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英,李志学,马艳,余卫军,王德旺,刘峥,赵仁成,袁青,郭艳芳
糖尿病及其并发症是全球的重大公共卫生问题,给个人、社会和经济发展带来沉重负担[1]。随着社会经济水平发展、人口结构变化和生活方式改变,我国糖尿病的患病率逐年上升,2017年达到11.2%,是全球糖尿病患者数量最多的国家,占世界总数的1/4[2-3]。与此同时,糖尿病及其并发症导致的死亡和伤残情况日趋严重[4-6]。研究显示,2013年我国心血管死亡归因于糖尿病前期和糖尿病的人群归因百分比分别为2.48%和2.96%,归因于糖尿病前期和糖尿病的心血管死亡人数分别为11.99 万和13.97 万[7]。
生活方式和医学营养疗法被认为是2 型糖尿病预防和治疗的重点[8-9]。国外研究显示,如果遵循健康的饮食和生活方式,多达90%的2 型糖尿病是可以预防的[10]。基于我国人群的一项研究也显示,如维持健康体重、参加体力活动和遵循健康饮食,可避免52.7%的男性和58.4%的女性患2 型糖尿病[11]。本研究基于全球疾病负担研究2019(GBD 2019)可视化数据库,对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情况进行分析,为预防2 型糖尿病及制定合理的饮食干预措施提供科学依据。
资料来源:基于美国华盛顿大学健康指标与评估研究所发布的全球疾病负担研究2019(GBD 2019)可视化数据库,数据库包含1990年以来全球204 个国家和地区369 种疾病和伤害相关的疾病负担[12]以及87 种危险因素的归因疾病负担数据[13],并按照地区、年份、性别和年龄进行分组。疾病负担指标包括伤残调整寿命年(DALY)、伤残损失寿命年(YLD)和过早死亡损失寿命年(YLL)等。
指标提取:本研究主要提取了1990~2019年期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以及归因于七种食物或营养素的疾病负担数据,分别是加工肉类、红肉、含糖饮料摄入量高,以及膳食纤维、水果、坚果和种子类、全谷物摄入量低。除饮食因素外,本研究也提取了2 型糖尿病归因的其他六大类危险因素的疾病负担即空气污染、饮酒、高体重指数(BMI)、低体力活动、不适宜气温和烟草使用的DALY 率构成比数据。年龄分组提取三个年龄段:15~49 岁、50~69 岁和≥70 岁。
统计学方法:采用 Excel 2003 软件对相关数据进行整理分析,按年份、性别和年龄对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以及归因于七种食物或营养素的DALY 率、YLD 率、YLL 率及其 95%不确定区间(UI)的分布情况进行描述。采用变化率来衡量1990~2019年各指标的变化幅度:变化率=(2019年指标数值-1990年指标数值)/1990年指标数值×100%。采用美国癌症研究所开发的Joinpoint Regression Program 4.9.0.1 软件分析1990~2019年各指标的变化趋势,通过蒙特卡洛置换检验确定分段点的个数、位置和相应的P值,利用对数线性回归计算其年度变化百分比(APC)和平均年度变化百分比(AAPC)。检验水准α=0.05。
1990~2019年,我国15岁以上居民中2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占比为26.13%~26.79%,平均为26.32%,处于比较稳定的水平(图1)。
图1 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危险因素的粗DALY 率构成比
与1990年相比,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粗DALY 率、粗YLD率和粗YLL 率均呈上升趋势,分别上升了100.19%、117.92%和72.59%,且男性中上升趋势较女性更明显;调整年龄后,标化YLL 率有所降低,降幅为11.17%,女性中标化DALY 率和YLL 率也有所下降,降幅分别为5.62%和26.36%(表1)。
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粗DALY 率、粗YLD 率和粗YLL 率AAPC 分别为2.39%(95%CI:2.22%~2.56%)、2.69%(95%CI:2.51%~2.56%)和1.92%(95%CI:1.71%~2.14%),标化后的DALY 率、YLD 率、YLL率AAPC 分别为0.15%(95%CI:-0.11%~0.41%)、0.56%(95%CI:0.27%~0.84%)和-0.36%(95%CI:-0.55%~-0.18%),变化趋势较粗率更为平缓;女性中总体变化趋势不如男性明显(表1)。
表1 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总体疾病负担(/10 万)*
表2 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10 万)*
1990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饮食因素的粗DALY 率从高到低依次为水果摄入量低、红肉摄入量高、全谷物摄入量低、含糖饮料摄入量高、膳食纤维摄入量低、坚果和种子类摄入量低、加工肉类摄入量高,年龄标化后的DALY 率排名与之一致;而2019年,粗DALY 率从高到低依次为红肉摄入量高、全谷物摄入量低、水果摄入量低、加工肉类摄入量高、含糖饮料摄入量高、膳食纤维摄入量低、坚果和种子类摄入量低,上升最明显的为加工肉类摄入量高。
与1990年相比,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加工肉类和红肉摄入量高的疾病负担明显上升,粗DALY 率分别增长了319.53% 和238.03%,粗YLD 率分别增长了366.17% 和268.83%,粗YLL 率也分别增长了248.37% 和189.29%,年龄标化后的DALY 率、YLD 率和YLL 率依然呈上升趋势;而归因于水果、膳食纤维、坚果和种子类摄入量低及含糖饮料摄入量高的年龄标化DALY 率、YLD 率和YLL 率均呈下降趋势。
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饮食因素的粗DALY 率变化趋势较明显的依次为加工肉类摄入量高、红肉摄入量高、全谷物摄入量低、含糖饮料摄入量高、坚果和种子类摄入量低、膳食纤维及水果摄入量低,AAPC 分别为5.04%(95%CI:4.73%~5.36%)、4.27%(95%CI:4.15%~4.40%)、2.55%(95%CI:2.38%~2.73%)、1.54%(95%CI:1.44%~1.63%)、1.46%(95%CI:1.24%~1.67%)、0.41%(95%CI:0.29%~0.52%)和0.11%(95%CI:0.01%~0.20%);经年龄标化后,归因于加工肉类、红肉摄入量高的DALY 率依然保持上升趋势,而归因于含糖饮料摄入量高以及坚果和种子类、膳食纤维、水果摄入量低的DALY 率则呈下降趋势,归因于全谷物摄入量低的DALY 率变化趋势则不明显。
图2 1990年与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不同性别、年龄段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饮食因素的粗DALY 率
随着年龄增长,2 型糖尿病归因于七种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逐渐增加,男性高于女性。在女性人群中,与1990年相比,2019年≥70 岁者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指标均有所下降,50~69 岁者的粗DALY 率有所下降,主要源于粗YLL 率的降低。在男性人群中,除50~69 岁者粗YLL 率有所降低外,各年龄段的其余疾病负担指标均有所上升。
图3 1990年与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不同性别、年龄段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饮食因素的粗YLD 率
图4 1990年与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不同性别、年龄段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类饮食因素的粗YLL 率
包括糖尿病在内的心血管代谢疾病是我国居民死亡和疾病负担的首要病因[14]。GBD 2019 数据显示,1990~2019年,我国男性中2 型糖尿病年龄标化发病率升高0.81%(95%UI:0.62%~0.99%),女性中则升高0.37%(95%UI:0.16%~0.58%);男性中2 型糖尿病年龄标化死亡率升高1.06%(95%UI:0.87%~1.25%),女性中升高0.24%(95%UI:-0.54%~0.07%)[15],可见2 型糖尿病所致的疾病负担上升趋势已成为不可忽视的公共卫生问题之一。
众多前瞻性研究已经证实,个人的饮食因素对于预防2 型糖尿病有重要作用,摄入较多的粗粮、绿叶蔬菜和较少的精致谷物类、加工肉类、红肉、含糖饮料等可以降低糖尿病的发生风险[16]。1990~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构成比稳定在26.32%上下,近年来仅次于超重或肥胖,且饮食因素也可能通过增加超重或肥胖风险而间接增加2型糖尿病的患病风险[17]。因此,研究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对于有效防控2 型糖尿病具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本研究对2 型糖尿病归因于各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分析结果显示,1990~2019年,在调整年龄前,归因于七种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均呈上升趋势。这种趋势可能与我国居民近几十年的饮食结构变化有关。中国健康与营养调查结果显示,2015年我国60 岁以上老年人中谷薯类、蔬菜类的摄入量分别为363.3 g/d和249.1 g/d,与1991年相比分别下降了65.4 g/d 和17.6 g/d,而肉类、蛋类、食用油摄入量分别为56.7 g/d、19.2 g/d 和27.5 g/d,与1991年相比分别增加了7.5 g/d、19.2 g/d 和2.5 g/d[18];在18~44 岁中青年人群中也发现了类似的结果[19]。
本研究显示,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各疾病负担指标粗率有显著变化,但调整年龄后各指标的变化呈减缓趋势,尤其是YLL 率呈下降趋势,这可能与我国人口老龄化和2 型糖尿病的医疗救治水平提升密切相关[20]。我国从1999年进入老龄化社会,截至2018年,我国≥60 岁人口达2.5亿,占17.9%,而≥65 岁人口达1.7亿,占11.9%[21]。同时,用于治疗2 型糖尿病的各种药物和治疗手段也日益丰富,大大降低了糖尿病患者的死亡风险[22]。因此,尽管本研究中粗DALY 率上升100.19%,年龄标化后的DALY 率仅上升了6.61%,且主要表现为标化YLD 率上升而标化YLL 率下降。
2019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最高的为红肉摄入量高,其后依次为全谷物摄入量低、水果摄入量低、加工肉类摄入量高、含糖饮料摄入量高、膳食纤维摄入量低、坚果和种子类摄入量低,与1990年有所不同,尤其是加工肉类摄入量高的疾病负担变化。从1990年开始我国就成为世界第一产肉大国[23],以动物蛋白为主的消费逐步取代了植物蛋白[24]。近年来的调查也显示,我国目前有49.9%的成年人畜禽肉摄入量超过《中国居民膳食指南(2016)》的推荐量[25];我国80%以上的成年人全谷物摄入不足,男性仅13.9 g/d,女性为14.6 g/d,远低于指南推荐的摄入量[26];我国居民的水果摄入量也尚未达到推荐的摄入量[27]。而2003~2014年,我国居民饮料年人均消费量由12 kg增加至119 kg,并呈持续增长趋势[28]。因此,今后应进一步加强健康教育,倡导植物性饮食、地中海饮食、高血压防治饮食(DASH)模式,增加蔬菜和水果、全谷物、豆类和坚果的摄入,减少加工肉制品及肉类、含糖饮料的摄入,从而降低饮食因素导致的2 型糖尿病疾病负担[8]。
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呈现明显的性别差异,男性中各指标均高于女性,且上升趋势更明显。一方面,我国成年男性中糖尿病患病率(6.2%)高于女性(5.7%)[29];另一方面,相对于男性,女性更容易接受健康教育,更加注重健康饮食,且一旦患糖尿病更容易接受社区服务中心的健康管理[30]。另外,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随年龄增长逐渐上升,≥70岁人群的DALY 率远高于15~49 岁人群和50~69 岁人群,这与慢性病高年龄段本身疾病负担更重且老年人饮食结构不合理的现状(蔬菜、水果、大豆、奶及奶制品等摄入不足的比例较高,而肉类摄入量超过推荐量的比例高于水产品和蛋类)有关[18]。因此,建议相关部门加强对重点人群的饮食干预,从而减轻饮食因素导致的2 型糖尿病疾病负担。
需要注意的是,本研究主要利用GBD 2019 数据库,该数据库根据所有可用的数据来源,利用时空高斯过程回归、DisMod-MR 2.1、贝叶斯元回归方法或其他方法,估计研究中每个年龄-性别-地点-年份的暴露水平[13],并不一定代表真实情况,且未能对我国城乡、不同省份的情况进行分析[31]。然而,本研究重点在于分析近30年期间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 型糖尿病归因于饮食因素的疾病负担的长期变化趋势,而非关注疾病负担各指标的大小,其结果有助于为今后饮食干预措施或策略的调整提供证据支持。
综上,饮食因素仍是我国15 岁以上居民中2型糖尿病疾病负担最主要的来源,其中红肉、加工肉类摄入量高导致的2 型糖尿病疾病负担上升较快,男性和老年人群是重点人群,应采取针对性措施进行有效干预。
利益冲突:所有作者均声明不存在利益冲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