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潮汕民间故事的搜集与整理

潮汕地区（包括今潮州、汕头、揭阳、汕尾）位于广东省东南部，虽然地处省尾国角，但却蕴含着丰富的口头文学资源。自古代便有《盘瓠》神话广泛流传，从19世纪末开始有外国学者关注并有意识地进行搜集整理，直到21世纪仍有故事被不断挖掘出现。本文将就潮汕民间故事历时的搜集整理情况进行梳理，为故事的传承与研究提供一些便利。

从全国范围上来看，潮汕地理位置较为偏远，在古代社会，其发展程度远远落后于中原，有关文献记载较少。除《盘瓠》外，关于潮汕民间故事的记载散落在地方志及文人笔记中。

《盘瓠》神话在上古时期发源于潮州，该神话反映了畲族的起源。《山海经》“海内北经”是最早涉及该神话的文献；东汉应劭《风俗通义》、东晋郭璞《玄中记》和干宝《搜神记》也有相关记载；到南朝范晔则将其载入《后汉书》。

《盘瓠》神话外，大部分潮汕民间故事记载于潮汕当地的府县地方志和文人笔记、杂录。地方志大多设专栏记述故事；笔记、杂录主要有明代郭子章《潮中杂记》、清代郑昌《韩江闻见录》、林大川《韩江记》、李勋《说决》。其中《韩江闻见录》是潮汕古代文人著述中刊载潮汕民间故事传说最多、内容最丰富的文献。

虽然在古代潮汕民间故事的文献记载零散，但民国时期饶宗颐主编的《潮州志·丛谈志》集古代潮汕民间故事之大成，书中勾勒每篇故事的要旨并进行综合整理，对古代潮汕民间故事的整理发挥了重要作用。

近代最早对潮汕民间故事进行搜集的是美国语言学家阿黛尔·玛丽安·菲尔德。菲尔德是美国传教士，1866年，她在泰国曼谷传教并接触到不少潮汕人，因此逐渐学会了潮汕方言；1872年，她因有违反教团的规定被遣送回美国，途中在汕头停留，1873年～1889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她都客居汕头，在此期间，她大量搜集当地方言语料，而搜集资料时，她关注到流行于当地的民間故事，并对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因此也顺带记录了这些故事。后来，她把故事整理成《中国夜谭》一书，该书于1893年在美国出版，其中含有40篇潮汕民间故事，后书名改为《中国童话》于1912年再版。

在故事采集方面，菲尔德运用田野调查的方式，走访潮汕地区的乡间村落、田间地头、街边路旁、妇女内室，接触了大量的当地民众；其中故事大多来源于潮汕当地妇女口述。在故事内容特点方面，书中收录的故事题材多样，或长或短，有的寓意丰富，有的则妙趣横生；由于故事多出自当地女性之口，反映了当时我国传统中下层女性的生存状况与精神状态，许多故事体现了较强的女性意识。在故事类型方面，其中涵盖的故事既有潮汕地区特有的类型，又有在更广范围内流通的类型，著名美籍华人学者丁乃通曾指出，菲尔德搜集的童话和笑话类型，至今仍在中国流传，在西方亦可见到同类故事，丁氏还在其编撰的《中国民间故事类型索引》中引用了该书28个故事，涉及36种故事类型。在全书编排及结构方面，菲尔德以线索“射失之箭”串联起所有故事，暗含她对中国女性找到真实自我的理想寄托与期待；并且书内图文并茂，除故事文本外，还有不少由当地画家绘制的插图。

《中国夜谭》保留了19世纪末潮汕民众的口头叙事材料，具有十分珍贵的文献价值。张志娟在其《西方现代中国民俗研究史论纲（1872～1949）》一文中提出它是第一本以现代田野作业方式采辑的中国民间故事集。并且与同时期我国引入热衷于国外民间故事不同的是，菲尔德将中国民间故事带入国外，向世界展示了中国民间故事的面貌和中华民族的面貌。正如菲尔德所言：“本书揭示了未受到外国人影响时的中国人的思维方式。这些起源与旨规都是十足本土的故事，显示了值得其他种族注意的一些特征……”

1918～1937年，在全国民间文学运动的浪潮下，潮汕地区的学者也开始有意识地开展潮汕民俗文化的搜集整理工作。参与其中的有钟敬文、林培庐、丘玉麟、洪仁平等人，他们为潮汕民间故事的搜集整理做出了突出贡献。他们搜集的故事大多发表于报刊或著于单行本，其中较为重要的单行本有钟敬文的《民间趣事》（1926）、丘玉麟的《痴人与狡人故事》（1930）和《潮州妖精鬼神故事》、洪仁平的《岭东民间传说》（上下册分别于1930年与1932年出版）、林培庐的《潮州七贤故事集》（1936）和同年出版的《民间世说》、林培庐和丘玉麟合编的《潮州民间故事》（1939）；报刊方面，由钟敬文等人在中山大学主编的《民俗》、林卧生、林培庐等人在中国民俗学会汕头分会主编的《民俗周刊》、钟敬文主编的《民间月刊》、刘半农等人在北京大学主编的《歌谣周刊》都收录了潮汕民间故事，其中以《民俗》和《民俗周刊》收录最多。

20世纪50年代，潮汕地区的档案部门和文化部门曾组织到基层采风，搜集到了一批民间故事；1959年为向国庆10周年献礼，各地编印了一批民间文学作品集，如普宁县文艺献礼办公室出版的《普宁民间故事选》，陆丰县文艺献礼办公室的《陆丰民间故事选集》；60年代到文革结束前，各地多出版与革命有关的故事集，如揭阳县文联于1964年出版的《大北山上红旗飘：革命故事选集》，普宁县文化馆于1974年出版的《革命故事：儒法斗争故事选》，总体而言，这一阶段搜集整理的故事较少；80年代前期，潮汕各地文化部门分别组织搜集整理了一批故事，取得了较为可观的成果。

潮汕地区全面开展民间故事的搜集整理，是在上世纪80年代中期开展的民间文学三套集成搜集工作中。1984年，为响应中国民间文学三套集成编纂工作，潮汕各市、县纷纷成立民间文学三套编委会和工作小组，采录当地的民间故事、歌谣和谚语，形成了各地的民间文学三套资料本，硕果累累。目前整理出故事资料本的地区有揭西、普宁、惠来、揭阳、潮阳、南澳、澄海、饶平、陆丰等。

2004年，广东省文联、广东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开展“广东省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广东民间故事全书》作为主干项目之一于2007年启动。该工程是三套集成的继承、深化和发展。目前潮汕地区已经出版的整理本有陆河卷、南澳卷、陆丰卷、潮州卷、普宁卷和揭西卷。此外，中国民间文学集成全国编辑委员会出版的《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广东卷》也收录了123篇潮汕民间故事。

潮汕民间故事资源丰富且独具特色，经过历代人的努力已得到了较为完整的保存，它们是潮汕人民宝贵的文化遗产，值得为每一代人传承下去。

（作者单位：华南师范大学文学院 林巧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