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茂盛
落英积攒了少量的幽魂,
用松针做它们细密的骨头。
低下来的光聚作一团;
它的裂隙,也随之愈合。
对岸,那清风的舌头
卷住墓顶青丘;浮云在它
自己的倒影里,缝纫着。
一张临摹的纸笺墨香未尽,
留着不语之后的苦味。
人间不会给予更多允诺,
最美莫过于自成一体。
而我从那出窍的鸟鸣脱身,
晚霞中洗濯足够的肺腑。
初开的曙色染上稗草的小疾,
远郊委顿于自己的迟暮之心。
神经质的果子还未结下,
枝头深埋的闪电却已腐烂。
人间从来无须烟火的挽留;
每次路过,途径也只有一条。
显然,我有两颗摇曳的心脏,
在相互偿还中得到治愈。
命运似乎已凑足了一个数,
可化作那拂面而过的熏风。
它们的友谊还刚刚开始。
这花香时时折磨着我的骨头,
而味蕾的煎熬又要从头开始。
春天经过海岸线后折返,
它运输的骨灰少了些斤两。
霜露喂养的植被一路尾随,
最小的马儿还在灯影里徘徊。
我已在人间寄放多年,
身上终于有了善类的影子。
群山布满星子般的铜钉,
在愁苦的虫眼里晃荡。
有一个嗅觉中升起的形体,
在没有得到这样的教育前,
它已然脱下自己的轮廓。
普通的地方走得差不多了,
我要去赴一场盛大的鲸落。
那晚霞似乎也只是临时起意,
携带疲倦的身体裹住湖水。
岸畔,梨花点点如去年的芳心,
而苜蓿却开得一如既往地绝望。
这个在器官里犹疑不决的世界,
怀有一颗果子滴滴答答的忧伤。
像所有偏向的旅者一样,
我独自运输自己的命运返程。
愁苦的雨水分开每个场景,
被抬高的木叶因此有了头绪。
说起来也没有什么缘由,
以涟漪为语境的湖面气象万千,
遭遇这幻变的,却寥寥数人。
形而上的雨下到收紧的池塘,
苹果树裂开信封一样的口子。
想起一部湿漉漉的电影,
结尾定格于私藏的涟漪。
世界沾满不可言说的声音,
恍惚仿佛某夜小宴的离席。
人间大抵是我见过的样子,
明灭流转之间所获良多。
或有无暇顾及的命运——
灰烬从烟火中抱回自己,
生者天性弱小无所抚慰。
但请安静。嘘,请往生安静。
即使再模糊点,又有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