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研究

2022-11-26 06:12吴海茹寇迪一邹晨侍秉颂郝亚岑佟可新成刚
包装工程 2022年22期
关键词:蒙古文汉字文字

吴海茹,寇迪一,邹晨,侍秉颂,郝亚岑,佟可新,成刚

(1.内蒙古师范大学 国际设计艺术学院,呼和浩特 010020;2.设计与社会创新内蒙古高校人文社科重点研究基地,呼和浩特 010020)

中国汉字、民族文字是渗透着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载体,更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中华民族的活化石,蕴含着浓厚的文化意蕴、独特的文化魅力和深厚的民族情结。2021年,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通过《中共中央关于党的百年奋斗重大成就和历史经验的决议》,强调“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坚定文化自信,建设文化强国,需要结合新的时代条件传承好、弘扬好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守正创新、推陈出新,让中华文化绽放出新的时代光彩[1]。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研究既是民族文字造型文化内涵的深度挖掘与传承尝试,也是汉字设计创新的路径探索。中国是统一的多民族国家,在国家通用的汉语和规范汉字之外,55个少数民族绝大多数都有自己的传统语言文字。通常认为,我国境内正在使用的少数民族语言在100种以上,正在使用的少数民族文字在30种左右[2]。与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相配合,广泛应用于各民族自治地区的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生活当中,是我国文化多元一体格局特征之一。语言文字的多样性造就了丰富多彩的民族文化,融民族文字造型于汉字字体设计中,使民族语言文字资源在更大的范围内得以共享[3],服务于民族地方经济文化的建设,促进全国各族人民对文化的相互理解与交流,是民族地区经济文化建设的战略性需求。

1 汉字与民族文字设计学研究综述

国内外有关中国文字的研究一直以来都是文字学、语言学、历史学、人类学、设计学等学科研究的重要领域[4]。有关中国文字的设计学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

1)中国汉字的设计学研究。20世纪80年代初,靳埭強在汉字设计实践中首次提出中西融合的设计理念,主张将中国传统文化精髓融入西方现代设计思想。2001年,吕胜中在《意匠文字》中阐述了中国传统审美哲学对中国文字意象之美的塑造。2015年,徐冰在《我的真文字》中借助多媒体手段展现艺术家对字体的主观感受,促进了字体设计与新技术的结合,对汉字设计的理论研究开辟了新的领域。2021年,陈楠的《中国汉字设计史》出版,是首部从设计学的维度研究中国汉字设计史的专业著作,标志着汉字从纯粹的美术学和文字学中独立出来,从侧重于文字设计方法的习得与设计实践经验的总结,升级至对文字设计传统文化内涵的探讨与汉字设计思维、方法论的理论建构,在设计学的维度下形成了相对独立的研究体系。

2)中华民族文字的设计学研究。截至2022年,已经有藏文、女书、东巴文、蒙古文、彝文5种民族文字被纳入艺术设计学研究范畴,如2015年龙飞“彝族文字的创新性设计研究”、2021年彭学晶“女书文字的造型艺术探究”论文等,均是对民族文字造型文化与创新应用的研究,但成果较少,深度与广度还在探索阶段。

3)民族文字特征的汉字设计研究。2013年,孟衍在论文“民族化的汉字字体设计”中最早提出字体民族化设计的观点。2014年,杨新忠在论文“汉字字体的仿藏文风格设计”中论述了藏文造型特征融入汉字设计的价值与意义。2022年,向云波在《字在云南——基于民族文字的字体设计应用研究》中以较少的篇幅对云南民族文字造型融入汉字设计的可行性进行了实践探索等。虽然相关研究极其有限,成熟的理论体系研究还未全面展开,但却为汉字设计创新开辟了新的路径。

综上所述,设计学领域的汉字研究在设计方法、历史、理论、实践等领域已经初具规模,然而有关民族文字的设计学研究还处在初级阶段,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研究突破民族文字本体研究的局限,拓展至各民族间文字交融互鉴的可能性探索,借助语言学文化转译理论与方法、历史学史料、设计学方法、设计心理学认知理论、民族学审美文化等构建汉字民族化设计理论体系,丰富汉字设计的创新路径,深植国家通用语言文字的民族文化内涵,促进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深入人心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与理论价值。

2 蒙象汉体文化转译的思路

2.1 蒙象汉体的概念

蒙象汉体,是指具有蒙古文字造型特征的汉字字体;是依据汉字创意字体的设计方法对蒙古文字的造型进行提炼和再设计,在保证汉字可识读性的同时,将蒙古文字的造型特征通过语言学文化层次理论,从“象、行、意”的三级转译完成蒙象汉体字体设计创新的理论建构,见图1。据历史学史料记载,我国蒙古族自有文字以来历经回鹘式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托忒蒙古文、瓦金德拉蒙古文、索永布蒙古文、横方体蒙古文、西里尔蒙古文等7种蒙古文字,加之适用于地方方言转写的蒙古文字共计数十种之多。然而,除回鹘式蒙古文、托忒蒙古文还在继续被使用之外,其他文字只有在博物馆、档案馆、文史资料库里得以看到。本次研究由于篇幅所限仅筛选回鹘式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索永布蒙古文为转译样本,以突出文化转译思路与转译方法为主旨,为我国少数民族文字的传承与转化提供借鉴。

图1 蒙象汉体设计作品Fig.1 Chinese character font design work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图片来源于站酷)

2.2 文化转译的概念

“转译”是语言学范畴的词汇,指一种文字通过媒介被翻译为另一种文字的特殊翻译行为[5]。“转译”所具备的生成性为两种文化派生新的意义作出贡献,并为两种文化间的跨界活动创造新的主体能动性。由此可见,转译本体已经超越纯粹的语言学范畴具备了方法论的外延与价值,在建筑景观、美学理论、艺术设计和生物科学等专业领域得以发展与应用。至此,“转译”理论在概念层级中已经被刻意地延伸为“一套表意系统以一定规律对另一套表意系统的生成产生影响的过程”[6]。

在设计学领域中,普遍认为文化转译理论在应用过程中被分为理论、实践、路径研究三个层次。理论研究侧重于转译方法与过程的探讨,实践研究则关注基于理论研究的前提所进行的设计应用与转化,路径研究则是在文化层级归类、分级的基础上建构转译过程模型。从多维的视角完善和丰富了设计学领域应用文化转译理论的实践方法。在设计学中应用文化转译理论要依据研究目的的不同对研究内容做出选择,当下现有研究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以某一地域文化的保护与传承为核心;以探索某一具体的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社会的传承与创新为核心。在设计学领域中引入文化转译理论对设计的实践研究提供了方法论价值,为普遍缺少交叉学科研究方法助力的建筑设计、景观规划、地域品牌塑造、文化创意产品设计、融媒体互联网设计等奠定了方法论基础。

本文所界定的文化转译,是基于转译理论对蒙古文字造型特征进行的设计提取、表达、创新的汉字字体设计过程。蒙古文字与汉字的融合创新实验,为汉字设计创新探寻新的设计灵感,也为蒙古文字的再设计提供了新的平台,充分发挥民族文化间的交融与互鉴,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中文字的传承与发展有着积极的促进作用。

2.3 蒙象汉体文化转译思路推演

随着文化全球化的深入和大众传媒的迅猛发展,文化消费现象为设计学领域的研究带来了新的设计议题:设计如何植入文化,设计如何为文化服务,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研究即是在民族文字与汉字之间运用文化转译理论,实现汉字在字体设计中与民族文化间跨越文本识读的障碍所呈现出来的文化交融的视觉意象表达。然而蒙古文字与汉字分别属于不同的语系,历史发展、文化根源、生态向性差异性较大,单一的“象”的转译会使蒙象汉体沦落为流行式样的简单更迭,在唤醒人类文化记忆与审思的层面力量是非常有限的。基于此,蒙象汉体的文化转译要借助文化学的三层次理论,筛选回鹘式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索永布蒙古文为样本,展开文化转译的研究与探讨。物质文化层,是文字具体的外在表现和显性存在,围绕蒙古文字与汉字在“象”的层次以文字字形、部首、笔画的造型转译为核心,以蒙汉字型置换为设计方法,主要作用于用户的视知觉系统,是用户对文字的识读与辨别的本能认知过程;同时,还要看到随着时代的发展,“象”的转译是变化的、动态的,随着“行”的优化和“意”的深化而改变。行为文化层,是文字在初创期与成熟期由于受生活环境的影响、生产工具的制约、技术条件的限制等而形成的对文字使用规范的界定;包括书写规范、阅读习惯、排版规则等,在对比蒙古文字与汉字“行”的规律与原则后,保留共性作为蒙象汉字“行”的转译结果,对应用户的行为认知系统,为用户顺利完成对文字的解读与使用确立规范。精神文化层,是文字在人类长期的社会生活实践和思维意识活动中所承载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审美趣味等,是文化结构无形的内在本质,转译围绕蒙古文字与汉字在“意”的层次以凝练文字“意”的外显基因于汉字的视觉意象表达,作用于用户的反思认知系统,引发用户对文化产生品味、体会与审思的认知过程,从而完成蒙象汉体“象、行、意”三位一体的文化转译理论建构与实验。最后,通过设计实践实现赋能内蒙古文化事业的传播与创作,将蒙象汉体应用于内蒙古民族品牌的提升与文创产品的设计与开发,见图2。

图2 蒙象汉体文化转译思路推演Fig.2 The cultural translation of Chinese character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

3 蒙象汉体的转译路径与方法

蒙象汉体的文化转译层次根据文化学概论中文化层次理论的物质文化层、行为文化层、精神文化层这三个层次来划分:物质文化是指可触知的文化物质实体;行为文化是指通过行为动作表达的文化事物;精神文化是指在人长时间社会实践和意识活动中蕴出的心理特征和心理质[7]。此种划分方式也符合认知心理学理论即对事物的认知过程在由形到意、由表面到本质、由本能到反思的阶层[8]。

3.1 蒙象汉体“象”的文化转译

“象”是表“意”的载体。《周易》:“子曰:书不尽言,言不尽意。然则,圣人之意其不可见乎?子曰:圣人立象以尽意,设卦以尽情伪……”,可见,“象”弥补了言不能尽意的缺陷,“象”的达意功能为字体设计“意”的抒发提供可能。此处的“象”包含表意、形象、造像、模仿之意,属于蒙象汉体文化转译物质文化层级的范畴,主要作用于视知觉,唤起用户识读、辨别、理解的本能认知。“象”的文化转译要依赖于对原始字型“象”的解读与归纳,既要对文字廓形、笔形与结构特征进行分析,又要对文字创制源起与初始功用进行追溯,以此来最大限度地保证对于“象”的把握。

回鹘式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索永布蒙古文均属借源性拼音文字。回鹘式蒙古文是在回鹘文的基础上创制而来,其整体造型过程是通过字母粘着形成竖式结构,结构拆分命名有:字顶、牙、长牙、喙、额头、脑勺、上弯牙、下弯牙、环状长牙、蝶牙、鸡冠、鸡冠瓣、辫、辫尾、角、角顶头、肚、腔、杈点、指甲、小尾等[9]。文字主干线笔画较粗,约占整个文字的1/3,处于中心位置,是蒙古文字的基线,也称作字干或字脊,对字形结构起到支撑作用,造型均与人、动物、植物、生产工具的形态相关,再现了蒙古族长期游牧生活影响下的审美特征,是蒙古族文化理念和审美观念的体现。八思巴蒙古文是依据藏文字母与符号创制,竖向书写字母、方形构型、自上而下的垂直结构。标准体,普遍用于官方印刷文本和文件;印章体,主要用于印章及碑文题词;藏文体,普遍存在于书籍的标题及寺庙碑文中。优点在于一字一音,字形不变,弊端在于字体繁难,没有标点,不便于书写。作为官方用字,八思巴蒙古文造型庄重肃穆,笔画粗细均匀,呈直角或圆角形式,细节丰富,装饰感极强。索永布蒙古文是参考蒙古文、藏文、梵文及天城体文字创制的方形文字,蒙古人将这种和欧洲文字一样由左往右横式书写的文字称为“水平的方形文字”[10],索永布蒙古文主要用于佛教文献的转写,是梵语中“自在光”的谐音。文章起始以索永布符号为记号,就像印度语系文字在文章的开头一定会有抬头记号一样。整体字型充满宗教意味与独特的审美意趣。

本次转译以回鹘式蒙古文标题体、八思巴文标准体、索永布文经刻体为样本。造型提取的过程既是对典型字型的归纳和整理,也是对能够匹配汉字的结构与造型的筛选与重组。通过对样本字母的拆解,提取较为典型的造型特征,筛选汉字相似的笔画进行匹配,再通过笔形置换及整体字形的象形调适来保障转译的流畅程度,最终将蒙象汉体字型输出,完成物质文化层“象”的转译(见表1)。可以看到,“象”的文化转译在没有设计者个人经验及对字型足够了解的情况下是无法实现的,既要避免过于追求字体样本造型而导致字形的繁琐与无法辨识,又要关注被转译样本的笔画细节在汉字造型上的表现,取“象”的尺度与“象”的表达对于设计者而言都是巨大的挑战。

表1 蒙象汉体“象”的文化转译Tab.1 Cultural translation of "Xiang"in Chinese character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

通过对以上3种蒙古文字的造型文化探究到“象”的转译实验,蒙象汉体“象”的文化转译跨越了字体设计笔画替代的常规路径,将文字的“意”与“行”外化于“象”的塑造,使字型跳脱流行式样的命运,作为凝练历史文化的符号,可持续地对文化传承与发展发挥作用。

3.2 蒙象汉体“行”的文化转译

“行”即举止活动、风俗习性。文字的“行”是文字的使用规范与应用习俗,凝结着文字自创制以来所奉行的适用标准。属于蒙象汉体文化转译行为文化层级的范畴,“行”支撑“象”与“意”在符合用户认知与使用习惯的范围内进行转译。汉字与蒙古文字在“行”的文化层方面古今异同之处较多,变化也趋于复杂,但也有一定文化转译的可行性。

“行”的文化转译是行为文化层的转译,是指通过梳理4种文字的发展历史,分析文字的使用、信息传达行为、书写场域、书写规范与阅读习惯,对比4种文字“行”的异同。在字体使用层面,汉字、回鹘式蒙古文、八思巴蒙古文、索永布蒙古文都以交流、记录、传承为主。在信息传达行为层面,情感表达是4种文字共有的特点,而汉字和回鹘式蒙古文因为日常使用率较高,所以在生活方式、风俗习惯方面表现突出,八思巴蒙古文则更多地服务于官方文书与印章,索永布蒙古文则以经书转写为主。在书写场域与书写规范层面,蒙古文字和汉字存在较大差异。从汉字的发展历史来看,最早的金文与甲骨文是铸刻文字,排版形式多为从左到右、由上而下。之后出现的由长条木板串联而成的简牍,是从左至右、由上而下的阅读方式,这种书写方式与阅读习惯一直延续到整个封建社会时期。汉字本体的书写规范必须遵循一定的笔画顺序,如“先撇后捺、先上后下、从左到右、先外后里”等。在汉字的识别方面,汉字不受排版顺序的限制,因此在日常使用中阅读顺序也更加灵活多变,如古代钱币自上而下,从右至左的四字交叉阅读顺序,再如匾额、招牌、对联横批等从左至右的编排形式等。1955年1月1日,《光明日报》首次采用从右至左横向排版的形式。自此,从过去的竖式及从右向左的阅读习惯逐渐改变成为横式及从左向右的方式,一直沿用至今[11]。从蒙古文字的发展历史来看,回鹘式蒙古文在借用回鹘文造型的同时也继承了回鹘文的书写形式与阅读习惯,其纵向书写排列的方式与古代汉字相类似,保留竖写输入与排版的习惯。八思巴蒙古文除在书写上追求方形块状结构与回鹘式蒙古文强调腰线的书写习惯完全不同以外,其他情况基本与回鹘式蒙古文相似。索永布蒙古文的书写形式与阅读习惯与前两者均不相同,由于借源于梵文,因此书写形式与阅读习惯与梵文基本一致,而从左至右的横向排版又与当今的汉字相同。通过排除书写场域与书写规范的差异,对比得出蒙古文字与汉字在阅读习惯的共通性,遵循以左至右横向排列,或从右至左、从上到下竖向排列形式,进行蒙象汉体的编排设计,从而完成行为文化层字体书写排版的设计转译,见表2。

表2 蒙象汉体“行”的文化转译Tab.2 Cultural translation of "Xing" in Chinese character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

通过对以上4种文字的行为文化探究与“行”的转译实验,将蒙象汉体的“象”与“意”构建于“行”的支撑,使字体在设计、应用及传播过程中对设计者及用户的认知行为起到指导作用。在遵循蒙象汉体汉字书写形式的基础上,将蒙汉文字“行”的相似部分保留,从而实现蒙象汉体行为文化层的转译。

3.3 蒙象汉体“意”的文化转译

意是情与景的统一,境是形与神的统一,“象外之意”是情景交融内心深处的认知感触即为“意象”[12],在字体设计中“意象”是加强字体设计文化内涵和审美意趣的重要手段,在审美情境中“意象”同样适用。“意”的文化转译需要解读蒙古文字的审美文化、观念与风格的形成,将抽象的“意”进行“象”的转化,结合“行”的应用与实践,共同构成蒙象汉体“意”的表达。从人类认知心理学的学理视角来看,主体可以最大限度地获得对“意”的感知,而取舍对“象”的依赖,但审美过程却始终不能脱离“象”所呈现的感性形态。此处的“意”包含意境、意象之意,属于蒙象汉体文化转译精神文化层级的范畴,主要作用于用户的情感,带给用户持续的情感投射,继而引发认知上的反思,即文化的记忆与回响。

汉字与蒙古文字在历史发展的进程中皆积累了自身独有、宝贵的文化意蕴。在特定的历史条件、地理环境、宗教信仰、生产生活方式等各种因素的影响下,文化深植于文字形态之中。汉字作为自源性象形文字具有很强的象形意味,这与我国“以农立国,兴至神农之世”的农耕文明息息相关,“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逐渐形成了以形表意、以意传情的字体构成,几乎可以说,汉字是物象符号化、语言图像化的典范”[13]。而蒙古文字作为借源性拼音文字则带有很强的游牧文化烙印,这种从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和文化传统中阔步而来的审美观念和审美意识,总体可称之为“刚性之美”[14]。这种具有刚性之美的审美意识,是游牧民族在长期对抗恶劣的自然生态环境中所形成的,在蒙古文字的造型中得到了很深刻的体现。在“意”的转译过程中,文字样本应用功能的整理与归纳是文字审美分析的前提,回鹘式蒙古文具备易于拼读与转写的特点。因此,在应用功能的表现上更广泛,其审美特征趋于迅疾、坚韧与更具生命力,以此为据,提取回鹘式蒙古文的瘦长廓形、顶端上升、尾部回折下沉、腰线垂直的外显基因特征,进行“牧与禾”“意”的转译,赋予蒙象汉体回鹘式蒙古文自由奔放的游牧特质;而作为“国字”被创制的八思巴蒙古文主要应用于官方文书与公用印契,在审美表现上更趋端庄、肃穆与规范,提取其方块字型、笔画回转、刀口装饰的外显基因,对“民族商场”进行“意”的转译,赋予蒙象汉体八思巴蒙古文安定团结的审美理想。索永布蒙古文为宗教经文转写而创制,因此审美具有浓厚的象征性、符号化、神秘感特征,提取其瘦长廓形、首部装饰、日月火元素作为外显基因,对“永不放弃”进行“意”的转译,赋予蒙象汉体索永布蒙古文誓死捍卫家园、全民团结的精神境界,见表3。

表3 蒙象汉体“意”的文化转译Tab.3 Cultural translation of "Yi" in Chinese character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

通过对以上3种蒙古文字精神文化探究到“意”的转译实验,升华了蒙象汉体中“象”与“行”的文化层次,厚植文字的民族文化内涵与民族精神品格。因此,在蒙象汉体“意”的层面所进行的文化转译实质是两种文字精神文化层的碰撞。至此,蒙象汉体通过“象”“行”“意”的三层次文化转译完成了汉字民族化风格的塑造,为民族文字赋能汉字创新设计提供了可借鉴、可操作、可习得的可能。

4 蒙象汉体文化转译的设计与实践

文字是民族文化、民族艺术浓缩的体现,在传达民族艺术之美上具有巨大的潜力与发展空间[15]。当下,中华民族文化自觉意识的觉醒在席卷全国的国潮风的引领下,文化自信的大旗已经迎风招展,蓬勃发展的文化创意产业为文旅、文博事业带来巨大收益的同时,正在以更具创造力的方式引发着人们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持续关注与深度反思,进而对当代国人文化观念的转变产生着积极的影响。蒙象汉体继承了蒙古族民族文化的基因记忆,在民族品牌塑造之路上赋予民族企业独特的视觉印象,为民族企业突破同质化冲击、强化民族企业品牌个性、提升品牌竞争力具有重大意义。因此,研究团队筛选了内蒙古鄂托克前旗“牧与禾”文旅品牌、内蒙古文创产品设计开发作为研究范本,展开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实践。

4.1 蒙象汉体赋能民族品牌

“十四五”规划纲要提出“开展中国品牌创建行动”,品牌建设正式提升到国家战略层面。民族品牌就是中国力量,是经济强国的重要标志。民族文化是民族品牌的核心生产力,将文化力转化为生产力,是民族品牌实现突围的有力支撑点。蒙象汉体赋能内蒙古民族品牌是提升民族企业核心竞争力,强化企业文化标识与地域标签,借助民族地区的自然资源优势、产业形态优势和民族文化优势拓展目标市场和对标市场用户的战略力量。

内蒙古鄂托克前旗“牧与禾”文旅品牌依托巴彦希泊日嘎查独特的自然资源和厚重的人文遗存,把开放包容、多元交融的本土文化价值融入企业文化中,打造“牧与禾”田园创意综合体品牌,在乡村振兴实践中走出了一条新路。依据品牌文化价值分析,半农半牧的产业形态与蒙汉文化的多元交融是本地较为突出的地域特征,选择以文化转译方法设计蒙象汉体作为品牌塑造的着力点符合企业对品牌定位的诉求。以当地蒙古族日常使用的回鹘式蒙古文为造型借源,在“象”的转译思路上,提取蒙古文拆分后的牙、肚、腰线、辫、尾等笔形与汉字“牧与禾”进行造型上的匹配与融合。由于企业主营文化旅游与文旅产品开发,所以品牌“象”的包容性、稳定性与创新性至关重要,既要充分展现蒙汉字体的高度融合,又要把握文字在“意”的表达中所传递的企业理念。在“行”的转译思路上,在保证文字识别性的前提下,对汉字书写融合回鹘式蒙古文的竖写场域与规范,增加笔行竖向的动态轨迹,突破汉字边框的限定,增强文字在“象”的转译层次中表达游牧的特质。品牌文字组合遵循汉字的使用规则,采用三角形构图完成整体品牌形象向上伸展的悬浮感,在增强“象”的视觉动感方面有更好的表现。在“意”的转译思路上,“牧与禾”半农半牧的文化特性致使品牌在“意”的表达中要带有农牧交融的审美意趣,农耕文明传达的“意”即“平和与自足”,游牧文明传达的“意”即“征服与匮乏”,外显基因前者静穆恬淡,后者躁动刚硬,二者对立统一的局面为品牌个性化塑造提供了可能。通过蒙象汉体文化转译赋予民族品牌文化内涵,提升品牌文化价值的同时亦促进了多民族多元文化间的理解、交流、交往与交融。对维护各民族地区语言生态的和谐和各民族文化的多元与统一具有重要意义,见图3。

图3 内蒙古鄂托克前旗“牧与禾”文旅品牌设计实践作品Fig.3 Inner Mongolia Etoke Front Banner "Mu and He" cultural tourism brand design practice works

4.2 蒙象汉体赋能文创产品设计

2014年以来,《国务院关于推进文化创意和设计服务与相关产业融合发展的若干意见》等一系列旨在推动文化创意产业发展的政策意见密集出台,助力我国文化创意产业的发展提供了诸多保障,指明了发展路径。在“一带一路”倡议下积极推动民族文化走出去,民族文字作为对外文化传播的重要载体,是民族文化的积极表达方式,深入挖掘蒙古文字在文创产品设计中的文化内涵,在民族文化传播过程中嵌入文字的独特元素,是提升民族文化传播力的重要途径。

中国历来就具备将图案、文字相结合来表达吉祥寓意的设计思维,这种方法能够提升文字的艺术性和愉悦感,同时也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寓情于字、表达心声、渴望幸福的理想写照,是我国民间最喜闻乐见的文字形式。蒙象汉体“囍”字文创饰品设计,选用蒙古文字双“喜”与汉字双“喜”进行文化转译实验,并融合象征“爱”的心形符号共同构型,开发了一组以“新婚”为主题的饰品文创套件。在“象”的转译思路上,运用蒙汉吉祥文字双“喜”的配对结构进行造型上的处理,蒙古文字笔形的迂回婉转与汉字的方正齐整在“象”的转译过程中既是对比关系,亦是互补关系,在造型上避免过于刻意的融合处理,保留结构上的对立与统一,隐喻婚姻、象征美好。在“行”的转译思路上,以保留文字在应用过程中的相对独立性,结合民间“喜”字的使用习俗,强化喜事的仪式感与沉浸感,避免繁复与冗长,采用简约、精巧的设计方案与材料,尽可能地保证佩戴过程中的舒适与低调。在“意”的转译思路上,把握当代用户的审美理想,将文化内涵的表达通过蒙象汉体的设计转译使其呈现出更具哲学意味的设计形式,传达“和而不同”“各美其美”“美美与共”的视觉意象之美,让用户获得更好的审美体验和文化体验,见图4。

图4 蒙象汉体“囍”字文创饰品设计Fig.4 "Xi" character cultural creation jewelry design in Chinese characters based on Mongolian characters

5 结语

基于文化转译视角的蒙象汉体创新设计研究,验证了以文化转译理论为方法对汉字字体进行创造性设计的可行性。文化因素的提取及“象、行、意”的多层次转译,保证了蒙古文字造型特征在汉字字体设计创新过程中对于文化层次结构最大限度地保留与重建。在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大力推广国家通用语言的时代语境下,以设计学视角研究蒙古文字与汉字文化设计转译的可能,在促进少数民族文字设计学研究的探索和深入、丰富和发展蒙古文字的研究成果、保护传承蒙古文字的造型文化、拓展我国汉字传承与设计创新路径、助力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研究,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与学术研究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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