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20年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热点及其演进

葛媛媛

(盐城师范学院 社科处，江苏 盐城，224007)

1998年首篇网络小说蔡智恒的《第一次的亲密接触》面世，之后20年里，中国网络文学快速发展。网络文学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2014年，习近平总书记主持召开文艺工作座谈会并指出：“互联网技术和新媒体改变了文艺形态，催生了一大批新的文艺类型，……要适应形势发展，抓好网络文艺创作生产”[1]。与此同时，中国网络文学研究也取得了不少成果。但是，目前学术界对中国网络文学研究文献梳理不足，散见于相关文献总结中，主要以定性分析为主，缺乏可视化技术分析，对文献本身缺乏深度分析与研究。那么，中国网络文学研究有哪些研究热点？又经历了哪些演进阶段？为此，本文通过知识图谱可视化技术，对近20年中国网络文学研究成果作全景扫描，客观形象地展示其发展现状、研究热点及其演进，并基于此，探讨中国网络文学未来的研究方向，以期为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和实践提供参考。

一、数据来源与研究方法

本研究基于计算机图形学、文献学，以及综合数据挖掘和定性分析，借助Citespace和Vosviewer软件进行文本信息挖掘与可视化图谱分析，在历时性与共时性的发展中力图厘清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热点及其演化规律，以探寻网络文学研究的未来趋势。Citespace软件是美国Drexel大学陈超美教授团队研发的一种针对科学文献的识别与可视化信息软件，是将“抽象信息与数据变换成可视化的空间结构及知识图谱”[2]。它通过可视化的手段呈现科学知识的结构、规律和分布情况，已经被广泛运用于科学知识图谱分析。本研究以中国学术网络出版总库(CNKI)的期刊全文数据库的“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为数据来源，检索条件为：题名=“网络文学”。检索范围：中文核心期刊和CSSCI期刊。检索日期为2021年2月15日，检索时间段为2000--2020年。剔除重复等无用数据，最终获得相关文献772篇为样本数据。

二、数据的基本状况

(一)论文发表趋势

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相关学术论文发表的数量和速度整体上呈快速上升趋势，尤其是最近8年增幅明显，这说明中国网络文学正在成为学者们关注和研究的热点。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学术论文历年发表情况的具体分布见图1。据统计，2000年为7篇，经历过缓慢上升阶段，至2017年到达顶峰为82篇。在这20年里，网络文学研究的相关论文发表数，2002年至2010年一直处于一个水平线上，每年为25篇左右。2016年出现爆发式增长，相关研究文献从20多篇上升至70多篇，之后几年一直维持这样高数量的论文发表数，这说明中国网络文学自2016年开始，更加受到学界的关注。

图1 论文发表趋势

2015年至2017年中国网络文学研究论文数量呈直线型上升趋势，与当时国家对中国网络文学的关注及中国网络文学自身发展有关。2014年10月召开的文艺座谈会，强调了对网络文艺、网络文学的重视。2015年，中共中央出台的《关于繁荣发展社会主义文艺的意见》认为：“网络文艺充满活力，发展潜力巨大。”并明确要求“大力发展网络文艺，让正能量引领网络文艺发展”。同年，盛大文学与腾讯文学合并组建为“阅文集团”，由是“网络文学大旗高扬，一路上行，直奔‘高原’，呈现前所未有的繁荣盛况”[3]16。2015年又被称作网络小说的“IP元年”[4]，网络小说《琅琊榜》《盗墓笔记》《花千骨》等被影视化获得巨大成功，网络文学的“IP热”为中国网络文学研究提供了新的方向。2017年第77次全国网络文学重点园地工作联席会议在北京举行，会议主要就网络作家申报中国作协会员事宜进行说明，从此中国网络文学开启了从“野蛮生长”到主流引导之路，提高了中国网络文学的主流关注度，网络文学研究进入了新的发展阶段。

(二)数据空间分布

这些年中国网络文学研究主要的学者、研究机构情况如下：发表论文数量居前五位的机构依次是中南大学(86篇)，北京大学(29篇)，山东大学(17篇)，武汉大学(16篇)和中国作家协会(15篇)。发表论文数量居前五位的作者依次为：欧阳友权(48篇)，邵燕君(15篇)，禹建湘、吉云飞、王晓英均为8篇。1998年，中南大学文学院组成了一支网络文学研究团队，由欧阳友权带领，率先在国内开展对网络文学的研究。2005年，“湖南省网络文学研究基地”在中南大学文学院正式挂牌。2015年，“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论坛”正式成立，该论坛由北京大学中文系邵燕君创立，以北京大学中文系网络文学研究课程为依托，开展网络文学相关研究等。

期刊是学术研究成果发表的重要平台，发表网络文学研究相对较多的期刊有《学习与探索》《探索与争鸣》《江苏社会科学》等。较早发表的相关论文是1998年发表在期刊《中外企业家》上的《网络文化初探》[5]，1999年分别发表在《小说评论》《互联网周刊》上的《网络小说的兴起》《Internet上的文学净土——由〈橄榄树〉的成长到网络文学思考》[6-7]。随着我国互联网的快速发展和网民的迅速增加，网络文化氛围进一步增强，更多的学术期刊发表了有关网络文学研究的学术论文。2015年后，网络文学商业运行模式的重心由付费阅读转向IP全版权运营。随着以泛娱乐战略为指导的大量资本注入网络文学，网络文学写作与运营的迅速发展带来文学研究的繁荣，2016年网络文学研究论文数量呈井喷式上升，2017年达到顶峰。

三、研究的热点

Citespace可以统计出文献的高频关键词，并结合其计算出来的关键词中心性(表1)，形成中国网络文学研究关键词共现知识图谱。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成果主要围绕“文学网站、网络小说、网络文学版权、网络文学批评、IP”等5个主题展开(表2)。表1表明，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知识图谱中中心度前20的关键词与上述5个主题紧密相关，中心度越高的关键词说明其在整个知识图谱中占据更为重要的位置，起到重要的中介作用。

表1 中心性居前20位的关键词

表2 中国网络文学关键词聚类

(一)文学网站

文学网站是网络文学研究的热点，形成了一个明显的聚类，如表2中C1聚类所示，“网络写手、盛大文学、网络文学作品、网络文化”等都是比较大的相关联节点。文学网站是集原创作品征集、文学市场经营管理、文学资讯和评论、图书编著出版、作品版权转让、新书发布及互动交流等多功能为一体的文学站点[3]48。文学网站为网络文学的写手、读者、作品、市场四者的相互链接提供了平台。

通过文献追踪，挖掘关键词隐含的信息，目前已有的文学研究主要关注以下几个维度。

1. 探索文学网站的多元化发展路径

2003年起点中文网站推出“VIP付费阅读制度”，摸索出了一条行之有效的生存与发展之路。第47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20年12月，我国网民数达9.89亿，网络文学用户数达4.67亿。我国网络文学的快速发展依赖于文学网站成功的商业化、市场化运营模式。网络文学繁荣衍生出的IP概念及以此为源头发展起来的产业链，反哺文学网站促使其高速发展。例如，通过对阅文集团、中文在线和掌阅科技资本运营的深入分析，探究出我国网络文学平台多元化资本运营的战略及趋势[8]。在网络文学人口红利即将消失的档口，加强对移动阅读APP的研究会成为研究热点。

2. 研究平台读者的文化消费行为

通过研究读者文化消费行为的逻辑，优化网站版块及内容设计，提升用户黏着性。如通过探究晋江文学城原创文学网站用户属性，构建晋江文学城原创文学网站用户画像，帮助网站更细致地了解用户文化消费行为，从而优化网站运营[9]。

3. 改善网络写手的生存与发展空间

除去极少数顶级写手，大部分网络写手在文化资本市场中处于严重的被剥削地位。相对于网络文学的蓬勃发展，网络文学写手的生存发展状态一直备受关注，“平台方如何对劳动过程实现控制？面对资本剥削，网文写手为何依然卖力工作？”[10]在人文数字经济的发展中，网文写手的权益保护与自我争取等方面的研究会越来越多。

4. 加强文学网站的规范管理

早期文学网站的规范管理主要集中在净化网络空间、改善网络文学形象上，随着“净网行动”“剑网行动”等的开展，网络环境得到良好改善。近些年，文学网站规范管理的重心将转移到文学网站中的作品、写手、网站消费者等方面的权利保护方向。例如，通过加强数字文化产品消费者的权利保护，规范文学网站用户服务协议有关著作权归属、作品合理使用、终端用户隐私保护以及网站免责义务等条款[11]。

(二)网络小说

表2表明，“网络小说”在中国网络文学知识图谱当中出现频次多，关注度高，说明它是比较大的节点，形成了聚类C2。追踪相关文献发现，网络小说研究主要聚焦于网络小说的类型化主打状态、现实主义转向等方面。

类型化小说是指在题材选择、结构方式、人物造型、审美风格等方面有着比较定型的模式，读者对其有着固定的阅读期待的小说样式[3]215。网络小说付费阅读模式颠覆了网络小说原有的写作生态。大众通俗文艺阅读的核心快感取代了精英文学的启蒙教育，网络小说创作以市场为导向，类型化写作模式应运而生，并且占据网络小说的大半江山。类型化小说经济价值大于社会价值的状态一直被文学研究者们诟病。批评者认为，网络小说注重程式化与趋同性是大部分网络小说日益严重的病症，在降低读者阅读趣味的同时，影响了网络小说的健康发展[12]。网络小说如何摆脱程式化、低级趣味？这就需要写手们在国家政策层面的支持和主流文化视野的关照下，积极转向现实题材创作，以丰富书写内容深入展现社会现实。网络现实主义创作在题材开拓、感情基调、主体生成和写作风格方面较好体现了社会主义网络文化的美学特征和精神气象[13]。

网络文学从玄幻想象转向现实关照，是社会不断进步、大众审美不断提高的需要。但网络文学的现实主义写作题材、发展路径并没有形成共识，所以，本研究认为，这是今后网络文学研究的热点。中国网络文学呈现出“去浮游化”、回归现实主义传统的趋势，但转向现实题材创作并不意味着网络文学必然会通向现实主义[14]。中国网络文学具有其特殊的发展规律，其奇幻叙事展现出特殊的现实品格、深刻而鲜活的时代感和想象力，使得及物的现实主义成为可能，也拓宽了现实主义的边界[15]。

(三)网络文学版权

表2表明，“网络文学版权”是又一研究热点，该节点与“版权保护”“国家版权局”“数字阅读”“商业模式”节点形成了很明显的关联关系，这5个节点都很突出而又相辅相成，形成了聚类C3。

一方面，这五个节点展现了网络文学版权关注点的演变过程。在网络文学发展初期，网络文学经济的快速发展、网络文学平台、作者、读者等多方自我维权意识增强，网络文学版权维权迫在眉睫。在网络文学界发生了一系列维权事件之后，国家相关单位、主流文学机构相继介入，开展系列专项行动，修改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网络文学版权维权问题得到有效解决。随着国家经济的发展，融媒体时代全面到来，网络文学版权研究的重点从基本的维权角度走向了版权开发角度。另一方面，从这五个节点上看，围绕网络文学版权，研究视角从内部转向外部，体现在对网络文学版权的有效利用和开发上。中国网络文学网站的发展源于在2003年起点中文网的VIP收费阅读模式，网络文学基因中携带的商业性和市场迎合性、数据为王、市场点击率、投资回报率等决定了网络文学作品的走向。网络文学网站在解决了生存问题后，将视角投向版权发展。2015年网络文学IP大热，全面开启了网络文学全版权运营商业模式。社会发展进入大数据时代后，媒体深度融合以及随之而来的移动阅读，给网络文学版权发展带来了机遇和挑战。如何更好地开发和利用好网络文学版权，实现作品在全媒体时代的IP化运营，是今后研究的热点。如通过研究青岛出版集团出品并运营的有声出版物《九皇叔》的模式，探析未出版网络文学作品的有声版权变现路径和其面临的挑战，归纳其运营策略并提出发展建议[16]。

(四)网络文学批评

表2表明，“网络文学批评”节点与众多节点相连，形成了聚类C4。通过文献追踪，挖掘关键词隐含的信息，研究发现，网络文学研究者们主要从网络文学批评场域、网络文学批评体系、网络文学作品“经典化”三个层面展开了相应的研究。

1. 网络文学批评场域

这方面的关键词包括“商业机制”“消费文化”“文学转型”等，主要体现为开展网络文学批评的前提是要进入网络现场。即要进行网络文学批评，就要先成为“粉丝学者”，完全读进作品，这样才能理解网络文学作品的媒介属性。网络不仅是网络文学发表和传播的渠道，还是网络文学成为网络文学的根本所在[17]，只有进入网络场域，才能提高研究者在网络文学批评中的能见度。

2. 网络文学批评体系

这方面的关键词包括“文学评价”“学院派批评”“构建”“局限”等。研究者们主要探究了网络文学是否该建立自己独有的文学评价体系，以及如何建立的问题。网络文学独有的评价体系包括哪些维度？如何改变网络文学评价界的微弱发展现状与网络文学强势发展状态不相匹配等？欧阳婷在《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的理论思考——“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全国学术研讨会综述》中总结为三个方面：进入现场是构建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前提；以问题意识探寻网络文学评价体系构建的新路径；创新思维，探寻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本体构成[18]。周志雄在《中国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维度及构建路径》中提出，网络文学评价体系应系统地考评网络文学，应有相应的价值维度、审美维度、文化维度、技术维度、接受维度、市场维度，既要注重评价的有效性和通约性，又要能在更高的层面上促进网络文学的发展[19]。

3. 网络文学作品“经典化”

这方面的关键词包括“网络类型小说”“异化”“经典化”等。在大数据分析广泛应用的时代，网络文学写手的创作受网络平台和读者受众的双重牵制，在技术和资本协同推进下，类型化小说协调了平台、读者、作者三方的矛盾，占据网络文学作品的鳌头。虽然网络文学“类型化”一直被文学批评家们所批判，但其对经典化的追求一直未曾中断过。网络文学作品的经典标准尚未完全确立，但网络平台或研究机构都会从各层面推选出各类型小说被读者普遍认同的“经典”作品。尤其是近些年网络文学中现实题材研究的活跃，显示出其对社会主流价值和时代精神的关注[20]。

(五)IP

表2所示，“IP”节点和“网络文学IP”是同一个含义，与多个节点相关联：“付费阅读”“全版权运营”“改编”“泛娱乐”“技术”“产业化”“审美”“主流认可”，这些形成了聚类C5。“IP”是“Intellectual Property”的英文首字母缩写，即“知识产权”。在网络文学界，“IP”被指代为网络小说的改编、版权运营。2015年一系列网络小说被影视化投放市场，IP改编获得巨大成功。付费阅读给网络平台带来全新发展，IP改编媒体和网络文学联袂打造文化产品，全版权运营成为网络文学新的盈利增长点。通过文献追踪，挖掘关键词隐含的信息，围绕IP的研究可分为两大部分：发展现状研究及发展趋势研究。

从发展现状出发研究IP的，例如，在知识管理视角下审视网络文学IP生态体系，王志刚、李阳冉认为，“以IP生产为核心竞争力的智力资本管理、以IP增值为主营方式的业务流程管理、以IP变现为最终盈利方式的多元价值转化”[21]；在媒介融合的新历史情境下研究网络文学IP跨媒体叙事，曾一果、杜紫薇认为，“IP产业多元主体的共同协作和产业链内外的双向循环，维护网络文学IP内容产业生态平衡、实现可持续发展”[22]。

从发展趋势出发研究IP的，例如，网络文学IP价值的主流化、正能量意识觉醒，“现实题材创作成为中国网络文学‘主流化’的旗帜和风向标”[23]。IP全运营时代，以“内容为基石”的网络文学开发新的优质IP产业链，实现了以网络文学为基石的多次开发的运营目标，“将网络文学产业链拓延至影视、动漫、游戏、文创等不同领域”[24]。

此外，还有海外传播、媒介消费、网络文学产业化等，都日益引发研究者关注。

四、研究热点的演进

Citespace软件提供时区视图(time-zone)的功能，可以展示某一研究主题随时间演进的趋势。运用Citespace软件，以1年为时间单元，将节点类型选择为关键词，选择时区视图呈现方式，得到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关键词共现时区图谱。根据表3展示的信息，结合高被引文献情况，可以概括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热点的演进。

表3 中国网络文学文献研究热点演进

第一阶段(2000--2007)，关键词有“网络文学”“传统文学”“文学网站”“网络原创作品”等，是以“什么是网络文学”为主题的网络文学探索期研究。⑴从文学本体角度界定网络文学，探讨网络文学与传统文学的区别。网络文学借助新的媒介工具广泛传播悄然而起，带来超大规模的文学变革。文学载体从纸质媒体转到网络媒体引起学界关注，区别于传统文学，被命名为“网络文学”，被定义为“新”文学。新的命名和定义既是区别也是审视：网络文学能否开启文学的更新换代，能否带来新的文化想象？在“新”与“旧”的比较中有两种代表性的观念：一种认为网络媒介是“传播工具”，对文学而言，无论是网上传播还是平面出版传播，只是传播的方式发生了变化，而不是文学的本质发生变化；另一种认为网络文学完成了文学变革，“网络给中国文学的转型带来了三重推力：去中心化、艺术自由度、对文学体质的历史演进探索了新的可能”[25]。两种观念争论延续至今，仍无改观。⑵从网络文学的发生机制探讨网络文学的起始点。主流学界默认的起始点是痞子蔡《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及美籍华人朱威廉创建“榕树下”主页；而网文界认为“起始点是新动力机制的发生地”[26]网络平台。后者认为，网络原创社区为无数个痞子蔡聚集的地方，产生无数部原创作品，网络平台成为VIP付费阅读制度培育的沃土，开启中国网络文学独特的商业经济与文学发展结合的运行模式，因此，这样的动力机制才可承担起现今蔚然的网络文学的起始点。

第二阶段(2008--2015)，关键词有“主流认可”“网络文学批评”“付费阅读”“网络文学产业”“影视改编”“商业机制”“IP”等，是以“为什么网络文学繁荣”为主题的网络文学发展期研究。⑴主流文学开始关注并接受网络文学。2003年付费阅读开始，网络文学转型成功，多年发展拥有固定的阅读群体，因而强势进入主流专家、学者的视野，使主流文化开始积极主动地对网络文学的繁荣发展作系统的研究。“2008年，由中国作家协会指导、中国作家出版集团和中文在线共同主办的‘网络文学十年盘点’活动启动，这是网络文学发展十年来第一次与主流文化最为直接、深入的对话。”[3]17这标志着主流文化对网络文学的认可和接纳。⑵逐步建立文学批评视野下的网络文学观。文学批评的场域发生了异动，电视、网络、移动媒体深度融合，共同构成了网络文学批评场域。文学批评的主体发生了拓展，传统批评家由高校里的文学教研者或者文化部门的文学批评从业者两类构成，网络平台发表言论的匿名、快速、便捷使得批评家随时随地都可能产生。文学批评的方法也发生了转变，可以充分利用网络平台挖掘大数据的统计分析。网络文学批评的价值在于：网络文学批评是无压力、无功利、最真实和犀利的批评，读者亦可是评论者或创作者，网络批评成为“沉浸式”阅读，互动对话拉近了作者和读者之间的审美距离。网络文学的局限在于：大众化的点评弱化了文学思考的深邃性，而文学现象背后有深层的社会、政治、经济等综合原因，高层次批评需借助多重知识和素养，正如白烨在《文学批评的新境遇与新挑战》中指出：“批评的问题不只是批评的问题，它还是文学的问题、文化的问题、社会的问题。”[27]网络文学应符合社会发展现实，网文批评也需志存高远、主动承担文学的价值引领、美学导向之职。⑶“IP热”对网络文学的发展方向和市场走向产生极大影响。2015年是IP元年，网络文学全版权运行商业模式的成功，吸引大量资本涌入，电视、电影、游戏、动漫多产业全面开花。单小曦的研究表明，数字资本、文化市场相结合，使中国网络文学获得了成功转型并呈现出爆发式发展[28]，其还提出“文学数字资本化”的概念。

第三阶段(2016--2020)，关键词有“海外传播”“国家版权”“社会效益”“媒介融合”“媒介消费”“粉丝文化”等，是以“怎样繁荣网络文学”为主题的网络文学发展繁荣深化期研究。⑴“粉丝经济”和“泛娱乐化”战略助推网络文学IP全产业链运营。十多年的“粉丝经济”运营，网络文学发展积累了丰裕的物质基础，形成跨媒介融合、全产业链运营，文化产业链不断优化升级，文学的“娱乐”需求得到充分释放，网络文学创造了巨大的经济价值。⑵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和谐发展，且坚持社会效益优先原则。网络文学发展形成庞大的市场，带来不容小觑的经济效益，而社会效益是网络文学价值的核心，良好的社会效益才能保证长久的经济效益。以2011年文化部发布《互联网文化管理暂行规定》、2014年“扫黄打非 净网2014”专项行动等为起始，国家日益重视网络文学发展，出台相关的法规、制度，规范与净化网络文学行业生态。⑶“网文出海”讲好中国好故事。中国网络文学市场发展成熟且稳定，开拓海外市场势在必行。在国家一系列利好政策的支持下，网文借船出海，提高国家文化软实力，推动中华文化走出去。这一时期，中国网络文学行业生态向规范与高效的方向进化，向更专业、更垂直、更精细的方向发展[29]。

五、结语

本研究采用Citespace和Vosviewer软件，通过对中国网络文学研究文献的扫描、信息挖掘、图谱分析等，借助图形化手段，分析中国网络文学近20年的发展现状、研究热点及其演进，以期对未来学科发展提供借鉴。

中国网络文学研究，从时空角度来看，论文发表趋势数量整体上呈上升趋势，近几年增长幅度尤其明显，同时出现一批有显示度的优秀学者、研究机构和高质量的论文发表期刊。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成果，主要围绕“文学网站、网络小说、网络文学版权、网络文学批评、IP”5个主题展开。加强对移动阅读APP的研究、形成一致的现实主义写作题材发展路径，如何更好地开发和利用网络文学版权、网络文学批评场域、网络文学批评体系、网络文学作品“经典化”、IP等，都是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热点问题。中国网络文学的研究演进可以分为“什么是网络文学”“为什么网络文学繁荣”“怎样繁荣网络文学”三个阶段。

综上所述，今后中国网络文学研究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开展：第一，探究中国网络文学“内外兼修”的研究道路。从网络文学最新的节点，比如IP产业、全版权、海外传播、数字阅读等可以发现，绝大多数比较大的节点都是关于网络文学的文学本体和外部生态。网络文学“内容为王”，文学产业链发展的基石依旧是集网络作家思想价值与市场经济价值于一体的网络文学作品，只有加强对网络文学文本的内部关系和“内部研究”，走一条“内外兼修”的研究道路，才能为中国网络文学谋求更大的发展前景打下坚实基础。第二，开拓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新方法和新视角。源于载体的特殊性，中国网络文学的发展不仅是文学创作活动，更是经济发展活动。对网络文学的研究，要整合管理学、经济学、传播学、社会学等多学科知识，实现跨学科融合，从不同视角解读网络文学的外部发展和内部演变。例如将数字人文研究方法运用于网络文学的研究。网络文学通过网络创作和传播，这也是其与纸媒的最大区别之处，对原本就存在于计算机算法和逻辑中的网络文学开展数字人文方法的研究，具有先天优势和合理性。在学科交叉融合的新视角、数字人文的新方法下，注重探索理论自觉性，同时提升社会价值和创造经济价值。第三，加强对中国网络文学传播与发展前沿的研究。网络文学的海外传播及融媒体时代网络文学IP产业链正是当下网络文学研究前沿的内容。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具有特定的中国情境，在中国国情中发展起来。中国网络文学的前沿研究要结合中国的生态、文化、制度、经济等因素，IP产业链的发展与趋势。第四，构建中国网络文学研究的框架。可以在“内部关系及内部研究--外部关系及外部研究”的一般框架下，运用人文数字方法研究网络文学内部及内部关系，研究网络文学外部及外部关系，可以运用跨界融合视角，如将经济学引入粉丝经济、传播学引入海外传播、管理学引入全媒体运营管理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