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瑾,李 斐,郭玉峰,蔡维乐,庄建华*
1. 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神经内科,上海 200003
2. 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驻91091 部队医务中心内科,三亚 572000
睡眠是人体一项重要的生理功能,良好的睡眠与觉醒是军人维持优质脑力和体力的基础。水面舰艇官兵作为军队中更加特殊的群体,因作业环境复杂、长航期长久远离陆地、工作生活单调,较其他军种更容易出现睡眠障碍[1]。当前针对官兵睡眠与情绪及人格障碍的横断面研究较多,但少有报道涉及作业岗位等,亦未见预测模型相关理念的提出,缺乏全面性。现针对该群体进行睡眠状况调查,多角度探讨影响官兵长航期睡眠的因素、构建回归模型,为改善舰艇官兵长航期间的睡眠质量提供新的有价值的干预手段,从而提高航海战斗力。
1.1 研究对象 以海军水面舰艇官兵为研究对象,于海上长航训练28 d 后,由随舰专科医师采取随机抽样的方式进行调查。根据自愿原则,受试者均签订研究知情同意书,研究符合伦理学要求,并通过海军军医大学(第二军医大学)第二附属医院驻91091 部队医务中心伦理委员会审批(2021SL102)。
1.2 研究方法 采用心理团训与问卷调查结合的方式,首先由1 名心理咨询师组织官兵开展心理团训,调动大家积极性;团训结束后发放调查问卷,组织受试者在同一场所、相同引导语指导下、在规定时间内独立完成问卷填写。未参加团训或未能在规定时间独立完成问卷者,测试完毕即剔除。问卷填写质量由5 名取得执业医师资格至少5 年的神经内科医师同时评判,不符合要求者予以剔除。
1.3 测量指标
1.3.1 睡眠状况评价方法 采用国际通用的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PSQI)量表[2-3]评价舰艇官兵的睡眠状况,该量表包含19 个自评条目、5 个他评条目,共7 个维度,分别为主观睡眠质量、入睡时间、实际睡眠时间、睡眠效率、主观睡眠障碍、催眠药物使用、日间功能障碍。每个维度按0~3 分计分,量表总分为0~21 分,总分越高表示睡眠质量越差。PSQI 量表总分<7 分表示睡眠质量良好,≥7 分表示睡眠质量差;单项得分>1 分表示该项存在问题。
1.3.2 负性情绪评判方法 采用抑郁-焦虑-压力量表(depression-anxiety-stress scale,DASS-21)[4]对舰艇官兵的3 种负性情绪进行评价。DASS-21是4 点利克特式自评量表,共21 个条目,每个条目计0~3 分,分别描述个人在过去1 周内的各种负性情绪体验,受试者根据描述与自身情况的符合程度做出选择。全量表由抑郁、焦虑、压力3 个维度组成,每个维度含7 个条目,最终得分为初始得分×2;各维度得分越高,对应的负性情绪越严重。
1.4 统计学处理 应用SPSS 23.0 软件进行统计学分析。首先对计量资料进行正态性检验,若服从正态分布以±s表示,不服从正态分布以中位数表示;再进行方差齐性检验,若方差齐且服从正态分布采用独立样本t检验进行两组间比较,方差不齐或不服从正态分布则采用Mann-WhitneyU检验。计数资料以例数和百分数表示,两组间比较采用χ2检验,其中两组间性别、作业岗位及住舱因单元格理论频数<5,故采用Fisher 确切概率法进行组间比较。当两变量均服从正态分布时,采用Pearson相关分析进行两因素之间的相关性分析,不服从正态分布或存在有序分类变量时采用Spearman 秩相关分析。采用多重线性回归方法建立睡眠障碍预测模型。检验水准(α)为0.05。
2.1 舰艇官兵总体睡眠状况 共发放问卷240 份,回收有效问卷222 份,有效率为92.50%。PSQI 总分为(8.78±3.73)分,观察PSQI 量表各维度得分可见单项得分较高(单项>1 分)的维度有入睡时间(68.92%,153/222)、日间功能障碍(65.77%,146/222)、主观睡眠质量(53.60%,119/222)及实际睡眠时间(46.40%,103/222),见表1。163例(73.42%)舰艇官兵存在睡眠障碍(PSQI 量表总分≥7 分),不同睡眠状况舰艇官兵的抑郁、焦虑、压力三大负性情绪均存在差异,睡眠质量较差者负性情绪得分高于睡眠质量较佳者(P均<0.001);而性别构成、年龄、婚姻状况、文化程度、军龄、作业岗位、住舱、上舰时间、是否为独生子女、家庭性质等一般情况在不同睡眠状况的舰艇官兵之间差异均无统计学意义(P均>0.05,表2)。
表1 舰艇官兵匹兹堡睡眠质量指数量表各维度得分情况Tab 1 Scores of each dimension of Pittsburgh sleep quality index scale in warship officers and soldiers N=222, n (%)
表2 不同睡眠状况舰艇官兵的一般情况比较Tab 2 Comparison of general conditions of warship officers and soldiers with different sleep conditions
2.2 舰艇官兵睡眠障碍相关因素分析 Spearman秩相关分析结果(表3)显示,PSQI 量表总分与军龄(rs=0.166,P=0.027)、上舰时间(rs=0.141,P=0.038)、作业岗位(rs=0.197,P=0.003)、抑郁(rs=0.424,P<0.001)、焦虑(rs=0.470,P<0.001)、压力(rs=0.466,P<0.001)均呈正相关,军龄越长、上舰时间越长、负性情绪越严重,舰艇官兵的睡眠质量越差。
表3 舰艇官兵PSQI 量表总分与相关因素的Spearman 秩相关分析Tab 3 Spearman rank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PSQI scale score and related factors in warship officers and soldiers
2.3 舰艇官兵睡眠障碍预测模型 采用多重线性回归进一步探究舰艇官兵睡眠障碍的独立影响因素,并判断军龄、上舰时间、作业岗位及负性情绪(抑郁、焦虑、压力)对PSQI 量表总分的解释能力。经验证,军龄、上舰时间、作业岗位和负性情绪之间相互独立(Durbin-Watson 检验值为1.697),回归容忍度均>0.1,不存在多重共线性。该回归模型有统计学意义(F=11.162,P<0.001),并可以解释26.40%睡眠障碍的原因(校正R2=0.264)。纳入模型的4 组自变量(军龄、上舰时间、作业岗位和负性情绪)中,仅作业岗位(P=0.004)、焦虑(P=0.049)对PSQI 量表总分的影响有统计学意义,是舰艇官兵睡眠障碍的独立影响因素,回归方程表示如下:PSQI 量表总分最大值(PSQImax)=4.657+0.511×作业岗位+0.255×焦虑(表4)。
表4 舰艇官兵睡眠障碍影响因素的多重线性回归分析Tab 4 Multiple linear regression analysis of influencing factors of sleep disorder in warship officers and soldiers
良好的睡眠对人体精神和体力的恢复有着重要意义,睡眠障碍可影响官兵的作业能力、情绪稳定,持续恶化可导致部队战斗力下降。据报道,我国海拔4 523 m 高原移居军人睡眠障碍检出率高达87.3%[5],不同研究中官兵的睡眠情况存在差异,这与不同部队作业环境、训练任务急缓程度不同等密切相关。吴刚等[6]将水面舰艇、核潜艇长航后艇员的睡眠状况与岸勤官兵进行对比,发现长航可致艇员的睡眠质量更差。董毅等[7]应用PSQI 量表对220 名舰艇官兵长航后的睡眠状况进行调研,结果显示长航后PSQI 量表总分为(8.32±4.42)分,存在睡眠障碍(PSQI 量表总分>7 分)者142 人(64.5%);PSQI 量表各维度中,入睡时间延迟、睡眠时间短是主要问题。罗显荣等[8]调查了南部战区6 580 名海军官兵的睡眠状况,发现海军官兵主观睡眠质量差、入睡时间延迟、睡眠障碍的发生率显著高于陆军和空军官兵(P均<0.05)。本研究中,舰艇官兵海上长航期睡眠障碍的检出率为73.42%(163/222),各维度中睡眠时间、主观睡眠质量、日间功能障碍、入睡时间存在问题的检出率较高,与上述文献报道基本一致,提示舰艇官兵长航期睡眠障碍问题显著。
国内外针对舰艇官兵睡眠障碍影响因素的研究较多,结果多不一致。周勇等[9]随舰调查了150名海军舰艇官兵的睡眠状况,分析其长航期睡眠障碍的影响因素,结果显示PSQI 量表总分与文化程度、抑郁情绪、航行时间呈正相关,且军官相对士兵相关性更强,而与官兵的年龄、服役时间无关。吴刚等[6]的研究同样表明,焦虑和抑郁会显著影响长航艇员的睡眠质量。费宇行等[10]研究发现,航行时生活环境(包括空间、光线、声音、温度、湿度等)、长航期反复时差调整是舰艇官兵睡眠障碍的两大重要影响因素。Matsangas 和Shattuck[11]调查了美国872 名海军舰艇官兵的睡眠状况,结果显示睡眠状况在不同岗位之间差异有统计学意义。另一项针对美国海军舰艇官兵的睡眠研究中,研究者把注意力放在光线上,用避光窗帘替换标准窗帘后,艇员的睡眠质量并未得到显著提高,提示光线干扰并不是影响睡眠的独立因素,可能与温度、湿度等协同影响睡眠[12]。
本研究中,军龄、上舰时间、作业岗位及抑郁、焦虑、压力情绪均表现出与舰艇官兵睡眠障碍相关。但经多重线性回归剔除干扰因素后,仅作业岗位和焦虑与睡眠障碍有关,是舰艇官兵长航期睡眠障碍的独立影响因素。
水面舰艇官兵不同作业岗位的职责和特征不同,有的部门主要负责防御系统,操作火力装备,工作环境压力大;有的部门负责信息捕获、分析,身心长期保持高度紧张;还有部门长期接触高温、噪声、磁场等物理因素。不同岗位特征预示着作业人员有不同的身心状态,相较于普通作业岗位,承担着应急作战任务岗位的舰艇官兵睡眠障碍发生率可能更高[11,13],建议针对不同岗位有重点地监测睡眠并早期干预。
睡眠障碍会导致负性情绪激增,负性情绪也会加剧睡眠障碍恶化,负性情绪与睡眠障碍互为因果。焦虑作为睡眠的独立影响因素,会导致入睡时间延长、睡眠质量下降、日间功能障碍。长航期任务密集、持续紧张,加重了舰艇官兵的心理负担,极易产生焦虑、烦躁情绪;若遭遇复杂海况引起舰体剧烈颠簸,更加重了身心疲惫[14-15]。结合本研究结果,建议着重筛查有焦虑情绪的官兵以早期干预,避免因负性情绪激增而诱发睡眠障碍。在本研究中采用DASS-21 评价负性情绪,发现除焦虑外,抑郁、压力对睡眠的独立影响均无统计学意义,而既往研究发现,抑郁、压力、恐惧、躯体化等均与睡眠障碍密切相关[7,16-17]。因此,抑郁及压力是否会作为独立因素对舰艇官兵的睡眠造成影响,还需通过更大样本量的研究验证。
本研究结果显示,影响舰艇官兵睡眠的因素较多,且相互协同,这与其他学者的研究结果[10-12]一致。但在预选的诸多自变量中,只探索到26.40%(校正R2=0.264)与睡眠相关的独立影响因素,其他可能的独立影响因素(如白天工作时间、强度,午睡时间,倒班情况,任务密集度,船舶运动,光线、噪声、温度、湿度,低质量床品,夜航,以及跨未知海域等)仍值得进一步探索,并建立可靠的预测模型。
在当前积极做好军事斗争准备的形势下,海军作训任务愈发繁重,作业环境愈加艰苦,但远洋海军建设尚处于探索阶段,卫勤保障体系不够成熟,舰艇官兵长航过程中睡眠健康保障尚有欠缺。睡眠医学与战斗护理、军事行动医学、康复医学和军事传染病等领域同等重要,已经成为军事医学保障的重点之一[18]。积极开展睡眠卫生常识的普及[19]、开展军队睡眠健康管理[20]是做好非战时卫生保障工作的基础,对维护海军舰艇官兵睡眠健康、避免非战斗减员具有重要意义,是下一步重点研究的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