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故乡[二章]

马冬生

村庄的雪

看不见雪素洁的花瓣，听不见雪浅浅的声音，我站在故乡的土地上，我情感的泪水和诗歌朝天。

孤独的马早已来到了西山坡，听雪走在一树瘦削的枝上，发出声音；听雪走在灰暗的屋顶，发出声音；听雪走在岩石和坟茔，发出声音。我的雪，我的漂泊在外的亲人，因为漂泊，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寒冷。因为远离村庄的火盆，而不敢抚摸炊烟，一曲鸟歌，会使他们裸现全部的血液。

此刻，我把村庄的水堆到天边。我突然明白，雪的照耀远比诗歌深刻，远比阳光更炙烈更耀眼。我站在我故乡的土地上，我躲开我自己，我不能躲开雪。

回 家

我要回家，在干净的民风中回家，翻过阴历的西山坡，我看见十匹马鸣叫的乡村，被一件黑布衣衫和天庭的月色照耀。

好男好女来到青青山冈，我乘一只纸船来到盐的中心。我再一次有了骨子坚硬的感念，鸦雀安静地走开。回家。使毛驴的心情变得复杂，以小心翼翼的速度克制诗歌，我一眼就认出送我上路的那辆马车和槐枝上阳光的巢，用一双先人的手挡一挡往事，故乡的云就这样容易被感动。

家谱在箫声里挑水过河，背石上坡，镰刀的光影里跪拜的是无法修饰的碑。十年来我不曾用劳动造句，我的眼里落下一粒一粒情感的粮食。

回家。回到泥土和黄钟的光晕里，吃五谷、唱民谚、走黄河，一些被辉煌忽略的平常事物，在我用毛驴的眼睛审视百遍之后，我想，我应该是村里的一条好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