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广西糖业发展“两难”的对策研究

林忠伟

（广西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广西 南宁 530022）

2019年9月前，我国进口糖浆一直处于平稳的水平；2019年10月开 始 飙升；2020年5月，我国进口糖浆（商品税则号列17029000）的数量达10.87万吨；2020年1-5月累计进口达40.35万吨，是2019年全年的2.42倍，是2018年全年的18.3倍。按照糖浆75%的含糖度测算，其可以替代国内食糖28.9万吨。2020年3月份单月进口量达到9.2万吨，是2018年全年的4.2倍；2020年一季度的进口量超过2019年全年，是2018年全年的7.7倍，2021年，因新冠肺炎疫情严峻，进口数量有所减少。特别是马来西亚、越南等东盟国家利用广西东盟自贸区的规则，大量出口糖浆“变相走私”合法进入我国，享受零关税待遇，其出口单价从2020年3月起快速下行，当前价位下折算成白糖价格低于国内白糖报价，存在炼糖高额利润，未来进口量存在继续放量的可能，变相增加国内食糖供应量，致使广西糖业战略重组面临“鸡肋困境”和广西糖业价格难以抗衡进口糖浆价格的“成本困境”，陷入“两难境地”。这个对广西糖业这种战略性物资造成强大的冲击并关系到广西2000多万蔗农生存利益的社会稳定与小康和谐的问题已经显而易见，必须引起高度重视，给予坚决遏制，以免重蹈大豆“刀在他手，我为鱼肉”的覆辙。

一、广西蔗糖产业主要发展现状

（一）广西蔗糖产业发展主要概况

截至2021年5月，广西糖料蔗种植面积1100万亩以上，食糖产量600万吨左右。其中，2020/2021年榨季全区糖料蔗种植面积1115万亩，开榨糖厂79家，糖料蔗入榨量4921万吨，增幅7.47%；产糖量628.79万吨，增幅4.8%；农民种蔗收入253.72亿元，比上榨季增加18.12亿元，增幅7.69%。2019年以来，广西累计关停糖厂7间，淘汰落后日压榨能力3.85万吨。广西深入开展“对标定标追标”活动，加快推进制糖企业“自动化智能化数字化”改造，扎实推进糖业降本增效。2020/2021年榨季，全区吨糖不含税销售成本4870元，比2018/2019年榨季下降264元。同时，加快推进糖业全产业链延伸，实现蔗糖深加工产品超过20个，综合利用产品30余种，全区酵母产能10万吨以上，绿色环保餐具产能9万吨以上。①这段数据直接引自：2020/2021年榨季全区糖料蔗入榨量4921万吨[EB/OL].（2020-07-29）[2022-05-2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6622500151887909&wfr=spider&for=pc.

（二）广西糖料蔗种植主要现状

1.品种情况

全区糖料蔗种植品种多达几十个，以台糖系列、桂糖系列为主，其中台糖系列占35%左右，桂糖系列等广西本土品种占50%左右。主要品种有桂糖29号、桂柳（柳城）05/136、桂糖31号等优良品种，还有桂糖03/2287、台糖98/0432、粤糖133等品种被糖业部门列入劣质淘汰品种。②这段数据直接引自：全国第一！三年里广西选育并登记36个糖料蔗新品种[EB/OL].（2022-03-17）[2022-05-2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27511851888873467&wfr=spider&for=pc.

2.种植主体比较原始

近年来，广西糖料蔗种植面积虽然稳定在1000亩左右③1000万亩是取千位数得出的大概数据。，但糖料蔗种植主体仍以小农户为主，多数小农户种植糖料蔗只有3～5亩④这个数据不是引用文献，而是作者经过调研后得出的定性说法。，糖料蔗种植经济效益相对较差，蔗农增收空间越来越小。目前，全区糖料蔗种植规模化经营的专业大户不多，平均每户种植糖料蔗面积还比较小，绝大部分是分散的小农生产经营模式。

3.糖料蔗栽培情况

广西积极推广“深耕、浅种、宽行、密植”等甘蔗种植新方法，广泛采用甘蔗种植先进技术，包括增肥保水技术、水肥一体技术、地膜覆盖技术、机械深耕技术、测土配方技术、套种技术等，特别是“双高”基地建设通过平整蔗地，按照方格化规格要求，方便甘蔗种植全程机械化作业，全区糖料蔗种植机械化水平快速提升。

4.政府补贴情况

广西全面落实糖料蔗脱毒、健康种苗推广补贴政策，致力于完善蔗农收益保障机制。2020—2022年，广西按新植面积350元/亩的标准，对使用糖料蔗脱毒、健康种苗的种植主体进行补贴，补贴资金中央和广西各承担一半。截至2021年6月底，已完成脱毒、健康种苗新植面积382.3万亩，已下达中央补贴资金7.685亿元、自治区补贴资金5.6亿元。广西稳步扩大糖料蔗价格指数保险覆盖面，保险试点面积已从2015/2016年榨季的40万亩扩大到2020/2021年榨季的200万亩，计划2022年实现700万亩，2023年实现所有种植面积价格指数保险全覆盖。⑤2021年广西已完成脱毒、健康种苗新植面积382.3万亩[EB/OL].（2021-08-18）[2022-05-2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08418460569320399&wfr=spider&for=pc.

（三）科技投入与发展现状

当前，我区糖业科技投入的总量与强度不足，投入方向与结构有待改善，科技投入的成果转化效率、转化机制尚不如人意。近年来，广西糖业产业科研成果产出显著增加，但是由于成果转化效率低，许多科研成果未能进行产业化应用，科技与经济“两张皮”现象仍然存在。

二、进口糖浆“变相走私”对广西糖业发展的冲击影响较大，陷入“两难”境地

（一）进口糖浆“变相走私”现状对糖业的重大影响不可估量

2017年，中国的糖浆进口以澳大利亚、智利、马来西亚为主，到了2019年则变为以泰国、马来西亚为主。2020年1-3月份，中国进口糖浆的主要来源国以泰国、越南和马来西亚为主，其占比分别为58%、22%和12%，与食糖走私的进口来源国一致。①糖浆进口激增改变国内食糖供需结构行业仍需政策呵护“变相走私”增速快[EB/OL].（2020-05-07）[2022-05-20].http：//www.yntw.com/2020/05/9163.html.根据海关总署的数据，糖浆在2017-2018年进口量少且平稳，月度最高进口量不超过3500吨，2017年和2018年全年进口量分别为1.83万吨和2.2万吨。但是从2019年4月起，糖浆月度进口量首度破万吨，随后整体保持快速增长的趋势，2019年糖浆总进口量达到16.71万吨，是2018年的8倍。2020年1-2月份进口量为7.68万吨，超过2019年1-9月 份的进口 量，3月份进口糖浆9.2万吨，4月份进口糖浆12.61万吨，2020年1-4月份累计进口糖浆29.48万吨，高出上年同期27.71万吨。2019年2月份，糖浆进口单价为13972元/吨；3月份，糖浆进口单价环比下降51.6%至6763元/吨，当月，糖浆进口量从772吨增加到3208吨；4月份，糖浆进口单价进一步环比下降50.5%至3348元/吨。与此同时，单月糖浆进口量同比增加近1万吨至1.1万吨。糖浆大量进口的内在原因源于进口成本的大幅下降。但糖浆进口成本下降不是因为原糖价格下降。②进口糖浆数量异军突起糖浆进口能否得到有效管控[EB/OL].（2021-02-26）[2022-05-20].http：//www.wzsee.net/fund/2021/0226/022646566.html.

进口糖浆增多对广西糖类市场需求产生冲击，进口糖浆利润远远高于广西白糖价格。如果进口糖浆没有得到坚决有效的遏制而持续增加，必将对国内特别是广西白砂糖市场和淀粉糖市场产生较大影响，甚至有可能取而代之。这样一来，对我国的糖业战略将造成毁灭性打击，特别是占全国总产糖量一半以上的广西传统产业——关系到千家万户蔗农生存利益的糖料蔗产业受到的冲击是致命的。没有配额限制的糖浆进口，直接导致中国糖业过去5年的产业政策全部失效。

（二）广西糖业价格难以抗衡进口糖浆价格的“成本困境”

国产糖由于土地资源、生产技术、人力成本等各种原因，生产成本一直高于国际主产糖国，基本上没有国际竞争力，极易受到进口糖特别是走私糖的冲击，而糖浆的进口成本更低。据了解，2019年，从泰国进口的“糖浆”均价是0.36美元/千克，从马来西亚进口的均价是0.41美元/千克，可享受零关税或最惠国进口8%关税，增值税率与白糖一致。③焦点访谈：“糖浆”也应“按需进口”，从糖管理[EB/OL].（2020-05-12）[2022-05-20].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666445407525424563&wfr=spider&for=pc.进口糖浆单价为2666元/吨，加上增值税，假设进口商进口利润为200元/吨，将糖浆炼成白砂糖的加工费用为200元/吨，按照67%的含糖比例测算，折合成食糖价格为5100元/吨，大大低于广西白糖现货报价5810元/吨，利差710元/吨以上。更可怕的是，“糖浆”不属于进口自律商品，对其进口的量与时间均无法预计和管理。一旦无序大量进口，用糖企业使用便宜的“糖浆”产品，相当于国门大开，不可计数的进口糖以液体的形式涌入国内市场，广西多年来投入大量资金与精力优化产业布局、推广良种良法、努力开展技术革新以实现“降本增效”的措施定将难有成效，“国产为主，进口为辅”的食糖自给战略也就成了一句空话。

对于中间商、流通企业来说，销售白糖承担着价格、在途、库存、账期等风险，还不一定能盈利。而“糖浆”价格低，容易出售并获得利润，企业自然乐意为之。可一旦下游企业大量使用“糖浆”，流通企业大量销售“糖浆”，上游制糖企业又只能全面亏损。亏损的糖企无法在种植、生产等环节增加投入以提升产业效率降低生产成本，产业发展将陷入恶性循环中，长此以往将破坏糖业的发展根基。因此，虽然“糖浆”的进口、销售和使用是合法的行为，但有悖于糖业整体利益，不利于糖业的可持续发展，虽合法但不合理，应当加以管控，使其与糖业整体利益一体化，成为合理又合法的行为。

（三）广西糖业战略重组面临“鸡肋困境”

广西制糖企业战略重组和产能整合成效明显，但破产糖厂处置难题亟须科学合理解决。广西通过大力推进制糖企业战略重组和制糖加工能力整合工作，制糖企业集团减少到10家，在册糖厂87间，2019/2020年榨季广糖集团等6家年制糖能力超百万吨的制糖企业集团合计产糖量占全区的81%，提高了制糖产业集中度。但当前部分破产糖厂处置陷入困境，影响社会安全稳定的风险加大。如钦州华驭糖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华驭糖厂）、广西丰浩糖业巴马制糖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巴马糖厂）陷入破产，导致拖欠农民蔗款和职工工资无法兑付。其中，华驭糖厂2015/2016年榨季停产，当时统计拖欠金融贷款、蔗款、职工工资等大量资金，虽经多方挽救，但华驭糖厂仍难以为继，于2018年进入破产拍卖流程，历经三次拍均卖流拍无人问津。巴马糖厂至今无人重组，停产已超过5年。由于华驭糖厂、巴马糖厂原料蔗资源少，负债高，至今无企业愿意重组，长期拖欠蔗款和职工工资，已引起蔗农和职工强烈不满。近年来，在钦州市和钦北区曾出现职工集体上访及蔗农追讨蔗款事件，巴马县也有此类蔗农上访追讨蔗款事件发生。

三、遏制进口糖浆“变相走私”，破解广西糖业发展“两难”局面的对策

（一）建议国家层面将进口糖浆纳入配额管理范围

参照《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关进出口税则》之白糖（白砂糖和绵白糖）税率规则和利润占比综合分析，建议将进口糖浆纳入配额管理，提高配额外关税进口税率，属性为未加有香料或着色剂商品，以增加一定的成本，减持进口数量，遏制进口总量。

（二）继续降低广西糖业生产成本和交易成本

2019/2020榨季，广西入榨糖料蔗4579万吨，产糖600万吨；产糖率13.1%，创历史最高纪录。全区吨糖不含税销售成本4887元，同比下降247元，全区制糖成本下降共约15亿元。①致公党广西区委：“湾企入桂”“桂品入湾”齐头并进助推广西糖业高质量发展[EB/OL].（2021-01-21）[2022-05-20].http：//www.gxzx.gov.cn/html/wylz/weiyuanfengcai/329.html.这证明糖业成本降低的空间还是很大的。

（三）大力打击走私

统筹广西、云南、广东、福建等沿海沿边地区打私办和海关，形成拉网式联合打私机制，坚决打击走私糖入境。联合海关、公安、边防、工商、食药监等职能部门，形成查处走私白糖网络，完善“一线堵、二线查、三线市场管”的反走私综合治理机制。对走私糖保持高压打击的同时，加强对进口食糖及相关商品的“动态监控”，严防通过液体糖浆等方式“变相走私”。

（四）继续对广西糖业实施呵护政策

采取糖料蔗种植直接补贴的方式，以维持糖料蔗种植收益，稳定糖料蔗种植面积；加快糖料蔗基地改造，对糖料蔗生产保护区内非“双高”基地蔗区，实施高标准基本农田建设，按1500元/亩的标准投入建设资金；统筹甘蔗种业产业化发展，将甘蔗种业产业化发展规划上升为国家规划，提升糖料蔗供种商品化水平。

（五）继续延长进口食糖保障措施

建议国家层面再延长进口食糖保障措施三年，继续维持食糖配额外进口（含保障关税）税率，为中国特别是广西食糖产业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若取消保障关税，配额外关税税率将显著下降，按照短期内国际原糖价格估算，配额外进口原糖加工后的利润仍远远高于国内白糖价格，这对广西糖业发展冲击较大，甚至雪上加霜。

（六）金融机构加大对制糖企业的扶持力度

从国家层面协调银行等金融部门加大对糖业的金融扶持力度，督促银行及时足量安排企业授信额度和贷款资金，实施“无还本续贷”政策，支持企业产融结合、协同发展。进一步发挥政府性融资担保作用，加大力度支持涉糖涉蔗融资担保，扩大企业融资担保规模、降低担保费率，满足糖企榨季生产的资金需求。

（七）构建糖厂糖浆直供饮料用糖企业的“双向节省高成本”机制

据行业专家分析，广西60%左右的蔗糖（含白糖、砂糖等）供应饮料制造企业，饮料制造企业再次加工生产成为糖浆，增加了很大的成本，必然直接抬升糖料蔗收购成本，而甘蔗糖浆比玉米淀粉糖浆要营养得多。建议要求有关市县（区）党委政府以改革创新大局为重，以2000多万蔗农生存利益和谐稳定与乡村振兴事业为重，大胆改革，构建糖厂糖浆直供饮料用糖企业的“双向节省高成本”机制，由广西各糖厂向饮料用糖企业直供糖浆，这样可降低一半的加工成本，大大节省收购糖料蔗成本。根据广西2020/2021年榨季糖料蔗优良品种最高市场调节收购价格计算，蔗农的稳定收益将大大提升，具备国际竞争力。另外，将糖料蔗统筹安排加工成白糖、砂糖等，作为国家战略物资储备，这样可以大大减少蔗糖产业补贴负担，腾出更多资金加强其他产业建设发展，最主要的是稳固了2000多万蔗农的脱贫致富与小康社会建设问题，促进了广西工业经济与乡村振兴同步快速发展，从而破解广西糖业战略重组面临“鸡肋困境”和广西糖业价格难以抗衡进口糖浆价格的“成本困境”的“两难境地”，开辟出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