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在展览策划中的应用

张妍

上海大学美术学院 上海 200000

一、视觉语言的概念

视觉语言，顾名思义就是由视觉基本元素构成的、具有设计性和原则性的一套符号系统，它是艺术家感受世界的美之后，用凝练的语言表达世界的一种方式。视觉基本元素包括色彩明暗、线条形状、空间大小等等。在展陈中，为了更好地呈现作品的艺术效果和背后传达的历史文化社会背景，展览设计要符合节奏、平衡、对比、统一的原则。在人体五感中，视觉受到颜色的影响最为直观，而其他的感官反应则是视觉传输大脑以后的滞后反应。

二、色彩心理学在美术展的作用

策展人、艺术家在策划一个展览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工作环节就是考虑如何将空间色彩巧妙结合，营造出既呼吁展览主题又不失自身特点的展陈环境。色彩是由纯度、明度、色相三要素构成，在展览中则是环境色、光源色、背景色以及展品色等，它们在美术展览中能够给观众一种强烈的视觉刺激，给予观者一定的心理暗示，如疲劳感、视觉、心理情绪等等，在室内设计 中色彩心理学被广泛使用，具体的影响可以表现为营造空间感和强化温度感。

首先，营造空间感就是用色彩在平面空间内营造出物体间高低、大小、虚实远近等不同关系，给人以立体的层次感。暖色、高纯度和明度的色彩具有相对的扩张感和前进感，更加适用于空旷空间；而冷色、低纯度和明度的色彩具有收缩感和后退感，会使人产生视觉后移的视错觉，更加适应狭小空间。

在如今的美术馆中就可以发现许多用颜色堆叠出来的空间感，如木木美术馆推出的“奥斯汀·李：人间乐园”的现代展（图1），展品汇集了绘画、动画、大型装置等等，虽然展品的颜色都属于高纯度一类，但整个展馆的光照属于冷色系，形成了强烈的反差，使得整个场馆充满了梦幻科技感。冷蓝色调的三面墙壁一下子把整个空间进深拉远了，这正应对了冷色系具有收缩感和后退感的特点，而地面用高纯度的暖色衔接，打破了全是单一冷色的寡淡，红毯作为点缀，一下子就将推远的空间给拉了回来，仿佛有一种神秘力量无形中拉动着你朝着空荡悠远的次元走去，展厅的空间层次一下子显现了出来。

图1 “奥斯汀·李：人间乐园”展览现场

其次，利用色彩的冷暖程度，在心理学作用下调节感受者的心理温度。据心理学研究表明，不同的色彩波长会对人体造成不同的心理影响，从而具有调节情绪和其他生理反应的作用。比如红色刺激心脏，提升力量；黄色活跃神经，提高警觉性；蓝色缓解疼痛，令人感到平静和安慰等[1]。

色彩可以唤醒人的记忆、令人感受到不同状态下的细微情感变化，通过视觉冲击力来达到情感的升华。中庸主题的展览一般会配之以低明度的色调，无彩色中最低明度的是黑色，而展示这类主题时运用低明度色调可以营造出沉稳、庄严、肃穆的氛围，如上海k11艺术中心举办的“工艺卧游Voyage de Savoir-Faire”（图2），以黑漆描金为主题，整个展馆灯光昏暗且黑色的展墙上刻着烫金英文，这正和它的主题相呼应。

图2 “工艺卧游Voyage de Savoir-Faire”展览现场

这种心理反应的影响造成了人们对色彩环境的不同感受。比如温度感，也就是冷暖色的区别；策展人在考虑整个展场布置的同时，会根据主题来把握展览色彩基调。例如，在上海宝龙美术馆推出的“景观疗养院：应歆珣”中，整个场馆采用了绿色为基调，绿色是治愈的化身，也是艺术家这一系列创作的元素，艺术家运用绿色降低了观众的紧张和疲劳感，使得观众在沉浸式艺术中通过触感、互动中一步步放大了自己的情绪。

三、美术馆展览设计色彩的具体表现形式

展览中的色彩要素是极为广泛的，它可以是展馆中的任何事物如场地、展品、海报、门票、讲解人员、灯光设施等等，这一切都为展览的主题而服务。对一个美术展的阐释，不仅仅是贴墙上的展签，也包括展览准备阶段到结束之后的整个过程，即物理环境的展示和辅助性文字标签。

1.海报

展览海报作为美术馆的重要宣传媒介之一，是观众对展览的第一印象，通过在二维平面上进行色彩构成和平面设计帮助观众在短时间内快速抓取展览的重点信息。海报应当包括两个部分：文字和图案，其色彩版式上应当与展览主题相协调。

文字的样式趋向于设计型字体，在基本简体字的基础上进行变化、加工而成，其功能主要有三：第一，点名展览主题，言简意赅地表明展览相关信息。第二，禀明展览的时间、地点、主办方、承办方、赞助方等具体信息，方便观众根据自己的时间安排观展行程。第三，文字样式作为设计性元素，通过装饰性和更加视觉化、现代化能够更加抓人眼球，引起观众兴趣[2]。

例如2022年度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王兴伟来上海”展览，海报（图3）以孩童般笔触的圆顿感以及鲜艳的色彩搭配出“王兴伟来上海”几字给人一种盛夏的青春活力感，而展览内容确实也是回顾了王兴伟在2022-2008年上海高速发展时期生猛而新鲜的创作激情。

图3 “王兴伟来上海”展览海报（上海当代艺术博物馆，上海，2022）

海报图案方面一般分为两种样式：作品主体型和文化故事图绘型。作品主体型一般作用于博物馆的展览中，特别是常设展的文物展陈，通过文物来讲述历史故事达到宣扬传统文化的目的，这一目的就决定了大部分博物馆在进行海报设计时会选择该展最具有代表性的历史见证物作为设计图案。这一类型的海报设计优点是能够明确、具象化展出方试图传递的内容，对于不具备专业学术素养的大众而言，文字性描述相对较为抽象，而那些在轮廓外形具有识别性的代表物品，比文字更具有形象性，也更容易在群众脑中形成视觉记忆点。

海报的色彩风格会根据具体展览的陈列色彩进行调整。根据色彩心理学研究，人们的大脑会自动将类似或同色系的客观物质进行归类。而统一海报的色彩风格，既满足了对不同展览代表色彩的提炼，也满足了观众色彩心理一致性的原则。因此，一个优秀的美术馆海报不仅是展览主题的先导，有助于展览基本信息的传播，更是传递文化内涵的有力推手。所以，策展人在进行展览规划的时候要和设计师充分沟通，从展览本身出发，去挖掘该展区别于其他展览的独特性所在，在满足基本信息传播的同时，向观众传递更多的文化内涵。

2.出版物

美术馆在进行形象宣传的时候会选择宣发相关图册，服务于活动宣传和学术研究的目的。图册就像是一个随时随地可翻阅、永不闭幕的线下展，以纸本化的形式把展览的内容永久性保存，它作为展览的记录、补充、扩展和延伸，在装帧设计与包装设计都有所考量。例如2021年11月在上海百年老建筑荣宅举办的艺术家Alex Da Corte个展“橡胶铅笔恶魔”，观众进出门的地方随时都能获取一本设计精美的展览册。不像是其他美术馆给到的一页A4纸的平面图，荣宅的每一个展都会很贴心地准备一个小册子辅助解说，这样观展的时候就不会觉得不知所措。

3.门票

门票作为美术馆的“名片”，不仅是重要的参观凭证，而且能够反映出许多参观信息以及该馆的特性以及服务理念，其设计一般分为两种：围绕美术馆自身或主题展本身。在色彩选择上，有些美术馆为了在观众脑海里植入记忆点，会在一定时期固定门票色彩。例如今日美术馆门票正反面以红色为基调，配之白色，图形也是在红色中进行深浅变化，图案则选自于美术馆自身建筑，既简明扼要又具有冲击力。

文字占据了门票版面的重要组成部分之一，所有门票上一定会出现的文字必定是美术馆的名字。门票中美术馆的位置、颜色、表现形式等都能在某种程度上反应该馆的性质和办馆理念。例如中国美术馆的门票以毛泽东主席的题字“中国美术馆”作为该馆的标识，这就明晰了自身国家级美术馆的定位。

展览环境中的色彩是由环境色、光线色、背景色、展品色等各种元素构成的。在《展览艺术的色彩》一文中，作者对环境色、展品色和照明之间的关系作出了呼应，强调色彩搭配的协调性和统一性。[3]首先，从色彩之间的联合关系来讲，环境色和展品色发生联系时会对观众产生视觉上的化学反应，所以策展人需要具备色彩的基本知识原理，利用色彩构成突出展品；其次，从色彩心理学来讲，中性、低纯度色调环境会带给观众平和、宁静的思绪，以至于观众能够长时间驻足展厅好好观赏展品的目的，而高纯度色调则会带给观众冲动的情绪刺激，致使用户驻留时间变短。最后，展厅内部各个空间也需要做到色彩统一，避免过于杂乱而引起的感官不适，也要防止太多单调而使观众失去观展兴趣。

四、色彩在展览设计中的重要作用

在观展过程中，用户的停留时间会受到色彩及灯光是否合理运用、展品摆放方位等因素影响。在策划展览的时候并非一股脑地把展品全部堆砌在展板上，而是要考虑到展品和展板的适配度有多高，画面色彩是否美观。在观展过程中，观众是处于行走和交替运动中的，甚至有时遇到沉浸式科技展的时候会产生互动环节，因而会消耗诸多体力，更易产生疲劳感。再者，美术馆的学习是自发的，观众的兴趣才是致使他们走进一场展览的内驱动力所在，所以，如何激发兴趣是延长观展时长的首要前提。眼睛作为观众最重要的感官之一，能够极大程度上影响观众对于展览的整体印象。因此，根据色彩原理以及长期的科学探索，现阶段进行展览策划往往会利用色彩的自身特性及搭配原理来逆转劣势，改善观众的疲劳感和激发活力，色彩就具有了以下几点作用：

第一，为观众提供展品的语境，直观反映展览主题特性。从艺术作品的原始语境到展览语境的转化，色彩语言的任务就是通过建立视觉性语境，将隐藏起来的信息给揭露出来，统一展陈色调，还原原有场景语境。因此，观众在这个偌大的空间，以色彩为媒将自身和展品、主题之间联系起来，成为了作品的一部分，在结束观展以后，这种视觉记忆也会不断加深观众对展览的感知。

色彩营造语境的方法主要有以下两个：一，运用和展品相关的颜色，特别是主展物的颜色。例如上海k11艺术中心的“工艺卧游Voyage de Savoir-Faire”以黑金色作为主色，配合西洋棋盘元素包裹住展馆，正与展厅里摆放的“晚清黑漆描金单柱三龙足圆桌”、“黑漆描金巴洛克风格人物故事图珠宝箱”等颇具代表性的以黑漆描金工艺制成的古董精品相呼应，仿佛也在暗示展馆自身也颇像是一个被精心勾勒的黑漆描金作品。二，运用象征性色彩作为环境色，来展示主题特性。例如，高纯度的红色往往被赋予了政治文化因素，多用于国家的博物馆展览中[4]。

第二，作为刻画“重点”的表达方式，突出关键信息反馈给观众。例如营造反差色来突出展品特征，特别是对于那些外表平平无奇、体量较小或者和展厅色彩高度重合的艺术作品，如果没有合理的色彩搭配和调节，在大型空间里被忽略的机率往往很高。所以，好的策展人会考虑到观众的被动接受能力和展品的信息传达能力，有节奏地去进行搭配，让内敛型艺术作品和其他作品形成视觉差异和对比，帮助观众抓住重点从一众作品中跳脱出来。再者，我们在设置展厅环境色的同时也需要去跳脱传统思维，做到差异化表现来达到点名展览主题的目的。例如2019年伦敦达利奇绘画馆（Dulwich Picture Gallery）的“伦勃朗之光”（Rembrandt’s Light），该展览展出了伦勃朗35幅最著名的油画、蚀刻画和素描作品，聚焦于画家探索如何运用光线进行创作的职业生涯的中期，揭示他如何利用光影来营造戏剧效果。在该展中，策展人跳脱了惯例思维，将传统的红色或绿色背景墙改成了黑漆涂绘的背景墙，营造出相当昏暗的场景，这正符合了伦勃朗对“光影”的把握，也引领着观众去思考伦勃朗在画中是如何用光的，巧妙点名了这位艺术家自身特性，这就是逆向思维使用色彩语言来增强观众对主题的深层次认识，激发观众主动地去探索展览背后更深层次的文化内涵[5]。

第三，渲染氛围带动观众情绪。有研究表明，色彩除对视觉造成刺激外，还能引起人们的各种情绪和生理反应，尤其是空间环境中色彩的明度具有明显调剂情绪的作用。例如温暖的高饱和色、配之以邻近色，会使得观众产生一种暖暖、明亮的心理错觉，而寒冷的低饱和色会让观众产生一种寒噤的心理错觉，整个展厅到底是庄严、中庸、典雅、朴素还是轻松喜悦、激动热烈或哀伤沉闷，都取自于色彩的使用，它会无形中拉扯着观众的情绪。因此，要想牵扯着观众的情绪，带领他们走进原语境里，就必须充分发挥色彩的性能[6]。

一般而言，色彩的类型会因场景的不同而有所区别。在序幕展厅里一般会采用明丽鲜艳的色彩达到“喧闹”的效果，这是为了观众从室外一进展厅就受到视觉上的刺激从而激发探索欲。而在真正陈列作品的展厅里则是以和谐、中庸的色调为主，因、因为墙壁、展台、玻璃柜等等都只是服务于展品的展示，是展品的衬托者，这些衬托的色彩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展出效果，给展品大打折扣。因此，在陈列室的配色上则极力避免极端的鲜艳性和饱和度高的色彩，避免人们被次要信息分散了注意力，影响了对主要信息的获取。

结语

综上所述，营造良好的展览氛围能够引来更多的驻足者，而引人入胜的展陈氛围能够帮助艺术基础较为薄弱的群众更加快速进入到艺术世界中去。在当代的美术展中，色彩的高度配合是吸引用户留存的手段之一，而展馆合理运用视觉符号，做出既有文化水准又受大众欢迎前往打卡的艺术展，成为了平衡艺术和市场、扩大市场占有率的重要方式。策展人也可以根据色彩科学原理设计符合观众生理和心理的展陈环境，通过色彩塑造来加强观众对于正常展览的理解度，同时根据不同的受众人群形成多样化的色彩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