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佳
萧统是梁代太子,谥号昭明太子。《文选》是昭明太子编纂的中国第一部文学选集,对于中国后世文学的发展和进步起到了重要的作用。从历史角度来看,昭明太子一生并无可以称道的政治功绩,这可能是因为昭明太子将自己的主要精力投入在《文选》的编纂中,导致自己在政治领域缺乏实际的功绩。从当时的社会背景来看,编纂《文选》能够帮助当时的统治阶级以及贵族获得一定的社会声望和政治资本。因此现时对《文选》编纂的研究方向以及内容十分复杂,主要渗透在编者、编纂风格以及要求、编纂的时间和过程等众多方面。因此本文对现阶段的《文选》编纂研究进行一定的综述,提出笔者的浅陋看法。
《文选》是昭明太子萧统编纂的诗文集,这一点在我国古代文学研究中无可置疑,但是对于《文选》的实际编者,在现阶段的《文选》研究中不能获得统一的声音。在我国历史中有一种风格就是史书在记载总集时,往往只会记载名义上的编者,这种现象在我国历史典籍中是极为普遍的。因此现阶段我国文学研究学者对于《文选》的实际编者的研究出现了分歧。笔者在实际研究的过程中认为,应该放弃对《文选》实际编著者的研究,将具体的研究目光转移到《文选》的编著核心是谁上。因为无论《文选》实际编著者是谁,都不能摆脱昭明太子为编纂主体的历来观点。
在我国齐梁时代,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极为重视“文史”,无论是帝王以及豪门权贵都过度重视“文史”,所以在当时的社会中,经常出现优秀文人集中在社会上层阶级身旁,从而形成各自的文学集团的现象。同时在当时的社会中也会经常出现让有实力的文人编纂总集的现象。对于当时的社会阶层而言,优秀的文学总集能够起到提高声望的重要作用,同时也能帮助阶层中的年轻人实现“出仕”的目标,进入实际的统治阶层。在这种现象极为风行的社会背景下,往往当时的文学总集不是由统治阶层或者是上层阶级中的统治者编著的。比如,简文帝编纂的总集虽然并没有流传至今,但是根据《南史·虞肩吾传》,能够了解到简文帝在晋安王时代就开始致力于文学总集的编纂,并且取得了良好的成果。但是实际的编纂工作是由简文帝的近臣虞肩吾为首的文人集团完成的。同时在实际编纂文集的过程中,不一定会以统治阶级的主要思想作为编纂中心。甚至正是因为文人集团为主要的编纂主体,所以在实际编纂的过程中应该是以文人集团的编纂思想为核心。因为一旦在编纂过程中以统治阶级的中心思想为核心,文人集团的工作目标和方向可能会和其中部分文人的思想意识产生冲突,可能会对编纂文集的工作起到极为消极的作用。比如,在《法宝联璧》中的记载:初简文在雍州,撰《法宝联璧》。罩与群贤并抄缀区分者数岁,命湘东王为序。其作者有侍中祭酒兰陵萧子显等三十人,以比王象、刘邵之《皇览》焉。这说明萧纲本人并没有参加实际的选录工作,而是由萧子显等三十七名知名文人和近臣完成的。同时当时昭明太子的叔父安成王萧绎也是采用这种方式来编纂总集的。比如,其编纂的碑文总集《碑集十帙百卷》,但是《碑集十帙百卷》的注记“付兰陵萧贲撰”,由此可知是元帝让萧贲作为实际的编纂中心开展选录工作,并不是萧绎自己直接从事的编纂工作。因此笔者认为,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文选》是在昭明太子的指挥下组织身边的近臣以及文人集团进行编纂的。虽然在历史记录中,昭明太子有一部分和近身文人一同讨论经书和典籍的记载,但是只根据这些记载就确定昭明太子直接参加了编纂工作是不妥当的。因为从《文选》收录的作品来看,其中部分作品的风格和内容是不符合昭明太子自己的观点的,所以相关研究人员应该对《梁书》中记载的太子实际情况进行考核和研究,分析选录内容和昭明太子自己观点相悖的主要原因。
想要充分分析昭明太子的编纂风格,首先应该厘清昭明太子本身对文章的观点看法,昭明太子对文章的要求是“能文为本”,对文章的主要要求就是“综辑辞采”“错比文华”,同时昭明太子认为文章还需要具备良好的文采。因此昭明太子认为经、史不能算做文章,在《文选》中也没有进行选录。在《文选序》中,昭明太子讲解到不选经书、诸子百家、史学文章的主要原因是经书阐述的是天地人伦大礼,因此“岂可重以芟夷,加以剪裁”。而当时各个学派之间的文章则过度 “盖以立意为宗,不以能文为本”,显示出过多的虚浮之气。不选史学文章的原因是“事异篇章”“亦所不取”。因为史学文章在昭明太子看来过度评价是非功过也不能被称作文章。所以最后《文选》中并没有经书、史书以及诸子百家书。现阶段对《文选》编纂风格以及选取文章的主要特点主要有三种看法,分别是“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沈约说”以及儒家“文质彬彬”的标准。
首先就是“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的看法,这句话本身出自昭明太子所著的《文选序》,最早提出这个观点的是清代的阮元,他在《书昭明太子文选序后》中写道“必‘沉思’、‘翰藻’,始名之为‘文’也,始以入选也”。同时朱自清先生也在实际的研究中支持阮元的观点,认为昭明太子中的“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主要指的就是“善于用事,善于用比”。在对这种观点进行研究的过程中,不同的学者对其中所涉及的“事”和“义”有不同的看法。比如,胡大雷先生认为“事”指的就是文学作品叙述的事情,因此“沉思”具有两方面的含义:一是从文章创作过程来看,文章的作者应该充分思考文章本身的主要创作目的以及使用手法,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作者本身的思想内容;二是从文章创作的结果来看,读者能用心体悟作者在文章中渗透的情怀,从而充分引发读者进行“沉思”。同时胡大雷先生认为“义”指的是“意义之指向、大指之趣”,也就是文章创作者所要表达的思想感情,也就是说胡大雷先生认为昭明太子选择文章的主要要求就是作者能够通过辞藻的使用来表达自己的思想感情。近现代学者研究的过程中发现“事出于沉思,义归乎翰藻”是昭明太子辑录文章的要求之一,而不是选录文章的整体要求。像王云熙先生认为《文选序》中的两句话主要说的是史书的赞、论、序、述篇章,不论是叙事还是评论,都能通过“沉思”“翰藻”来进行表现。
其次是日本学者清水凯夫提出的“沈约说”。清水凯夫是日本的著名学者,他认为《文选》的选文标准是沈约的《宋书·谢灵运传》。在沈约所著的《宋书·谢灵运传》中写到,沈约认为汉魏时期的三大文学作家为西汉的司马相如、东汉的班固以及曹植。但是在具体研究《文选》的过程中可以发现,《文选》中司马相如的汉赋入选三篇,班固入选了两篇。这可能和司马相如以及班固作赋的数量有限有关。因此可以研究同一时期的作者入选《文选》的作品数量来考察《文选》的辑录标准。在《文选》中,西汉的司马相如和杨雄各有四篇文章入选,而东汉的张衡也有四篇文章入选,东汉的班固有两篇文章入选。如果《文选》的编纂标准确实是按照沈约的辑录标准,那么在实际选择的过程中,班固的入选作品数量应该高于张衡,同时班固和司马相如的文章应该在《文选》中十分突出。对于清水凯夫先生认为的《传论》高度评价的潘岳、陆机、颜廷之和谢灵运四人是《文选》中收录作品最多作家的观点,并不被我国的文学研究界认可,因为这四人的文学成就在齐梁之间是公认的文学顶峰。所以清水凯夫先生所提出的“沈约说”其实说服力相对较弱。
最后就是“文质彬彬”的儒家观点,我国部分学者认为传统的儒家观点“文质彬彬”才是昭明太子辑录文章的主要标准。孔子在《论语·雍也》中提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文质彬彬,然后君子。同时昭明太子也在提到自己的理想文风时说道:文质彬彬,有君子之致。吾尝欲为之,但恨为逮耳。因此王云熙先生认为昭明太子在生活和学习中渗透儒家思想,对文学的要求具有一定的儒家思想根基。同时昭明太子提出自己的文学理想是在《文选》编著之前,因此从时间上来看,有可能昭明太子的文学理想就是通过《文选》的辑录来实现的。同时昭明太子也在《文选序》中强调了自己相对传统的儒家文学观。像《关雎》《麟止》《桑间》《濮上》等篇章都是《诗经》中的名篇,由此可见昭明太子对儒家文学的认可和理解。但是正如上文所阐释的,《文选》的编纂主体是昭明太子身边的文官近臣以及文人集团,所以昭明太子的文学理想也许并不能实际影响到《文选》的编纂目的以及内部思路。
现阶段对于《文选》编纂的主要目的研究有两种说法:第一种是昭明太子为了提高自己的声望而落实的《文选》编纂;第二种是昭明太子编纂《文选》的主要目的是隐秘追悼丁贵嫔。这两种说法都有一定的基础,首先就是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统治阶层或者是社会中的上层都有使用文人集团来为自己造势的传统,这一部分在第一段中已有概述,在此不再赘述。针对昭明太子编纂《文选》的主要目的是隐秘追悼丁贵嫔,在实际的史实中有记载。《梁书·陆倕传》中记载:普通七年,卒。同时根据萧绎《金楼子·后妃》中的“日往月来,暑流寒袭”能够知道陆倕卒于普通七年的十一月份。昭明太子曾对任职东宫的明山宾、到恰、张率等人去世时均致以哀悼,但是对于陆倕的去世,昭明太子一直到其去世的第二年才对其进行哀悼。这说明昭明太子在普通七年中有其他的事务要处理,才耽误了其哀悼陆倕的时间。根据史实记载,昭明太子在普通七年十一月份,正在全力侍奉患病的丁贵嫔,之后又操持后事并且长时间处于悲伤的状态中,无暇顾及其他。在《梁书·虞肩吾传》中引用太子萧纲的《与湘东王书》中:至如近世谢朓、沈约之诗,任昉、陆倕之笔,斯实文章之冠冕,述作之楷模。这一作品作于萧纲进入东宫不久,周舍卒于普通五年,张率卒于陆倕去世后的第二年。
“文选学”主要指的是在研究《文选》内容的基础上,学者通过对内容中的音义、考证等问题进行研究来实现自我学术能力的进步以及对我国文学历史的探究。现阶段相对普遍的看法就是最早开始“文选学”的研究应该是在隋代萧该所著的《文选音义》,这本著作的内容主要就是对《文选》中的词语进行一定的音义解释,因此《文选音义》应该是目前已知最早对《文选》进行研究的著作。在《文选音义》之后,我国江淮地区的学者曹宪通过对《文选》内容的研究,编著了《文选音义》十卷。同时曹宪还选择使用自己编著的《文选音义》来教学,据历史记载,学生共有数百人之多,所以可以说曹宪开创了第一个“文选学”研究学派。隋唐时期相对有影响力的两个学派分别是曹宪弟子李善注以及吕延祚组织的五臣注。李善注的《文选注》有六十卷,对《文选》的三十卷分别进行分析和注释。同时在唐代对李善注的内容批评居多。正是因为对李善注的内容不满意,吕延祚才上书唐玄宗请求重注《文选》,因此在唐代五臣注的影响力要大于李善注,主要对李善注的批评方向就是释事而忘义。宋代的“文选学”发展远远不及前朝兴盛,主要就是因为宋代科举选仕内容发生了改变,因此读书人学习《文选》并不利于实现自己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学梦想,甚至还会对其造成一定的阻碍。唐代之所以重视对《文选》的研究,是因为唐代科举制度以诗词歌赋来进行考核,所以《文选》在一定程度上被当作“教材”。而宋代科举制度的主要考核内容改为以经义为主,所以在当时经学的学习重要性要远远高于诗赋。在当时的社会环境中,文人主要学习和研究的方向都是儒家经学,《文选》的读者和研究学者数量逐渐减少,由此导致北宋刊刻《文选》的次数逐年减少,甚至出现了停刊的现象。在宋朝时期社会上主要流传的版本是五臣注,这可能是受到唐代的传统影响。南宋时期受到这种影响的程度相对降低,所以出现了六家本和六臣本。六家本以五臣注在前,李善注在后。重点在五臣注轻李善注。而六臣本恰恰相反。金元梁代对《文选》的刊刻本数量更少,主要原因是在王朝更替中许多珍贵书籍流失,当时比较有影响的是张博颜版本。清朝是传统文选学发展的巅峰,无论是翻刻、抄写还是研究相较于之前都十分兴盛。据记载加上不同语言出版的《文选》有一百多种,清朝文选学的主要研究方向有两个:一是考证,二是阐发文意。
齐梁之间是我国古代文学发展的黄金时期,在这个过程中涌现出众多的文学大家以及文论作品。无论是昭明太子还是以其为主编纂的《文选》都是齐梁文坛中的重要构成部分。因此研究《文选》的主要目的不仅仅只是单纯揭示昭明太子的文学理念以及《文选》的编纂理念,同时也能为我国的文学发展史研究奠定基础,对于研究中国古代文学发展历史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