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秀娥,毛誉洁,宋吉尧,隋吉全,邹 彤
(国家海洋局 东港海洋环境监测站,辽宁 丹东 118300)
湿地是指具有显著生态功能的自然或者人工的、常年或者季节性积水地带、水域,包括低潮时水深不超过六米的海域。湿地具有独特的生态系统功能和特征,在调节气候、固碳、涵养水源、净化环境、保护生物多样性等方面具有极为重要的作用,被喻为“地球之肾”,同时,湿地对气候变化极其敏感,是生态环境的脆弱区[1]。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就生态文明建设和生态环境保护提出了一系列新理念新战略新举措,确立了“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基本方略,将生态文明建设纳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五位一体”总体布局,湿地保护在生态文明建设总体战略部署中始终占有重要位置,习近平总书记明确指出:要坚定不移把保护摆在第一位,尽最大努力保持湿地生态和水环境。
鸭绿江口湿地位于黄海北岸的辽宁省东港市,辽东半岛和朝鲜半岛的夹角处,与朝鲜一江之隔,是中国海岸线最北端的起点,为内陆湿地和水域生态类型与海洋和海岸生态类型的复合生态系统,具有面积大、水文条件优越、水产资源丰富等特点,且极具生态系统多样性和物种多样性优势,被专家称为“我国原始滨海湿地的缩影”,也是东北亚鸟类迁徙路线上极为重要的停歇地和补给站。鸭绿江口湿地良好的环境质量能够保护东港市沿海地区生物多样性,促进沿海乡镇、岛屿村生态系统的稳定,保障生态经济的可持续发展[2],具有重要的生态、经济、社会价值,因此通过对鸭绿江口湿地生态系统的现状调查分析并提出有效建议,对扩大鸭绿江口湿地面积、强化湿地生态系统保护和修复意义重大。
文献资料主要来源于:丹东市林业和草原局、东港市林业和草原局、丹东鸭绿江口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中心、鸻鹬鸟类研究所、丹东市年鉴,东港市县志等。
经2020—2021年连续两年对鸭绿江口湿地进行实际踏勘及周边环境勘察,并通过遥感影像解译和精度分析,结合地方保护管理机构的文献资料,调查鸭绿江口湿地生态系统现状;通过问卷调查、专家座谈、地方管理机构座谈,结合鸭绿江口湿地研究文献及2020—2021年监测数据,分析鸭绿江口湿地的变化趋势。
湿地生态系统调查技术要求及数据处理方法依据见表1。
表1 调查内容及方法依据
通过遥感影像解译,结合实地踏勘及周边环境勘察,2020—2021年调查数据显示,鸭绿江口湿地沿海岸线呈带状分布,岸线总长度129.26 km,人工岸线长77.9 km,自然岸线长51.36 km,其中生态岸线46.94 km、淤泥质岸线2.91 km、河口岸线1.51 km。
鸭绿江口湿地总面积99 714.38 hm2,其中自然湿地面积86 925.95 hm2,包括浅海水域面积73 648.11 hm2,淤泥质海滩面积10 556.41 hm2,河口水域面积2 687.78 hm2,芦苇沼泽面积33.65 hm2;人工湿地面积12 788.43 hm2,其中库塘面积24.01 hm2,水产养殖场面积8 855.35 hm2,其他类型面积3 909.07 hm2。调查区域及面积分布如图1所示。
图1 调查区域及面积分布
鸭绿江口湿地陆地年平均气温9.3 ℃,年平均降水量863 mm,海域平均水温23.1 ℃,平均海水盐度23.232,水深变化范围4.5~18.6 m,透明度变化范围0.8~3.2 m,海水pH、溶解氧及重金属铜、铅、镉、锌、铬均符合第一类海水水质标准,部分水域重金属汞、COD、悬浮物、无机氮超出一类标准,但无劣四类情况,因河口原因呈富营养化状态。海洋沉积物符合第一类海洋沉积物质量标准,湿地沉积环境一般,大洋河口区域受到硫化物污染。
鸭绿江口湿地生物资源丰富,分布有维管束植物83科234属365种,主要为湿生植物、水生植物、盐生植物、中生植物四种类型;动物518种,其中脊椎动物347种,无脊椎动物171种,秋季生物生态监测数据显示浮游植物以硅藻为优势类群,浮游动物主要优势类群为桡足类,大型底栖生物以软体动物为主,潮间带生物以软体动物双壳纲、腹足纲,环节动物多毛纲和节肢动物甲壳纲为优势类群,游泳生物以小型低质鱼类为优势类群。
鸭绿江口湿地鸟类资源极其丰富,是东亚—澳大利西亚候鸟迁徙通道上不可替代的“加油站”,有鸻鹬类、鸥类、鹭类等五大类250余种鸟类,在中日、中澳候鸟保护协定中分别占114种和43种,达到国际重要意义的11种,其中濒危、极危5种。以鸻鹬类水鸟为主,水鸟迁徙季节差异明显,春季北迁期种群数量多,迁徙期集中,以斑尾塍鹬(Limosalapponica)、黑腹滨鹬(Calidrisalpina)、大滨鹬(Calidristenuirostri)为优势种,数量占涉禽总数量的80%;秋季南迁期种群数量较少,迁徙期分散,以黑腹滨鹬(Calidrisalpina)、灰斑鸻(Pluvialissquatarola)、环颈鸻(Charadriusalexandrinus)为优势种。
鸭绿江口湿地于1987年经原东沟县人民政府批准建立自然保护区,1997年被批准为国家级保护区,1999年被湿地国际—亚太理事管理委员会正式列入东亚—澳大利亚涉禽网络,2004年与新西兰米兰达保护区缔结成国内第一个姊妹保护区,2006年被列为全国示范保护区,2011年被原国家海洋局纳入中国国家级海洋自然保护区,2019年被列入中国黄(渤)海候鸟栖息地(第二期)世界自然遗产提名地。
鸭绿江口湿地隶属丹东市林业和草原局,下设丹东鸭绿江口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中心及大鹿岛、孤山镇和长山镇3个湿地环境监测站,由林业、农业、自然资源等有关行政部门联合共管。湿地资源实行分类管理,核心区与缓冲区以严禁项目开发为主,实验区主要为老污染源治理及新上项目环境管理。
近年来为强化湿地生态环境整体保护、系统修复和综合治理,2017年辽宁省人大常委会第三十一次会议批准了《丹东鸭绿江口湿地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条例》,2019年丹东市人民政府办公室印发《丹东市湿地保护修复实施方案》,2019年丹东市获批开展“十三五”规划纲要重点工程之一的“蓝色海湾”整治工程,2021年上线保护区地理信息系统及配套的移动终端监管App,这些措施有效遏止了环境违法行为,降低了对湿地生态环境的污染和破坏。
鸭绿江口自然湿地不断减少,湿地核心区域日趋缩小,景观破碎化程度严重,水鸟生境片段化现象严重,生态健康评价指数持续降低,近10 a湿地生态环境虽逐年变好,但多年的破坏性开发影响深远,湿地功能退化,生境异质化程度低导致水鸟迁徙生态不稳定,陆源污染及船舶污染物排放导致海洋环境污染,过度捕捞导致渔业资源衰退,生物多样性下降。
湿地面积的变化趋势大致分为三个阶段,其中主要景观类型的面积数据变化见图2。
图2 鸭绿江口湿地主要景观类型面积变化趋势
第一阶段:由于建制镇的急速扩张,近岸水域滩涂资源的不合理开发利用,以及芦苇沼泽的退化[1,3],上世纪80年代至2000年,天然湿地面积急剧减少,共减少了26.61 km2。滩涂和芦苇沼泽减少幅度最大,主要转变为水稻田、养殖围堰与城市用地;东港市境内湿地变化最剧烈,大洋河口和丹东文安滩区域变化幅度较小。
第二阶段:由于填海造陆及大规模建设公路与港口,岸线类型由淤泥质岸线向人工岸线转变,且不断向海延伸,2000—2010年,天然湿地面积持续减少[4-5],但减少幅度有所减缓。芦苇沼泽主要转变为养殖围堰与工业用地,滩涂进一步减少;丹东文安滩区域变化最为明显[6],由于修建了火电厂储灰池及工业园区,湿地面积被挤占近半。
第三阶段:由于第一部国家层面的湿地保护部门规章《湿地保护管理规定》出台,尤其是2018年《关于加强滨海湿地保护严格管控围填海的通知》的出台,为湿地划定严格的“红线”,使湿地保护达到前所未有的重视高度。调查显示,近10 a间,鸭绿江口湿地无违规新增围堰,并实现了一定范围的退耕还湿,退养还湿,天然湿地面积尤其是滩涂面积不断回升,景观破碎化程度有所遏止。
鸭绿江口湿地自1999年起每年开展迁徙涉禽调查,通过分析历年涉禽调查数据,结合本研究近年涉禽实地监测结果,发现每年迁徙涉禽在数量上无明显的变化趋势,分布上以海角路至湿地观鸟园数量相对集中,大洋河口核心区种类较多,其他区域由于滩涂养殖、港口码头等干扰,水鸟数量相对较少。原火电厂“灰池子”废弃后经过自然蓄水演变成芦苇沼泽,近年来也有水鸟分布,数据显示在此记录的水鸟超过6万只,并有十余种“极危”、“濒危”鸟类,流苏鹬(Philomachuspugnax)的辽宁分布新记录多次都是在此发现[7]。鹭科鸟类数量有增无减[8],但鸻鹬类优势种群的数量有下降趋势[9-10],个别优势种如大滨鹬(Calidristenuirostris)的平均停留日期缩短[11]。
除涉禽外其他生物调查数据相对较少,经文献分析[12-15],对比2020—2021年监测数据,探寻鸭绿江口湿地生物群落变化,结果如表2所示。
表2 鸭绿江口湿地生物群落优势种群变化
从表2可看出相较于2010—2011年调查数据[13-14],浮游植物仍以硅藻为优势类群,浮游动物均以桡足类为优势类群,游泳生物优势类群均为小型低质鱼类,20世纪末为稍大型鱼类[12];底栖生物优势种群演替明显,镜蛤、长竹蛏等自然优势种群已难见到,泥螺一度成为第一优势种[13-14],但2010—2011年调查数据中显示年退化率超过3.3%的自然种群托氏昌螺,在2020—2021年底栖生物调查中为第一优势种,青蛤、文蛤等养殖种类始终存在于优势种群中。其中,潮间带底栖生物主要组成类群光滑河蓝蛤的密度自2012年以来,从708.06个/m2[9]下降到13个/m2,降低了98%,作为水鸟优势种斑尾塍鹬(Limosalapponica)和大滨鹬(Calidristenuirostri)的主要食物,给水鸟的迁徙生态带来了多方面的影响。
总结生物变化趋势为种群明显退化甚至消失,优势种趋向单一,群落结构趋向简单,稳定性变差,生物多样性降低,分析原因主要与海水养殖、过度捕捞以及环境污染有关。
长期以来,湿地生态系统监测保护资金主要用于土地资源使用调查和水鸟监测调查两方面,在湿地状况和退化情况、生境演替,湿地生物群落、河口水动力状况等方面缺乏系统的综合调查与常态化监测,造成湿地生态系统部分数据缺失,加之,科研机构及人才不足,直接导致相关部门对湿地生态系统现状掌握不足,为后期生态系统的保护和修复造成阻碍。
湿地生态系统评价作为湿地生态保护工作的基础性工作,一直处于尚未健全的状态,各评价指标之间未能确立整体评价体系,一定程度上只能在横向和纵向间各自进行比较,评价结果只能反映某项指标单一变化,很难反映湿地生态系统健康、功能和价值及存在问题,对湿地管理与制定湿地保护决策依据造成困扰。
保护区内土地所有权在建区时已属于村镇、企业所有或长期承包,保护区无土地所有权,无法从根本上控制湿地区域的工农业生产开发;保护区归丹东市管辖,而保护区整体均处于东港市境内,在管理上既要服从于丹东市,又依赖于东港市相关部门的具体执行,降低了管理时效;保护区仅有一个合作性质的救助站,缺乏配套动植物保护和救助机构。
制定鸭绿江口湿地生态系统预警监测方案,以岸线淤积、湿地变迁、生物群落等为监测预警重点。进行周期性监测,收集多期、多季节的监测数据,并以数据为基础进行统计对比,摸清湿地生态系统的生态功能,评估健康状况。对鸭绿江口湿地进行重新勘界立标,将亟须保护的新生小微湿地纳入保护区范围,为湿地生态调整留有备用资源。同时由省市地方政府牵线,推动保护监测机构之间的沟通合作,建立动态监测信息共享机制,形成湿地资源环境监测数据库,构建标准化监测和评价体系。
加强鸭绿江口湿地生态问题诊断,因地制宜采用退养还湿、养殖围堰拆除、芦苇和碱蓬等本土植被种植等保护修复措施,逐步改善湿地生态系统质量,恢复湿地生物多样性,提升湿地碳汇、净化环境等生态系统服务功能[16]。由专业机构评估生态价值,科学开展先补后占,占补平衡的动态生态保护补偿;督促污染大效益差的养殖企业向绿色生态养殖生产方式转变,推进生态补偿和财政转移支付[17];施行海洋牧场建设、海岛生态修复、海洋生物资源增殖放流等措施,强化生态环境污染综合治理。
在科学进行湿地生态系统研究与评估前提下,设计鸭绿江口湿地开发规划及示范地,指导群众在保障湿地环境的基础上,适度利用湿地资源,推动绿色生态经济建设,平衡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保护之间的矛盾。
水鸟保护方面,加强滨海高潮期陆上栖息地管理,不同生境岛屿区之间设置开阔区和隐蔽区,规划建立鸟类栖息方塘。根据生物生态及鸟类监测信息,合理播撒蛤蜊种苗,科学进行人工干预,设计鸟类停歇地未来建设规划,不断改善鸟类觅食停歇地环境向好发展;同时逐步开展观鸟生态旅游,促进鸭绿江口湿地生态经济可持续发展。
建议鸭绿江口湿地生态系统管理属地化、集中化。将保护区管理机构设置在东港市,权责分配向东港市属地机构倾斜,或在东港市设立湿地保护工作小组,牵头林业、农业、自然资源、环保等相关部门有序开展湿地监管保护;增设动植物保护和救助机构;将湿地保护执法事权下沉到保护区级或东港市级机构层面,设立同时拥有生态环境执法和水务执法职能的执法队伍,用更综合更有效的执法模式维护生态环境保护工作,推动湿地规范化建设和精细化管理;湿地管理问题,易整改的即知即改,体现属地化监管的效率优势,复杂的由保护地管理机构会同保护区主管部门科学制定问题整改方案,做到“一保护地一方案”。
另外将湿地监测和保护修复纳入市经济发展规划中,增加经费预算,同时多角度、多渠道筹措资金,制定利好政策吸引民间资本注入,合理发展湿地生态经济,实现自养。
利用新型社交媒体进行主题化宣传,举办公益科普讲座、湿地保护日等特色活动,制作鸭绿江口湿地专题纪录片和特色文创产品;开展公民科学项目,吸引普通公众参与湿地保护数据收集,搭建社会公众参与湿地管理保护的渠道;制定利好政策吸引国内外生态环境保护修复科研项目落地东港市,充分发挥鸭绿江口地理优势,注重技术示范和引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