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成,董一峰,张子龙,王瑞婷
(承德医学院,河北承德 067000)
阿尔兹海默症(Alzheimer’s disease, AD)作为一种神经退行性疾病,其重要病理特征之一是β淀粉样蛋白(amyloid beta-peptides,Aβ)在脑组织中沉积形成老年斑(senileplaques,SP)[1],Aβ作为AD最重要的生物标志物之一,通过分析其含量可以区分AD患者的病情发展阶段,这对于早期发现疾病极其重要[2]。血脑屏障(blood-brain barrier,BBB)作为维持机体脑部环境稳定的屏障系统,在脑组织与血液之间Aβ的转运清除过程中起重要作用,有研究者认为,血脑屏障的功能障碍可能与包括AD在内的多种神经系统疾病的发病机制有关[3]。近年来研究显示,多种中药对Aβ跨BBB转运受体,如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受体(receptor for advanced glycationendproducts, RAGE)、低密度脂蛋白受体(low-density lipoprotein receptor,LDLR)等存在多种影响。本文就Aβ跨BBB转运受体相关研究进展进行概述。
在机体脑组织中,淀粉样蛋白前体蛋白(amyloid precursor protein,APP)依次经过β-分泌酶(BACE1)和γ-分泌酶的作用,可释放出Aβ[4]。Aβ由39~42个氨基酸组成,分子量为4.24KD[5]。在AD患者脑组织中,Aβ浓度异常升高会对脑组织神经元产生神经毒性,同时也会引起小胶质细胞的过度活化,使其分泌炎症因子引起炎症反应,进一步损伤神经元,形成恶性循环[6]。Aβ在脑内长期沉积形成老年斑是AD的病理特征之一,目前已知Aβ最有效的清除途径分别为Aβ降解酶的降解、细胞自我清除和跨BBB转运至外周清除[7]。脑组织细胞外的Aβ清除主要是通过Aβ降解酶代谢,Aβ的主要降解酶是脑啡肽酶(neprilysin, NEP)和胰岛素降解酶( insulin degrading enzyme,IDE)[8,9],通过把Aβ降解为分子量更小且毒性更低的多肽片段,进而避免脑组织神经元的损伤。细胞内的Aβ清除主要在溶酶体中进行,Aβ被神经胶质细胞和神经元等细胞摄取后,通过细胞溶酶体中的组织蛋白酶降解。由于BBB的存在,Aβ的向外周转运清除需要Aβ转运受体介导,通过转胞吞作用(transcytosis)来完成。机体BBB内外的Aβ含量处于动态平衡状态,即脑内Aβ会透过BBB转运到外周,同样,外周Aβ也会流入到脑组织中。有研究证实[10],在正常生理状态下,脑间质液中的Aβ浓度是体液浓度的6倍,但总量仅为体液总量十分之一。因此,通过外周途径清除Aβ,进而增加脑组织中Aβ向外周转运,也成为研究者的关注点。王延江等[11]曾通过并联共生AD转基因小鼠和野生型小鼠证实,外周脏器如肝脏、肾脏、肠道、皮肤等均具有清除脑内Aβ的能力,认为通过将Aβ转移至外周清除具有巨大潜力。因此,BBB对于调节脑内和外周的Aβ浓度具有重要作用。
BBB的细胞组成为脑毛细血管内皮细胞(brain microvessel endothelial cell,BMEC)、星形胶质细胞(astrocytes,AS)和周细胞[12],BMEC无窗孔结构,无吞饮小泡,细胞间紧密排列连接形成了连续的单层细胞屏障,控制并阻止物质在血液和脑组织中自由流动。周细胞会通过N-cadherin、缝隙连接和紧密连接等方式覆盖在BMEC表面。AS会通过终足围绕在BMEC和周细胞周围,构成BBB的第二道屏障。AS还能与神经元突触连接,通过响应神经传导来调节BBB的生理变化[12,13]。多数物质透过BBB都是通过特异型受体且使用ATP的主动运输[14],因而才能保证脑组织始终处于稳定的状态。在BBB的腔内与腔外存在多种Aβ转运受体,分别介导着Aβ由脑组织向外周或外周向脑组织的跨BBB转运。有研究指出[15],在AD患者出现认知能力下降前就已经发现BBB的结构损伤和功能障碍,认为BBB损伤会导致AD风险增加。Reinhold等[16]提出,由于周围神经损伤等因素导致BBB通透性增加,会导致如AD等中枢神经系统疾病恶化。
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受体(receptor for advanced glycation end products, RAGE)属于免疫球蛋白超家族成员,是一种位于细胞膜表面的多配体受体,由胞外区、单次跨膜区和胞内区组成[17]。RAGE是由牛组织中分离出来并识别的晚期糖基化产物,因此被称为晚期糖基化终末产物受体。RAGE和Aβ结合、反应后,激活小胶质细胞产生神经毒性分子,进而引起下游炎症信号级联反应,诱导AD病理变化,驱动AD发展过程[18]。RAGE还能增强β、γ分泌酶的活性。有研究证实,敲除RAGE基因的小鼠β、γ分泌酶活性表达降低,且更不容易产生Aβ沉积[19]。大量研究证实[18,20],RAGE是介导Aβ从外周向脑组织转运的重要受体,当RAGE结合Aβ由外周透过BBB后,Aβ和RAGE会影响紧密黏连蛋白(zonaocculdens)表达,增加BBB通透性,并进一步损害BBB的功能与完整性[21,22]。有学者提出[17],RAGE与Aβ的结合存在正反馈调节,会进一步提升RAGE的表达,进而增加Aβ由血脑屏障进入脑组织,形成恶性循环。Hong等[23]通过给AD大鼠注射RAGE抑制剂FPS-ZM1,检测到大鼠海马区Aβ含量明显降低,证实通过抑制RAGE的表达可以增强Aβ的清除。
低密度脂蛋白受体相关蛋白1(low-density lipoproteinreceptor-related protein 1, LRP1)是一种多配体单一跨膜受体,属于内吞性受体,系低密度脂蛋白受体(LDLR)家族中的一员,在BMEC腔外侧表达,是Aβ向外周转运的重要受体[24]。在脑组织中,Aβ与LRP1的配体如载脂蛋白J、载脂蛋白E和α2-巨球蛋白等结合后,被LRP1识别,通过胞吞作用转运至外周[25,26],为了避免血液中游离状态的Aβ含量过高,70%~90%的Aβ都是和LRP1紧密结合,通过血液运输到达肝脏被降解。LRP1不仅可以将Aβ移出脑组织,还可以将Aβ运输至小胶质细胞、星形胶质细胞和神经元等细胞的溶酶体中进行细胞内降解[3]。有研究发现[26,27],在AD的发展过程中,LRP1存在着自我冲突,在促进Aβ向外周清除的同时,还增强了APP的内吞作用和Aβ生成过程。临床证实,LRP1在AD患者和AD动物模型体内表达明显降低,进而导致脑Aβ沉积增加。LRP1和RAGE对Aβ的转运能力极强,体内Aβ的动态平衡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两者[28]。有研究提出[29],在理想状态下,如果中断Aβ从外周向脑组织转运,LRP1可以在1min左右就能将脑组织中所有Aβ转运至外周;反之,如果中断Aβ脑组织向外周转运,RAGE需要40min将血液中Aβ全部转运至脑组织中。
P-糖蛋白(P-glycoproein, P-gp)是ATP 结合盒(ATP-binding cassette, ABC)转运体家族中重要的外排转运体,又称ABCB1,位于血脑屏障内皮细胞管腔膜[30],分子量为170KD,其结构特征为两组各含610个氨基酸且结构近似的串联结构,通过60个氨基酸连接构成[31],共1280个氨基酸。它能识别多种底物,并利用ATP水解产生的能量,以外排的方式将底物转运出BBB,减少在脑组织的含量,避免在大脑中蓄积[32]。P-gp对多数底物均具有特异性,为大脑提供了重要的保护,由于其高运输效力和结构特异性,被称为BBB的“守门员”[33]。P-gp可以将Aβ泵出脑组织外,Bruckmann等[34]通过检测缺少P-gp小鼠和正常小鼠的Aβ含量发现, P-gp的缺失会导致Aβ从大脑中清除显著降低。还有研究提出[35],随着年龄的增长,BBB中外周转运受体LRP1和P-gp表达会明显下降,RAGE会成倍增加,从而导致Aβ脑组织和外周的动态平衡倾斜,引起脑内Aβ浓度增高。Hartz等[36]发现,抑制AD小鼠泛素-蛋白酶体途径,可防止P-gp降解并降低Aβ脑水平,也进一步证实P-gp可以有效地把Aβ从脑运输到血液,从而降低脑组织中Aβ的含量。
AD在中医范畴内属于“呆病”,在传统中医中就有诸多记载。2018年发布的《阿尔茨海默病的中医诊疗共识》提到,AD在早期、中期和晚期的症状分别为脾肾两虚、痰浊蒙窍和毒盛虚极等症状[37]。AD发病因素复杂,单靶点往往难以取得理想的治疗效果,中药本身具有多靶点、多途径等优势,在AD症状研究方面取得了一定的进展[38]。
近年来,研究者们发现大量中药单体、方剂可以通过调控Aβ转运受体蛋白、改变BBB生理结果等机制,对Aβ从脑组织向外周转运清除产生积极作用,进而达到降低脑组织中Aβ含量的目的。RAGE、LRP1和P-gp是Aβ跨BBB的主要受体,通过影响其表达,增强Aβ向脑外运输或减少Aβ向脑内流入,可以有效地减少Aβ在脑组织中沉积,避免引发神经损伤,改善其学习记忆能力。张云莎等[39]通过银杏内酯和银杏黄酮干预Aβ跨BBB低氧模型,证实银杏叶活性成分银杏内酯和银杏黄酮具有调节RAGE和LRP1、改善Aβ外周转运的作用。郑尧杰等[40]建立 Aβ25-35诱导的 PC12 细胞损伤模型,发现远志皂苷具有上调LRP1和下调RAGE的表达、抑制 Aβ毒性和保护神经元的作用。刘斌等[25]证实,补阳还五汤可上调外排转运体LRP1的表达,下调内向转运体RAGE的表达。郭园园等[41]通过四君子汤水提物干预Aβ25-35寡聚体诱导的人脑微血管内皮细胞,证实四君子汤可以有效降低RAGE和提升LRP1的mRNA及其蛋白的表达。以上研究成果说明,中药的单体或复方制剂可以通过调整Aβ的转运受体来改善对Aβ的清除。除了以上直接作用于Aβ转运受体外,还有改变BBB通透性[42]、调整转运受体特定配体表达程度[25]等间接影响Aβ跨膜的转运。
β-淀粉样蛋白假说是AD目前最受认可的机制,脑内Aβ的生成速率长期高于清除速率是导致Aβ在脑组织中异常沉积的主要因素,而BBB是调控脑内外浓度、维持动态平衡的重要部位。有研究证实,AD的发生与发展和周细胞变性、内皮细胞损伤、星形胶质细胞去极化、紧密连接完整性降低和基底膜紊乱触发等一系列BBB损伤有密切关联[43]。同样,脑内Aβ过多聚集与RAGE结合会损伤BMEC之间的紧密连接。在脑组织中,Aβ大量聚集会引发后续的炎性反应和氧化应激,最终导致了AD的病情恶化[44],RAGE和LRP1是控制Aβ动态平衡的重要介导受体。AD的发病因素复杂多样,应该从多靶点、多途径进行干预治疗。近年来,随着中药在治疗AD方面宝贵价值逐渐被发掘,大量的传统中药单体和复方制剂需要探索和实验,由于中药成分的复杂性和多元性,仍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进行科研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