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湘
(中南民族大学 经济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3)
当前,全球气候变暖和生态环境恶化已影响到人类的生存和发展,成为当今世界面临的重大挑战。2003年,英国发布了《我们能源的未来:创建低碳经济》,首次提出 “低碳经济” 概念,即用更少的资源消耗,更低的环境污染,实现更多的经济产出。我国历来重视生态环境保护,2005 年8 月,时任浙江省委书记的习近平提出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的发展理念;党的十九大提出了 “建立健全绿色低碳循环发展的经济体系” ;国家 “十四五” 规划提出推动绿色发展,促进人与自然和谐共生[1];新时代,党中央提出 “碳达峰碳中和” 战略目标,力争2030年前实现碳达峰,2060年前实现碳中和[2],为我国低碳经济发展提供了新机遇。
民族地区地域辽阔,自然资源丰富,在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占有重要地位;同时,民族地区又处于对气候变化较敏感的区域,是我国重要的生态屏障。西部大开发战略实施以来,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快速发展,2020 年民族地区经济总量达到104 491.76 亿元,占全国经济总量的10.28%,较2000 年增长了12.42 倍。长期以来,发展工业被视为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途径,但 “高能耗、高污染、高排放” 的传统发展道路使民族地区在实现工业化的同时,也带来了许多资源和环境问题。
国家 “十四五” 规划中提出发展绿色低碳循环经济的总体格局,在 “碳达峰碳中和” 战略目标背景下,民族地区应紧抓机遇,加快低碳经济发展,逐步减少对高碳能源的依赖,将资源优势转化为经济优势。同时,面对复杂的国际经济环境,民族地区更应该积极创造新的经济增长点,发展绿色经济,促进能源结构转型,提高能源使用效率,优化产业结构,推动碳汇经济发展,持续改善环境质量,促进经济社会向全面绿色低碳循环发展转型。此外,民族地区大力发展低碳经济,助力实现 “碳达峰碳中和” 战略目标,有助于实现巩固拓展脱贫攻坚成果同乡村振兴有效衔接。
根据《关于促进中部地区崛起的若干意见》和《关于西部大开发若干政策措施的实施意见》,本文将北京等10 省市作为东部地区,山西等6 省作为中部地区,云南等8 省区作为民族地区①由于部分数据缺失,本文中的民族地区不含西藏自治区。,根据IPCC 碳排放系数法对各地区碳排放量进行测算和对比(见表1)。通过测算,2000—2019年,民族地区碳排放量整体呈上升趋势,从4.19 亿吨增至22.07 亿吨,增长了约427%,其中,东部地区增长了244%,中部地区增长了236%,民族地区碳排放量增长幅度高于中东部地区。2000 年以来,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提出,国家对民族地区采取了更多的优惠政策,有力推动了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民族地区碳排放量增长速度开始加快,其中,2000—2008年增量占到全部增量的65%。 “十一五” 时期,国家实施了强制节能减排措施,从2005年开始,东中部地区碳排放量增长速度开始下降,说明我国节能减排政策已有成效,2008 年之后,民族地区碳排放量增速出现明显下降,但降幅小于中东部地区。2000—2019 年,民族地区碳排放强度从5.05 吨/万元下降到2.24 吨/万元,下降了55.7%,同期东部地区碳排放强度下降了65.6%,中部地区下降了69.5%,民族地区降幅小于中东部地区。与中东部地区相比,民族地区工业结构呈现 “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 的特点,清洁生产、节能减排技术滞后,产业高端化、绿色化和智能化层次较低,碳排放强度仍明显偏高。综上,民族地区碳排放强度持续降低,碳排放量快速增长的势头已得到初步遏制,但仍须进一步加强低碳技术应用,持续推进节能减排。
据统计,2000 年民族地区三次产业比值为23.10∶39.13∶37.77,2014 年为12.21∶45.29∶42.50,这一时期民族地区工业化进程加快,产业结构表现为以工业为主的 “二三一” 结构,2015 年调整为12.27∶43.53∶44.20,第三产业占比首次超过第二产业,民族地区的产业结构从 “二三一” 向 “三二一” 转型。在民族地区,第二产业碳排放量约占总排放量的70%,随着民族地区产业结构的不断优化,第二产业占比逐步减少,第三产业占比逐渐增加,有助于民族地区从根本上减少碳源,降低碳排放。民族地区依托自身优势不断发展绿色低碳产业,产业集聚效应明显。例如,贵州省以大数据产业作为主导产业,发展数字经济,推动城市智能化、信息化转型效果明显。据统计,自2015 年开始,贵州省数字经济增速连续6 年排名全国第一,大数据集聚效应逐步凸显,形成中国南方规模最大的数据中心集聚区;宁夏以优势特色产业为重点,打造粮油类、禽肉类、乳品类、葡萄酒类、枸杞类和果蔬类绿色产品,大力发展农产品精深加工,建设了一批特色明显、产业集聚的绿色食品加工园区;广西以推进工业振兴为目标,不断支持石材建材、纺织服装等传统优势产业向中高端、绿色化和智能化转型,加快发展稀土新材料等战略性新兴产业,努力打造 “百亿石材建材、百亿稀土新材料、百亿高端纺织服装” 三大绿色低碳产业集群。
表1:民族地区与中东部地区碳排放量和碳排放强度对比表 单位:亿吨
民族地区不断优化能源结构,持续推进 “能耗” 双控,大力发展可再生能源,可再生能源产业已初具规模,煤炭消费占比逐渐下降,能源结构低碳化趋势明显。2019 年,云南、贵州、广西和青海使用可再生能源占能源消费比例分别为44.5%、44.1%、37.4%和43.6%,高于全国平均水平(23.4%);宁夏、内蒙古和新疆大力发展新能源产业,可再生能源占比不断提高;贵州能源结构优化效果显著,煤炭消费占比由2000 年的50.2%,下降到2019 年的30.9%;2020 年,青海发电量为948.4 亿千瓦时,其中,可再生能源发电量为847 亿千瓦时,占比89.31%;西藏先后实施了 “阳光计划” “科学之光计划” “阿里光电计划” 等一批具有较高社会、经济、生态效益的太阳能推广示范工程,总装机容量达到180兆瓦;2019年,内蒙古风电装机容量为2 896万千瓦,居全国首位;新疆风、光、热资源丰富,已建成哈密等千瓦级风电基地;云南水电可开发容量约为9 570 万千瓦,2020 年,全省可再生能源发电达到90%;2012年,宁夏被确立为全国首个新能源综合示范区, “十四五” 时期,全区规划新能源电力装机力争达到4 500万千瓦以上。
民族地区碳汇经济快速发展,林业等碳汇经济先行先试,经济带动能力已初步显现。2004 年,广西、内蒙古和云南等省区首次启动了林业碳汇试点项目;2006年,《京都议定书》正式生效后,全球首个清洁发展机制CDM林业碳汇项目正式落户广西,截至2019年,该项目累计获碳汇交易141万美元;2007 年,云南腾冲9 万吨森林碳汇项目成为全球首个CCB 金牌项目,交易收入50 万美元;2009年,贵阳市首次在开阳县开展农村沼气池CDM 试点工作,将已建成的22 万口农户用沼气打捆包装为CDM 项目,贵州恒远碳资产管理有限公司与国际著名碳信用买家日本艾可资产公司达成第一期减排量购买协议,开阳县10 402 户沼气用户得到208 040 元资金补助[3];2014 年,内蒙古启动林业碳汇项目试点工作,至今累计销售VCS碳汇产品115万吨,总收入达1 616万元;根据国家标准《森林生态系统服务功能评估规范》测算,内蒙古大兴安岭森林和湿地生态系统 “绿色碳库” 每年总价值约为1 071.75亿元。
长期以来,国家大力倡导绿色低碳循环经济发展。党的十八大将 “生态文明” 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 “五位一体” 总体布局;2015 年4 月25 日,《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加快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的意见》明确了绿色低碳循环发展路径[4]; “十四五” 规划强调,要坚持 “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的发展理念,推动能源清洁低碳安全高效利用[1];2021年6月发布的《支持能源领域实现 “碳达峰碳中和” 战略目标工作方案》提出, “十四五” 期间在能源领域设立总规模为5 000 亿元的 “碳达峰碳中和” 专项贷款,助力构建清洁、低碳、安全高效的能源体系[5]。同时,国家发改委分别于2010 年、2012 年和2017年先后在6省77市4区县开展了三批次低碳试点工作。当前,低碳试点在民族地区八省区已实现全覆盖,民族地区已确定云南省为低碳试点省、昆明市等18 个市为低碳试点城市(见表2)。试点地区结合本地具体情况制定长期节能减排发展规划,不断探索低碳经济发展道路,持续完善低碳经济发展体制,建立以低碳经济为特征的现代生产和消费体系。因此,民族地区要紧抓 “十四五” 规划和 “碳达峰碳中和” 战略目标发展机遇,依靠科技进步,依托低碳试点的示范推广,推进重点行业和领域低碳转型升级,充分利用发展低碳经济的后发优势,推进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实现高质量发展。
表2:民族地区低碳试点省、市及重点推进工作
2022年1月24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三十六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充分发挥市场机制作用,完善碳定价机制,加强碳排放权交易[6]。中国碳交易试点自2011年建立以来,覆盖20 多个行业近3 000 家企业,累计成交额超过100 亿元[7]。2021 年7 月,我国统一的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启动线上交易,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的建设可以加快传统产业升级改造,促进碳减排技术研发,提高企业自主减排意识,带动企业技术创新和制度变革,提升低碳经济发展能力;同时,加大非化石能源技术开发,降低经济发展对化石能源的过度依赖,通过碳定价倒逼企业强化技术创新,提高煤炭等化石能源的使用效率。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将助推民族地区低碳产业快速发展,民族地区主动参与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建设,严格执行碳排放权交易相关制度,加强电力、钢铁、水泥、石化和造纸等重点行业的碳排放控制与管理,不断提升企业碳资产管理能力,切实提高企业碳排放管理水平,从而加快民族地区低碳产业发展步伐。
民族地区可再生能源丰富、发展潜力巨大。一是风能发电。在风能的储量、分布、建设条件等方面,民族地区具有很大优势,内蒙古东部地区、青藏高原地区是风能最丰富的区域,仅内蒙古风能总储量为8.98 亿千瓦,技术可开发量达1.5 亿千瓦,约占全国的50%。二是水能发电。民族地区水能丰富,水能蕴藏量为44 568 万千瓦,占全国的65.9%。三是光伏发电。西藏是全国太阳能最丰富的区域,全年日照时数达2900—3400小时,年辐射总量高达7000—8000兆焦/平方米,仅次于撒哈拉大沙漠,居世界第二,新疆和宁夏太阳能也十分丰富。良好的资源禀赋条件为民族地区可再生能源的规模化开发和利用提供了有力保证,也为区域构建和推广低碳经济提供了机遇。
续表
民族地区碳汇资源丰富,优势明显,为碳汇经济发展创造了有利条件。据统计,2020 年全国森林面积为24 145.31 万公顷,其中民族地区为9 700.26 万公顷,占40.17%;截至2017 年年底,全国有自然保护区2 750个,其中民族地区有647个,占全国自然保护区面积的68.69%。据统计,我国参与的国际森林碳汇项目有清洁能源发展机制国际项目(CDM)、国际核证碳减排项目(VCS)、国际核证碳减排黄金标准项目(GS)和中国资源减排项目(CCER)等四种,民族地区已实现全覆盖,29 个项目中民族地区有12个项目[8]。内蒙古森林总面积和草原总面积分别为2 614.85万公顷和7 880.45万公顷,均居全国第一。据第二次全国湿地资源调查统计,我国湿地总面积为5 360.26 万公顷,其中,民族地区有湿地2 636.61万公顷,约占50%,据测算,民族地区自然湿地每年固碳量为1.15亿吨。
民族地区产业发展相对滞后,并且多为劳动密集型产业和资源密集型产业,呈现 “高耗能、高污染、高排放” 的特点。另外,相较于中东部地区,民族地区在低碳经济发展过程中还面临资金短缺、技术落后、人力资源缺乏等问题,传统产业转型升级和新兴产业发展存在短板,低碳经济发展的整体环境相对脆弱。
新冠肺炎疫情的发生可能会在短期造成CO2排放量减少,但是长期来看,CO2排放量会随着经济的反弹而增长[9]。全球一体化的今天,新冠肺炎疫情同样会影响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民族地区经济增速显著下降,主要经济指标明显下滑[10],但高耗能和高污染行业的复苏必然导致碳排放量的增加,未来高碳、高污染经济有卷土重来的风险。因此,在相对脆弱的经济发展环境下,如何在实现经济社会高质量发展的同时减少碳排放,是民族地区低碳经济发展面临的难题。
目前,民族地区是我国能源输出最大的区域,但以煤炭为主的能源结构仍未改变,80%的发电能源来自煤炭[11]。内蒙古作为产煤大省,在减少煤炭消费方面难度最大,2019年煤炭消费占比达到103.94%;宁夏煤炭消费占比居高不下,常年维持在88%左右,人均碳排放、碳排放强度居高不下,工业效率处于民族地区末尾;云南有40%的电力被用作输出,而且云南火力发电系数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导致其单位GDP能耗不降反增[12];新疆煤炭消费占比呈增长趋势,低碳转型压力较高。
民族地区产业结构重工业化特征明显,以煤炭、水泥、钢铁、化工和采掘业等为主的高碳排放产业居多,多为资源消耗型和粗放型产业,造成民族地区工业碳排放持续增长。另外,民族地区新材料、大数据和互联网等现代产业体系发展相对落后,因此,民族地区彻底改变工业发展现状还有较长的路要走。
技术创新是发展低碳经济的关键,缺乏技术是当前民族地区发展低碳经济的瓶颈。一是资金投入不足。据统计,2020 年全国投入的研究与试验经费为24 393.1 亿元,其中,民族地区为888.9 亿元,仅占3.64%,而民族地区研究与试验经费投入强度则为0.81%,远低于全国2.40%的平均水平。二是低碳经济人才匮乏。低碳经济发展具有多学科交叉特性,碳汇测度、碳排放权市场交易等各环节均需要不同类型的技术型人才作为支撑,民族地区人口教育水平总体偏低,人才储备成为制约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发展的一个巨大瓶颈。三是可再生能源技术发展能力弱。民族地区缺乏支持相关低碳技术研究的平台和研发资金,技术和资金制约了民族地区可再生能源利用率的提高。民族地区水能资源的平均开发利用率只有健康开发率的28.8%,太阳能装机容量仅为东部地区的12.5%,项目数量为东部地区的17.5%,风电并网装机容量较少,仅为东部地区的20.8%[13]。
民族地区低碳经济发展体制并不完备,缺乏法规、税收及财政补贴等方面的支撑,发展过程中出现了许多新的问题,亟须借鉴国内外先进模式和经验,并结合自身发展模式,建立健全适合民族地区的低碳经济发展体制。
民族地区发展经济不能走先污染后治理的老路。国家应支持民族地区发展可再生能源等产业。同时,民族地区作为国家推进低碳经济发展的重要区域,应充分利用 “十四五” 规划和 “碳达峰碳中和” 发展的政策红利,发挥低碳经济的后发优势,高水平、高起点地发展工业,走新型工业化、城镇化道路,实现经济高质量发展。
民族地区应积极参与全国碳排放权交易市场建设,严格执行碳排放权交易的相关制度;加快低碳技术创新,不断提高技术创新能力,加强推广节能新技术、新设备、新工艺的应用,持续推进能耗 “双控” ;加大科技创新投入,大力引进先进的低碳技术和项目,加强低碳技术人才队伍建设,加强与国内外科研机构和先进企业的交流合作,积极拓宽低碳发展交流合作渠道,不断夯实低碳发展的科技基础。同时,民族地区应结合国家政策和自身发展实际,不断完善适合自身发展的低碳经济发展体系和模式,利用经济和法律手段为低碳经济发展提供财力和制度保障,推进建立低碳经济发展的税收体系,充分发挥碳排放税收制度在引导低碳技术创新中的作用,从源头节能减排。
当前,在国家发展新能源的形势下,民族地区应立足资源禀赋优势,逐步降低煤炭等能源消耗比例,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大力发展新能源产业,加快新能源产业的布局和发展,占领新时代能源高地,强化先进新能源技术和设备的应用普及。同时,民族地区应积极调整产业结构,严控资源消耗大、环境污染重、能源消耗高的行业新增产能和过快增长,依法依规淘汰水泥、钢铁等行业落后产能,加快构建新能源、新材料、互联网、大数据和人工智能等现代产业体系,推进产业向高端化、绿色化、智能化、融合化和集群化方向发展,构建战略性产业增长引擎,激发经济增加新动能。
民族地区应开展对气候变化的宣传培训,充分利用报纸、电视、新媒体等宣传方式,传播气候变化知识和低碳理念,开展 “全国低碳日” 等主题宣传活动,提高公众的低碳意识,积极引导公众参与;鼓励企业开展应对气候变化能力的培训,帮助企业研发低碳技术,不断推出低碳产品;充分发挥基层组织、社会团体和志愿者的作用,促进公众和社会各界参与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同时,要持续支持低碳城市建设试点,进一步推广低碳城市的成功经验,形成低碳工业、低碳能源、低碳农业、低碳交通、低碳建材和低碳生活等先进发展技术体系和经验,引导民族地区经济社会向低碳发展转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