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斯颖(贵州师范大学,贵阳 550025)
随着互联网的飞速发展,手机作为一种工具,取代了以前的信鸽和邮车,甚至报纸和电视机等,极大地降低了人们获取信息的时间和成本。但也正是由于手机所拥有的便利性和强大功能,让其担当着“双刃剑”的角色。截止到2021年12月,《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我国手机网民规模达 10.29 亿,而学生网民所占的比例则是最高的,未成年网民达到了1.83 亿[1]。青春期是手机成瘾的高发期,青少年手机成瘾问题也成为一个社会性问题,引起越来越多人的普遍关注。大量研究表明,青少年的手机成瘾倾向会导致很多身体和心理问题,包括自杀、焦虑、抑郁、睡眠障碍和低幸福感[2-3]。中职生作为特殊的学生群体,一方面,与普通高中不同,他们有相对多的自由时间,且学习任务轻,手机使用时间也更多;另一方面,由于大部分中职生都是住宿生,需要时常与家长联系,学校对手机的管理也会放松警惕,加上中职生的自控能力比较差,学习的主观能动性和积极性也相对欠缺。目前,国家重视和大力发展职业教育,产业发展也需要大量技术性人才,因此,了解中职生手机成瘾的触发因素和潜在机制,有利于促进他们的身心健康发展,为日后步入社会奠定稳定的基础。
同伴关系可能是中职生手机成瘾的触发因素。在青少年阶段,个体逐渐把社交领域从家庭扩展到学校,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和学校里的同龄人相处。同伴关系在青少年的社会化过程中的重要性日益提升,当父母不在身边时,同伴可以给中职生提供情感支持,是青少年社会支持的主要来源[4]。与同伴互动良好的青少年通常报告较少的问题行为,有更好的学习成果,并体验到更多的生活满意度和更少的心理困扰,甚至通过提高个体的自尊缓解他们的成瘾行为[5-9]。积极的同伴关系可以防止青少年的手机成瘾,而同伴关系不良的个体会通过网络建立人际关系来满足自身需要或寻求人际支持,从而增加了手机成瘾的风险[10]。研究表明,同伴依恋对青少年手机成瘾具有显著的负向预测作用,那些与同伴关系较密切的青少年不太可能会对手机上瘾[11]。对于中职生而言,他们在学校与同龄人相处的时间更多,有必要去探讨其同伴关系对手机成瘾的影响。
负面评价恐惧是指个体因过于担忧他人的批评及否定评价,容易对人际处境产生忧虑、恐惧、抑郁等心理反应[12]。目前外界对于中职生的评价大多是趋于负向的,他们认为中职生多是成绩不好、行为问题较多、品德较差的学生;尤其是在传统的“好学生=好成绩”的观念影响下,外界的这种偏见与歧视更加明显,甚至对于部分“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来说,也会为“孩子读了中职”这件事而感到难堪。在这种长期的“标签”作用下,大部分中职生缺乏自信心,自卑感较强。中职生的自我意识尚未成熟,他们会把周围人对自己的看法和评价作为自身价值衡量的标准。同伴是青少年社会适应的重要保护因素,可以减轻消极环境对个体内化和外化行为的不利影响[13]。当青少年听到别人否定他“读了职校没出路”时,良好的同伴关系可以给予他们肯定和鼓励,而缺乏同伴支持的青少年由于在现实社会中无法找到安全感和归属感,客观环境中的负面评价会使青少年产生焦虑和不安等情绪,但又找不到宣泄口来缓解,就会转而投向网络世界寻求安慰,最终导致成瘾行为[14]。此外,社交焦虑是手机成瘾的影响因素之一,而负面评价恐惧作为社交焦虑的核心,会加剧网络过度使用的风险性因素,最终影响个体的网络成瘾水平[15]。研究也表明,负面评价恐惧高的职校学生,其自我控制水平也较差,容易产生手机成瘾倾向[16]。因此,在同伴关系对中职生手机成瘾的影响中,负面评价恐惧可能是一个重要的影响因素。
综上,研究将探讨同伴关系是否会通过影响负面评价恐惧,间接影响中职生的手机成瘾,即负面评价恐惧是否是同伴关系影响中职生手机成瘾的一个内在机制。基于前人的研究结果,本研究提出三种假设:(1)同伴关系与中职生的负面评价恐惧、手机成瘾呈显著负相关关系;(2)同伴关系显著负向预测中职生的手机成瘾;(3)在同伴关系影响中职生手机成瘾的过程中,负面评价恐惧起着部分中介作用。(见图1)
图1 假设模型
采用方便取样法,以贵州省贵阳市某所中等职业学校的453 名中职生作为被试,集中施测。回收有效问卷428 份,有效率为94.48%。年龄从14 到20 岁,平均年龄为17.01±1.11 岁。其中,男生198人(46.26%),女生230 人(53.74%);一年级206人(48.13%)、二年级222 人(51.87%)。本研究获得了施测学校的许可及被试的监护人知情。
1.友谊质量问卷
采用Parker、Asher[17]编制,邹泓、周晖和周燕[18]修订的简略版友谊质量问卷,共18 个条目。量表包括肯定与关心、亲密袒露与交流、陪伴与娱乐等六个维度。采用5 点计分,从1(“完全不符合”)到5(“完全符合”),对冲突与背叛维度项目反向计分,各项目相加得到友谊质量的总分,得分越高表示该被试的同伴关系越好。本研究中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15。
2.简版负面评价恐惧量表
采用陈祉妍[19]修订的简版负面评价恐惧量表(Brief Fear of Negative Evaluation Scale,BFNE)用于测量青少年的负面评价恐惧水平,共 12 个条目,采用5 点计分,从1(“完全不符合”)到5(“极其符合”),分数越高代表负面评价恐惧水平越高。本研究中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766。
3.手机成瘾指数量表
采用Le ung[20]编制的手机成瘾指数量表(Mobile Phone Addiction Index,MPAI)来评估个体的手机成瘾状况。该量表共 17 个项目,分为失控性、戒断性、逃避性及低效性四个维度。量表采用5点计分,从1(“非常不符合”)到5(“非常符合”),得分越高表明个体的手机成瘾程度越严重。本研究中问卷的内部一致性系数为0.835。
使用 SPSS26.0 软件进行数据分析。采用均值插补法填充少量的量表项目缺失值,计量资料符合正态分布,采用均数和标准差进行描述性统计;采用 Pearson 积差相关探讨各变量之间的相关性;采用 SPSS26.0 结合Hayes 和Matthes[21]编制的 PROCESS 宏程序对中介和调节模型进行分析,p<0.05 表示差异有统计学意义。
采用 Harman 单因子检验共同方法偏差,将同伴关系、负面评价恐惧、手机成瘾3 个变量的所有项目做探索性因子分析。结果表明,特征值大于1的因子有16 个,第一个因子解释 的变异量为27.59%,小于40%的临界标准,说明本研究不存在严重的共同方法偏差问题。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平均值和标准差)、相关分析结果如表1所示。同伴关系与负面评价恐惧、手机成瘾均呈显著负相关,负面评价恐惧与手机成瘾呈显著正相关。
表1 各变量的描述性统计及相关分析
将性别、年龄作为控制变量对同伴关系、负面评价恐惧和手机成瘾进行简单回归分析,结果发现,同伴关系对负面评价恐惧和手机成瘾的影响显著,负面评价恐惧对手机成瘾的影响显著。具体见表2。
表2 同伴关系和负面评价恐惧对手机成瘾的回归分析
采用 Hayes 编制的 SPSS 宏中的 Model 4,Bootstrap 次数为5000 次,选取偏差校正后的置信区间输出,在控制性别、年龄的情况下对负面评价恐惧在同伴关系与手机成瘾中的中介效应进行检验。结果(见表3)表明,同伴关系对手机成瘾的效应显著(β=0.249,SE=0.033,p=0.000);当放入中介变量后,同伴关系对手机成瘾的预测作用依然显著(β=-0.113,SE=0.045,p=0.013);中介效应(β=-0.136,SE=0.037,p=0.000)表明,负面评价恐惧在同伴关系和手机成瘾之间起部分中介作用。
表3 负面评价恐惧在同伴关系和手机成瘾之间的中介作用
研究发现,中职生同伴关系可以直接显著负向预测手机成瘾,这与以往的研究发现一致[10]。同伴关系越好的中职生群体手机成瘾现象越少,反之,同伴关系较差的中职生会出现更多的手机成瘾现象。建立正常、积极的友谊是青少年健康成长和发展的重要情感和认知因素,而消极的同伴关系会减少青少年获得情感温暖和社会支持的机会,长此以往,个体会产生孤独或抑郁等症状[8]。由于当下的学校环境并不能满足个体基本的交友需求,他们会使用网络作为真实世界人际接触的替代品,希望以此去提升同伴关系。互联网的虚拟世界恰好为其提供了一种宣泄负面情绪和填补内心寂寞的方式,从而导致手机成瘾。
其次,负面评价恐惧在同伴关系和手机成瘾间起中介作用。人们总是喜欢通过展现社会及他人期望的样子来获得社会和他人的支持,对于青少年来说,他们的自我意识发展迅速,但是由于自身经验有限,无法全面地了解自己,从而过度在意外界赋予自身的评价。根据依恋理论,同伴依恋关系不良的青少年会遭受更多的同伴拒绝和孤立,这就意味着,这部分青少年可能存在随时受到负面评价的风险,他们会倾向于认为自身是比较糟糕的,才会不被他人所接纳,从而产生负面评价恐惧[22]。拥有高负面评价恐惧会影响个体的人际交往,他们无法发展出健康的沟通技巧,例如尊重他人,表达清晰、具体和富有同情心等,交友技巧的局限让他们感觉不到快乐,同时又害怕他人会对自己做出负面评价,如青少年可能随时设想别人会对他的局促不安进行嘲讽等,为了逃避对自身不利的环境,他们倾向于拒绝社交,因此高负面评价恐惧的青少年往往会有更多的社交焦虑和社交回避[23-24]。然而手机恰好缓解了个体在社交中的不安与担忧,因为网络世界给个体营造了一种舒适的环境,让其能够忘记现实中的问题,从而深陷其中。此外,良好的同伴关系可以减少逆境所带来的负面影响,与同伴交往不良的个体由于在现实环境中得不到支持,也会拥有更多的负面评价恐惧,从而产生更多的消极情绪(如焦虑、恐惧),而手机和网络的使用可以规避和化解这种负面情绪。毕竟网络是允许匿名的,这就让青少年有更多可发挥的空间,可以充分表达自我,结交新朋友等。相反,对于具有良好同伴关系的青少年来说,他们能够感知到更多的社会支持,更有可能拥有良好的心理素质,会倾向于采用积极的情绪调节策略来控制情绪,使得自己能够经常拥有一种乐观、积极、豁达的心态,从而能够很好地消化外界赋予自身的消极评价,不需要沉浸在虚拟世界里排忧解难[25]。
同伴关系会通过负面评价恐惧影响中职生的手机成瘾,这为研究青少年的手机成瘾提供了一个新的角度和思路。有网络成瘾风险的中职生长期沉浸在虚拟空间中,无法形成密切的同伴关系,缺乏社交技能,从而会面临更高的适应困难的风险,产生更多的负面评价恐惧,这似乎是一个恶性循环。尽管互联网和智能手机暂时缓解了中职生的压力,但它们并不能成为解决问题的对策。基于此,对中职生进行一定的干预是有必要的。
作为一种重要的社会关系,同伴关系对中职生的身心发展发挥着很大的作用。高质量的同伴关系不仅能够增加中职生的学习投入程度,还能够提高他们的自我效能感,让他们即使身处困境也能够有信心去解决。因此,学校应该给学生营造一种社交安全感,可以定期举办一些丰富的课外活动,鼓励学生们积极参与,加强学生间的交流与合作。此外,教师的引导是非常重要的,教师应该教导学生一些基本的交友规则和技巧,让学生学会互相尊重,互相帮助等。
学校应该根据各个年级、各个专业的特点,多层次地开展心理健康教育课。像刚进一年级的中职生还在适应环境的过程中,就可以开展“学校适应”“情绪调节”等专题的心理课或团体辅导;对于有同伴交往困难、情绪不稳定、过于害怕负面评价的学生,还应该及时给予帮助,可以安排心理辅导。此外,对于大部分中职生来说,寄宿在学校比较普遍,与老师、同学接触较多,通过提高师生关系和同伴关系有助于提高他们的情绪安全感,从而能够有效地应对外界给予的压力。
制定科学合理的班规制度是加强中职生手机使用的有力保证,可以通过“轮流制”在班里增设新班干部——手机管理员。每天上课前,由手机管理员将同学们的手机统一收起来,交到班主任的办公室,放学后再从老师那里统一领回,发给大家。如果有同学违反规定,可以进行相应的惩罚,如“打扫教室卫生”等。还可以让学生间互相监督,增强他们的自觉性,对表现优秀的学生还要及时给予肯定和表扬。应做到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如有些课堂的确需使用手机来查找资料或联系家长,可规定使用时间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