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延亮
(山东农业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 山东泰安 271018)
海疆学术资料馆(以下简称“资料馆”)是抗战胜利前夕陈盛明在泉州创办的一所私立资料机构。该馆略仿日人在台湾所设之南方资料馆①,专门收集有关南洋、海疆的图书报刊,为读者提供资料阅览和查询等服务。民国时期该类机构仅此一家,故记述和研究者不多。在时间上,民国福建报界在资料馆存续期间对其发起成立和历史活动有过较零散的报道,反映了当时该馆的大致状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前后,福建地方史志资料,特别是资料馆所在的泉州、厦门等地文史资料中,陆陆续续出现一批关于资料馆的文章,多系当事人及其亲属、同事的回忆和纪念文章,作者包括创办人陈盛明(1905—1985年)及其子女陈宪光、陈自强、原职员陈永安[1-10],前者主观色彩浓厚,他们主要站在亲属、同事的立场上,强调个体作用,忽略社会历史环境和周边人事对资料馆产生和发展的影响。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厦门市委党校叶涛注意到该馆,并在《中国边疆史地研究》上以千余字对该馆的基本情况做了简略介绍,而未能对资料馆之创办缘起及其运作加以研究。因此,笔者认为有必要客观分析资料馆的创办原因,研究其历史活动,总结其价值和意义。
一个私立性质图书馆的存废既离不开个人的努力维持,又与社会变迁之间有着复杂的关联。就陈氏创设资料馆而言,其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中有社会环境的影响,也有来自家庭的熏陶和个人志趣养成因素,还有部分机遇成分在内。
我国海岸线漫长,领海海域面积广大,近代以来面对来自海上的外部威胁屡战屡败,海疆安全形势极为严峻。要保持祖国海疆完整和维护国家海洋权益,必须组织有关人员进行海疆问题的相关研究,而封建政府长期推行闭关锁国政策,国人思想极为闭塞,海疆研究除海外行旅纪闻谈及海疆外,可以说备受冷落。民国以来,国人意识到海疆问题研究的重要性。在高校方面,大学中的边疆研究团体设置了专门研究海疆问题的组织,从事海疆问题研究。清华大学边疆问题研究会设有海疆组,《清华周刊》“边疆问题号”发表了张星烺等人研究南洋的多篇文章,禹贡学会、边政学会、新亚细亚学会等边疆研究团体的会刊也在海疆研究方面做了诸多努力[11]。在政府方面,国民政府对边疆教育的认识产生变化,边疆教育范畴扩大,海疆教育也被纳入边疆教育范围。发生这一转变,是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形势的变化。
1941年底太平洋战争爆发,美国加入对日作战,战争局势向着可能转好的方向发展。1943年12月3日中美英三国共同发表《开罗宣言》,宣言确认日本占领的中国领土必须归还,1944年4月国民政府设立台湾调查委员会,全面负责接收研究收复台湾的准备工作。与台湾隔海相望的福建也对此极为关注,各界积极建言献策。福建省临时参议会上,参议员多次提出议案,建议福建省各级学校协助政府培养台湾党政人才,发动台湾史地研究,甚至提出新设师范高校培养教师,在社会上造成了热烈的讨论[12-14]。经过一番往复,1944年4月,国民政府在闽南特设海疆学校,进行海疆教育,由此扩大了海疆安全问题在社会上的影响,也有力地提高了海疆研究的地位。消息灵通的陈盛明对此不可能毫无耳闻,他在此时提出创办资料馆的想法应该受到了这方面的启发。海疆学术资料馆成立后,海疆学校校长梁龙光成为十位董事之一,说明陈氏确受海疆学校的影响。
家庭和志趣方面,陈氏出身书香门第,从小受到父祖教育,热心地方文化事业。陈氏祖父两代皆为文人,家中藏书达三四千册。其祖父陈槐三是秀才,父陈育才(号起吾)为举人,是当时泉州有名的绅士。张星烺1926年在泉州访古时,其父陈育才曾主动上前交流问学。陈盛明1924年从福建省立甲种农业学校毕业,次年便到中小学任教,积极从事文教事业和参加进步活动。1933年起,他先后任教泉州昭昧国学讲习所、大田县立初中、晋江县立中学,并在《江声报》等报做过编辑。1935年,他以家藏为基础加上工作期间积累的剪报三四千件,在镇抚巷的两间祖屋内开办了起斋图书馆。1944年,热心家乡文化事业的他参与筹建晋江县文献委员会,翌年2月该会成立,陈盛明被推为总干事。他在岳父吴增、乡贤苏大山等人支持下,借抄“养和精舍”“红兰馆”珍藏,不断丰富馆藏。为保存地方文献和弘扬地方文化,他组织编印《晋江文献丛刊》第一辑、《晋江大事记》,举办晋江文物展览会。而此时国民政府在仙游设置海疆学校,1945年7月该学校迁到南安,1946年6月又迁往晋江。陈盛明由此开始注意海疆,认识到海疆研究的重要性:民众要了解南洋、华侨的情况,必须开展学术调查和研究;从事调查研究,必须充分搜集和掌握资料[10]63。于是筹办一所学术资料馆的想法由此而产生。
1945年3月21日,陈氏提交的办馆申请呈文《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创办缘起》,表明了他创办资料馆的动机和目的。为了顺利建馆,他从抗战建国谈起,高度评价资料收集对于海疆研究的重要性。他说:“窃以抗战胜利、建国,加紧海疆问题研究益见重要,非有充分研究,无以因应机宜,而研究工作必以资料为本。盛明不揣棉薄,爰发起创办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图以学术研究促进建国。”接着,他又从民族发展史和国家安全的角度,简要地阐述了海疆研究之重要意义和紧迫性。他说:“我中华民族之发展,盖由此而趋东南,大陆而临海洋,史迹昭彰,势有必然。闭关时代,固以大陆围为重,开港以后,海疆实居冲要,以我国海线之长,海利之薄,海外侨胞之众,海疆国防经济文化诸建设,攸关建国前途,不待智者而知。方今国运中兴,台澎光复,非图进出海洋,无以确保胜利;此后国际重心,移太平洋,勿论微波巨浪,我胥首受荡激,知己知彼,古有明训,海疆问题之研究,实有不容或缓者。”最后,落脚于专设海疆资料机构,强调做好资料收集的必要性,他说:“研究工作,必以资料为本,资料不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诚宜专设机构,以从事各项资料之收集,历史文献之保存,与夫研究风光之提倡。斯亦推进学术所必需,而建国程中之要务也”,并将资料馆的工作宗旨和盘托出:“储集学术资料,研究海疆问题,沟通中南文化,促进海外发展”[9]10-14。他将学术资料的收集作为资料馆的首要任务,其直接目的在于服务海疆研究,根本目的在于沟通中国与南洋文化事业,促进中国海外事业的发展。这种定位似乎也类似于海疆学校的海疆教育。从资料馆的资料编研、剪报、展览活动来看,所谓海疆资料,实际上就是南洋史料,所谓海疆研究,也无异于南洋研究。
陈盛明创办资料馆有个人的兴趣和努力,也离不开来自家人和社会各界的帮助。国内设南洋图书资料馆倡议由来已久。1927年5月即将离任的暨南学校校长姜琦在《国立暨南学校改革计划意见书》中有感海外南洋研究之盛,建议组一南洋图书馆,捜罗国外南洋研究书刊杂志,以供南洋研究参考[15]。南洋文化事业部此后多次建议设立南洋图书馆、南洋博物馆,为此刘士木甚至愿意捐献丰富的个人藏书办馆[16-17],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以来事业部又提出筹设“南洋文库”,专门收藏南洋研究书刊[18-19],然而南洋图书馆始终未能建立。一所国立大学开办专门图书馆尚如此困难,陈氏以个人一己之力创办更属不易。幸运的是,陈盛明得到了胞弟陈盛智、闽台文化界和南洋华侨的各种支持。围绕在陈盛明周围的一批党政、文化界热心人士,主动为资料馆开办和运营提供支持和帮助。这一时期,秦望山等无政府主义者掌握的国民党晋江县党部热衷于发展地方文教事业,在泉州主持国民党事务的人员,也有不少和秦望山有密切关系,如前海疆学校校长梁龙光,前述在福建省临时参议会上提出议案的郑玉书、陈村牧等,这些人员均是资料馆的董事,他们为资料馆的持续运作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另外,抗战胜利前后,国民政府教育部曾先后颁布多部图书馆方面的法规,试图通过普及图书教育,推动图书馆工作,达到传播新知、启迪民智的作用,由此一度引发民间兴办图书馆的热潮。在这些图书馆法规中,屡屡出现保存文献、提倡民众教育等关键词,这应该也是出使陈氏发愿建馆的外在因素之一。
资料馆经始终未能建设固定的场地,一直在各处辗转租用馆舍,其馆址先在泉州,后移厦门,又历经数次迁移(见表1)。1945年冬,陈盛明在其弟帮助下租用原厦门侨务局旧址,打出了“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筹备处”招牌。1946年夏,在现代文教基金会的资助下,移师厦门,正式开馆。1947年秋,房主收回场地,资料馆只得改租观海别墅。观海别墅系印尼华侨黄奕住私宅,地上房屋的较大厅室仅四间,发展空间有限,不利于资料馆进一步扩充。1949年冬,张圣才②租用日光岩下的西林别墅(今郑成功纪念馆)为新馆。西林别墅是越南华侨黄仲训的私宅,地上三层,地下一层,建筑面积达千余平米。资料馆在此处不足一年,便并入厦门大学。
表1 资料馆馆址变迁
经费是组织机构运行的物质保障。一个学术机构要保持正常运作和长期发展,可靠而稳定的经费来源必不可少。经费一方面是用于雇佣一定数量的工作人员,维持机构的日常运行,一方面是用于置办各种设备,不断扩大馆藏资料。资料馆是图书情报机构,对外阅览服务纯属免费,资料供应则酌量收取手续费和翻译费,因此资料馆缺乏可靠而稳定的收入来源。工作人员方面,该馆职员多未接受过图书馆专业的学校教育。除馆长、总干事外,大部近似于志愿服务和义务劳动,资料馆为免费馆员提供一日三餐,常年在馆的馆员才能得到部分生活费或月薪。资金收入微薄,对外支出不断,经费支绌表现得极为突出。
所幸陈盛明得到了来自各方面的资金支持。筹备时期,其弟陈盛智提供了最初的开办费,挂牌后,又得泉州地方文化人士接济。不过,资料馆获得进一步发展,需要寻找一个固定的经费来源。此时,陈盛明遇到了大学旧友张圣才、黄其华。张氏刚退出军统加入民联③,准备用从军统虚报出的经费,发展家乡地方经济和文教事业,同时开展地下工作。张圣才派原部下张天昊④,成立中华文化教育基金会。因资料馆与现代文化教育基金宗旨相近,正在寻找资金来源的陈盛明与张圣才一拍即合,决定为资料馆提供办馆经费,并建议将资料馆迁厦门。这笔资金用完后,陈盛明与黄其华等多人先后经营厦门互惠实业有限公司、裕康行、厦港航运,这些机构是黄其华引进侨资创办,张圣才挂名副职务,为地下工作做掩护⑤,并负责继续为资料馆提供资金支持。解放战争时期,这些公司在国民政府苛捐杂税盘剥和官僚资本倾轧下,加之法币贬值,三四年间相继倒闭,资料馆的经费随之断绝。馆里运营经费由基金会和公司按月拨付,设备购置费则需要另行筹募。资料馆董事郑玉书、秦望山、梁龙光等人先后多次为之募捐。
资料馆在运作上实行管办分离模式,管理和业务部门各司其职。民国时期的图书馆法规要求,私立图书馆须用董事会负责制。作为资料馆领导机关的董事会负责筹资,董事由民国闽台党政、文化人士及南洋侨商担任。资料馆在厦门开馆时,便已成立董事会,张圣才、陈盛智分任正副董事长,馆长陈盛明以创办人名义聘郑玉书、秦望山、梁龙光、陈村牧、李述中为董事,吴云为总干事,后增聘捐款人张天昊、黄本源、张述为董事。上述福建地方党政名流对资料馆筹集资金,提高知名度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业务部门负责资料馆各项日常工作的具体运作。资料馆业务部门几经变革。成立初期,分图书、博物、研究三部;迁厦门时设图书、研究、博物、出版四部[20];解放后,林惠祥建议资料馆改组,设研究部、人类博物馆、海疆图书馆三部。研究部分人类学考古民俗学组、历史地理学组、政治经济社会学组。人类博物馆以林氏搜集的史前遗物、历史时代古物南洋民俗标本和馆藏器物为基础,海疆图书部以馆藏专门图书万余本为基础。林氏认为,资料馆应以东南海疆和南洋群岛为研究范围,以纯学术上现实需要上的问题为研究目标,以便日后改为海疆研究所[21]。但此时资料馆经费窘困,出现了生存危机。1950年,陈盛明向董事会建议将资料馆并入厦门大学,在得到王亚南校长同意后,报请华东教育部批准,成为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馆所属资料室,林惠祥任南洋研究馆馆长,陈盛明任资料室主任⑥。
资料馆的日常工作包括资料剪报、资料编研、图书阅览等活动。资料馆图书部下设剪报组,专门从事剪贴工作。这项工作分为选择、剪贴、封套、分类、排列五步。首先,将各处的废旧报纸和交换而来报刊搜集起来,选出有关南洋和海疆问题及其他价值的内容。每件剪报均详注出处和出版时间,每张一片。资料馆的剪报目标,主要是海疆、南洋、华侨,但其他涉及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军事等方面的资料也会一并剪存。就报纸来源来看,以南洋为主,也有大陆和香港的部分报纸。报纸而外,还有杂志、画报、小册、传单之类的刊物。其次,把所需内容分门别类地剪贴在32开的道林纸上,风干后压平。再次是分类封套,同一性质的资料,装在一个封套内,每套五十片。所谓同一性质即分类,资料馆的剪报分一般学术、政治、侨务、海事、经济、社会、文教、传记、地志、图片十大类,每类以十进法细分为纲、目、节、项,随着资料丰富程度,依类细分,分置封套,以号码标注,检索方便。最后是排架,按照专题顺序上架,封套间以木板间隔,使之成为别有系统的资料集,也便于检阅。某项资料到一定数量,就装订成册[22]。据统计,资料馆剪报资料装订本现存1 082本,计有文章40 000余篇,旧照片6 000多幅,涉及南洋研究、台湾研究、南洋华侨等主题[23-24]。这些剪报资料除供研究部参考外,并供应外部需要资料者借阅或抄录。
资料馆免费提供藏书阅览服务。资料馆特别重视馆藏建设和利用,将藏书分为普通文库、福建特藏两类。福建特藏基本来自起斋图书馆,以乡土文献为主。抗战胜利后,时任第六战区外事处处长的陈盛智运回一批包括日文图书、古玩在内的日寇家当,被陈盛明纳入馆藏。此外,陈氏通过借抄、购买、征集、募捐、索赠等方式来不断丰富和扩大馆藏。1950年并入厦门大学,该馆实有图书、杂志、图片等资料近三万件册,其中英日文本千余册,剪报一千多册,图片万余帧尚不包括被损毁的两千余册[3]160。如此丰富的馆藏资料对私立图书情报机构来说,相当难得。资料馆藏书概不外借,仅提供馆内免费阅览。中国公共图书馆免费阅览、均等服务的理念形成于民国初年,确立于二十世纪三十年代,但私立图书馆不须严守此规。资料馆之所以采取免费阅览,是因为陈氏内心对国家和民族命运有着深切的关怀,高度认同图书馆免费服务的精神。他认为出版物价格昂贵,对一般读书人而言确实不易购买,本着从“储集学术资料,研究海疆问题,沟通中南文化,促进海外发展”的宗旨,他毅然采取了馆藏资料免费开放阅览的办法。也正是由于推行免费阅览,资料馆的确吸引了很多读者到馆阅览。据原职员陈永安观察,当时每天到馆阅览者有近百人,庄为玑、林惠祥、李式金、林英仪、厦大学生等经常到馆査阅资料,也有的连日到馆借阅、摘录资料,还有些因工作或业务原因,需要了解南洋情势、华侨动态,该馆也提供免费査阅服务[25]。同时也说明该馆所藏资料具有其特殊价值。资料馆还吸引了美国新闻处的注意。新闻处驻厦门特派员与资料馆商洽后,设阅览室于该馆,送览书刊中有《生活》《时代》《新共和》《国家诸什志》《密勒氏评论报》《基督教科学报》等[26],这直接反映了当时资料馆在福建地区社会影响力之大。
研究部在资料馆承担着服务读者、观众的职能。一是提供参考咨询和发表中介服务。为便利学者研究,资料馆制定了《海疆学术资料馆资料供应规则》。按照该规则的要求,研究者填写申请书,注明研究题目和资料范围,缴纳手续费后,即由该部代为收集资料。对于长期委托资料馆搜寻资料者,还可以逐月结算,并给予优惠。为便利作者发表及编辑收稿起见,研究部特设稿件介绍所,制定了《稿件介绍规则》,为双方提供服务,这种创举被称为“文坛月老”。成功发表者,资料馆抽取稿费20%作为手续费[27]。在专业化分工日益细密的时代,资料馆主动承担起资料提供服务和发表中介服务,一方面缓解了资料馆的经费紧缺,最重要的是为研究者提供了极大的便利,使他们节省更多的精力投身于其所从事的研究,而这种根据服务对象之不同将读者详细分层,然后针对性提供差异化服务的理念也明显地领先于其所处时代。二是利用馆藏文物和图片举办各类展览活动。资料馆藏文物数百件,图片有万余,分为中外风景(以南洋最多)、古今人物、各地民俗、宇宙万象四类。为使下南洋者明白南洋情形,使归侨者了解国内现状,研究部利用馆藏文物、图书和图片,先后联合或单独举办海疆文物展、万帧图片展、佛教图展、福建文献展等多种主题展览[15]。三是研究和宣传。陈盛明曾准备约请馆外专家为研究员,由馆供给资料稿费,分海上事业、海外殖民、沿海各省之移民状况、海外投资、太平洋问题五大门做专门之研究[28-33]。资料馆计划出版期刊《海疆资料》,以作为发表研究心得之平台,此外计划编辑《厦门私立海疆学术资料馆丛书》,不过最终只出版陈盛智所编《印度尼西亚民族运动史》[34-35]。资料馆还与厦门《海疆日报》合作,每天向该报提供南洋稿件两篇,让读者及时了解南洋风土民情及海外侨情。
作为民国时期惟一的民间南洋图书情报机构,资料馆于1950年并入厦门大学,从此消失在历史的海洋中。这个私立的海疆资料机构存在仅有五年,但在保存历史文献、进行知识教育、提倡研究风气等方面自有其价值和意义。
第一,保存历史文献。资料馆建设馆藏重实用性,其工作方针是人弃我取,人取我予,收拾破旧报纸、断简残篇,剪贴整理变成学术上的参考品,给研究者提供学术资料,时人称之为“傻人做傻事”[11]。资料馆所藏的书刊、剪报、图片在当时多不足为奇,但随着时间推移,社会上流通的那些常见资料逐渐湮灭,馆藏文献的珍稀性便日益体现出来。资料馆专门从事资料的收集和保存,虽存在时间短暂,却在短短的五年时间内形成了丰富的馆藏。1950年并入厦门大学时有图书7 262册、杂志4 654册、剪报15 000份、图片6 000张、地图302幅、文物标本121件[36],很多当时常见的报刊在今天已难以获取,其中的孤本、文物则可为研究福建地方史、南洋史、华侨史等提供历史依据。
第二,进行知识教育。资料馆是一个开放性的公共学习交流空间,在南洋知识的传播新知、普及教育方面发挥了一定的作用。资料馆打开免费开放之门,馆藏各类图书免费供读者阅览,读者可以到馆随意借阅,给予普通人以阅读权,为他们获取和利用知识提供了便捷的途径。资料馆举办各类文物、图片展览,普及南洋、华侨等方面的知识,也起到了社会教育的作用。难能可贵的是,作为一个私立的民间资料机构,资料馆还主动与报刊合作,在报刊上专门发布南洋动态和评论,对广大民众来说也是一种南洋知识的社会教育。有观众在参观资料馆所举办的福建文献展览后说,海疆学术资料馆“目的是供给我们关于东南海疆的人文史地、经建等一切的研究资料及实录,它使我们明白海疆的轮廓和智识,是发展海外事业有计划的指导机构”[37],可见资料馆确实发挥了灌输知识、启迪民智的作用。
第三,提倡研究风气。资料馆是一个南洋文献收藏中心,其参考咨询服务为研究者提供信息和资料保障,对学术研究具有促进作用。如前所述,陈盛明意识到资料在研究工作中的重要性,他说“研究工作,必以资料为本,资料不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此决定专设一“研究海疆问题,沟通中南文化”的学术资料机构。资料馆建成后甘为他人做嫁衣,研究部免费为来馆读者提供阅览服务,而委托代寻资料者,酌情缴纳少量手续费。另外,资料馆自身也进行南洋研究,不过因经费所限,加上研究力量薄弱,这项工作进展并不顺利。
注释:
① 南方资料馆是1940年9月总督府外事部以企业家后宫信太郎捐献100万日元为资本所建立的图书馆,藏书四万余册,半数以上为南洋资料。前身是1939年11月成立的以培养南方侵略人才、引诱南洋学生加之特殊教育为目的的台湾南方协会。
② 张圣才(1903—2002年),同安人,毕业于协和大学,“九·一八”事变后,因宣传抗战多次被捕入狱。抗战时期,被派遣到菲律宾做情报工作。解放战争期间,在黄其华帮助下以经商为掩护从事地下工作。详见厦门市方志办编.厦门年鉴:2003[M].厦门:鹭江出版社,2003:535;张圣才.我的回忆[M]//鼓浪屿文史委.鼓浪屿文史资料:第五辑,2000:5-37;张圣才.回忆我在抗战胜利后的工作概况[M]//厦门市集美区政协文史委.集美文史资料:第二辑,1991:17-46.
③ 民联是三民主义同志联合会的简称,是一个以华侨为主的政治团体,民革前身之一,1945年10月成立于重庆,其宗旨是反对内战,主张团结,建设中华。
④ 张天昊(1912—1953年),惠安人,著名南洋报人傅无闷之婿。早年侨居缅甸,回国后从事政治、社会、商务活动,1937年参加军统,历任中美合作所第三气象情报站副站长、财政部福建缉私处晋江査缉所所长、策动伪军反正工作组副组长及福建第四专员公署参议等伪职。详见张省民.惠安县洛阳镇石任村张氏族谱[M].泉州:石任张氏宗亲理事会,2009:93.
⑤ 黄其华(1902—1983年),惠安人。毕业于集美师范。1924—1937年,任教双十中学。抗战爆发后,任教菲律宾中正中学。1945—1956年,返任双十中学。详见张圣才.张圣才口述实录[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6:340-350;福建江夏黄氏源流研究会.福建黄氏世谱人物篇[M].香港:中华国际出版社,2005:131.
⑥ 南洋研究馆馆长林惠祥、副馆长傅衣凌、秘书郑道传,海疆资料室主任陈盛明、副主任陈一民。副馆长傅衣凌、秘书郑道传。详见本报讯:私立海疆资料馆并入厦门大学,附属于厦门大学南洋研究馆[N].江声报,1950-10-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