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倒翁的秘密

□ 黄 丽

我每年都会买好多不倒翁小玩具，颜色鲜艳、造型多样。我把玩具随身揣在兜里，在合适的时候送给孩子。

“小小不倒翁，坚强又可爱，从不被打倒，永不言放弃……”每当接手一个新班级，我都会在班会课上教孩子们唱这首短小的歌谣。设计这个仪式，与其说是为了介绍不倒翁，不如说是赋予不倒翁象征性的内涵。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每一个得到不倒翁的孩子，不但获得了一份童真童趣，更能感受到老师对他的关注与认可。

记得当年刚接手八（4）班时，我从其他老师那里大概了解了班级的整体情况。在这些孩子中，小凡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孩子。他瘦小、性格内向，不大与同学交流，更少见他像别的孩子那样打闹。老师告诉我，小凡上课不认真听讲，基本不做作业，考试也只是应付，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起初，班主任还经常提醒、督促或者批评小凡，但他没有一点改变的迹象，老师也就不再强求了。

本该蹦蹦跳跳、打打闹闹的年纪，小凡却异常安静。我开始密切关注他，积极探寻适合他的教育方式。

被听见

某一天体育课跑步时，小凡的鞋带断了，他就提前返回了教室。教室里只有我们俩，我帮他把鞋带打了个小结连起来，然后重新一个孔一个孔地穿好，随口说了一句：“如果有一根白色的鞋带替换一下就好了。”他小声地回答：“家里还有一双穿小了的鞋，也是白色的鞋带。”这是小凡对我讲的第一句话，我很意外，也很惊喜。我特意送给他一个企鹅造型的不倒翁，作为我们第一次交流的纪念，也希望他能感受到我这个新班主任的善意。

从那以后，我们对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严格地说，是小凡说话的内容越来越多了，而我很愿意做他的倾听者。慢慢地，我知道了这个12 岁孩子的好多事情：他的姐姐8 岁时溺水夭折了。妈妈身体不好，生下他没几年也去世了。那一年，小凡不到6 岁。小时候懵懵懂懂，他只知道自己没有妈妈。随着年岁渐长，小凡觉得是自己把妈妈害死了，也害得爸爸孤身一人远离家乡去打工。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种孤独无助、伤心难过的心情和深深的内疚，都无人诉说。

当小凡把这些话都倾诉出来后，我温和而坚定地告诉他：“我觉得你是一个好孩子，坚强善良又懂得感恩。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你的妈妈不会后悔把你带到这个世界，好好地生活和学习才是给爸爸最好的回报……”听完我的一席话，这个外表冷漠的孩子在我面前大哭了一场。

为人师者，要努力去倾听学生的故事，去温暖和慰藉学生的心，为他们指明前进之路。

被看见

小凡下课时依旧是安静的，不参与任何课间活动，但是他在课堂上的表现有些不一样了：他有时候会抬起头看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有时候会听从老师的指引，拿起笔抄抄写写，音乐课上还会跟同学们一起唱歌……

某一天，办公室里几位科任老师聊起了班上学生的变化，说到小凡，老师都觉得很欣喜。有的说小凡上课迟到的次数明显少了，有的说发现他有时在做笔记，有的说他开始交作业了，虽然做对的题目不多……我满心欢喜但并不惊讶，因为我早就觉察到这些美妙的变化了。放学时，我奖励小凡一个奥特曼造型的不倒翁，并告诉他其他老师对他的称赞。他的进步被看见，就是鼓励他朝着正确的方向继续前行的最好方式之一。

对于那些走得慢的孩子，我们需要耐心等待他们觉醒，更需要细心地观察和发现他们身上小小的闪光点和不那么明显的进步，抓住闪光点去赞扬，抓住进步点去鼓励。越是落后的孩子越渴望被看见，及时的鼓励是支撑他们前行的动力。

被认可

虽然小凡在一点点进步，但是我仍能感觉到他自信心不足。

一次数学测试成绩公布后，我特意奖励他一个宇航员造型的不倒翁。他很诧异地说：“我这次数学成绩比上次还少了2 分……”我暗自高兴，因为这说明他开始在意自己的考试成绩了。我笑着解释：“虽然少了2 分，但是你的计算题只错了一道。数学老师说，这次的6 道计算题稍不注意就会出错。你这么棒，是怎么做到的？”小凡笑了，有点腼腆，随后说：“最近我每天会做5 道数学计算题。”真是意外！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告诉他做得特别好。

后来，小凡得到的不倒翁越来越多了，接过我的奖励时也不再是怯生生的模样。有时候，他还会主动找我汇报，诸如本周英语单词听写对了一半以上、这次考场作文按要求的字数写完了……对于其他同学，这些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但是对于小凡来说，意味着突破。

是的，奖励给小凡的每一个不倒翁都是对他努力的认可与鼓励。就是那些小小的、反复的认可，让小凡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坦然地接受奖励，并将老师的认可和鼓励变成面对困难的勇气。

被期待

去年国庆节假期，我在学校值班。已是高中生的小凡说要来学校看望我。刚见面时，我差一点没认出来，他长高了很多，依然黑瘦，但很精神。小凡说他刚参加完军训，因为表现突出被评为“优秀队长”。眼前的小凡阳光自信，我不禁感叹：“老师真为你高兴啊！”

小凡说要给我看一样东西。只见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里面竟然是几十个小小的不倒翁，都是我以前奖励给他的。真没想到，小凡将这些五颜六色的小可爱都积攒起来了。我笑着说：“保存得真好！是要还给我吗？”满脸笑容的小凡脸色严肃起来，他说：“老师，你知道吗？我现在住校，一直把它们带在身边。当学习很辛苦想要放弃时，我就会看看它们……”说着说着，他突然站起身来，向我鞠了一躬：“老师，谢谢您！如果不是您，我不可能考上高中！谢谢您相信我会变好！老师，我一定会更加努力的！老师，您放心！我一定会越来越好的！”他的声音颤抖，有些激动，而我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一个人的动力来源是自己的努力与价值被他人看见、被集体认可。相反，动力枯竭的原因一般有两种，一种是无助感，另一种是遭忽视。每一个成长中的孩子都希望得到称赞和肯定，至少得到鼓励和关注。长期表现不好的孩子尤其如此，他们更需要“被听见、被看见、被认可、被期待”，并由此生发出坚持努力、克服困难的勇气与能量。

这些小小的不倒翁就像我派出的一个个小天使，在孩子们茫然无措想要放弃时鼓励他们，在他们觉得苦闷不堪孤独无助时陪伴他们。我希望那些像小凡一样的孩子，都能拥有自己的不倒翁，获得前行的力量，最终找到通向未来的阳光之路。（文中学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