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省东营一中2020级27班 董文璐
伴随着雨点的滴答声,晚自习结束了。我拽起书包,向楼梯口奔去。校园顿时嘈杂起来,砖石路上响着错杂的跑动声,伴着雨水点点声急。我拿书包往头上一挡,奋力融入这股洪流中,向几百米外的公交车站跑去。
推推搡搡着,我挤进了车门,拿袖子拭了拭沾满雨水的眼镜片。
“本来可以不这么狼狈的。”我心里默默地想着。今天早上,奶奶把雨伞从我书包里拿出来——想帮我减轻点负担。谁想天公如此不作美,我轻轻地叹了口气。公交车载着我的忧愁摇摇晃晃地行驶着。离家越近,我灰心越甚。如果今天是星期五,父母还能回来。可今天是不可能的,奶奶的腿脚不好,上下楼非常吃力。也罢也罢,我只能“挥汗雨中”了。
车子缓缓停止,车门刚打开,一股寒风就与我撞了个满怀。我扯紧袖口,刚待举起书包奋力向前冲去,却惊讶地发现了昏黄的路灯下那个举着伞的小小身影。奶奶一见我,就赶紧迎上来,将雨伞塞进我手中,然后慌忙将拿在手上的厚棉衣替我穿好,脸上写满了心疼。“冻坏了吧?”雨点敲击着伞面,我艰难地辨认着奶奶低低的声音,她肯定也冻得很难受。
厚厚的棉衣簇拥着我,只觉暖暖一片。
一把大伞,安心地笼罩着我和奶奶。狂躁的秋风此时也温驯了许多,雨点轻轻地敲着伞面,奏起了美妙的音乐。
雨夜所特有的清新空气包围着我们。走在昏黄的路灯下,我不经意间瞥见了奶奶头上泛着幽微的银光,又注意到奶奶此时的身高只达到我的肩膀。回想起不久前在路灯下等我的小小身影,我不禁问:“奶奶,你怎么变矮了?”奶奶听了笑道:“是你长高了。”我没再作声,可心里却觉得肯定不是这样。小时候,我一直缠着奶奶比身高,站在那面大穿衣镜前,我总是兴奋地叫:“奶奶,我到你肩膀了!”“奶奶,我到你嘴巴了!”“奶奶,我到你眼睛了!”那时候个头长得快,还总觉得追不上奶奶,现在个头长得慢了,可奶奶一下子就变这么矮了。
想着想着,到了单元楼门口,这条路好像比往日短了许多。
我甩了甩伞上的水,不舍地把伞收起来。这才想起奶奶是下了四层楼来给我送伞的。“奶奶,你的腿没事吧?其实你不用给我送伞的。”我心里有点着急。奶奶拍了拍我,笑着说:“没事,淋着我孙女可不行。”我赶忙搀起奶奶的手,她却轻轻地推开,对我说:“你快上楼,不要管我,两个人慢,我扶着把手走就行。”拗不过奶奶,我只好同意了,可脚步故意放得慢些,有意无意地注意着奶奶的情况。连续的走动,已经使奶奶的腿超负荷了。走到二楼,奶奶轻轻地叹了口气,对我说:“奶奶还是老了,先歇会儿,你先上去吧。”我不肯,奶奶依旧催我,怕我书包太沉。没办法,我只好慢慢地向上挪去。四楼终于到了,我往下望着,一盏盏声控灯依次熄灭,就好像浸入了时间的影子里,一些很旧很旧的回忆又在我心中腾起了朵朵浪花。有孩提时奶奶给我读过的一个个故事,有我小学放学回家闻到的缕缕饭香,有我犯错被爸爸打时奶奶把我护在身后,有我受委屈时奶奶给我的温柔安慰,有我搞怪学电视里的动作逗奶奶开怀大笑,有我不懂事与妹妹打架惹奶奶伤心落泪……我所有的美好欢乐、泪水感动,都与奶奶密不可分。
可现在,我却无可避免地离她越来越远,我在往上不停走去,她却走不动了。我拿着钥匙,却觉得它无比沉重。将钥匙缓缓地插入锁孔,我的泪水就跟珠子一样掉在了地上。
面对这扇沉重的大门,我得打开它——只能自己打开。
门开了,温暖柔和的光照亮了我,我将书包火速甩到地上,跑着去楼下接奶奶。奶奶正开始爬三楼,尽管离得不远,我依旧大声地喊:“奶奶!”就像小时候每次放学回家,就像奶奶回老家探亲回来,就像好长时间没见一样。声控灯在我的呐喊下全部亮了,楼道里灯火通明。奶奶冲着我和蔼地笑着,就在那金光下,她说:“小声点,奶奶听得见。”
我就那样,脸上挂着泪珠,扑到奶奶怀里,把她吓了一大跳,忙问我怎么了。我擦着眼泪笑:“这灯一会亮一会灭,我很害怕。”奶奶说:“这孩子净胡说,打小也没见你怕过。快走,奶奶给你熬的汤,这会该凉了。”
那晚以后,我的心中便坚定了一个念头:学习任务再重,也要多陪奶奶聊聊天、说说话。
时光易逝,逝不去的永远是那份浓浓的亲情,既然时光留不住,那就把回忆留住吧。
时光无情,我们所珍视的东西最终都会被它带走,无论如何努力也追不上它的脚步。可那又如何呢?至少,现在,此刻,我们深爱着,我们正并肩同行。可是,千万别走得太急、太快,那样容易遗失掉再也找不回来的东西。(指导老师:王青霞)
【简评】奶奶不顾腿脚不便,雨夜给“我”送伞,“我”心疼奶奶,文中展现的祖孙亲情让人感动。文章写真事、抒真情,在叙述当下时穿插对往事的回忆,从而丰富了文章内容,展现了彼此关爱、和谐亲密的祖孙关系。文章语言简练,不事雕琢,亦不煽情,却自有感人的力量。
【他山之玉】
奶奶是要去东海边她的妹妹那儿。奶奶说,她活不了太久,趁还能走动,她要去会一会妹妹。
爸爸妈妈倒也同意。但是,他们没有想到奶奶去东海边还有更重要的原因。过去的这段日子里,青铜家借了别人家不少粮食,等将这些粮食还了,青铜家的粮食又很紧张了。奶奶想,她去她妹妹家住上一段时间,就会省出一个人的口粮。妹妹家那边相对富裕。还有,妹妹家那边,是一个大棉区,每到采摘棉花的季节,就会雇很多人采摘棉花,工钱是钱或是棉花。她想弄些棉花回来,给青铜和葵花做棉袄、棉裤,马上就要过冬了。日子过得这么清贫,这两个小的,却一个劲地蹿个儿,原先的棉袄、棉裤,即使没有破破烂烂,也太短了,胳膊和腿,去年冬天就有一大截露在了外面,让人心疼。
然而,奶奶只说去看看她的妹妹。
奶奶走后,青铜一家人,心里总是空空落落的。
过了半个月,奶奶没有回来,也没有一点儿音信。
妈妈开始对爸爸抱怨:“你不该让她去的。”
爸爸说:“她一定要去,你拦得住吗?”
妈妈说:“就是该拦住她。她那么大年纪,不能出远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