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众化到普及化：地方高校社会服务模式转变

贺 兰

（淮阴工学院，江苏 淮安 223003）

20世纪70年代，马丁·特罗最早对高等教育发展阶段开展了较为系统的研究，提出了其著名的高等教育发展“三阶段论”。“三阶段论”的基本观点是：当高等教育的规模扩大到为15%左右的适龄青年提供学习机会时，高等教育由精英型转向大众型，当规模达到为50%适龄青年提供学习机会时，高等教育开始迈向普及化。马丁·特罗认为“三阶段论”中数字指标的意义在于预警，即提示人们：当高等教育规模达到一定区间时需要在教育结构上及时做出调整[1]。因此，当高等教育规模从大众化进入普及化，高等教育的性质、结构、功能等都将发生改变[2]。2019年，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51.6%[3]，2020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为54.4%[4]，根据“三阶段论”，从量的维度来看，我国高等教育已迈入普及化发展阶段。社会服务作为高等教育三大职能之一，伴随着高等教育由大众化进入普及化，高校开展社会服务的主要模式必将发生转变。

地方高校大都伴随着我国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而产生，在大众化发展阶段，高校从社会边缘逐步走进社会中心，产学研相结合的高等教育得到发展。因此，在大众化阶段，地方高校开展社会服务的主要模式是深化产教融合。进入新时代，我国高等教育迈入普及化发展阶段，接受高等教育不再是少数人的事情，而是广大适龄青年甚至任何一个公民的基本权利，普及化时代高等教育的使命也不再只是培养社会所需的各类人才，而是提高公民整体素养[5]。因此，在普及化发展阶段，地方高校开展社会服务的主要模式将是致力于学习型社会的构建。

一、我国高等教育由大众化到普及化的发展历程

与欧美等西方国家相比，我国高等教育发展时间较为短暂，从1895年我国近代第一所大学——北洋公学建立至今不过127年，而我国高等教育发展实现由精英化到大众化再到普及化的历史性跨越，也不过是自上世纪80年代始至今短短近40年。

1977年，中断十年的中国高考制度恢复，1978年12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在北京举行，作出把工作重点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中国发展走上了改革开放的伟大征程。在此时代背景下，1983 年，教育部、国家计划委员会印发《关于加速发展高等教育的报告》，指出“加速发展高等教育事业，已成为刻不容缓的大事”[6]。1992年，邓小平同志在南巡讲话中提出“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同时，国家教育委员会印发《关于加快改革和积极发展普通高等教育的意见》，其中指出，“使我国高等教育的发展在质量、数量、结构和效益等方面达到一个新的水平，并为下世纪的更大发展和提高打下坚实基础”[7]。在国家政策的稳步调整下，我国高等教育毛入学率从1983年的2.1%增长至1993年的4.7%。1999年6月，国务院总理办公会议决定“大幅度扩大高等学校招生规模”[8]，致使当年的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迅速攀升至10.5%。自1999年开始，我国普通高等教育连年扩招，到2002 年，毛入学率达到15%。自此，我国高等教育进入大众化发展阶段。到2019年，高等教育毛入学率达到51.6%，由此迈过普及化门槛，开启了我国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新征程。

纵观世界高等教育发展历程，从精英化到大众化再到普及化是必然趋势[2]，因此，普及化将是21世纪全球高等教育发展的基本特征和总体趋势。毛入学率这一“量”化指标只是普及化高等教育的外部表现，高等教育进入普及化将意味着新的社会发展时期对高等教育发展的更高要求，高等教育将发生多方面“质”的变化。在高等教育大众化发展时期，地方高校立足地方办学，以服务地方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为宗旨，不断深化产教融合，实现了地方高校与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协同共进、互利共赢。进入高等教育普及化阶段，地方高校与地方的连接将更为紧密，其社会服务职能必将发挥越来越重要的作用。面对新时期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的新变化，地方高校开展服务社会的模式也将随之改变。

二、大众化时期地方高校社会服务的主要模式：深化产教融合

随着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发展，地方高校积极转变发展方式，不断深化产教融合，通过提高为地方经济社会发展服务的能力，办学质量不断提升，办学特色不断彰显，核心竞争力不断增强。

（一）深化产教融合是地方高校的发展趋势与必然选择

首先，国家政策导向明确。2015年10月，教育部、国家发展改革委、财政部等三个部门联合印发《关于引导部分地方普通本科高校向应用型转变的指导意见》（教发〔2015〕7号），要求“以改革创新的精神，推动部分普通本科高校转型发展”“推动转型发展高校把办学思路真正转到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上来，转到产教融合校企合作上来”“深化产教融合、校企合作，促进高校科学定位、特色发展”。2017年12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国办发〔2017〕95号），其中指出，“深化产教融合，促进教育链、人才链与产业链、创新链有机衔接，是当前推进人力资源供给侧结构性改革的迫切要求，对新形势下全面提高教育质量、扩大就业创业、推进经济转型升级、培育经济发展新动能具有重要意义”[9]。

其次，地方政府需求迫切。以江苏省为例，为贯彻落实《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若干意见》（国办发〔2017〕95号）的指示意见和精神要求，江苏省政府办公厅印发《关于深化产教融合的实施意见》（苏政办发〔2018〕48号），从强化产教融合统筹规划、发挥企业产教融合重要主体作用、深化产教融合人才培养改革、强化产教融合教师队伍建设、加强产教融合平台载体建设、加强产教融合政策支持等几大方面提出了深化产教融合的具体实施意见。

最后，从地方高校自身发展来看，一方面，地方高校凭借属地管理与依托地方办学的优势，成为地方人才、科技、资源中心，在服务和推动地方经济社会发展中，通过深化产教融合体现了办学特色，提升了办学水平；另一方面，在高等教育大众化进程中，地方高校坚持以社会需求为导向，通过深化产教融合培养应用型人才，缩小了人才培养与社会需求脱节的问题，逐步实现了高校与社会的无缝对接，在深化产教融合过程中实现学校和地方资源共享、互惠共赢。

（二）地方高校深化产教融合成效显著

从高校方面来看，地方高校建立健全了以需求为导向的人才培养结构调整机制。首先，地方高校积极强化市场的有效调节功能和作用，以企业行业对人才的需求、就业单位对毕业生质量的评价等作为学校人才培养规模和结构调整的主要依据。其次，地方高校坚持以需求为牵引、以问题为导向，积极强化学科专业规划，建立紧密对接地方产业链、创新链的学科专业体系，集中力量办好地方急需、优势突出、特色鲜明的学科专业。同时，围绕不断发展的新模式、新情势、新产业、新业态等，及时调整学校学科专业设置，加快推进新工科、新文科建设。再有，严格实行专业预警和退出机制，对照经济社会发展需求，及时调整设置雷同、就业率低、发展前景差的专业。最后，积极发展研究生教育，大力培养高质量高层次应用型人才，不断满足地方经济社会发展需求。

从企业方面来看，企业增加了参与的主体性。首先，企业参与地方高校教育教学改革不断深入。企业通过参与学校学科专业发展建设规划、人才培养方案设计、教学方式方法改革等途径积极参与地方高校教育教学改革；同时，聘任到校的企业导师积极参与学校课程设置、教材开发、学生管理改革等工作，企业联合地方高校设立产业学院和企业工作室、实验室、创新基地等，将企业需求融入人才培养环节，推进地方高校应用型人才培养模式改革。其次，企业开展生产性实习实训不断强化。企业积极根据学校的要求，与学校共建共享生产性实训基地，一方面，提供相应的设备条件和工作岗位建立校外实习基地，直接接收学生实习实训，另一方面，投入设备和资金，建立高水平的校内实训基地，协助学校完成实践教学环节培养任务。再次，企业参与协同创新和科研成果转化积极性增强。企业积极与地方高校围绕产业关键技术、核心工艺和共性问题开展协同创新，积极参与地方高校的应用研究、工程技术研究项目并参与制订成果转化方案，支持高校科研成果和核心技术转化。最后，企业职工在岗培训和继续教育力度不断强化。地方企业不断创新教育培训方式，积极向地方高校购买培训服务，通过校企联合培训，不断增强企业一线从业人员技术技能。

三、普及化时期地方高校社会服务的主要模式：构建学习型社会

从大众化到普及化，高等教育的内涵从越来越多的传统适龄青年进入学校学习转变为有接受高等教育需求的个体随时随地都能享受教育[10]，高等教育从阶段性学习转变为终身教育。地方高校因其属地办学性质和较低的入学门槛，将是普及高等教育的主力军。因此，面对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阶段的新特征，地方高校要积极发挥社会服务职能，服务于学习型社会建设，引导社会公民终身学习。

（一）学习型社会概念内涵

“学习型社会”这一概念由美国学者罗伯特·哈钦斯于1968年在其著作《学习型社会》中首次提出。哈钦斯主张向任何人提供任何人生发展阶段的任何学习机会[11]。他认为，学习型社会的主要内涵是除了能够为人们在成年后提供继续教育之外，还能够帮助人们成功实现个人价值的转变，社会要从“学校化社会”转变为“学习型社会”。1972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发布《学会生存——教育世界的今天和明天》研究报告，首次将“学习化社会”与“终身学习”并列，认为在21世纪“学会生存”就是要把学习当成一种生活方式，树立终身学习的理念，“学习化社会”的一个重要标志就是学习成为整个社会成员一项经常的重要活动。该研究报告强调：“一个社会既然赋予了教育这样重要的地位和这样崇高的价值，那么这个社会就应该有一个它应有的名称——我们称之为‘学习化的社会’。”[12]

当前，我国正处于全面建成小康社会、加快推进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新阶段，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既是提升国家竞争力和实现社会主义现代化的重大战略任务，又是促进社会和谐发展和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个性化、终身化学习需求的重要依托。党的十八大指出，“要进一步提高对推进终身学习重要性和紧迫性的认识，努力探索中国特色学习型社会建设新路径”。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要求“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大力提高国民素质”。建设学习型社会意味着高等教育需要突破社会公民接受教育的年龄与场所等限定，以全体公民为受教育主体，提供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教育服务，不断促进人的全面发展，进而推进形成全民学习和终身学习的社会风气。学习型社会的构建已成为社会各界应尽的义务，各方面都拥有优势的高校更应义不容辞地服务于学习型社会的构建。

（二）学习型社会建设对高等教育的需求

在普及化阶段，高等教育是普遍的、普惠的，高等教育需要满足社会公民随时随地接受教育的需求和愿望[10]，更多高中毕业生以及非传统适龄青年，都将获得接受高等教育的机会。社会公众只要有意愿、有能力，就能进入高校学习，学习型社会中的全体社会公民都将成为高等教育的服务对象。学习型社会要求高等教育突破受教育者年龄与学习场所等限定，建设更具开放性和包容性的高等教育体系，为社会民众自身发展和社会文明进步服务，为构建学习型社会做好准备，这也是我国普及化高等教育发展的应有形态。

地方高校作为我国高等教育系统的主体部分，要在创建学习型社会的过程中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不断增强社会服务的主动意识、大局意识和创新意识。地方高校拥有高水平的师资队伍、丰富的课程资源、优秀的校园文化等可共享资源，具有举办成人高等教育和非学历教育等优越条件和丰富经验。因此，地方高校应充分发挥其社会服务职能，在建设学习型社会的过程中发挥引领和导向作用，这也是地方高校不可推卸的责任和使命。

（三）个体和经济社会发展对高等教育的需求

进入普及化阶段后，接受高等教育将成为全体公民的一项基本义务。高等教育的价值重心逐步从知识价值、社会价值转变到个体价值，这也是我国高等教育普及化走向学习型社会的必然要求。一方面，随着经济发展的转型升级和科技知识的快速更迭，社会对个体能力提出了新的要求，社会从业人员的技能已经不能满足新的经济社会发展要求。因此，在新的经济社会发展形势下，为提高自身竞争力，社会从业者尤其是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群，将选择进入高校接受进一步的继续教育或职业培训，通过再次或多次的继续教育不断更新知识、提高技能。另一方面，随着终身教育观念的发展，越来越多适龄青年将接受高等教育，同时，曾接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公民，为进一步提高生活质量和满足个人学习需要，其再次接受高等教育的需求也将不断增强。因此，地方高校应充分发挥自身服务社会的功能，满足特定群体的高等教育需求，加快构建学习型社会的步伐。

四、普及化时期地方高校参与学习型社会构建的路径

（一）利用信息技术，推进在线教育

马丁·特罗认为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使得全体社会公民都可以获得在各个学科、不受时空限制而接受终身教育的机会[13]。从信息技术参与教育发展的历史来看，信息技术发展对高等教育最大的影响是高校教学模式、教学方式的改变。高等教育除传统的课堂面对面教学外，增加了远程的线上教学方式。而现今随着互联网的普及，各种开放教育和网络教育成为开展高等教育的另一种重要形态和社会民众接受高等教育的重要途径。信息技术的迅速发展，使得学习者随时随地接受高等教育成为现实。在高等教育普及化过程中，在线教育因其形式灵活便捷、时间地点机动弹性、不受教育设施限制等优势，将逐渐成为实现高等教育的重要途径。因此，在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阶段，地方高校要积极利用信息技术，开发具有本校特色的精品课程、视频公开课，实施网络学习与全日制学习成果的互认和衔接，不断改进教育教学技术，推进教育数字化发展，搭建终身学习平台，着力服务于学习型社会构建。

（二）发挥自身优势，办好继续教育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要求：“办好继续教育，加快建设学习型社会，大力提高国民素质。”学习型社会主张高等教育要采取回流教育、继续教育的做法，因此，成人学生重新回到大学将是学习型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基于此，高校继续教育将是学习型社会的重要支撑。一方面，高校应充分发挥先进的教育设施、雄厚的教师资源、完善的专业体系和与国际接轨的科研模式等优势，不断地动员和吸引社会公民以各种方式接受教育，积极参与终身学习。另一方面，地方高校具有服务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的传统和优势，能更为灵敏地感受和反馈地方经济社会发展对教育的需求，也能更好地回应地方从业者的教育需求。因此，地方高校应结合自身条件，发挥自身优势，着力培养地方经济社会建设所需人才，积极为地方社会公民提供继续教育机会，尤其是在实践类的技能培训方面，可以为社会劳动者提供丰富的技能培训便捷平台。总之，地方高校应充分利用自身完善的继续教育体系，为社会公民进行知识的更新、补充和能力的拓展、提高提供服务，使他们能够更好地工作、更好地生活。

（三）采取灵活教育形式，实施个性化教育

有学者认为，高等教育普及化具有大规模、多样性、社会化和个性化等突出特征[14]，即，普及化时期的高等教育形式将更为开放、多元，高等教育过程将更为人本化、个性化，以实现每一位学生的全面、自由和个性化发展[15]。这就要求在高等教育普及化发展阶段，高校要积极推进教育形式灵活化，实施个性化教育。因此，地方高校应以“因材施教”为教育理念，树立多样化的人才培养观，尊重受教育者的个体特征及个性差异，设计个性化人才培养方案，尊重受教育者的学习自主性，采取灵活的教育形式，培养受教育者的学习能力。同时，为适应社会成年群体返校学习的期望和要求，地方高校要改变学科专业设置情况和人才培养模式，积极建设技术技能培训项目，降低入学门槛，放宽年龄和学历限制，灵活设置和安排课程，提供各种成人教育、职业培训。

（四）拓展教育阵地，联合社区教育

构建人人时时处处学习的学习型社会，除拓展学校教育的规模和范围外，关键点在于加强对社会公民的继续教育。社区是社会公民重要的生活和活动场所，因此，社区将成为社会公民接受继续教育的重要阵地，社区教育将成为我国构建终身教育体系的重要环节和建设学习型社会的主要途径。地方高校可以利用自身教学、科研、人才等方面的优势，为社区提供不同层次、不同领域的教育服务，地方高校通过将优质教育资源融入社区之中，不断强化师生参与社区教育服务的责任担当。如此，一方面可以有效提升社区教育的层次与水平，推进社区教育发展的专业化，另一方面有利于拓展社区教育的角度与视野，提高社区教育的有效性和实用性，全面提高社区居民综合素养，继而提升社区经济社会文化层次与水平。

五、结语

从马丁·特罗于1962年率先提出“大众高等教育”的概念，到1981年滕大春先生首次将特罗的理论引介到我国，再到如今我国已顺利迈入普及化发展阶段，我国高等教育既发生了“量”变，也不断进行着“质”变。高等教育的普及化不是终结，高等教育普及化时代的到来意味着高等教育发展进入新的起点、迈入新的阶段。这需要教育研究者和实践者对高等教育发展阶段特征与规律进行更加全面、深入、系统、客观的研究。高校的社会服务职能自其产生之日起，对社会的发展进步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如今高等教育与社会发展、公民发展早已融为一体。随着普及化时代的到来，学习已不再仅仅意指于学龄期间在学校接受教育，终身学习将成为全体社会公民的成长自觉。因此，在服务社会发展上，高校特别是地方高校，应致力于推动全民终身学习，服务于学习型社会构建，满足社会主义新时代发展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