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自亮
最后一抹光线中,事物获得了
隐身的权利,开始传递黑暗,诠释光。
花瓶、陶罐和茶托从不开口,
这些静物的基座,具有双重缄默。
过一会儿,鸟儿翻飞着探入窗户,
扫视四周,打量影子的图案,并丢下一支歌。
造物主,你如此泾渭分明——
让那些器皿和底座保持沉稳,永不出声,
与花卉、水果与匕首同归于静;
却给予鸟儿以进入任何空间,
到处歌唱、寻觅和啄食的自由。
静物,连气息也若隐若现,如紫丁香
或毕晓普的诗句,无言地侵入灵魂。
我们从来就不知道在静物那里
发生过什么,只能想象其内部性爆裂
如同蓄势的手雷,或熟透的石榴。
你总是消失在僻静的街角,
但每次归来,都会带着神秘的笑容。
一百次折回是一百次神灵附体,
反现实的魑魅经常复制现实,
你没有身份证,一个被时间拐卖的人。
白昼的黑孩子,午夜的白孩子。
你工作,从事精神的海外贸易,
创造了显著顺差,却两手空空。
哦!一阵风从海岬那边掠过,
信天翁被鲨鱼吃掉,世界奇闻;
你从不举起大海:一个巨型青铜器。
大雅久不作,这次你消失得太久,
重现时请吟诵乐府诗,并留下足迹
作为存在的证明,或曰传奇的线索。
请说说你救赎之前的遭遇,
无论是遭受鞭挞或被转卖。
如何一次次逃脱,又怎么
重新被缚,仿佛一个新普罗米修斯?
请告诉我们,时间到底怎么虐待你
或者恰好相反?
水因羞愧而自尽,化身为冰,如梁祝
以人身化蝶,让躯壳去挣脱灵魂。
水也转世。佛陀会否说,世界就是时间的面相?
冰,就是修炼之后又经时间加持的水,
淬火的铁,冻坏的石头,风的重锤。
它们停止波动,取消涟漪,不再溢出。
光不再映照人们,世界在寒潮之后无须动摇。
没有人能看见水怎么成为冰。是的。
只知道那道流动的反光不仅变硬,也不再透明;
水泊不再言谈,盲人浑浊的灰色眼珠。
沉默,有时是一种命运。
拳头高于天空,结局如远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