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天想起一个人[组诗]

■李小洛

纪念日

应该有这样的一天

作为我们的纪念日

太阳在早晨升起

月亮照亮夜晚的群山

一个人，在鸿蒙中站立

一种事物，刚刚出现

这样的一天

青草恣意，花香弥漫

江水静流，太阳温暖

我们面对江水

许下诺言

这样的一天

成为我们的纪念日

绝世而立

永不重现

油菜花开的时节去看你

我所有的形容词

都够不到你

哪怕只是比喻其中

小小的一部分，也不能

一只女蜜蜂

带领着一只男蜜蜂

一只大蜜蜂

带领着一群小蜜蜂

他们刮起一阵金色的龙卷风

盘旋在油菜地的上空

四月的阳光恰好地穿过他们

四月的和风恰好地吹过她们

到达梯田的最后一道田坎

一个春天的故事就要从这里开始

每一朵小小的油菜花里

都将住进一个小小的

缪斯和爱神

金灿灿，大片大片

颜料桶里挑不出色彩

金匠铺子打不出的铂金

丝绸一般

铺满了整整一座向阳的山坡

无论是沿路攀登

还是拾级而上

这金黄的使者

总是紧紧地跟随着我们

口渴了，就去那河边饮水

天黑，就站在风中

开着开着，就开到了山梁上

开着开着，就开过了坡地边

翻山越岭的油菜花啊

一定有着和我们一样的远方和理想

不把这荒山野岭的春光都铺满

就绝不收兵回营

好吧，油菜花

加入到澎湃、年轻的我们

来吧，加入到我们

奔跑的队伍里来

春天，是一场

多么短暂而迷人的旅行

给你写封信

这些年

我的房间从未真正清扫过

角落里还存着蛛网，纸屑

和往日的旧生活

看到美好事物

想再拥有

千里迢迢去看一条河

全神贯注地想念

却忘掉了所有

你还会怪我吗

心总在向外寻求

梦里的花朵

浮浅而虚飘

而这难道就是一天的全部？

选择一座小的城住下来

不再接受干涉和限制

也不会再有任何的风吹草动

平静地看着周遭

云彩，树木的自由

有些旅途的终点还不知晓

但秋天以前

请你一定记得回到我这里来

跟随大雁，和

一列长长的火车

飞行者

我常常想

你反复描述的

肖像，风景

一个人和他的静物

暧昧的亮蓝对峙巴黎

街车，外乡人的苹果

每一条光线都结构严谨

我常常在想

你的那些颜料

如果不放在一起

又将如何呢

你走之后

我给你写过三封信

爱的人还是只有你一个

现在，请允许我为你

做我要做的

令人臣服的果子

还未闪现

春天之前

如果有相同的一本书

找到了，就随身带着吧

关于宇宙和星座

我知道的仅限于此

如果还有什么疑惑

就可以去找一个画画的女人

她会告诉你

夜里那些无人打开的魔鬼和音乐

在那里，你或许

可以获知更多

会看到一些新加入的老面孔

有趣的队伍里

你会看到行走着的

夜游神，和飞行者

我正走着的这条路

再过七天

请来将我唤醒

并使我有皈依之心

如果有人要歌唱

就让他先来走

我正走着的这条路

我将领他前去

先点亮你的灯

使他看到脚下的路基

你的右手扶好我

左边的肩

让他走得安稳

我安然躺下

睡前饮下那小半杯酒

早晨睁开眼

又看见那令人喜悦的光

看见你还是远远地站着

不带我走进你的帐幕

给我你的地图

只有一小群麻雀

叽叽喳喳，欢呼新来的一天

欢呼那不久就要逝去的

此外，没有多少令人高兴的事

来到银河系

巨大的木星，也总是提前告辞

回到它自己的座位上

履行者

你说的大胡子

惠特曼

你说他并不是每天都会来

喝喝啤酒其实也并没什么

只有悲伤的石头和火焰

被孤独的汤勺喂养大

在高原的背后

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来

火车通过了这里

我由此走向你的

原来是所空房子

原来我们，一直

活在巨大的焦虑中

没有人告诉我们

明天是什么

接下来有人会送来什么样的

消息和经验

上一刻无迹可寻

下一刻正在消亡

我不会把今天的玫瑰

同昨天的相比

彻夜交谈也只为了倾听

风声和雨声

把多余的包袱都丢开

夜莺可领我们前去的

山冈，繁星满天

多么清凉

你早早地等在那里

那是一个多么安静的晚上

拉二胡的人

总是拿乐声去碎人的心

阿芙洛狄忒，老纺车

萨福和她想念的瘦青年

不依赖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