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

王 星

习近平总书记在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指出：“当前，国内外形势正在发生深刻复杂变化，我国发展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前景十分光明，挑战也十分严峻。”〔1〕“上兵伐谋”（《孙子兵法·谋攻篇》），面对世界百年未有之大变局，应对我国发展道路上的严峻挑战，研究和运用中华传统谋略思想，特别是具有代表性的传统军事谋略思想，具有重要意义。

一、合利而动

“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孙子兵法·火攻篇》），是否符合利益是行动的根本标准。

（一）总体利益优先。利益可分为总体利益和部分利益，如长远利益和暂时利益、全局利益和局部利益，要优先争取总体利益。“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要从总体利益出发考虑部分利益，争取到了总体利益，部分利益就容易争取，甚至顺势不争而得。对一些对总体影响不大、即使暂时失去以后还可以再争取回来的利益，或者争取过来代价过大、无益于总体的利益可以暂缓争取，等待时机成熟和条件允许了再争取。

（二）重视谋势。“善弈者，谋势；不善弈者，谋子。”“势”就是有利的状态和形势，如地理位置有利的“地势”、时机有利或者时间的推移对我方有利的“时势”、友多敌少的“人势”等，是一种特殊的利益。“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孙子兵法·势篇》）善于作战的人往往能够顺应客观规律，利用各种条件造就自己的总体优势,我方要主动创造和谋取对提高总体竞争力或者最终胜利有关键影响的因素。

（三）增进共同利益。在增进共同利益的过程中提高我方相对实力，即相比于他方，我方实力增长得更多更快。这种有利态势要想方设法维持，增进共同利益无形中可以减少我方前进道路上的阻力因素，增进良性关系。

（四）及时自主判断“合于利”。形势变化万千，要克服行为惯性，及时评估形势，依据是否符合我方利益的标准作出反应，以获取尽可能多的利益或者最大程度规避损失和风险。要自主判断是否符合我方利益，不能因为外部强加于我方的所谓“责任”而陷入被动、空耗力量。

二、难知如阴

要使对手不知我方虚实，显示给对手的状态要像阴云蔽天般难以把握。

（一）做好保密。我方的意图和谋划不能暴露，“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2〕，我方的谋略要像国家的利器一样不能让对手知道。博弈高手落子无声，但谋划已在心中，对手不知其每一次落子的虚实，无法及时做出针对性反应，等到局势渐明却为时已晚。

（二）善于“示形”。为了达到使对手不知我方虚实的目的，要善于向对手展现我方“虚实”。向对手展露我方实力或行为时，要根据形势和我方利益真假参和，“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孙子兵法·计篇》），通过“示”给对手以相反之“形”，使其做出错误判断。有时也要根据实际需要和我方利益向对手展示我方真实的能力和意志，例如采用威慑策略使其知难而退。

（三）善于“形人”。要利用我方的“虚实”调动对手来探知对手虚实，“作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孙子兵法·虚实篇》），通过制造假象调动对手，观察对手行动的规律和特点，了解对手的优势和薄弱环节，也可以通过与对手试探性的较量测试对手真实的意志和能力，为我方下一步行动提供重要情报。

（四）善于落“闲子”。在棋类运动中，博弈高手偶尔下一些看似与当前局势关系不大的“闲子”，对手不知其用意而造成低估误判，随着局势的推演，“闲子”可能忽然就变得重要起来，甚至起到关键作用，形成“有心插柳柳成荫”的效果。我方应着眼于未来形势发展的需要，预先进行一些看似与当前形势无重要影响的布局，从而达到这种效果。

三、以迂为直

“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孙子兵法·军争篇》）以迂为直，就是利用迂远的道路达到类似行直道的效果，利用不利因素使之成为有利因素。

（一）要有正确的方法论认识。要围绕总体利益来选择方法手段，有时直接的方法并不利于维护总体利益，而看似迂回的方法却是达到目标的最短途径。运用逆向思维方法，从相反中求相成，以屈求伸，退避三舍，以时间换空间，都是逆向思维方法的运用。

（二）以患为利。要研究怎么利用所面对的困难和挑战等不利因素，比如利用我方的“患”“迂”麻痹欺骗对手，使对手低估我方实力从而放松警惕，我方则暗中发力克服不利因素，达到“后人发，先人至”的效果。

（三）迂敌之途。通过迂敌之途拖住对手，消耗其精力和时间，使对手偏离行动目标或者将对手陷入危机等。有时则欲擒故纵，“将欲歙之，必固张之；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3〕。这也是迂敌之途的一种方法，通过放纵对手，促使其露出破绽或陷入不利的境地，从而为我方创造出战胜对手的机会。

（四）耐心戒躁。“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孙子兵法·形篇》）也就是说，先做好自己的事情，为最终的胜利积聚力量，做好准备，立于不败之地；“祸莫大于轻敌”〔4〕，要谦虚谨慎，戒骄戒躁，切忌轻敌，藏锋纳锐，减少对手警惕性，静待其“可胜”的机会，这也是以迂为直的思路。

四、反客为主

“乘隙插足，扼其主机，渐之进也。”〔5〕要趁着机会或者对手的漏洞赶紧插足进去，扼住其要害，通过循序渐进达到自己的目的。国际关系中除了敌友关系，还有许多非敌非友的他方对象，这就可以用反客为主的谋略思想来争取。反客为主是一个我方化被动为主动的过程，让倾向于我方的对象越来越多，甚至有可能改变对手的态度，从而逐渐形成有利的国际态势。

（一）把握时机。“微隙在所必乘”〔6〕。要保持敏锐的判断力，善于识别即使是微小的机会和对方的漏洞。机会往往瞬间即逝，“窗口期”极短，因此在机会未到时就要做好筹划和准备，机会到来时则当机立断，为我所用。

（二）使用渐进、隐蔽、柔性的间接方法手段。要遵守客观规律，顺应现实形势，有计划有步骤地达到我方目的。这是一个积小功为大功的过程，对这个积累的过程要保持冷静和耐心。使用的方法手段要符合他方组织规则，利用其组织规则的漏洞，或者寻找机会完善对我方有利的规则。要充分考虑到组织内多数成员的利益，孤立极少数最敌对的势力，并充分利用敌对势力之间的矛盾，逐步扩大我方阵营，提高我方在组织中的地位和影响力。

五、出奇制胜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孙子兵法·势篇》）作战通常以正兵抵挡或者吸引敌人，而通过用奇兵最终取得胜利。出奇制胜追求以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胜利。

（一）出其不意。区分正奇的关键是能否做到出其不意。“出其所不趋，趋其所不意”（《孙子兵法·虚实篇》），在对手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地点用对手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击，使其毫无戒备，从而达到出“奇”。

（二）避实击虚。“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孙子兵法·虚实篇》）就是说，要避开对手强大的地方而攻击其虚弱的地方，以我方之强攻对手之弱。对手的优势和弱点是相对于自身而言，更是相对于我方而言，我方要深入研究对手的弱点要害，有针对性地调动相关因素，造成自己的优势，来对抗对手的劣势。

（三）兵贵神速。“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孙子兵法·九地篇》）快速突然的行动能使对手来不及做出准备和采取补救措施。“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孙子兵法·势篇》）“其节短”，就是进攻的节奏短促，不给对手喘息缓解的机会，从而达到以快制慢的效果。二战初期，德军的“闪电战”，就是兵贵神速的典型体现。

（四）把握主导。“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孙子兵法·虚实篇》）要坚持以我为主，善于调动对手而不被对手调动，主动选择对抗时空和对抗形式，牢牢把握对抗领域的主导权。在调动对手的过程中主动制造机会，为出奇制胜创造条件。

（五）奇正关系。“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孙子兵法·势篇》）奇和正其实是一体两面，能做到出其不意的就是奇，能做到使己方“不可胜”就是正，奇只有在正能抵挡抗衡对手的前提下，有对手“可胜”的机会才能发挥作用，这提醒我们要重视用正。

六、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的相互关系、融合生成及适用国家实力类型

（一）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的相互关系。合利而动是根本的行动标准，一切行动都要着眼于总体利益，落脚于总体利益，是难知如阴、以迂为直、反客为主和出奇制胜能否进行的判断标准；难知如阴是隐藏自己显露对手，使对手不知我方虚实，增加在“知”上的优势，是运用以迂为直、反客为主和出奇制胜的重要条件；以迂为直是实现目标的途径，通过以患为利、迂敌之途，可以为我方实力发展壮大争取时间和空间，从而为反客为主、出奇制胜打下实力基础，也可以为反客为主、出奇制胜创造条件和机会；反客为主是我方争取友好力量，孤立敌对势力的渐进、隐蔽、柔性手段，为我方逐步积累有利态势，甚至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孙子兵法·谋攻篇》）；出奇制胜是我方夺取胜利的手段，通过出其不意、避实击虚和兵贵神速可以让我方获得最大的胜利或者使我方胜利的代价和风险降到最低，反客为主和出奇制胜相互配合可以达到“刚柔并济、双管齐下”的效果。可见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彼此关系密切，如果综合运用得当，自然会形成一个互为支撑，彼此强化的军事谋略思想系统。

（二）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的融合生成。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各有核心要义，合利而动就是行动要符合我方总体利益并有助于营造有利态势，难知如阴就是使对手不知我方虚实，以迂为直就是要以患为利、迂敌之途，反客为主就是要采用渐进、隐蔽、柔性的间接手段增强对他方组织的影响力，出奇制胜就是要出其不意、避实击虚及兵贵神速。把握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的核心要义，加以融会贯通，可以生成许多谋略和计策。

（三）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适用的阶段性实力的类型。大致来说，合利而动、难知如阴适用于实力较小的时期、阶段，让对手不知虚实，不敢贸然出击；难知如阴和以迂为直适用于实力中等或者实力正在增长的阶段，以达到以弱胜强或者暗中积聚实力的目的；反客为主是争取有利国际态势、屈服对手的间接手段；出奇制胜是夺取胜利的优选手段，适用于大国强国。

七、五种传统军事谋略思想的运用

（一）发展壮大国家综合实力需要合利而动，难知如阴，以迂为直。“发展是硬道理”。国家综合实力是制胜的基础，发展壮大国家综合实力要“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这个“利”，就是国家总体利益，不能受其他因素影响而偏离。由于敌对势力的干扰阻碍，发展壮大国家综合实力的过程一定不是坦途，在这个过程中要做到难知如阴，使敌对势力不知我方虚实，提高敌针对我的难度。为应对敌对势力，我方以迂为直，善于利用不利因素，通过欲擒故纵、诱之以利等手段将敌对势力引入不利境地。

（二）争取和创造有利国际态势需要反客为主。我方为营造有利国际态势，增强在国际关系中的主动地位可以采取渐进、柔性的间接方法，要注意把握时机，顺应现实形势，以合乎规则和考虑他方利益的方式，经过一定的时间积累增大我方的影响力。通过争取友好国家、增强我方的影响力、孤立敌对势力从而为我方赢得有利国际态势。

（三）对付敌对势力需要出奇制胜。战胜敌对势力要研究怎么用最小的付出和风险获得最大的胜利。“凡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孙子兵法·谋攻篇》）研究敌对势力短板弱项，设法出其不意，利用我方优势力量针对敌对势力弱点要害进行迅猛攻击，力求速战速决，取得最大胜利。出奇制胜要做到以我为主，把握战局主导，即时掌握敌方动态，备用多套方案，灵活采取措施。

【注 释】

〔1〕人民网.习近平在中国共产党第十九次全国代表大会上的报告[EB/OL]. http://cpc.people.com.cn/n1/2017/1028/c64094-29613660.html,2017-10-28.

〔2〕〔3〕〔4〕张景,张松辉译注：《道德经》，中华书局2021年版，第146页、第146页、第280页。

〔5〕〔6〕王志萍,禹谦评注：《三十六计》，中华书局2015年版，第161页、第6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