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文章聚焦《仁智山水:张元济传》一书,采用提炼、梳理、归纳等方法,分析解读出版文化奠基人、著名出版家、藏书家、书业巨擘张元济先生的出版经历,挖掘值得今天出版人学习借鉴的出版“金科玉律”。读书层面,当代出版人要像张元济先生一样,在淡定超然中坚持与书为友,读书不歇,提升修养、安身立命、美化形象。为人层面,当代出版人要像张元济先生一样,“与时俱进”“休休有容”,交友兼容并包,交往诚信待人。行事层面,当代出版人要像张元济先生一样,秉持“昌明教育平生愿,胡向书林努力来”“窃思勉附于辞尊居卑,辞富居贫之列”“吾辈今日做事,摘瑕伺隙者,不计其数。稍一不慎,即为所毁矣”之信念,做选择时要立定主意且有所作为,立追求时需趋向正当且不甘平庸,讲责任时应秉持初心且能忍耐坚持。
关键词:《仁智山水:张元济传》;张元济;读书;为人;行事
中图分类号:G238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1674-8883(2022)18-0221-03
张元济,出版文化的奠基人、著名出版家、藏书家、书业巨擘。重温出版历史,读《仁智山水:张元济传》,走近这位在20世纪新文明出版事业开拓之路上披荆斩棘的长寿老人,笔者发现,在“昌明教育平生愿,胡向书林努力来”主旋律的崇高意愿中,他的气场绝不亚于当时撼动朝野的维新人物康有为、梁启超、谭嗣同等,也不亚于现当代著名作家学者胡适、蔡元培、陈独秀、郑振铎等。
从出版人的角度看《仁智山水:张元济传》的书名——“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山沉稳、水流动。在中国近现代思想文化的“夹缝”处境中,张元济正是表现出山、水“境界”的仁者、智者。读着大师的故事,笔者仰慕之、佩服之、感慨之、心向往之,从他的事迹中找到了许多至少可以让出版人进一步提升素质的“金科玉律”,写下来,与同仁共勉。
张元济说:“数百年旧家无非积德,第一件好事还是读书。”毫无疑问,对于张元济这位自称“我是书虫老蠹鱼”的人来说,一生以读书、爱书、访书、藏书、购书、编书、校书、出书为乐,以平实的“书卷人生”来概括他无可厚非。即使身处晚清向现代转型的不安定时期,无法做一位“单向度”的书业巨擘,无法做一名孜孜埋首于书斋的传统书生,张元济先生也始终坚守淡泊心情,在风云变幻中坚定地走自己的路——读书不歇;即使处于几乎要国破家亡的窘境,他也能在淡定超然中坚持与书为友。
(一)读书是提升出版人修养的通行证
编辑们要尽量多读书、读好书,再加上有崇高的学术激情和敬仰之心,定会帮助克服读书(包括稿件审读)中遇到的审美疲劳,于广大读者和作者来说也不无裨益[1]。因此,无论哪种类型的编辑,都要多读书、读好书。出版人有修养,才能打磨出“有修养的书”,吸引读者无数;出版人有修养,才能以自身的魅力吸引行业内的权威学者、专家,为自己的编辑事业添砖加瓦;出版人要有修养,才能让自己在天长日久的修炼中形成纵横捭阖的大气度,开拓出版事业的新天地……而这些,都在敦促出版人赶紧加入张老的阅读行列中。
张老拥有博大的胸怀和宽容的气度,与他整日读书,与书中人交流、向书中人请教、受书中人熏陶有密切联系。《仁智山水:张元济传》中有这样一段记录:1928年间,张老以中华学艺社名誉社员名义乘轮东渡于日本。那段时间,他“‘除星期日外每日不息地阅选古书,‘每晚必做笔记,至于深夜。每個图书馆,大约各阅书三四日。”如这般读书境界,有多少人可至?又有多少人能持?试想,在如今这个节奏如此之快、信息更换如此迅捷的社会中,又有多少人能如张老这样,真正静下心来,带着几分明智的“平常心”于书中寻找真正的乐子?但如若想涉足出版行业,从事编辑职业,养成独特的编辑修养,这份读书的“平常心”,必不可少。
(二)读书,是出版人的安身立命之本
编辑读书除了修身养性的个体意义外,更重要的是,它从根本上凸显出编辑的主体力量与编辑的文化自觉[2]。做出版,就是要整日与书为伍。不读书,无以编书、校书、出书。做出版,做编辑,其实与做教师别无二致,只有自己拥有一桶水,才能给学生或读者一瓢水。这一桶水,非一日之功能获得,要靠不断的积累与酝酿。而整个积累与酝酿的过程,自与读书之缘最为深厚。做编辑,像张老一样,读各种书:专业的书、自己想或本就从事的出版领域的书、让人变得聪明、变得豁达的书……终有一天,这样的持续修炼,会助自身拥有编、校、发的强大内力,拥有强大的安身立命之本。
(三)读书,是出版人的美容佳品
读《仁智山水》一书,翻开书本,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记录张元济先生一生不同阶段的个人照片。对比先生青年、老年时的相貌,老年时的他更有亲和力,有被知识熏染的“韵味”,这是文化沉淀于心中呈现于外表时的自然样态。小学语文教材中有篇课文叫《读书有学问》,其中有一段说“读书可以美容”,这一感悟想必可以与张老外貌的变化结合起来理解。
编辑在社会交往活动中有好的为人处事能力,有利于发挥传播和沟通作用,塑造和宣传出版社的形象,提高出版社的竞争力。没有良好的为人处世能力,没有广泛的交际网,发展出版事业则寸步难行。张老在建立强大作者群方面的能力,无疑是如今出版人的榜样。他做人不露锋芒,谦谦自立,但在为人方面却保持着与时俱进、休休有容的态度,令诸多出版人无法企及。
(一)出版人交友,要兼容并包
在和诸多朋友交往的过程中,张老颇有蔡元培“兼容并包”的风范。一方面,他会听取新派人物,如陈独秀、胡适、钱玄同的意见,与他们同进;另一方面,他不排斥与守旧派交流,如与严复、林纾、孙宝琦、傅增湘、章士钊等人保持联系,甚至会因辜鸿铭这一著名守旧派的学问价值,毫不犹豫为他出文集。他的朋友中,既有政界人物如熊希龄、汪大燮之辈,又有研究系人士如梁启超、蒋百里等,还有民党方面的唐绍仪、汪精卫等。这样的雅量,是当代出版人应当学习和具备的。
出版人要常常问问自己:我在出版界有朋友吗?这样的朋友有多少?这些朋友都是什么性质的?我有出版至交吗?如果让我来出一本书,我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约到权威、专业的作者吗?如果是与别的编辑同时争约一名作者,我有必胜的把握吗?如果让我来做一本期刊,我能在短期内就召集到一批作者,帮我撑起所有的版面吗?我能通过短期交往就能让别人成为我的朋友,并将他的才气用在我的出版工作中吗?……
对这些问题的回应,又会引发深度反思:经常不与专业领域的人交往,不时时储备作者,就有可能时时遭遇“稿荒”,可能时常文思枯竭、不知所为,可能导致自身的组稿、改稿、校稿能力日渐低下……想要扭转这种尴尬局面,那就向张老取经,拓宽视野,打开胸怀,兼容并包地结交出版好友,寻求出版人力支持。
(二)出版人交往,要诚信待人
张老善于与各种人相交,以诚信待人待友,有和而不流、群而不党的君子风度。他的秉性修养,促使他处事待人时一遵儒者风范。他的“朋友圈”力量强大到令人汗颜。例如,张老于1918年6月为解决京馆购地、津馆营业及借印《道藏》等事离沪北上,在北京,他的活动主要就是访书购书、会友拜客。而他所拜见的老朋友及社会名流包括蔡元培、王宠惠、孙宝琦、熊希龄、汪大燮、汤尔和、章士钊、严复、林纾、伍光建、傅增湘、夏曾佑、马叙伦、李石曾、胡适、陈独秀、沈尹默、沈钧儒等。同时,他还曾到北京大学参与座谈,马幼渔、朱希祖、钱玄同等都与他交流。
有了这么多朋友,他只用这一行,就谈妥了改定商务教科书的事宜,请诸人帮助改订;讨论了有关编写通俗教育书籍的事务;参加了一次为《北京大学丛书》的编译举行的茶话会,商量出版事宜。不久,《尚志学会丛书》和《北京大学丛书》出版,被郑振铎评为“除了北京大学丛书和尚志学会出版的丛书外,简直没有别的有价值的书了……”
这就是因诚信待人而造就的强大出版人脉圈,以及这一强大人脉圈为出版事业发展所输送的不可阻挡的原动力。胡适曾说,“我爱张菊生(张元济)先生,就如同爱敬我的两个哥哥一样。他爱惜我们一班年轻的朋友,就如同爱惜他自己的子女一样”。多方面、多渠道的交往,从表面上看,张老是在为商务印书馆搭建与知识界、学术界乃至政界的交往桥梁;从深层次看,这是他用自己的诚信和人格魅力,借力出版,打破传统文化狭隘闭塞的状态,让落后挨打的中国用开放的视野看待周围的人和事。
作为出版人,即使目前还做不到像张老那样游刃有余地穿行于人际交往中,也应该先树立这样的意识,从培养一个作者做起,从走近一位专家做起,从打造属于自己的作者团队做起。
出版精神应该阐述为“出版伦理精神”,是出版人独有的价值取向、职业道德、敬业精神,经过抽象和提升成为出版行业的“类人化品格”[3]。因此,张元济先生躬行的做事准则也值得出版人借鉴:做选择,要能立定主意,有所作为;立追求,要趋向正当,不甘平庸;讲责任,要秉持初心,忍耐坚持。
(一)出版人做选择:要立定主意,有所作为
“昌明教育平生愿,胡向书林努力来”是张老“立定主意,有所作为”的人生主旋律。他主张教育救国,启迪民智,苦心孤诣,矢志不移。在他半个多世纪殚精竭虑的主持下,商务印书馆由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印刷所发展成为中国近现代史上历史最久、影响最大的文化产业。他的选择和努力,是中国由近代走向现代化进程中的一种文化选择,也是一种精神探索,其意义不言而喻。人们将他定位为出版家、收藏家或实业家,这都无可厚非,但从张老的一生所作所为来看,他的工作空间和精神空间显然要大得多。
对很多想进入出版领域的人而言,在下决心前,实在也应该像张老这样,“立定主意”,想好自己应该发展的领域,考虑好这个领域是不是自己感兴趣的,是否值得自己用一生去努力。有了正确的决定,出版的“步伐”就会迈得更为坚定自信、心无旁骛,出版的“有所作为”也会来得早一些、快一些。
(二)出版人立追求:要趋向正当,不甘平庸
若论“趋向正当”,张老平凡而不平庸的一生,本可以让世人将他的丰功伟绩留于史册,但他一生也没为自己写过一本回忆录,足以佐证他的正当趋向。他胸怀民众、心系天下,只为能在“教育救国”的理念与实践中为中华之壮大而努力,很少为自己争取名位利禄。
“窃思勉附于辞尊居卑,辞富居贫之列”,这是张元济先生的人生警语。纵观当前的出版界,虽说主流是好的,但也不乏“暗流”。虽然出版本身的精神与物质二重性,决定了出版业也要“为自己”而出版,但出版人必须準确拿捏轻重的尺度,做到胸中有沟壑。“只带一颗心来,不带半根草去”的“正当趋向”,是出版人务必要坚持的信条。
(三)出版人讲责任:秉持初心,忍耐坚持
若论忍耐与坚持,张老自是大师。单说他所从事的出版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无忍耐无坚持就会无所为”的领域。涉足过出版的人,尤其是做过编辑的人都知道,做编辑如同“坐冷板凳”,若能坐得住,或许会取得一些成就;坐不住,那自与成功无缘。回看张老,几十年如一日,阅读文稿,校对古籍,拜访作者,出版收藏……从旧时读书人到以传播新知为己任的出版家,张老真的是以自己的恒心、耐心坚守着初心。当前不少出版人认为淡之如水的工作,他却甘之如饴;当前不少出版人认为的灭顶之灾,他却淡定待之。这份甘愿坐“冷板凳”的超脱,对当前出版领域很多急功近利的出版人,无疑有着很强的警醒启示作用。
再看其他方面,不同于戊戌变法时康梁的高调行事,张老一直保持着“吾辈今日做事,摘瑕伺隙者,不计其数。稍一不慎,即为所毁矣”的谨慎与低调,即使是“被革职永不叙用”后,他也带着“无官一身轻”的淡然,离开政治中心,选择了另一条教育救国、文化启蒙的漫长之路。从此之后,半个多世纪的世事变幻,他一贯保持“前进中的保守”,即便可以“官复原职”,也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历史责任。他不是张扬蹈厉、想跻身政治风云的人,但依然心存理想、有担当。这种理想和担当,让他于沉稳、柔韧、温和、平实的静海深流中掀起了出版的风云变化:主持编译所,大量引进西方哲学、文学、科技、法律、政治等方面的文化资源,为“五四”新文化运动奠基;接连撤换《小说月报》《东方杂志》《教育杂志》《学生杂志》《妇女杂志》等的主编,让印书馆的领导班子“大换血”;在原则性的革新问题上,宁可与上级翻脸,也不愿苟且,如与高凤池因起用新人意见不一而争执,甚至不欢而散;试图通过维新途径使国家和人民臻于进步、富强,“改良”学术、人格发展的文化精神环境……
从某种意识形态化的历史评价标准去看,温和、开明在一个狂飙突进的时代或许会被诟病,张元济作为中国知识分子的一种类型的意义,在文化史上或许会被忽略,但绝不会被抹去。不得不承认,在秉持初心、忍耐坚持层面,张老的“冷板凳”精神、淡定超然的自修境界、勇于革新的开拓品质,都是值得当代出版人用心品鉴并付诸实践的“样本”。
在商务印书馆的几十年中,张元济先生镇定自若、超脱神闲,似商务大船之总舵主,带领船员们机警地避开随时可能出现的暗礁,使大船稳定、朝着正确的方向航行。在这一港又一港的航行中,这位总舵主将传统与现代精神加以调和,使人格魅力、道德原则与商业志趣有机融合,使一番看似不起眼的事业,在即使波诡云谲、风云突变的年代,也走向了令人瞩目的佳境。“必前人之所未及就,后世之所必不可无”,张元济先生用一生为当代出版人树立了榜样。他为人处世的哲学,行事立业的宗旨原则,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参考文献:
[1] 万东升.编辑的读书观[J].四川理工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6):140.
[2] 黄耀红.编辑的主体彰显与文化自觉:网络时代的编辑与读书[J].出版发行研究,2011(4):12.
[3] 潘利梅.论出版精神和出版人的精神追求[J].出版广角,2015(2):99.
作者简介 李惠玲,硕士,副编审,研究方向:期刊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