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剧典籍《西厢记》中外译者英译比较
——以奚如谷和伊维德及许渊冲文学英译本为例

2022-11-21 15:54刘立胜
牡丹江教育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关键词:维德译作许渊冲

邹 素 刘立胜

(许昌学院外国语学院,河南 许昌 461000)

一、引言

作为中国戏剧史上的一颗璀璨的明珠,《西厢记》承载着古典戏剧高度的思想性和艺术性,几百年来,不仅一直为文人、学者的研究主题,而且也是普通大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在海内外颇负盛名。包含《西厢记》的前身即元稹的《莺莺传》和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在内,其英译本已经有24个[1]。在众多的英译本中,奚如谷与伊维德的合译本和许渊冲的英译本可谓各有千秋。文章选取了奚氏和伊氏1991年出版的译本“The Moon and the Zither: The Story of the Western Wing ”及其1995年的修订本与许氏2000年出版并在2008年再版的“Romance of the Western Bower”,对比译者身份、对原作的考证和译本的出版与接受情况,发现两译本在传播中国传文化方面,呈现了“无意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开”的趣象。即奚氏与伊氏合译本本着对汉学的研究兴趣完成译作,却里程碑式地传播了中国古典戏剧文学,而在官方资助下的许译本,本着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目的,却并未成大气。

二、译者身份比较

奚如谷(Stephen H.West)与伊维德(Wilt L.Idema)是享誉中外的汉学专家,曾多次合作翻译著书。奚如谷出生于1944年,是美国汉学研究领域的领军人物,早年毕业于密歇根大学,获东亚语言与文学博士学位,后来游学世界各地,通晓多种语言,后任亚利桑那州立大学汉学系教授、系主任。在其师美国元杂剧研究开山鼻祖柯润璞(James I Crump)的影响下,对中国古典文学颇有造诣,研究兴趣广泛,对宋元诗词、散文都有独到的见解,尤其是对古典戏剧的研究,在汉学领域位居巅峰,可谓顶天立地之人,其身份地位堪比中国的赵元任。伊维德同样出生于1944年,荷兰籍,就学于莱顿大学中国语言与文学系,1974年获博士学位,之后被任命为该校中国语言与文学教授。2000年之后,先后任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社会学系中国文学教授、系主任。2015年,荣获“中国第九届中华图书特殊贡献奖”。伊维德教授致力于系统地研究中国古典文学,并将其翻译成英文与荷兰文,研究重点包括古典诗词、戏曲及说唱文学等。奚氏与伊氏多次合作,两位汉学家都有深厚的中国古典戏剧文学修养,共同撰写了《中国戏剧资料,1100年—1450年》,并合作翻译了《西厢记》《战争、复仇和兄弟情:中国早期三国剧本》和《杨家将早期的四部戏剧》。

许渊冲,1921年出生,江西南昌人,毕业于西南联大外文系,1983年,任北京大学教授,长期从事文学翻译活动,通晓英文与法文,突出贡献是将中国古典诗词译为韵体英文和法文,出版了六十多本译著,于2010年被授予“中国翻译文化终身成就奖”,2014年,作为第一位亚洲翻译家,获得“北极光”杰出文学翻译奖,这是国际翻译界最高奖项之一。许渊冲的翻译自成一派,提出了翻译“优化论”“三美论”等 。

鉴于各自的学术研究生涯及学术界的普遍观点,可以说奚如谷与伊维德的第一身份为汉学研究专家,第二身份为译者,许渊冲的身份为译者,这些在他们各自的译作《西厢记》中均有体现。奚氏和伊氏译本,与其说是翻译,不如说是全方位的研究,该译本涵盖《西厢记》在中国文学史中的地位、作者王实甫身份考证、《西厢记》版本溯源及后世评论、翻译目的与策略、戏文注释等,两位汉学专家出于自己的研究兴趣,尽量呈现原文的思想内容和艺术手法,忠实地再现了这部伟大的古典戏剧,由此让英语世界对中国古典戏曲的认识不断深化。许渊冲作为中国的翻译巨匠,其韵体英译《西厢记》作为大中华文库项目资助的系列译作之一,恰到好处地将传播中国传统文化的目的与翻译泰斗的高超技艺结合在一起,按理说这一完美结合应该会成功地将古典戏剧发扬光大,但是除了有国内人士对其评论之外,在海外并没有得到认可,在下文中我们将以数据来证明这一点。

三、对原作的考证

奚如谷与伊维德的《西厢记》英译本以明朝弘治年间的《西厢记》(1499)为底本,这是迄今为止最早的最完整的版本。译者在译本中包括了对原作极为详实的考证,他们援引曹雪芹《红楼梦》中人物对《西厢记》的喜爱,来证明《西厢记》在古代社会受欢迎的程度,之后引经据典,考证《西厢记》作为舞台演出剧目和案头文本,都颇引人注目。该版《西厢记》现为孤本,直到20世纪40年代后期才被学术界知悉。弘治版《西厢记》带有注释,并且每页的正文都有精美的插图,被译者看作是对原作有趣的注释[2]。此外,译者也对后来的《西厢记》各版本有所点评,尤其是赞誉了金圣叹 1656 年的校订本,认为此版的《西厢记》使得所有前期的版本都相形见绌,但为了迎合自己的点评,金圣叹对原文做了大量的删减,尤其是宾白部分,为了捍卫崔莺莺的贞洁,对原文内容也做了适当修改,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提升了原文的可读性,更容易让大众接受,但译者并没有选取最受欢迎流传最广的金圣叹点评本,也是因为该本的删改并不能完整体现原作的面貌。这也与伊维德的翻译态度不谋而合,译者尽可能提供完整的版本,来反映原文的真实质量,“若想完全忠于原始作品,翻译就应该基于原文,并且考虑到每一个字。翻译的任务并不是提升作品… ”[3]

作为大中华文库系列译作之一,许渊冲在2000年出版的英译本《西厢记》前言中,对《西厢记》的前身《莺莺传》和《西厢记诸宫调》的主题思想和故事情节扼要概述,继而引出了王实甫《西厢记》的高调出场。译者选取了备受推崇的金圣叹评点的《贯华堂第六才子书西厢记》为底本,皆因该版本至高的受欢迎度,并且金圣叹认为的“《西厢记》,便全是《国风》所写事”与许渊冲认为的“《西厢记》与《国风》是继承发展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处[4]。《西厢记》中第一本第一折《惊艳》里的“发乎情”,第五本第四折《团圆》“止乎礼”皆是对《国风》的继承,部分唱词更是超越了《国风》的笔法。另外,译者还论述了唐宋诗词对《西厢记》唱词的影响。从《国风》到唐诗宋词,再到《西厢记》,不正是体现了译者眼中中华文化的一脉相承吗?还有一点,译者对比《西厢记》与三百年后的《罗密欧与朱丽叶》,两者各有千秋。但换个角度,不也说明西方文艺在三百年才能达到与中华文艺同等的水平?这种优越的文化心态,加上官方的赞助,正体现了译者主体与国家意志的完美结合。

基于此,我们可以看出,三位译者都认同《西厢记》在中国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极其影响,但各有侧重。奚氏和伊氏对原作的考证客观充分,力求原作的完整性,严谨地选择底本,力求再现原文。许氏对原作的阐释,是架构在中华文化的大格局之下,对底本的选择并没有较多关注,与《西厢记》多数译者一样,选取了受人推崇的版本作为底本。

四、翻译策略比较

译文的遣词造句最能突出译者的翻译策略,总体而言,奚氏与伊氏合译本忠实原文,使用了大量注释来阐释中国原汁原味的文化因素,考证讲究,翻译严谨,以便西方读者对中国文化有真实的体验。在许氏译本中,译者则贴近英语读者的阅读体验,采用西方人熟知的文化意象来翻译中国固有的文化。以下一例便可说明。

原文:

[仙吕·赏花时](夫人唱)

夫主京师禄命终,

字母孤孀途路穷,

旅榇在梵王宫,

盼不到博陵旧冢,

血泪洒杜鹃红。

奚氏与伊氏译文:

Xianlü mode: “Shanghua shi” (old lady sings:)

In the capital did my lord and master's life come to a close;

Child and mother,orphan and widow,we've come to the end of our road,

And so we have lodged this casket in the palace of Brahma.

I'm filled with longing for the old graves at Boling,

And bloody tears sprinkle "azalea bird" red.

This term,dujuan,refers to both the cuckoo and the azalea.According to popular lore,thecuckoo's mournful sounds were accompanied by tears of blood that stained the azalea red.Itssad call is said to imitate the phrase buru gui,''you'd better return home."

许氏译文:

She sings to the tune of “Enjoying Flowers in Company of Faires”:

My husband ended at the capital his life,

Leaving helpless his orphaned child and widowed wife,

Now in the temple stays its coffin on its way,

When can we reach the burial ground so far away?

Alas! azaleas turn red,

With tears of blood we shed.

从语音特征来看,奚氏与伊氏合译本采用散体翻译韵体唱词,许译本则采用韵体翻译唱词,这是两译本最明显的区别之一。韵体诗词或唱词的翻译本就是难度至高,要保证原文和译文既能在表意上一致,又能达到押韵的效果,确实难上加难。奚氏与伊氏为了避免因韵损义,采取散体翻译,尽可能完整再现原文。许氏追求韵律整齐,努力在译文中呈现中国诗词押韵的特征,在部分地方采取了省译或转译的策略,并未完整呈现该唱词中的中国本土文化。

对比两译本的措辞,可以更直观地看出两译本采取的忠实原文和删改原文的策略。首先两译本对该文中的曲牌名称的翻译分别是“Xianlü mode: ‘Shanghua shi’”和“Enjoying Flowers in Company of Faires”。曲牌就是曲调的名称,就像现代歌曲中的音调一样,使用来规定曲子的句数、字数、平仄、押韵格式等,可以看成是有关古典戏曲的专有名词。通常情况下,我们翻译英文中的专有名词,最简便的方式为音译,同样,翻译中文专有名词,同样可以采用音译,以突出其异质性和特殊性,奚氏和伊氏便是采用了音译的方式。而许氏则将该曲牌名视为具有一定含义的词汇,将其翻译为“Enjoying Flowers in Company of Faires”,容易引起读者误解,认为崔夫人为仙女之首,正在她们的陪伴下欣赏百花。这完全与此时崔夫人悲叹丈夫去世、山高路远、棺椁难返乡的心情格格不入。其次,译者对“夫主”“梵王宫”和“博陵旧冢”的处理方式也不一样。奚氏与伊氏译本将其分别翻译为“my lord and master”“the palace of Brahma”和“old graves at Boling”,许氏做了简化,将其翻译为“my husband”“the temple”和“the burial ground”。很明显,后者采用泛化的表述省去了原文中的详细具体的信息,只是传达出了目前“丈夫棺木在寺庙,有待运回埋塚之处,”而奚氏和伊氏译文中的“the palace of Brahma”说明了崔夫人此时将其丈夫的棺木停放在严肃庄重的佛教寺庙圣地,梵天(Brahma)作为印度教的主神,地位崇高,表示出崔夫人以丈夫为天的思想,这也与首行她对丈夫的称呼“my lord and master”相呼应,“old graves at Boling”向读者准确传达她们的目的地。这些措辞都表现了译者对原作的尊重,努力将最原汁原味的古典戏剧作品呈现给英语读者。再次,奚氏与伊氏在本段唱词中采用了加注的方式翻译“杜鹃红”,许译本则简单将其翻译为“azaleas turn red”。原作并不是单纯地表述杜鹃花开红艳艳,而是采用了杜鹃这种鸟在中国文化中的思念亲人和家乡的独有意象来传达崔氏的心情,奚氏与伊氏在注释中点名,杜鹃啼声好似“不如归”,昼夜悲鸣,以致啼血,染红杜鹃花,可以令不熟悉中国文化的西方读者更好地理解“杜鹃啼血、子归哀鸣”的典故。

五、译本的出版与接受情况

奚如谷与伊维德的英译本于1991年由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出版,1995年修订再版。许渊冲英译本于2000年作为“大中华文库”的译作之一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2008年再版。两部译作的出版机构在社会影响方面实力相当。加利福尼亚大学出版社是美国加州大学下属的一家非营利性的学术出版社,可谓是兼具良好的社会效益和经济效益的大学出版社,于1893年成立,是美国最大的学术出版机构之一,出版人文科学、社会科学、自然科学等领域的研究成果。 湖南人民出版社为国家一级出版社和全国百佳图书出版单位,创立于1951年1月,出版发行历史、哲学、文学和社会科学读物的综合性出版社。该出版社近年来承担了国家各类文化出版工程项目,尤其是经典中国翻译资助项目、“丝路书香”项目和大中华文库项目,在传播中华文化,促进中外交流方面架构了桥梁,取得了良好的社会反响。在出版机构具有同等权威和社会影响力的条件下,两部英译作品的接受情况到底如何?下面我们将分别从销售情况、专业评论、图书馆的馆藏量三个方面来考察两译作的接受情况。

(一)销售情况

对图书实体销售机构的调查由于时空的限制客观上不太现实,所以我们基于图书销售的网络平台,对两本译作的销售情况和接受情况开展调查,主要从全球最大的图书销售网络平台——亚马逊图书网上检索相关的数据做以统计和总结。该网站能提供商品的销售排名与顾客评论,基本上客观地呈现图书的接受情况。我们对奚氏和伊氏1991年版和1995年版、许氏2000年版和2008年版的英译《西厢记》在亚马逊网站上进行了相关检索。截至2021年3月,统计结果如下:奚氏和伊氏1995年修订版的英译本在亚马逊全部所售商品中排名第990,956位,在亚洲文学和亚洲戏剧图书中排名分别是第148位和第166位,共12个卖家出售此书。许译本《西厢记》2008版在亚马逊全部所售商品中排名第排第5,881,714位,在亚洲文学图书中排名第6562位,共有4个卖家销售。显而易见,奚氏和伊氏的英译本销售排名远远高于许氏译本,获得的关注度较高。

(二)专业评论

在专业性和权威性评论方面,奚氏和伊氏的英译《西厢记》在国内与国外均获得了更广泛的赞誉。2005哈佛大学哈佛燕京图书馆研究员马小鹤采访伊维德教授时,伊维德曾亲口说同事经常订购他们翻译的《西厢记》作为教科书使用,可见其合译本已经在英语世界处于经典化的地位。在众多的专业评论方面,也可管窥一豹。目前公认为较好的英译《西厢记》非奚如谷和伊维德译本莫属[5]。李安光认为这是当前英语世界中最好的最接近原著的译本,有着较高的权威地位[6]。《西厢记》研究大家蒋星煜曾撰文指出[7],该译本的意义非比寻常,将其看作是中西文化和戏剧交流的重大事件,影响深远,并且盛赞两位译者的汉学造诣,基于对中国戏曲的深度理解和对西方文学艺术的广泛涉猎,促成了该译本在信达雅方面远超之前的译本。美国汉学家艾朗诺评价该译本有全面的概述和详细的注释,为所有《西厢记》中最佳译作[8]。著名汉学家杜威廉(William Dolby)盛赞此书细腻而有感性[9]。

许渊冲的英译《西厢记》更多地受到了国内研究者的青睐,而较少收到国际关注。党争胜从音韵、形式、意境、词汇、修辞等角度赏评译文,认为该译本为“‘三美’之典范,译苑之奇葩”[10]。刘庆元也赞扬许渊冲的翻译语言通顺,毫无斧凿的痕迹,在译本中表现了高超的翻译技巧[11]。孙宏兴更是认为“许渊冲则以其精湛的翻译技艺和对源语及译语的参透把西方读者引进了这座瑰丽的语言艺术殿堂,成就了现代西方人和中国古代文人的心灵对话和情感交流”[12]。

对比学界对两个译本的评价,不难发现,虽然许译本《西厢记》在国内的受点评度不亚于奚如谷和伊维德译本,但多数评论许译本的文章刊登在知名度不高的期刊上,评论者也非国内大家,评论内容大多局限于许渊冲作为翻译巨匠在译本中使用的翻译技巧和风格,而并没有关注许译本在诸多《西厢记》译本中的影响力。而且我们唯一检索到的对许渊冲英译本的海外评价是李菡援引了英国智慧女神出版社(Mineva Press)对该译本的评价,认为许氏译文在艺术性和吸引力方面可与莎士比亚媲美[13]。相比而言,奚如谷和伊维德译本得到了海内外知名学者的高度认可,一致认为他们的合译本当之无愧为最佳译本。这里我们需要考虑译者的翻译目的。奚如谷与伊维德在译本中明确指出,他们旨在为读者提供最原汁原味的中国古典文学作品,译文需要像原文一样,能够让读者自己发现文本价值。而且伊维德教授在接受马小鹤采访时,曾说译作一般只为一代人服务,由于语言的改变,新的一代需要新译本。可以说,两位汉学家成功实现了翻译目的,他们的译作产生了不可磨灭的价值。许渊冲译本作为大中华文库项目的译作之一,是国家推介中华文化的方式之一,而鲜有的国际点评证明这本译作并没有得到海外读者的关注,却被国人引以为傲,大力推崇译者高超的翻译技巧,这种出口转内销,实在与我们的初衷南辕北辙。

(三)图书馆收藏情况

世界各地图书馆的收藏情况也能反映某部图书的流通量和接受情况,Worldcat作为世界上最为全面的图书馆馆藏数据库,其对两部译作的数据统计,能大体反映两部译作在世界范围内的传播情况。截至2021年3月,奚如谷与伊维德1991年版与1995年修订版的英译《西厢记》在世界1438所图书馆都有收藏,而许渊冲2000年版与2008年版的英译《西厢记》只被世界14所图书馆收藏。强烈的数据对比,足以说明借助国家推介的英译《西厢记》并没有产生预期的效果,虽然已经打入英美文化系统,但是其影响力可归零。两位汉学家的英译本在英语世界成为经典,在客观上向世界展示了富含文化底蕴的中国古典文学,尤其是被视为冷门的古典戏剧,可谓无意插柳,柳却成荫。

六、中国戏剧典籍英译反思

中国戏剧典籍的英译自始至终存在两种模式,一种为汉学家和华裔学者的译入模式,另一种为国内学者的译出模式[14]。前者是根据自身的需要而产生的主动译介模式,恰到好处地满足某一时期西方文化中的需求。第二种模式是中国文化在发展过程中出于传播传统文化、塑造国家形象的目的,译者主体与国家意志结合,便开始了将中华文化向外推送的活动。但古典文学尤其是戏剧典籍是否能够顺利向海外输送并被接受,并不是个人意志或者国家意志能够主导的。在戏剧典籍的译介中,我们必须充分考虑以下两点。

首先,“译出来”不等同于“走出去”。近年来,我国不断加大力度,开展了多项文化出版工程,比如分别于1994、2006、2009 年启动的大中华文库、“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在国家赞助之下的图书翻译与推广活动,固然能够比个体译者单打独斗更容易向海外推介,但翻译活动并不是简单的文字转换过程,既涉及到微观因素如原文、译文等,也涉及到中观因素如原作者、译者等,更是涉及到各种宏观因素如意识形态、赞助机构、目的语社会文化语境等。国家意志的适当干预是必要的,但一部译作问世之后,在目的语市场的流通、消费和接受情况都无法通过权力的施加来控制。所以,在国家的文化出版工程实施之初,务必要充分考虑对原作的选取、出版平台、当前的译介现状、海外读者需求及阅读习惯等,而不能盲目地认为译得多就走出去得快。

其次,关于译者的选取。当前的文化出版工程中,几乎所有的成果都是由中国人翻译的,中国译者独译是主流模式,而中国译者翻译的成果在海外的接受情况并不理想。汉学家出于自己的研究习惯与客观条件的限制,也很难融入到中国文化出版工程项目中。鉴于此,可以考虑 “中西合璧”式的组合,即中国研究者+国外汉学家。这种译者模式一举多得,汉学家的语言优势可以保证翻译的质量,同时语言表达符合目的语读者的思维方式,也更容易得到认可接受。中国研究者可以避免文化误读,保证文化能正确地被译介。两类译者结合,汉学家对某些难以被目的语读者接受的文化现象适当地干预和调整,以委婉的方式呈现出来,更有利于译作的流通和消费。另外,汉学家更加熟悉图书出版在英语世界的运作方式,可以利用自身的文化和社会资本,更好地帮助译作在英语世界传播,光是他们的身份足以让西方的读者有一种“自己人效应”[15]。

总之,戏剧典籍的英译及向外传播是一项浩瀚的工程,非一人一己之力能够完成,古典戏剧走出去也并非是翻译这项单打独斗的活动能够解决的。译本完成之后是否被读者接受认可,产生一定的社会价值,都需要多方面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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