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措在《冷静与波动,或者刀刃与光》里坦承:“我是想表达我喜欢下坠和隐匿这两个词,应该很出乎你的意料吧?我不直接把这两个词说出口,是因为我想把它们隐藏在我的游泳事件里,既吹嘘了自己游泳不得了,又把自己喜欢的两个词隐藏在了里面。平时,我羞于把这两个词拿在嘴上说,也许是太溺爱它们,溺爱得不想拿出来分享。”接着她抛出了自己的底牌:“我迷恋一切下坠和隐匿的事物。包括带有坠感的故事。”这等于也概述了《黄昏和夜一起从天上落下来》的旨归:她叙述的凹村,都是有“坠感的故事”。我的理解是:坠感是一种渴望扎根的、渴望像白杨树站稳、挺直的生长状态。扎根则意味着保存“过去的某些特定宝藏和对未来的某些特定期望”。而隐匿呢?极可能是缄默的牛群,它们与群山、森林一道构成了沉默的主体,让人间的聒噪显得轻飘与多余。
所以,那个比雍措年长五岁的普措,所总结出来的一系列“牛学观”,其实恰恰是富有人间正道尺度的天道观、人学观,成为在物质并不富裕的凹村(这一想象的文学地理学命名,也与下坠和隐匿暗通款曲)自足、安稳、温馨的凹村祥和图。
雍措对自然世界与人间世道的观察同样细腻入微,她具有精湛的文字工笔画的细腻,将凹村的一草一木托举起来,将那些充满坠感的故事托举起来,为我们呈现出了相互保管、相互赠予的天地人世界。她记录的自然物语与人间情语,恰是散文的正道。
此处需要指出的,是《黄昏和夜一起从天上落下来》这一观察态势。我以为,黄昏与夜,恰恰不是从天上落下来的,而是从大地上升起的。诗人海子在《黑夜的献诗》写道:“黑夜从大地上升起/遮住了光明的天空/丰收后荒凉的大地/黑夜从你内部升起……”如果你心中光明永驻,那么黑夜也可以从你的腰肢体之外,冉冉升起!
——蒋 蓝(散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