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字经济影响民营企业韧性的空间效应研究

刘 苹

1（辽宁大学经济学院，沈阳 110036） 2（青岛滨海学院商学院，青岛 266555）

引 言

民营企业贡献了中国五成的税收、六成的GDP、七成的创新和八成的就业，是中国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但近年来民营企业的发展经历了融资难融资贵、转型困难、成本上升等困难，与之相伴的是外部发展环境的错综复杂。国内经济发展阶段转换使得资源和环境约束趋紧，国外贸易保护主义抬头使得出口难以预期，突然爆发的新冠肺炎疫情使得民营企业的处境更是雪上加霜。面临内部和外部的种种困难，民营企业如何实现进一步的发展变得尤为重要。

数字经济是近年出现的，继农业经济、工业经济之后的一种新经济形态。借助互联网、大数据、区块链、人工智能等新兴的数字技术，数字经济有助于打破要素供给和生产消费的时空约束，提升中国经济韧性，由此成为中国经济增长的重要驱动力。数字经济的优势得到了社会各界的广泛认可，那么数字经济能否助力民营企业的进一步发展呢？本文尝试从韧性视角构建民营企业韧性，讨论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

1 文献回顾与理论分析

1.1 数字经济相关研究

数字经济的概念最早由美国学者唐·泰普斯科特于1995年提出，他将数字经济描述为大量依赖信息技术和通信技术运行的经济体系，既包括相应的数字技术、数字化基础设施，也包括一系列相关的商业模式和经济活动[1]。数字经济以数据为基础，以互联网为载体，以技术为驱动，缓解了不同地区间的 “数字鸿沟”，降低了交易成本，提升了企业竞争力，提高了政府治理能力[2]。由此数字经济成为学术界研究的热点。

数字经济早期研究多为定性研究，随着研究的不断深入，相关研究主要围绕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测算及其效应两个方面展开。关于数字经济的测算，最早的定量研究为直接法和对比法，且主要限于省级和国家级层面。此后，随着相关概念的不断完善，基于统计数据和指标体系的熵值法、主成分分析法逐步成为学术界测算数字经济的常用方法。两种方法都是在数字经济定义的基础上，从互联网、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数字基础设施、发展环境、数字交易等维度选择恰当的指标体系，计算数字经济发展水平[3，4]。

在数字经济的效应方面，已有研究普遍认为数字经济具有积极的经济效应，宏观层面可推进产业结构升级[5]，提升全要素生产率[6]，进而促进经济高质量发展。微观层面可缓解企业融资约束[7]，提高企业创新能力[8]，提升企业竞争力[9]。

1.2 经济韧性相关研究

经济韧性是指经济体遭受不良外部冲击后，适应环境并恢复正常运转状态的能力[10]。经济韧性相关研究主要包括韧性的测算及影响因素两个方面。

经济韧性的测算方法包括两种，分别为单一指标和复合指标。单一指标是指使用某个指标作为经济韧性指标，如 Briguglio等（2009）[11]使用GDP增速，叶堂林等（2021）[12]使用就业人口比重作为经济韧性指标。复合指标是指选择多个指标，并通过一定的数学方法计算得到韧性指标。这些指标既包括调查问卷得到的主观指标，也包括基于统计数据的客观指标。如张秀娥和滕欣宇（2021）[13]使用调查问卷数据得到适应能力、预期能力和情景意识三方面数据，并使用因子分析法合成为韧性指标。齐昕等（2019）[14]从自我适应、创新转型和抵御风险3个维度选择固定资产投资、科技投入和失业人数等指标，基于熵值法计算区域经济韧性。

在测算经济韧性的基础上，相关文献进一步讨论了影响经济韧性的因素，能够提升经济韧性的因素主要包括创新能力、经济集聚水平[15]、创业活跃度[16]、数字经济发展水平[17]等。

1.3 企业韧性相关研究

相比于经济韧性，企业韧性相关研究较少。Branco等（2019）[18]把内部控制水平作为韧性指标，分析了中小企业应对风险的能力。胡海峰等（2020）[19]以股价波动作为企业韧性指标，分析了投资者保护制度对企业韧性的影响。虽然民营企业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但相关研究较少。杨宜等（2021）[20]以股票收益作为企业韧性指标，分析了新冠肺炎疫情冲击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陆蓉等（2021）[21]则基于温州民营企业的调查问卷数据，测算了温州民营企业韧性，并分析了其影响因素。张吉昌等（2022）[22]以资产收益率（ROA）作为民营企业韧性指标，基于fsQCA方法分析了中国民营企业上市公司韧性驱动机制。

综上所述，目前关于民营企业韧性的研究仍然较少，已有文献或者只针对某个特定地区，或者使用单一指标作为企业的韧性指标。虽然数字经济对区域经济韧性的正向影响得到了验证，但仍然缺少关于数字经济和民营企业韧性关系的相关研究。基于此，本文尝试在以下方面有所改进：（1）考虑到中国民营企业的发展受外部环境影响较大，因此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并综合考虑数据的可获取性，从宏观层面选择指标构建民营企业韧性；（2）数字经济主要通过互联网等技术发挥作用，互联网的使用减少了商业活动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因此本文构建空间计量模型，分析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

2 理论分析

改革开放以来，虽然中国民营企业获得了长足发展，但众多民营企业仍面临资金约束、管理水平较低等问题。而数字经济通过新技术、新模式可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些问题。

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助于缓解民营企业的融资约束。虽然我国已经建立起了相对完善的金融体系，但金融市场存在供需错配问题，金融机构更愿意给实力雄厚的大企业提供金融支持，民营企业多为中小企业，抵押资产较少，难以获取足够的金融支持。数字经济借助大数据、区块链、移动支付等技术或模式缓解了这一问题。移动支付具有可记录的特点，小微企业的经营信息可以被准确记录，良好的经营信息可为小微企业增信。借助区块链技术，有助于金融机构了解企业的上、下游供应链信息，良好的经营信息可证明企业的发展潜力，通过大数据技术可进一步避免相关信息的造假，因此经营状况良好、具备发展潜力的民营企业可获得更多的金融支持。作为数字经济的主要组成部分，金融科技使得金融服务突破了时空约束，降低了金融服务成本，提升了资源配置效率，有利于缓解民营企业融资约束。

数字经济的发展有助于提升民营企业运营效率。数量众多的民营企业虽然规模较小，但管理和运营更为灵活，更容易进行数字化转型。通过在关键环节进行数字化转型，有助于提升民营企业的核心竞争力[23]。新兴的数字化平台有助于民营企业匹配供需信息，更快捷的找到所需的服务。如 “猪八戒”网站为同一地区的企业和专业技术人才提供了沟通的桥梁，各类技术人才或企业可以发布能提供的服务类型，企业可以发布需求信息，从而让两者相匹配，由此民营企业可以减少在非核心业务上的投入，集中资源专注于核心业务。而通过使用大型互联网企业提供的云服务，民营企业可以优化管理流程、提升创新能力、提高竞争力。通过融入数字经济带来的新商业模式，民营企业可提升销售能力。随着数字经济的发展，电子商务、直播销售等模式不断出现，这些新模式增加了商家同消费者间的互动，缓解了信息不对称，减少了中间流通环节，降低了商品成本及价格。企业通过更快的掌握消费者真实需求信息，可加速产品的升级换代周期，提升周转率，进而提升市场竞争力。

3 模型设立与变量选择

3.1 空间相关性和权重矩阵

借助数字技术，数字经济的发展不但可以影响到本地区的民营企业韧性，还可通过空间溢出效应影响到其它地区的民营企业韧性，因此本文使用空间计量模型考察二者关系。为全面考察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同时构建地理邻接、地理距离和经济距离3种空间权重矩阵。

使用空间计量模型的前提是变量存在空间相关性，可使用Moran's I指数检验空间相关性，Moran's I指数的计算方法如下：

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计算民营企业韧性的莫兰指数，得到结果表1。可以看出结果都为正，且基本都通过了显著性检验，这意味着民营企业韧性存在一定的空间相关性，使用空间计量模型是合理的。

表1 民营企业韧性全局莫兰指数

3.2 空间模型设定

结合本文研究内容，模型的具体设定如下：

其中，RPE为民营企业韧性，DE为数字经济，CV为一系列控制变量，W为空间权重矩阵，λ和μ分别为区域固定效应和时间固定效应，ε为随机误差项。系数ρ为空间自回归系数，通过其显著性及符号来判断民营企业韧性是否存在空间溢出效应。

3.3 变量和数据

被解释变量为民营企业韧性RPE。借鉴程翔等（2021）[24]的方法，从抗风险能力、创新能力、再组织能力和恢复能力四方面选择14个指标，并进一步通过熵值法得到2010～2020年中国大陆地区30个省（区、市）的民营企业韧性。

核心解释变量为数字经济发展水平DE。学术界关于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测算的研究众多，已有研究大多从不同维度建立指标体系，并进一步通过熵值法、主成分分析法等方法测算数字经济综合发展水平，考虑到民营企业韧性的计算使用了熵值法，因此借鉴杨慧梅和江璐（2021）[25]的方法，使用主成分分析方法测算数字经济发展水平。

本文同时控制了一系列可能影响民营企业韧性的变量作为控制变量，具体包括：

资本投入K和劳动力投入L。资本和劳动力是开展经济活动的最基本投入要素，分别使用各省（区、市）的资本存量和劳动力人数表示，实证过程中资本投入和劳动力投入均取对数处理。

政府参与GOV。关于 “无形的手”还是 “有形的手”哪个更有效的争论长期存在，但现实中各个国家的经济发展模式通常是兼具计划经济和市场经济特征的混合经济。由此可见，政府的参与对经济增长的作用非常重要。民营经济是中国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中国各级政府高度重视民营企业的发展，因此把政府参与作为影响民营企业韧性的控制变量，用政府财政支出占GDP比重表示。

金融发展水平FIN。金融是实体经济的血脉，民营企业的发展壮大同样离不开金融的支持，因此把金融发展水平作为控制变量，使用存贷款总和占GDP比重表示。

市场化水平MAR。中国经济自改革开放以来的高速发展离不开市场化改革，通过持续深入的市场化改革优化了资源配置，激发了经济活力。只有在市场起决定性作用的外部环境中，民营企业才能获得进一步的发展，因此以市场化水平作为控制变量，使用王小鲁等（2021）[26]的市场化指数作为市场化水平指标。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响，2020年中国经济受到较大冲击。但经验证，无论是否包括2020年数据，都不会改变本文结论。因此选择2010～2020年中国30个省份（区、市）的面板数据（考虑到数据的可获得性，不包括西藏及港、澳、台地区）作为本文样本。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如表2所示。

表2 变量的描述性统计

4 实证结果及分析

4.1 空间适用性检验及空间模型选择

空间计量模型主要包括空间滞后模型（SAR）、空间误差模型（SEM）和空间杜宾模型（SDM）3种形式。不同空间矩阵的各种检验结果基本一致（表3），都表明本文数据更适合时间空间双固定的SDM模型，下文分析均为基于时间空间双固定SDM模型的实证检验。

表3 空间效应检验结果

4.2 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基于不同空间权重矩阵的回归结果列入表4，可以看出，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时，空间自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中国民营企业韧性存在明显的空间溢出效应，某个省（区、市）民营企业韧性的提升也会带动其它省（区、市）民营企业韧性的提升。

表4 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根据回归结果，不同模型中数字经济一般回归系数（DE）均显著为正，表明数字经济的发展可以提升民营企业韧性，数字经济空间回归系数（W∗DE）也都显著为正，意味着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具有空间传导效应，其它地区数字经济的发展对当地民营企业韧性具有正向的传导作用。

4.3 空间溢出效应分解

进一步分解时间与空间双固定的空间杜宾模型，得到数字经济影响民营企业韧性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与总效应，其中直接效应是指本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间接效应是指周边地区数字经济发展对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总效应为二者之和，表示所有地区的数字经济发展对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根据结果可知，空间溢出效应分解模型中，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进行分析时，数字经济在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中的系数均为正，且保持了较高的显著性，表明本地和周边地区的数字经济发展均可显著提升本地民营企业韧性。整体来看，数字经济提升民营企业韧性的直接效应大于间接效应，即本地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程度更大。经济距离矩阵中，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每提升1%，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提升0.3119%，其中0.2191%来自本地数字经济的影响，0.0928%来自周边地区数字经济的影响。地理邻接矩阵中，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每提升1%，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提升0.0987%，其中0.0965%来自本地数字经济的影响，0.0022%来自周边地区数字经济的影响。地理距离矩阵中，数字经济发展水平每提升1%，本地区民营企业韧性提升0.1323%，其中0.0908%来自本地数字经济的影响，0.0415%来自周边地区数字经济的影响。

表5 空间杜宾模型溢出效应分解结果

4.4 考虑动态效应的进一步分析

稳定的内外部环境中，经济社会的发展通常存在一定的惯性，民营企业韧性也可能存在动态效应，即前期的民营企业韧性可能会影响到当期的民营企业韧性，因此在前文空间杜宾模型中加入滞后1期的民营企业韧性，构建动态空间杜宾模型。

其中，RPEit-1表示滞后1期的民营企业韧性，α0为动态效应的回归系数，其余符号的含义同前文一致。

基于动态空间杜宾模型及其分解的结果列入表6。根据表6，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的模型中，滞后1期的民营企业韧性系数均显著为正，结果表明民营企业韧性存在动态效应，滞后期的民营企业韧性能够影响到当前的民营企业韧性。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进行分析时，空间自相关系数均显著为正，表明考虑动态效应后，民营企业韧性仍存在显著的空间溢出效应，一个省（区、市）的民营企业韧性会受到邻接、周围或经济发展水平较近省（区、市）民营企业韧性的正向影响。对比表6和表4可以看出，多数解释变量系数的符号和显著性保持了较高的一致性，意味着考虑动态效应后，中国民营企业韧性仍然同时受到本地及周围地区各个因素的影响。

表6 动态空间杜宾模型回归结果

由于动态空间杜宾模型中加入了被解释变量民营企业韧性的时间滞后项，因此动态空间杜宾模型溢出效应的分解可进一步区分为短期效应和长期效应。 借鉴 Elhorst（2014）[27]的思路，用偏微分方法对动态空间杜宾模型中的溢出效应进行分解，得到短期和长期的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和总效应。表7列出了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时，动态空间杜宾模型的短期和长期直接效应、间接效应及总效应的估计结果。总体来看，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进行估计的结果中，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作用效果基本一致，无论长期还是短期，数字经济影响民营企业韧性的直接效应都大于间接效应；多数情况下其长期效应显著高于短期效应，结果表明数字经济的发展在长期对提升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程度更大，作用效果更明显。

表7 空间杜宾模型溢出效应分解结果

5 结论及启示

民营企业是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要驱动力，数字经济是中国经济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本文基于2010～2020年的中国省级面板数据，在测算中国数字经济发展水平和民营企业韧性的基础上，分别构建地理邻接矩阵、地理距离矩阵、经济距离矩阵，使用空间计量模型实证分析了数字经济对民营企业韧性的影响，主要结论如下：使用不同空间权重矩阵时，数字经济发展都显著提升了民营企业韧性，二者关系具有空间溢出效应；基于时间空间双固定的空间杜宾模型的研究表明，数字经济提升民营企业韧性的直接效应大于间接效应；民营企业韧性存在动态效应，考虑动态效应后，数字经济仍可显著提升民营企业韧性，数字经济提升民营企业韧性的长期效应大于短期效应。本文结论具有以下启示意义：

（1）持续推进数字经济基础设施建设。数字经济的进一步发展离不开数字基础设施建设，持续推进5G应用的落地，前瞻性布局6G等新一代移动通信技术，提升工业物联网覆盖范围。加强农村地区、偏远地区和贫困地区的数字基础设施建设，缩小数字鸿沟，让不同地区的企业和消费者都能享受到数字红利。

（2）提升政策帮扶民营企业的质效。我国帮扶民营企业发展的政策众多，但帮扶效果仍有进一步提升的空间。可通过提升公共服务的数字化水平加强对于民营企业的帮扶。提升公共服务数字化水平，让办事流程更加公开、透明、便捷。加强政务数据的互通共享，让企业办理相关业务更加方便。

（3）助力民营企业数字化转型。既要支持实力雄厚的大型民营企业的全面数字化建设，提升大型民营企业的数据驱动的智能决策能力，提升其国际竞争力。也要帮助中小型企业，从其迫切需要数字化转型的环节入手，推动关键环节的数字化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