寐”。由此可见,心火偏旺亦是“失眠”的重要病机。

2 毒郁心窍是药物依赖性失眠的主要病机

较之普通失眠,药物依赖性失眠的病因明确,即长期口服西医安眠镇静类药物而产生。梅建强教授指出,镇静安眠药的作用类似于中药的镇静安神药,但不良反应颇多,服此类药物并不能从根本上调节患者阴阳不和的状态,仅是治标之法,无法从根本上恢复心主神志的正常生理功能,且服药日久极易损伤脾胃、心、肝等脏腑,进一步加剧了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变化。久服后药物成分蓄积于体内,与体内已形成的痰热、气郁、心火等相互作用,胶结于一体,郁毒乃生,且其性黏结难化,郁阻于心窍,一旦减药或停药,心神失于镇静安眠药物的强效作用,心阳暴亢,心神烦乱,痰热、心火与郁毒等共同扰动心神,使症状反跳或病情加重,出现紧张焦虑、震摇不稳、心悸心慌、头晕头痛、纳差、谵妄等症状[2]。

3 治疗原则

梅建强教授针对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基础以及毒郁心窍的基本病机,采用健脾和胃、清化痰浊、舒肝行气、镇心安神并结合解毒祛邪的治疗方法来恢复脏腑阴阳平衡,从而到达治疗失眠并减、停西药安眠药的作用。

3.1健脾和胃 梅建强教授认为,药物依赖性失眠患者脾胃虚弱日久,症见多见寐浅,早醒,易醒,多梦,伴胸闷脘痞,恶心,干呕,头晕、头胀,纳少,饮食不消化,腹胀,小便不利,大便溏薄,舌淡红胖大有齿痕,脉沉细。此类患者脾失运化,胃失和降,正所谓“胃不和则卧不安”。治疗当以健脾行气、和胃安神为大法,使脾得健运,胃得和降,痰无所生,毒无所附,断绝了郁毒产生的根源,为治本之法。梅建强教授自拟健脾解毒助眠方,方中主要药物有茯苓、麸炒白术、陈皮、莲子、石菖蒲、木香、砂仁、薏苡仁等。其中茯苓为君药,健脾行气,利水渗湿,宁心安神;臣以麸炒白术、陈皮,行气和胃,健脾化痰;佐以莲子、石菖蒲、木香、砂仁、薏苡仁等健脾利湿的同时,调节脾胃气机升降,使脾虚得健,升降有度,营阴卫阳动态平衡,心神得安是标本兼治之法[3]。如《神农本草经》有云“茯苓,主胸胁逆气,忧恚惊邪恐悸,心下结痛,寒热烦满,咳逆,口焦舌干,利小便”;《药性论》曰“茯苓,开胃,止呕逆,善安心神”等,皆指出茯苓在宁心安神、健脾除烦等方面功效显著。又如《医林纂要》中说:“莲子……去心连皮生嚼,最益人,能除烦、止渴、涩精、和血、止梦遗、调寒热。”可见莲子亦有镇静除烦的作用。梅建强教授认为,以茯苓为主药,配合莲子、薏苡仁、白术、砂仁等健脾除烦的药物组合,能有效治疗药物依赖性失眠脾胃失和的症状。

3.2清化痰浊 梅建强教授认为,药物依赖性失眠患者痰内热生,久服西药,郁毒内扰,多见入寐较难,多梦易醒,咳痰黄黏,口干口苦,心烦急躁,头昏蒙不清,纳差,减药心情较迫切,大便黏腻不爽,舌质红,苔黄腻或厚腻,脉弦滑。此类患者因有痰邪助势,痰湿重浊黏腻,与药物依赖之邪毒相结,不易去除,病情更易迁延反复,缠绵难愈。针对此类患者,梅建强教授以化痰为核心治其根本,同时佐以清热解毒之品,使毒随痰出,郁毒渐解。治疗以清热化痰、解毒安神为大法,自拟清热化痰安神方,常用药物有清半夏、竹茹、胆南星、麸炒枳壳、炒栀子、黄连、连翘、炒酸枣仁等。梅建强教授认为,胆南星、竹茹、清半夏等有清化热痰、止呕除烦的功效,针对此类病症,灵活加减竹茹、胆南星、清半夏等用量对改善患者失眠症状尤为重要。《药品化义》有言:“竹茹,轻可去实,凉能去热,苦能降下,专清热痰,为宁神开郁佳品……睡卧不宁,此皆胆胃热痰之症,悉能奏效。”《本草正论》曰:“胆星……实痰实火壅闭上焦而气喘烦躁、焦渴胀满者所当必用。”张锡纯认为,半夏“生当夏半”,“故能通阴阳和表里,使心中之阳渐渐潜藏于阴,而入睡乡也”。可见竹茹、胆南星、清半夏三药用于失眠症的治疗为历代医家所推崇。同时,梅建强教授吸取名方“保和丸”配伍经验,灵活运用连翘这一解毒要药,既清解中焦的热毒,调节中焦阴阳平衡,又能消郁散结,使聚集胶结的无形之毒分散剥离,随痰而出,最终达到解毒退邪、助眠安神的目的。

3.3舒肝行气 梅建强教授认为,药物依赖性失眠患者大多存在情志因素影响,肝郁气滞,魂不守舍,加之减药、停药过程不易,更加重患者心理负担。患者大多可见入睡难、睡眠浅,多梦,易醒,伴心烦,精神紧张、急躁易怒或情绪低落,胸胁胀痛,恶心干呕,脘腑胀满不适,善太息,口干口苦,纳差,二便可,舌红苔薄黄,脉弦细。针对此类患者,梅建强教授认为治宜采用疏肝行气、解郁安神之法。使肝气条达,疏泄正常,魂归于舍,从而改善睡眠,气机调畅,加速体内郁毒排出,促进体内的毒邪消散,以达安神助眠之目的。自拟疏肝化毒安寐汤方中药物多为疏肝之品,如柴胡、香附、合欢花、合欢皮、茵陈、佛手、石菖蒲、龙胆、炒栀子、川芎等。方中柴胡、香附为君,疏肝解郁,白芍为臣,柔肝止痛,佐以龙胆、栀子清泻肝火,合欢花、合欢皮、当归解郁养血安神。梅建强教授指出,应重视柴胡、香附这一药对肝郁患者的应用,柴胡疏肝解郁,升阳柔肝,香附疏肝理气,调经止痛,临床柴胡多用6~9 g,香附倍柴胡之配伍,增强两药相助相佐的作用,临床疗效明显。如《神农本草经》言:“柴胡主心腹肠胃中结气,饮食积聚,寒热邪气,推陈致新。”并且,此方多用茵陈、佛手、合欢花等轻清之品,恢复肝主疏泄、调畅气机的作用,如《本草汇言》中提到:“合欢皮,甘温平补,有开达五神,消除五志之妙应也。”肝脏气机条达,机体清除郁毒的能力随之增强,情志调畅,减轻不良情绪对药物依赖性失眠的影响,故梅建强教授认为,应注重舒肝行气法在治疗药物依赖性失眠中的应用。

3.4镇心安神 梅建强教授认为,药物依赖性失眠患者多见心火亢盛的表现,如入睡困难,心烦、急躁易怒,口干口臭,身热、汗出,纳可,大便干,舌边尖红,苔黄,脉弦数。治法以镇心安神、清热除烦为主。此类患者热象偏重,心火偏旺,心神浮越,与前证型相比,需重用重镇安神之品,一则镇心安神,使浮跃之神重归其位,使失去西药重压之下的心神不易亢奋涣散,减少药物依赖对患者的影响。二则重用清心火的药物,使心火得清,心窍郁毒无热邪助力后易清易散,并随火热之邪而解,心神失去火毒扰动而安,从而改善患者失眠状态。梅建强教授自拟镇心祛毒助寐汤,方中药物主要为龙骨、牡蛎、珍珠母、磁石、琥珀、醋龟甲、生地、丹参、郁金、莲子心、炒酸枣仁、柏子仁等。重用龙骨、牡蛎、珍珠母、磁石重镇之品为君,镇心安神,配合以丹参、郁金等清心除烦之品,减轻患者心烦、急躁等伴随症状。梅建强教授认为,生龙骨镇静安神的同时又有平肝潜阳的作用,生牡蛎平肝潜阳、软坚散结,此药对为心火偏亢型失眠及药物依赖性失眠的必要药对,二者相伍,安魂定魄,镇惊安神[4]。如《名医别录》中说:“龙骨……疗心腹烦满,四肢痿枯,汗出,夜卧自惊,恚怒……”加强镇心安神类药物的应用有利于缓解此型患者的药物依赖现象。同时配以炒酸枣仁、柏子仁等养血安神,相关研究表明,酸枣仁中的主要成分酸枣仁皂苷A能减少小鼠的自主活动,具有一定的镇静催眠作用[5]。诸药合用,可减轻患者失眠症状。

3.5解毒祛邪 梅建强教授认为,患者在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基础上久服西医安眠镇静类药物,皆会产生郁毒这一病理产物而郁阻心窍,产生药物依赖的病理表现。梅建强教授吸取名方“保和丸”配伍经验,在以上四方的基础上,灵活运用连翘这一解毒要药。《本草图经》中记载:“连翘苦,微寒,归肺、心、小肠经,有清热解毒,消肿散结,疏散风热的作用。”应用连翘,既清解心窍的热毒,调节阴阳气血平衡,又能消郁散结,使聚集胶结的无形之毒分散剥离,随痰、热等病邪排出体外,最终达到解毒退邪、清热除烦、助眠安神的目的[6]。梅建强教授还指出,拓宽郁毒排出体外的途径,给邪以出路,是治疗郁毒的关键。故适当应用泽泻、淡竹叶等淡渗利湿之品,使毒郁之邪从小便而解,清热除烦,利尿解毒,标本兼治。如《本草纲目》中就曾提到:“淡竹叶……去烦热,利小便,除烦止渴,小儿痘毒,外症恶毒。”应用以淡竹叶为代表的药对通条水路以助郁毒从小便而去,同时泻浊降热,增强解郁排毒之力。

4 减、停镇静安眠西药时遵循“七一四减药停药法”

面对顽固失眠且不能停药患者,梅建强教授多嘱患者应放平心态,不要急于减药,应遵循“七一四减药停药法”,本法适用于久服苯二氮类药物产生的药物依赖性失眠。患者在首次就诊时应继续口服就诊前所服苯二氮类药物,不能随意减量或加量,配合中药治疗1周,若患者睡眠改善,即1周内有不小于5 d睡眠尚可,应在调整中药的基础上建议患者尝试减药,减掉原服药量的1/4,同时继续服用中药1周,并嘱患者减药期间可能会出现轻微反跳症状,如睡眠较前浅短、入睡减慢、多梦易醒等,应以自认耐受度为宜。1周后对病情进行评估,若睡眠改善且无反跳或有反跳现象但可耐受,继续口服中药及西药3/4,为期1周巩固疗效。如若不良反应超过患者自身耐受程度,则应恢复减药前的西药用量,并调整中药处方,继续口服中药、西药1周,1周后再用同样方式减药。若患者睡眠情况改善,可继续前法减掉原药量的1/4,由此循环,直至患者摆脱西药依赖且失眠症状改善为止。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梅建强教授通过临床观察,认为患者减药至1/4原药量以及西药“从有到无”的两个阶段最为关键,容易发生反跳并且纠正困难,故此两阶段服药时长应控制在2周,以求更好的减药、停药效果。具体过程如图1所示。

此“七一四减药停药法”为梅建强教授临床减药经验的总结,7即以1周7 d为周期,14即单副药最常服用天数;且“七一四”与“去一四”谐音,即建议减药应以1/4原药量为宜,便于总结且易于记忆,患者接受程度较高,易于推广。患者心理负担小且临床疗效肯定,是治疗药物依赖性失眠的有效方法。

5 全程配合心理疏导

《素问·移精变气论》中言“古今之治病,惟其移精变气,可祝由而已”“毒药不能治其内,针石不能治其外,可祝由而已”。梅建强教授从古籍中吸取经验,重视“祝由”之法配合药物治疗,认为适当应用心理疏导的方法有利于缓解患者失眠、焦虑等心理问题,减少镇静安眠药的应用,提出以下三点具体措施:首先制定治疗计划,详细向患者阐述整个治疗方案。如《灵枢·师传》所言:“告之以其败,语之与其善,导之以其所便,开之以其所苦。”讲清中药治疗及西药减量的整体过程,使患者理解并接受治疗方案,争取患者信任,提高患者治愈疾病的信心。其次,纠正患者对西药类的错误认识。梅建强教授总结了错误认知“三不能”,即不能因恐惧西药依赖性而彻底排斥西药、不能因西药短期疗效显著而排斥其他治疗、不能因药物不起作用就擅自加大药量。第三,加强患者睡眠卫生教育,养成良好的睡眠习惯,规律睡眠,睡前保持心情愉悦,避免睡前过于兴奋等。

6 病案举隅

患者,女,54岁,2019年10月17日初诊。主因:间断失眠7年,加重1年。患者7年前因情志刺激出现失眠,主要表现为间断入睡困难,易醒,睡眠浅,伴心烦,晨起困倦乏力,偶见头昏蒙,未规律治疗,未服西药。1年前因家庭变故失眠加重,主要表现为入睡困难,甚则彻夜难寐,易醒,醒后难再入睡,于社区医院就诊,口服艾司唑仑1~2 mg/d,1年内每日口服艾司唑仑,且效果渐差,近一周症状加重,不能入睡,不能停药,遂至我院门诊就诊。诊时见:患者入睡难,口服艾司唑仑4 mg/d,多梦,易醒,睡眠浅,伴晨起头晕、头胀,心烦、急躁易怒,晨起困倦,乏力,纳差,小便可,大便不成形,舌红,苔黄腻,脉弦滑。中医诊断:不寐,病机为痰热内扰,肝郁脾虚,心阳亢盛,毒郁心窍;西医诊断:失眠。治则:健脾化痰,疏肝镇心,解毒祛邪。方药:茯苓15 g、陈皮9 g、清半夏6 g、竹茹15 g、胆南星6 g、麸炒枳壳9 g、柴胡6 g、炒白术9 g、龙胆6 g、炒栀子9 g、龙骨30 g(先煎)、牡蛎30 g(先煎)、珍珠母30 g(先煎)、淡竹叶16 g、郁金9 g、莲子心6 g、炒酸枣仁15 g、茵陈15 g,7剂水煎,早、晚饭后1 h温服。同时嘱患者每日睡前服艾司唑仑片4 mg,不要擅自加量、减量或停服,嘱其按时起居,保证睡眠环境的适宜度,忌饮食辛辣刺激食物,避免过饥过饱等,遵循顺其自然原则,不急于苛求睡眠质量与时长,不与睡眠相抗争,不过分重视失眠带来的不良影响,1周后随诊调药。

二诊:患者睡眠较前改善明显,伴头晕头胀,乏力症状减轻,日间困倦程度较前减少,纳可,二便调,舌红,苔薄黄腻,脉弦。据患者病情,梅建强教授认为患者肝郁症状明显,心火较甚,于上方加磁石30 g(先煎)、醋香附12 g、合欢花9 g,炒白术改用生白术6 g,7剂水煎服,服法同前。嘱艾司唑仑3 mg/d。

三诊:患者减药后1周内2 d入睡较难,其他天睡眠可,自述减药后无明显不适,未见失眠症状加重等,情志可,偶觉腹胀,饮食少,二便调,舌红,苔薄黄,脉弦。梅建强教授考虑患者中焦气机不畅,心阳偏盛,上方去半夏、茵陈、麸炒枳壳,加佛手6 g、枳实15 g调理中焦脾胃,琥珀粉3 g(冲服)重镇心阳,7剂,煎服法同前。口服艾司唑仑3 mg/d维持1周,不适随诊。

四诊:患者睡眠可,精神佳,减药无不适,饮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患者心阳偏亢现象改善,前方去莲子心、郁金,7剂,服法同前。嘱减艾司唑仑至2 mg/d,不适随诊。

五诊:患者艾司唑仑减药后睡眠可,1周内有1~2 d入睡较困难,减药尚可耐受,饮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患者睡眠情况较稳定,前方去磁石、琥珀等重镇之品以防久服碍胃,7剂,煎服法同前。继续服用艾司唑仑2 mg/d,维持1周。

六诊:患者睡眠可,无特殊不适,饮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患者症状稳定,继服前方14剂,煎服法同前。减艾司唑仑至1 mg/d。

七诊:患者无特殊不适,14 d内有2 d入睡较难,饮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嘱患者继服艾司唑仑1 mg/d,中药方剂不变,14剂,煎服法同前,不适随诊。

八诊:患者睡眠可,心情可,饮食佳,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视其减药耐受情况良好,嘱停服艾司唑仑。如有反跳症状不耐受可间断口服艾司唑仑1 mg。继服中药14剂。

九诊:患者停药后无明显反跳,睡眠佳,饮食可,二便调,舌淡红,苔薄黄,脉弦细。嘱患者继服前方14剂以巩固疗效,若睡眠可、无反跳可停服中药,不适随诊。后未就诊,2个月后电话随访诉已停中药,未再服艾司唑仑等西药,睡眠可,精神佳,治疗效果满意。

[按] 此患者病属药物依赖性失眠,证属痰热内扰,肝郁脾虚,心阳亢盛,毒郁心窍,故应以健脾和胃、清化痰浊、舒肝行气、镇心安神为治疗大法,全方重用龙骨、牡蛎、珍珠母等药,镇心安神加强安眠之力,使暴亢的心阳安于其位;郁金、莲子心、淡竹叶、龙胆、栀子清热泻火,清心安神,使心窍郁毒随火热而解;茯苓、陈皮、竹茹、胆南星、炒白术、半夏、枳壳、茵陈合用,健脾和中,清热化痰,解除痰热与毒邪相互胶结的状态,使心窍郁毒随痰而化,毒邪即清。诸药合用,使痰热得清,脾虚得健,肝气得舒,心神得安,毒邪可除。配合“七一四减药停药法”及心理疏导,逐渐减药,每次就诊辨证调方,经过9周的治疗,患者停服安眠药,口服中药2周巩固疗效,后停服,患者失眠症状改善,未见反跳症状,未再服西药安眠药,疗效满意。

7 小 结

药物依赖性失眠发病率高,病程常且缠绵难愈,为临床难治之病。梅建强教授从脾虚、痰热、肝郁、心火等病理变化角度出发,总结出“毒郁心窍”的主要病机,并应用以健脾、化痰、舒肝、镇心为基础的解毒祛邪之法,结合“七一四减药停药法”,取得良好的疗效。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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