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可婧
陕西省西安市长安区庞留村武惠妃(贞顺皇后)敬陵出土有房形石椁一具,石椁之上遍布精美的石刻线画装饰,“胡人与神兽”图即为其中之一。在武惠妃石椁上,“胡人与神兽”题材图像共出现十处,按胡人与神兽不同的组合方式可以分为三类:其一为胡人牵引神兽,共出现五处,分别位于石椁正面面板B1a、B3a窗下四块仿裙板结构上与立柱L3a中部;其二为胡人骑于兽背之上,手托果盘,共出现三处,分别位于立柱L1a①上部与中部及L2a中部;其三为胡人骑于兽背之上,手臂自然下垂,共出现两处,其中一人手持弯头手杖,分别位于立柱L4a①中部与L6a①上部(表1)。①
表1: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的“胡人与神兽”图
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胡人与神兽”图表现出明显的异域特征,目前关于图像来源的讨论大致可分为三种观点:“希腊罗马、拜占庭、西亚”说;带有佛教寓意的“胡人驯兽”说;受犍陀罗佛教艺术影响的“赫拉克勒斯与狮子”说。葛承雍最先提出这一题材源于希腊罗马神话,并依据相关描述,将石刻线画中出现的胡人形象与希腊罗马神话中的神祇形象一一对应,分别指向了赫拉克勒斯、宙斯、狄奥尼索斯、赫尔墨斯、阿斯克勒庇俄斯、夏翁、雅努斯等具体神祇。至于混合形神兽的形象,则认为是受到了来自西亚与中亚地区希腊化风格的影响。②程旭与杨瑾认为“胡人与神兽”图的出现与唐代入华进贡猛兽的西域驭手与驯兽师相关。神兽则属于异域猛狮的变形,同时也借用了佛教中狮子威猛、庇佑、供养的寓意,并认为这类形象出现于武惠妃石椁的表面是为灵魂表演所用,也具有庇佑魂灵的能力。③王庆卫则认为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的“胡人与神兽”图是希腊神话中的英雄赫拉克勒斯与狮子形象的变体。④
以上观点各执一词,针对武惠妃石椁上“胡人与神兽”图的来源问题提出了不同的分析与猜想,但“胡人与神兽”图中仍有许多丰富的细节未得到全面关注。在胡人骑兽持杖的形象中,胡人手持的弯头手杖就是这样一个值得进一步关注的元素。
在武惠妃石椁立柱L6a①上部,胡人骑神兽形象中的胡人手中握持的是一个约一臂长的手杖,杖头回弯呈钩形,与L4a①中部的胡人骑神兽形象相仿,虽然后者细节有漫漶不清之处。在唐代艺术中,手执类似的弯头手杖与狮形神兽组合出现的胡人形象还有以下几例:
1、天宝四年(745)石台孝经碑台基的石刻线画中,一名头戴尖帽的胡人牵引着一头全身长毛的狮形神兽,胡人手中所持的也是近似的弯头手杖;2、日本正仓院藏的白橡绫锦几褥中,枣椰树下有持弯头手杖的牵狮胡人相对而立(图1);⑤3、日本正仓院藏紫檀木螺钿漆案案侧的装饰中,出现有手持弯头手杖骑于复合形神兽之上的高帽胡人形象(图2);4、法门寺地宫门栏石上也出现有握弯头手杖的牵狮胡人(图3)。
图1:白橡绫锦几褥,唐代,日本正仓院藏
图2:螺钿漆案上的胡人骑神兽图像,唐代,日本正仓院藏
图3:法门寺地宫石门栏上的胡人牵狮子石刻线画,唐代,陕西省宝鸡市扶风县法门寺地宫出土
目前学界对这种弯头手杖究竟为何物众说纷纭,一说为“钩状兵器”,⑥一说为“马楇”,⑦一说寓指罗马神祇雅努斯的手杖,⑧但普遍缺乏具体形象间的对比考证。值得注意地是,《营造法式》卷十四“彩画作制度”中记“骑跨牵拽走兽人物有三品”,其中以“拂菻”为名的胡人牵狮形象正为三品中的第一品(图4)。图中胡人牵引狮子的动态也与上述唐代艺术中的牵狮胡人形象表现出诸多相似之处。⑨“拂菻”即中国史籍中对东罗马帝国的称呼,如果顺着这一线索,将目光转移至地中海沿岸地区,则可以发现弯头手杖的形象,其实与地中海沿岸地区常见的牧羊杖是十分相似的。
图4:《营造法式》“彩画作制度”之“拂菻”,清四库本
牧羊杖本为牧羊人日常手持的劳动工具,杖头上回弯的部分可以帮助摔倒的羊只重新站立,同时也可在必要时作为抵挡野兽进攻的武器、行进于崎岖地形时保持平衡的拐杖、或穿越灌木丛时开路的工具。在希腊罗马神话的图像体系中,牧羊杖也是诸多与自然相关神祇的手持之物,常见的手持牧羊杖的神祇包括森林之神萨提尔、牧神潘神、喜剧与田园诗的女神塔利亚以及小爱神等。但神祇直接骑于大型猛兽身上并手持牧羊杖的形象仍较为特殊,在地中海沿岸地区艺术中,这类形象集中地见于一个特定的艺术题材——“酒神的胜利游行”。特别值得注意的是,“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作品中表现酒神侍从手持牧羊杖骑狮引兽的形象,确实在图式上呈现出了与唐代“胡人与神兽”形象诸多相似之处。
在希腊罗马神话中,酒神是宙斯的私生子,因被天后赫拉嫉妒而遭放逐,随后一路远征至印度地区。“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表现的即是酒神率领的自印度胜利凯旋的游行队伍,这一题材的出现可以追溯至希腊瓶画上表现酒神节游行队伍的图像。埃及托勒密王朝的第二任法老托勒密二世在位期间曾举办“托勒密节”(Ptolemieia),古希腊作家罗德岛的卡利克西努斯(Callixenus of Rhodes)记载了托勒密节中的盛大游行景象,其中就出现有以多位希腊神祇塑像为中心组成的不同游行队伍,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游行队伍也出现在其中。在游行队列中,随从的男性会扮成萨提尔,女性则会扮为梅纳德,队列伴随着大量的花果、酒与面具,还有各类野生动物象征着自印度的远征中带回的战利品,同时也与神话中酒神驾驭猛兽的能力相关。⑪这类游行仪式在后世不同程度地为地中海沿岸地区的统治者们所接受,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了较大的影响力,表现“酒神的胜利游行”主题的图像也成为流行的装饰题材,广泛见于罗马时期的大型马赛克、石棺与多种媒材器物的表面。⑪
以现藏突尼斯苏斯考古博物馆中的一件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马赛克作品(图5)为例,手持松果头权杖的酒神站立于由四只并行的猛虎所拉的战车之上,立于酒神身后的是背生双翅、半裸上身的胜利女神。战车前持手鼓随行奏乐的女性为狂女梅纳德,两名身披兽皮的男性代表着森林之神萨提尔或牧神潘神,他们同为酒神的随侍,形象往往难于具体分辨,萨提尔有时也会以半人半兽的形象出现。两位男性侍从分别追随于酒神的战车前后,其中一人手持牧羊杖,肩上所扛的大酒罐也是酒神的标志物之一。作品右下角的小神祇(可能为小爱神但并无翅膀)则一手持牧羊杖,一手持双耳杯骑于狮身之上。这名骑狮的小神祇展现出了与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相似的胡人(罗马神祇)、狮子与弯头手杖(牧羊杖)的组合形式,这也正是“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中常见的图像元素之一。
图5: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马赛克镶嵌画,约公元3世纪,突尼斯苏斯考古博物馆藏(Sousse Archaeological Museum)
在希腊罗马神话中,酒神是教人酿葡萄酒的神祇。这件大型马赛克作品被回旋缠绕的葡萄藤包围,采摘葡萄的小爱神穿行其间,也让人联想到了武惠妃石椁正面仿窗结构下的横条装饰带中出现的、手执葡萄或捧葡萄果盘的童子形象,可能正是采摘葡萄的小爱神形象的变体(图6)。
图6:武惠妃石椁正面仿窗结构下横条装饰带中的“童子采葡萄”图像
同样,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出现的另外两类胡人与神兽的组合形式:胡人牵引神兽及胡人骑于神兽之上托捧果盘的形象,也能在“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中找到相似的对照。位于今塞浦路斯共和国被称为“狄俄尼索斯之屋”的罗马住宅遗址中,出土有典型的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题材的马赛克镶嵌画,其中同样出现了酒神乘坐于由两只豹子所拉的战车之上的形象(图7),为酒神引豹的是身披飘带的男性侍从。将这一酒神侍从引兽的形象与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身披飘带的胡人牵引神兽的形象对比,无论是引兽的动态还是人物所着服饰,都呈现出了高度的相似性。这类酒神侍从引兽的形象在“酒神的胜利游行”主题作品中出现很多,并一直延续至拜占庭时期。在大都会博物馆藏6世纪“酒神的胜利”主题象牙容器上,依然可见手持牧羊杖的酒神侍从与大型猛兽的组合(图8)。
图7: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马赛克镶嵌画,约公元3世纪,塞浦路斯“迪奥尼索斯之屋”出土
图8: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拜占庭象牙容器,6世纪中期,美国大都会博物馆藏
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胡人骑于神兽之上托捧果盘的形象,也见于“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作品中,如美国休斯顿艺术博物馆收藏的罗马石棺浮雕中,酒神的游行队列前列出现了骑于驴背上、高捧着果盘的西勒诺斯(图9)。常出现于酒神游行队列中的梅纳德以及小爱神也有此类托果盘的形象出现。
图9: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罗马石棺,约公元2世纪晚期,美国休斯顿艺术博物馆藏
唐代艺术中另一例可能与酒神侍从存在关系的形象,见于甘肃省庆城县赵子沟村穆泰墓中出土的一件胡人俑,胡人双手抬起也呈牵引姿态(图10)。⑫与唐代艺术中常见的昆仑奴形象不同,这件胡人俑下身所着的是罕见的豹皮裤,而身披豹皮或以豹皮为下裳,正是“酒神的胜利游行”队列中萨提尔的典型装束(图11)。穆泰墓胡人俑额上所束的发带也是典型的罗马发式,再者胡人俑的脚部被处理为全黑色,没有明确的鞋形或足形,也与唐俑常见的脚部处理方式不同,其原型可能正与萨提尔以半人半兽形态出现时的兽足相关。
图10:下身着豹皮的胡人俑,开元十八年(730),甘肃省庆城县赵子沟村穆泰墓出土,庆城县博物馆藏
图11:以“酒神的胜利游行”为主题的马赛克镶嵌画,约公元3世纪,阿尔及利亚塞提夫考古博物馆藏(Archaeological Museum of Setif)
再来关注武惠妃石椁线刻画 “胡人与神兽”图中的另一个重要元素 “神兽”,具体可分为三类:接近现实形象的狮子、复合形狮身神兽与复合形马身神兽。在中国艺术传统中,大型狮形神兽石雕于东汉中晚期出现,产生之初就有两种类型:一为写实性的狮子,如山东嘉祥武梁祠门口出现的石狮无翼无角,体态与自然界中的狮子更为接近;二为有翼狮形神兽,身姿呈汉代神仙世界中神兽常见的S形,肋生双翼,有的头上有单角或双角,四川雅安高颐墓石狮以及出现在南朝神道中的大型有翼狮形神兽多为这一类型。关于这类大型有翼狮形神兽石雕造型的来源问题,学界已有诸多讨论,可不同程度地追溯至亚欧草原及西亚地区的有翼神兽“格里芬”。⑬
将唐代艺术中的狮形有翼神兽与前代的狮形有翼神兽相比,一个明显的区别在于狮身之上出现的豹斑。在亚欧大陆有翼神兽复杂而多元图像系统中,这种带有豹斑特征的有翼神兽,又再一次集中地见于地中海沿岸地区,正是酒神的坐骑豹与有翼神兽格里芬的形象进一步融合的产物。⑭
前文已经展示了罗马艺术中作为酒神坐骑出现的豹与虎的两种形态。早在古希腊艺术中,豹与鹰首格林芬就以组合的形式出现于古希腊墓葬壁画,或共同作为为酒神引车的神兽,见于古希腊瓶画艺术中。在罗马石棺上,格里芬也时常伴随“酒神的胜利游行”主题出现于石棺的侧面。同一时期,豹与格里芬的形象在与酒神相关的主题中开始表现出形象融合的趋势。如美国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藏的一件罗马石棺浮雕上,就出现了豹与格里芬合体的神兽形象,呈现出豹首、双角、鹰翼的特征,呈蹲踞式,两两相对,一只前爪抬起,共同拱卫着酒神节中使用的器物(图12)。⑮在拜占庭艺术中,这类豹身格里芬的形象被保留下来,广泛表现于动物追逐搏斗的题材中(图13)。
图12:罗马石棺,美国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藏(Walters Art Museum)
图13:豹身有翼神兽马赛克镶嵌画,公元5~6世纪,叙利亚阿帕美博物馆藏(Apamea Museum)
武惠妃石椁线刻画“胡人与神兽”图中的豹斑狮形翼兽,与罗马、拜占庭艺术中的豹身格里芬,不论是在主要特征还是形象风格上都是颇为接近的,很有可能是在后者的刺激下,唐代工匠进一步融合狮的造型因素改造而来。在石台孝经碑基座上的石刻线画中,更是直接出现了与罗马、拜占庭艺术中鹰喙豹斑有翼的豹与格里芬合体的神兽,几乎完全一致的形象(图14)。
图14:石台孝经碑基座石刻线画中的神兽形象,天宝四年(745),西安碑林博物馆藏
与酒神相关的视觉形象在魏晋南北朝时期早已传入中国,如:山西大同南郊出土的北魏鎏金高足杯上,出现有缠枝葡萄纹中采摘葡萄的小爱神形象;甘肃靖远县出土的鎏金银盘盘心上,有斜倚于狮身之上的酒神形象;⑯新疆伊犁哈萨克自治州昭苏县波马74团出土的突厥嵌红玛瑙的虎柄金杯,被认为是仿自拜占庭的器物,酒具与猛兽的组合形式正是酒神相关图像系统中的重要元素;⑰西安隋代墓葬中出土的三件陶制骆驼俑的驼囊之上,有两位侍者搀扶酣醉的半裸者形象,已被指认为属于与酒神文化相关的“醉拂菻”题材;⑱大同市博物馆藏的金盘上,出现有在葡萄藤环绕下、半人马牵引着酒神与赫拉克勒斯共乘的战车的图像,表现的正是“酒神的胜利游行”主题。⑲这些都是与酒神文化相关的视觉形象早已传入中国的实证。
另一方面,唐五代画家名下也有不少与“拂菻图”相关绘画的记载,但多数只见画名,不知具体形式。⑳如:《宣和画谱》中记张萱名下有“拂菻图一”;㉑周昉名下有“拂菻图二”;㉒《南宋馆阁录续录》中记王维有“拂菻人物一”;㉓五代王商绘有“拂菻风俗图”“拂菻妇女图”“拂菻仕女图”;㉔《图画见闻志》中记“始依周昉遗范”的王道求绘有“茀林师子”图。㉕另在宋人周密所著的《云烟过眼录》中,详细记录了传阎立本《职贡狮子图》中的一系列图像元素,非常值得注意:
“大狮二,小狮数枚,虎首而熊身,色黄而褐,神采粲然,与世所画狮子不同。胡王倨坐甚武,傍有女伎数人,各执胡琴之类。傍有执事者十余人,皆沉着痛快。高宗题:阎立本职贡狮子图,前有睿思东阁大印。”㉖
宋人所见的《职贡狮子图》是否为唐代阎立本真迹已无从考证,但这一“职贡图”中出现的复合形狮子、持乐器的女伎、“沉着痛快”状的随行人员,与倨坐的胡王等元素并不同于目前可见的《职贡图》图像系统,倒是与“酒神的胜利游行”图式中的诸多元素,再一次高度重合。
虽然与酒神相关的实物早已传入中国,但目前并没有直接的材料可以证明,唐人对酒神相关的文化与信仰有更为深入地认知与接受。武惠妃石椁装饰中“胡人与神兽”形象的出现,更应在中国艺术传统中寻求解释。仙人驭龙凤等神兽升仙,是自战国时期便已出现的表现仙境意象的传统题材,魏晋南北朝时期更是石葬具的重要装饰母题。同时,伴随着狮子在中国作为神兽地位的提升,另一类胡人与狮子的组合,也已表现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佛教碑刻与青铜、陶瓷等材质的“胡人骑狮子”形器物中。㉗元人陶宗仪在《南村辍耕录》中将后者称为“神人狮子”,㉘可见这类形象在后人眼中也带有一定的神异化色彩。
武惠妃石椁中的“胡人与神兽”图中的胡人头戴圆形发箍,上面有日月或同心圆形装饰,这类发式在南北朝时期已成为佛教诸菩萨天人较为常见的装束,也出现于入华粟特人葬具上的祆教神祇形象中。唐代工匠应是在源自罗马艺术的“拂菻图”图式基础之上,融入了对天人、神人形象的普遍化塑造方式,进而完成了对异域图式的改造。
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出现的“胡人与神兽”形象,一方面是对传统葬具装饰中仙人驭神兽题材的继承;另一方面,“拂菻图”在当时必定是新奇且吸引人的,这类来自遥远西方的图样于唐代最高等级葬具表面的出现,也体现出唐代皇室以空前开放包容的姿态,对罕见异域图像的占有与创造性的应用。
注释:
① 本文所用武惠妃石椁元件编号沿用自程旭、师小群:《唐贞顺皇后敬陵石椁》,《文物》,2012年第5期,第74-97页。
② 葛承雍:《唐贞顺皇后(武惠妃)石椁浮雕线刻画中的西方艺术》,《唐研究》第十六卷,北京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305-324页;葛承雍:《再论唐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的希腊化艺术》,《中国国家博物馆馆刊》,2011年第4期,第90-105页。
③ 程旭:《唐武惠妃石椁纹饰初探》,《考古与文物》,2012年第3期,第87-101页;杨瑾:《唐武惠妃墓石椁纹饰中的外来元素初探》,《四川文物》,2013年第3期,第60-72页。
④ 王庆卫:《墓葬中的窣堵波:再论武惠妃石椁勇士神兽图》,《敦煌学辑刊》,2014年第1期,第145-158页。这一推论依据的主要图像材料为大都会博物馆收藏的一件表现赫拉克勒斯与狮子的犍陀罗浮雕作品,文中认为作品中出现的赫拉克勒斯与狮子“和平共处”的组合方式不同于地中海地区常见的赫拉克勒斯与狮子搏斗题材,是在犍陀罗艺术中发展出的变体。但值得注意的是,作品的另一面表现的是摔跤比赛场景,且两侧带有两个半月形凹陷,原物可能为运动员的举重用品。综合来看,赫拉克勒斯的形象于此处的出现更多应是借用其大力士的意象,而与佛教意涵无关。
⑤ 枣椰树原生于西亚、北非等干热地区,并非中国本土植物,“枣椰树下对兽”在地中海沿岸与西亚地区艺术中是一种流行的装饰图式。
⑥ 同注①,第84页。
⑦ 前引杨瑾:《唐武惠妃墓石椁纹饰中的外来元素初探》,第67页。
⑧ 前引葛承雍:《再论唐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的希腊化艺术》,第97页。
⑨ [宋]李诫:《营造法式》,北京:中国书店,2006年,第298-299页。
⑩ 英译本见E.E Rice,The Grand Procession of Ptolemy Philadelphus, Oxford University Press,1983, p.7-25.
⑪ 关于“酒神的胜利游行”题材在西方艺术中的起源与发展参见John Boardman,The Triumph of Dionysos: Convivial Processions, from Antiquity to the Present Day, Archaeopress,2014.
⑫ 王春、王彦川、黄丽宁、裴斌、赵雯、王艺桥、赵晓兰、张驰:《甘肃庆城唐代游击将军穆泰墓》,《文物》,2008年第31期,第32-51页。
⑬ 相关研究综述见靳艳、赵亚楠、赵光国:《20世纪以来中国学者对有翼神兽研究述评》,《泰山学院学报》,2019年第4期,第97-103页。
⑭ 关于亚欧大陆艺术中“格里芬”形象的综合研究参见林俊雄:《グリフィンの飛翔:聖獣からみた文化交流》,雄山閣,2006年。
⑮ 这一图式被认为带有酒神祭祀与升天的意涵,详见沃尔特斯艺术博物馆官网,https://art.thewalters.org/detail/3446/sarcophagus-withgriffins/,2022-07-10.
⑯ 相关研究参见初师宾:《甘肃靖远新出东罗马鎏金银盘略考》,《文物》,1990年第5期,第1-9页;石渡美江《甘肃省靖远鎏金银盘の图像と年代》,《古代オリユト博物馆纪要》13 号,1992 年;林梅村:《中国境内出土带铭文的波斯和中亚银器》,《文物》,1997第9期,第55-65页。
⑰ 林英:《唐代拂菻从说》,北京:中华书局,2006年,第157-168页。
⑱ 葛承雍:《“醉拂菻”:希腊酒神在中国——西安隋墓出土驼囊外来神话造型艺术研究》,《文物》,2018年第1期,第58-69页。
⑲ 李羽生:《大同市博物馆藏希腊神话人物金盘图像初步研究》,《인문과학연구》第31卷,2020年,第109-125页。
⑳ 从文献角度梳理中国画史记载中“拂菻图”的相关研究见林英:《唐代拂菻丛说》,第76-184页;葛承雍:《再论唐武惠妃石椁线刻画中的希腊化艺术》,第103-104页;葛承雍:《唐代宫廷女性画像与外来艺术手法——以新见唐武惠妃石椁女性线刻画为典型》,《故宫博物院院刊》,2012年第4期,第98-100页。
㉑ 俞剑华标点注释《宣和画谱》,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7 年,第 106 页。
㉒ 同注㉑,第 112 页。
㉓ 张富祥点校:《南宋馆阁录续录》,北京:中华书局,1998 年,第 183 页。
㉔ 同注㉑,第66页。
㉕ [宋]郭若虚著,黄苗子点校:《图画见闻志》,北京:人民美术出版社,2016年,第43页。
㉖ [宋]周密:《云烟过眼录》,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本,第871册,第70页。
㉗ 关于魏晋南北朝时期的“胡人骑狮子”形器物的用途与思想背景的讨论很多,见陈杰、石荣传:《两晋带背筒狮形器的用途及定名问题》,《四川文物》,2008年第3期,第78页;王煜:《晋青瓷胡人骑神兽烛台及相关问题》,《东南文化》,2015年第6期,第85-95页;朱浒、邵娜英:《魏晋南北朝青瓷狮形器功能再探》,《中国美术研究》,2019年第4期,第133-139页;孟晖:《晋代的胡人骑狮水滴》,《紫禁城》,2019年第7期,第128-131页等文。唯沈从文认为“胡人骑狮子”形器物是“醉拂菻弄狮子”题材的早期表现,这类器物是否也与源自罗马艺术的酒神主题存在关联值得进一步关注,见沈从文:《狮子在中国艺术上的应用及其发展》,《沈从文全集》第28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2002年,第224页。
㉘ [元]陶宗仪撰,李梦生校点:《南村辍耕录》,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年,第215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