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时空特征与实践逻辑*

2022-11-23 16:31邹一南
理论视野 2022年3期
关键词:中国式工业化现代化

■邹一南

【提 要】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是习近平基于世界现代化的多样性特征,凸显中国现代化道路的独特性而提出的一个重要命题。从现代化的时空视角上看,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具有显著的“并联”特征,表现为发展任务的高度叠加性、发展时间的高度压缩性、发展要求的多重协调性和发展战略的后发赶超性。这与西方发达国家“串联式”现代化道路截然不同。深刻理解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的时空特征,对于在实践上形成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和坚持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思想自觉,制定符合“四化”同步发展要求的经济战略,在抢抓机遇和规避风险的基础上保持经济持续健康发展,以及在统筹推进“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基础上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都具有重要意义。

习近平指出:“我国现代化同西方发达国家有很大不同。西方发达国家是一个‘串联式’的发展过程,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信息化顺序发展,发展到目前水平用了二百多年时间。我们要后来居上,把‘失去的二百年’找回来,决定了我国发展必然是一个‘并联式’的过程,工业化、信息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是叠加发展的。”[1]现代化的“并联式”过程是中国与西方国家在现代化发展时空特征上的最显著区别,这一特征又直接决定了我国在现代化实践中的发展任务、发展周期、发展要求和发展战略等变量。深刻理解中国式现代化“并联”的时空特征,准确认识这些特征对发展道路、发展模式的影响,对于走好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有着重要意义。

一、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具有发展任务的高度叠加性

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式”时空特征意味着现代化的几项发展任务要叠加乃至同步完成。对中国来说,现代化发展任务的叠加,既带来了利用现代文明成果缩短发展进程的机遇,也使得每一发展阶段的矛盾得不到充分释放而产生风险累积,因而需要我们在准确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的时空特征的基础上抢抓机遇、应对挑战。

(一)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信息化叠加发展

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信息化是任何国家实现现代化都必须完成的几项任务。对于西方国家来说,上述这几项任务是在长达二百多年的时间里依次完成的,各项任务之间阶段划分明确,前后次序衔接,是一个“串联式”发展过程。西方现代化起始于18世纪中叶的英国工业革命,早期的工业化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主,城市工业部门对劳动力的需求带来了农村人口向城镇的转移,并一直持续到20世纪中叶。人口的城镇化使得农业劳动力日益短缺,节约劳动的农业技术进步随即产生,农业也逐步完成了以机器代替人力的现代化进程。第二次世界大战后,信息技术的巨大突破引领了生产力的大发展和社会经济结构的质变,信息化时代随之到来。

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现代化要在不到100年的时间里完成,工业化、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信息化必然要叠加发展,某些时期甚至需要同步发展。因此,各项任务之间并没有一个明显的阶段划分,往往上一个阶段的发展任务尚未完成就要开启下一个阶段的发展任务,甚至在特定的历史时期,还需要颠倒本具备特定发展顺序的各项任务之间的先后次序,这意味着世界上任何基于西方“串联式”现代化经验而写就的现代化教科书,都难以为中国的现代化提供一个可以直接借鉴的模板。例如,西方现代化直到工业化后期,都没有遇到信息化这个任务,更不需要处理信息化与工业化融合的问题,而在中国开启工业化进程的时候,信息产业早已深刻地改变了工业的发展逻辑和运行方式,这使我国必须把工业化和信息化两步并作一步走,促进“两化”深度融合。[2]

(二)发展任务高度叠加是实现“弯道超车”的机遇

“弯道超车”是一个形象化的比喻,一个后发国家在现代化进程中的弯道超车,就是指其在一些关键的历史节点上,利用已有的人类文明成果和知识找到发展的捷径,缩短完成现代化各阶段任务所需的时间,拉进与先发国家的距离乃至实现超越。对于西方国家来说,其在“串联式”现代化发展的每个阶段,都需要在这一阶段内让社会中各种现代性要素得到充分发育之后,才能步入下一个发展阶段,因此每一个阶段历时较长。例如,西方国家的工业化进程大致都要经历消费品工业主导、消费品和资本品工业比重相当、资本品工业主导的三个阶段,每个阶段都经历了数十年的时间,这一发展规律就是著名的霍夫曼工业化定律。不仅是工业化,西方国家在推进城镇化、农业现代化和信息化的过程中,也都是按部就班地完成了每个阶段任务的子任务,在持续探索中形成了发展的规律。

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是在目睹了发达国家“成为现代”的全过程之后开启自己的现代化进程的,西方国家在突破发展瓶颈时形成的经验和陷入发展陷阱时积累的教训,都成了中国现代化道路上既有的知识存量。基于这些知识,结合自身实际,可以最大限度地规避弯路,并在发展的关键时点上实现超越。例如,在社会主义建设时期,基于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生产资料优先发展理论[3],以及“资本积累是工业化的本质”这一从西方工业化实践中总结出的规律,中国建立了有利于重工业部门资本积累的体制机制,跨过消费品工业主导的发展阶段,直接进入资本品工业为主导的发展阶段,迅速建立起完整的工业体系,大大缩短了工业化进程。虽然这种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也付出了很大代价,但对中国的工业化能够迅速赶上时代起到了重要作用。

(三)发展任务高度叠加易造成社会风险的累积

从传统向现代的转变,不仅是物质生产方式的巨变,也是人们思维方式的革命,而这一过程往往需要漫长的时间,甚至需要通过代际的更替去完成。对于西方国家来说,“串联式”的发展可以渐进的方式实现社会的变革,富于冒险精神的年轻人和坚持传统思维的老年人都可以在同一个时代找到足够的生存发展空间。因此,无论是从乡土文明走向城市文明,还是从工业化思维转向信息化思维,现代化给西方传统社会带来的每一次冲击,都有充足的时间去消化,发展带来的社会矛盾和风险相对容易得到疏解。

与西方国家不同,中国现代化各项任务的高度叠加,使得中国经常会面对前一个阶段的任务还未充分完成就要开启后一个阶段任务的情况,这种多任务并行、多目标并举模式的实施难度和给社会带来的风险都是“串联式”现代化模式所无法比拟的。例如,西方国家的农业现代化是在工业化和城镇化完成后发生的,工业化的机器代替人力效应和城镇化的农村劳动力减少效应使得农业现代化水到渠成。而在中国,农业现代化是与工业现代化同时提出的,并且在城镇化刚走过半程时就已取得了长足的发展,这使得在2亿多农业转移人口尚未完全融入工业和城市的时候,农业和农村就已大大减少了对劳动力的需要。[4]对此,中国唯有一方面加快农业转移人口市民化进程,另一方面保留进城打工者的农民身份和农村土地权利,从而最大限度规避“并联式”现代化带来的社会风险。

二、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具有发展时间的高度压缩性

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式”时空特征意味着现代化发展周期的缩短,同样的路程要在更短的时间内走完,必须保持一个较快的行进速度。由于在发展的不同阶段,增长动力的来源有所不同,适时推动发展方式转变,是保持经济在现代化全过程中持续稳定增长的关键。

(一)用100年的时间走完300年的道路

西方各国的现代化虽然历时不完全相同,但其“串联式”发展过程至今大多经历了200年以上。如果以工业革命为标志,英国的现代化开始于18世纪中叶,完成于20世纪初,历时约250年;法国的工业化从19世纪初开始起步,但一般把法国现代化的起点认定为1789年的大革命,其现代化的完成时间是20世纪中叶,历时约160年。美国1776年独立,现代化开始起步,到20世纪30年代基本完成,历时约150年;德国的现代化起始于19世纪30年代的德意志工业革命,由于长期未真正实现统一,其现代化进程经历过反复,可以认为直到20世纪末两德统一之后才完全实现,历时约160年。

从理论上讲,中国的现代化最早可以追溯到清末洋务运动,但仅限于从西方引进军事装备和机器生产的洋务运动并未带来全局意义上的工业革命。真正意义上的现代化进程开始于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如果按照2035年基本实现现代化来计算,将历时85年,即使按照2050年来计算,也不过100年。因此,中国走完现代化全过程所花费的时间仅相当于西方国家的1/3到2/3左右。如果把二战后的信息革命和当前的数字化革命对现代化外延的拓展计算上,并认为中国与西方国家完成现代化的时点相同的话,整个现代化的历时将达到300年左右,更是远远长于中国。这意味着,中国将会用100年的时间走完西方国家300年走完的现代化道路。

任何一个国家的现代化进程都要经历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后工业社会三种社会形态。西方国家用了近300年的时间度过三种社会形态,这一时间跨度足以使每种社会形态得到充分发展,社会形态转化时产生的矛盾得以充分释放。而中国现代化“并联式”发展道路把西方“串联式”发展道路近300年的时间跨度压缩在100年左右,使国家需要在同一个时间截面上面对分处农业社会、工业社会和后工业化社会的不同区域,也需要在同一个区域范围内面对上一个社会形态中的矛盾尚未充分化解而下一个社会形态中的新矛盾又叠加产生的复杂局面。著名政治学家亨廷顿曾指出,“现代性产生稳定性,而现代化却产生不稳定性”,当不同类型矛盾的累积突破社会压力阀后,就会以群体性事件等形式爆发出来,造成社会的不稳定,对现代化进程产生影响。因此,中国在现代化道路上所要面临的风险和矛盾是世界上已经完成现代化的西方国家所不能比拟的。这也对中国现代化的推动者协调改革、发展、稳定三者关系的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二)发展时间的压缩要求保持较高的经济增速

现代化发展时间的压缩,决定了中国需要有一个更高的经济增长速度,并且这个速度必须明显高于西方发达国家,唯有如此,才能最终在经济总量和人均GDP等核心指标上达到与现代化国家相当的水平。从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至今的七十多年,中国保持了一个远高于西方国家的经济增长,GDP增长率年均达到8.3%。对比来看,在1949年,中国的经济总量和人均GDP分别只有123亿美元和23美元,同年美国的经济总量和人均GDP分别为2673亿美元和1882美元,中国这两项指标分别为美国的4.6%和1.2%。到2020年,中国的经济总量和人均GDP分别已达14.73万亿美元和1.13万美元,同年美国的经济总量和人均GDP分别为20.94万亿美元,中国这两项指标已分别达到美国的70.3%和17.8%。从过去70多年的现代化进程来看,较高的增速已大大缩短了中国和发达国家的差距。

面向未来,我们仍需保持较高的经济增速。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提出,2035年我国人均GDP将达到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按照世界70个高收入国家中位数水平计算,当前处于这一位置的国家是葡萄牙,其人均GDP约为2.1万美元。假设葡萄牙在未来15年保持2.5%的GDP年均增速,中国要想在2035年赶上葡萄牙,需要实现4.7%的年均GDP增速,这是实现基本现代化的底线要求。从当前我国经济增长的趋势看,4.7%绝非一个可以轻而易举达到的水平,实现这一目标需要科学的谋划和艰苦的努力。

当桩体被上拔的瞬间,桩体因周围射流与底缘之间出现空隙,空隙无法及时补气,此时易产生负压,会使桩体底缘处的水压力脉动性增强,产生下吸力。桩底下吸力参照《水利水电工程钢闸门设计规范》(SL 74—95)中,闸门底缘部分的平均下吸强度20 kN/m2计算,则桩底下吸力P为4 kN。

(三)较高的经济增速要通过高质量发展实现

党的十九届六中全会《决议》强调,必须实现创新成为第一动力、协调成为内生特点、绿色成为普遍形态、开放成为必由之路、共享成为根本目的的高质量发展。高质量发展并不意味着放弃增长速度。事实上,经济增长速度和经济发展质量二者的关系是辩证统一的,高质量发展的最重要标志还是经济能够保持一个较高的增长速度,只是实现方式要发生包括质量、效率、动力在内的一系列深刻变革。在不断变化中推动经济社会发展,本身也是“并联式”现代化的基本特征。

高质量发展的关键还是要提高全要素增长率。首先,促进技术进步是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最有效的途径。生产要素的高积累曾经对经济增长做出重要贡献,改革开放前30多年中国经济的高增长主要依赖的就是劳动、资金、土地三大要素的高积累,而在当前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完毕、贷款对经济增长的促进作用下降、以地谋发展的模式难以为继的背景下,必须从技术进步的角度挖掘全要素生产率提升的空间。对此,应立足于自主创新,建立市场导向、企业主导、产学研融合的科技创新体系[5],发挥新型举国体制对核心技术攻关方面的重要优势,集中力量在工业母机、重要材料、精密仪器、高端零部件、基础软硬件等我国相对薄弱的科技领域上寻求突破,打通产业链堵点,实现高水平的自立自强。其次,推动制度优化也是提高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源泉。要下大力气去破除制约各类生产要素创造价值的体制机制障碍,以市场化手段释放沉淀资源,以竞争机制优化资源配置,使创新源泉充分涌流。

三、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具有发展要求的多重协调性

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式”时空特征意味着发展必须摒弃物质文明“单兵突进”的模式,而要在发展过程中统筹物质文明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和生态文明的关系,按照“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全面推动社会进步,创造出新的人类文明形态。

(一)专注于物质文明发展的机会窗口已经关闭

通过不断提高社会生产力水平实现物质财富的极大丰富是现代化最为核心的内容。对于西方发达国家来说,其现代化过程的“串联式”发展特征,不仅为依次完成物质文明各个方面的任务创造了条件,也为物质文明“单兵突进”式的发展提供了一个漫长的机会窗口期。由于在现代化早期,人们的权利意识尚未充分觉醒,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念还没有深入人心,西方国家在发展中无须兼顾物质文明、政治文明、精神文明、社会文明、生态文明的协调发展,而可以专注于物质文明这一主要目标,待这一目标的阶段性任务实现后再考虑其他目标。例如,西方国家普遍经历了先污染、后治理的过程,其为实现自身发展而造成的生态环境破坏影响深远,物质文明在很大程度上是通过牺牲生态文明换来的。

相比之下,当中国开启自身的现代化进程时,在发展中仅专注于单一物质文明目标的机会窗口早已关闭,先污染、后治理的发展模式已不可复制。1972年,因致力于研究未来全球发展问题而名噪一时的国际组织“罗马俱乐部”发布了研究报告《增长的极限》,该报告基于资源环境约束,为世界经济设计了“零增长”的方案,在全球引发了巨大反响。如果说罗马俱乐部的呼吁尚未对中国工业化进程产生实质影响的话,2016年的《巴黎协定》则对未来人类应对气候变化的行动作出了统一安排。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大国,中国也向世界作出了减排的郑重承诺,提出了“2030年碳达峰、2060年碳中和”的目标,经济发展被加上了十分严格的资源环境约束。

(二)发展要求的多重协调性需要“五位一体”总体布局

中国作为现代化的后来者,在推动发展的过程中,不仅要持续加深对本国经济社会可持续发展、自然资源永续利用规律的认识,也要不断地调整自己与世界的关系,促进东西方文明的交流互鉴,加深彼此的理解和包容。中国的现代化道路不能根据西方国家近代化的“一般过去时”所展现出来的发展规律要求自己,而必须按照世界现代化前沿的“现在进行时”统筹本国文明发展的各个方面。因此,基于“五位一体”的总体布局来推动国家现代化进程就成了必然选择。

统筹五个文明发展的战略布局,从最初的形成到最终的完善总共不过30年的时间,这进一步凸显出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式”发展特征。1982年,党的十二大首先提出了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一起抓的战略,这是中国“多位一体”布局国家现代化进程的最初形态。2002年,党的十六大进一步提出了“政治文明”的要求,将“两个文明”扩展为“三个文明”。2007年,党的十七大进一步把社会建设纳入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范畴,将“三位一体”扩展为“四位一体”。2012年,党的十八大进一步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总体布局的范畴,形成了经济建设、政治建设、文化建设、社会建设和生态文明建设“五位一体”的全面建成小康社会总布局。可以看出,“五位一体”总体布局的形成和完善是一个不断加速的历史过程,它内生于“并联式”现代化发展的逻辑,契合五个文明统筹协调发展的根本要求,为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指明了前进方向。

(三)创造人类文明新形态

习近平曾指出,中国的人口数量比世界上全部发达国家人口的总和还多,全部进入现代化就意味着世界发达水平人口要翻一倍多,如果中国人以现在发达国家人口的资源消耗方式来生活,世界是无法承受的,因此必须通过科技创新,转变经济发展方式。[6]发展方式的转变,也就是文明形态的转变。中国现代化是人口规模巨大的现代化,是全体人民共同富裕的现代化,是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相协调的现代化,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现代化,是走和平发展道路的现代化,这既是中国现代化建设必须坚持的方向,也是世界其他发展中国家走向现代化可以借鉴的方案。

四、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具有发展战略的后发赶超性

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式”时空特征,意味着国家的发展要从远远落后于世界潮流逐渐转变为跟跑、并跑乃至领跑。对于中国来说,后发赶超式的现代化本身就内含着很强的民族复兴诉求,而中国共产党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则是承载这种后发赶超战略必然的使命担当和制度安排。

(一)中国式现代化承载着近代以来反压迫的强烈历史诉求

西方发达国家的“串联式”现代化是基于自身经济、政治、文化等现代化要素的嬗变,在没有外部压力的条件下,按照一定的规律有序发展起来的,其内部社会矛盾的运动是根本性的推动力量。西方世界虽然也早早形成了民族国家,但其现代化虽也包含追求自立自强、民族复兴的历史任务,但是一种社会自发的、自下而上的发展演变过程。

与西方不同,中国“并联式”现代化是在早期面临半殖民化生存威胁、后期遭受超级大国压迫下做出的被迫反应,是社会在外部冲击下引发内部的思想变革、制度变革进而延伸到经济变革的过程,属于费正清提出的“冲击—反应”模式或汤因比提出的“挑战—迎战”模式。因此,中国的现代化从一开始就承载着中国近代以来的强烈历史诉求,具有鲜明的民族性和人民性,现代化战略的制定必然会明显地表现出赶超特征。[7]

(二)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是赶超型战略内生的制度安排

实施赶超型发展战略,必须依赖特定的制度安排。中国的现代化是在农业占国民经济比重的大头,农民占人口总量近90%的条件下起步的,改变落后的经济结构,快速实现农业国的工业化是新中国第一代领导人的最大心愿。按照西方国家的工业化发展路径,工业化的起步要经历作坊手工业、工场手工业、机器大工业的一系列过程,这对于迫切追求工业化的中国来说,显然过于漫长。因此,新中国成立初期的第一代领导人,几乎毫无犹疑地选择了重工业优先发展战略,相应地匹配了一套有利于资本积累的要素价格体系,并实施了高度管制的微观经营机制,形成了经典社会主义制度下的计划经济体制。这套体制有力地推动了工业化进程,为赶超发达国家奠定了工业基础。20世纪80年代之后,顺应国内外发展的新形势,中国坚定不移地实施改革开放,大刀阔斧地推动经济结构调整和经济体制改革,以农村剩余劳动力转移支撑下的劳动密集型产业融入国际大循环,创造了经济增长的奇迹,大踏步赶上了时代,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焕发出新的生机。

党的十八大之后,中国经济发展受到“三期叠加”的冲击,经济体制改革面临艰巨复杂的任务,对外开放更是遭遇经济全球化的逆流,内外矛盾交织、形势错综复杂。针对这种局面,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巨大的战略勇气和政治智慧继续推进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在新时代的发展,一方面通过全面深化改革,集中破解经过三十多年高速增长所积累下来的一系列问题,另一方面大力推动发展方式转变,实现由高速增长向高质量发展的转型升级。面对美国等西方国家对中国发展赶超的遏制,以新型举国体制攻关“卡脖子”的关键技术,以强有力的扩大内需政策建立超大规模市场,同时在国际上坚定不移地发挥经济全球化推动者的作用,打开了经济发展的新局面,彰显了社会主义“集中力量办大事”的制度优势。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的保驾护航下,中国前所未有地走近世界舞台的中央,前所未有地接近民族复兴的梦想。

(三)中国共产党是实现民族复兴必然的使命担当者

与“串联式”现代化内生、自发的演进逻辑相吻合,西方国家的政党政治也是为了满足多元化的社会利益表达而采取的制度安排。建立在不信任文化基础之上的资本主义政治制度和充当资本代言人的资产阶级政党,自诞生之日起就把维护本集团的利益作为政党生命延续的唯一目标,不仅无法为全社会提供一个能够凝聚人心并甘愿为之奋斗的长期目标,也难以有效回应民众的短期诉求,而是陷入利益争夺、政党恶斗、阶层对立的泥淖而不可自拔。

与之形成鲜明对照的是,中国共产党自诞生之日起,就拥有崇高的政治理想和远大的发展目标,执政党鲜明的使命性特征,与民族国家强烈的历史诉求一拍即合,在相互成就中共同选择了“并联式”现代化发展道路。一百年来,中国共产党始终致力于构建一个摆脱封建糟粕、超越资本主宰、凝聚多方合力、增进人民福祉、实现人类解放的社会发展新形态。展望第二个百年,中国共产党必将继续肩负民族复兴的历史责任,利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赋予的制度优势、发挥中国人民勤劳智慧勇敢的优秀品质、激发中国作为超大型经济体的人力资源和市场规模潜力,走出一条21世纪的中国式现代化新道路。

习近平指出:“走自己的路,是党的全部理论和实践立足点,更是党百年奋斗得出的历史结论。”[8]中国式现代化在时空维度上的“并联”特征,意味着中国共产党领导中国人民建设的现代化,主观上必须是在不断探索中走出的一条显著区别于西方国家的现代化新道路,同时也在客观上为其他发展中国家提供了一套实现现代化的中国方案,为世界现代化的理论和实践开辟了多样性的样本。深刻理解和把握中国式现代化的“并联”过程这一时空特征,在实践中有针对性地趋利避害,是我们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建设的新征程上走好自己的路,夺取第二个百年奋斗目标新胜利的重要理论武器。

注释

[1]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习近平关于社会主义经济建设论述摘编》,中央文献出版社2017年版,第159页。

[2]杨振:《“四化同步”发展的现实挑战与应对策略》,《理论视野》2015年第8期。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6卷,人民出版社2009年版,第550页。

[4]邹一南:《农民工落户悖论与市民化政策转型》,《中国农村经济》2021年第6期。

[5]刘世锦:《推动经济发展质量变革、效率变革、动力变革》,《求是》2017年第22期。

[6]《坚定不移创新创新再创新加快创新型国家建设步伐》,《人民日报》2014年6月10日。

[7]谢海军、马昕蔓:《中国现代化“并联式”发展道路的新特征分析》,《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18年第6期。

[8]习近平:《在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庆祝大会上的讲话》,人民出版社2021年版,第1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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