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大唐不夜城景观设计中的文化保护策略

张泽青

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 上海 200040

引言：西安大唐不夜城步行街是闻名中外的优秀历史文化商业街区，已被列为“首批全国示范步行街”之一。随着多年来的建设与完善，大唐不夜城以其浓厚的盛唐气息、丰富的演出活动和富饶的历史文化展出备受称赞，不但是游客来陕旅行的必玩景点，也是西安本地人所喜爱的休闲场所，在全国范围内的文化商业街区中具有不可替代的特点。

自二十一世纪至今，利用发展旅游产业进行文化遗产保护的做法风靡全国。这一理念本可以达到文化保护与发展旅游经济双赢的局面，然而与预期目标相反的是，一批批以古城文化、老街文化为基石而建设出来的旅游项目大多如昙花一现，无法做到长久发展，更不必论保护历史文化遗产。而大唐不夜城在众多文化旅游项目中却能脱颖而出，受到广大游客的认可，在文化保护与旅游发展之间达成平衡、形成双赢局面。大唐不夜城的成功原因众多，其科学、准确的景观设计策略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一、大唐不夜城建设历程

大唐不夜城位于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大慈恩寺畔，即大雁塔广场，是在原有大雁塔广场的基础上扩建而成的，总建筑面积约65万平方米，北起大雁塔南广场，南至唐城墙遗址，东起慈恩东路，西至慈恩西路。早在21世纪初，张锦秋院士就提出建设出西安历史名城“七园一城一塔”的旅游发展格局，其中“一城”即大唐不夜城、“一塔”即大雁塔。在制定《西安市第四次城市发展规划（2008版）》时，市政府正式地将大唐不夜城纳入城市建设范围内，此后更是经历了两次改造，得以形成今日灯火辉煌、文化氛围浓厚的大唐不夜城。

大唐不夜城的规划定位是“以西安历史底蕴深厚的唐文化为根本支柱，建设出集旅游观光、文化保护与复兴、休闲娱乐等功能于一体的商业步行街”，保护、传承并将我国古代优秀历史文化发扬光大，增强西安的古城文化影响力，同时大力发展旅游经济。不夜城的第一次改造开始于2018年商务部印发的《关于开展步行街改造提升试点工作的通知》，步行街改造中摒弃了当时普遍追求商业化、功利性过强的设计思想，坚持以历史文化保护为先，力求最大程度上从各方面还原大唐繁荣昌盛的时代风貌。为此，进行景观设计时将大批商业功能排布于不夜城的外部仿古建筑物中，力求步行街的中心功能聚焦到观赏游玩中，步行街内部仅保留了极小一部分文化旅游服务为主、餐饮购物为辅的商业功能[1]，降低游客的抵触情绪，极大程度上规避走入商业气氛过浓、历史文化风貌全无的建设误区。

第二次改造的重点则更加倾向于软设计，即文化表演、文娱项目等等，比如在步行街中设计了免费的大唐文化舞乐节目，这些节目从选题、编排、布景到服装造型上都十分贴合盛唐历史，极具西安历史名城的特色。节目与景观实物穿插分布，不但充分展示了西安丰富悠久的历史非物质文化遗产，还提高了游客的玩赏热情。时至今日，随着2022年“长安十二时辰”主题街区的对外开放，更是将西安与《长安十二时辰》等系列影视剧IP紧密联系起来，推动了文化旅游产业的发展。

二、不夜城景观设计中的文化元素

（一）色彩的运用

灯光。大唐不夜城的魅力在于它的白昼与夜景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白天的大唐不夜城大隐于市，树木葱郁，具备汉唐式园林的大气磅礴，且因毗邻大雁塔而增添古典韵味；到了夜幕降临时，在灯光设计的照映下，大唐不夜城展现出盛唐繁荣昌盛的景象，所谓“不夜城”，即仿佛太阳不落、白昼永存之城，亦是盛唐时期那段繁荣鼎盛历史的具象表达。

大唐不夜城的灯光设计可分为三类，即大型氛围装置、建筑物外形勾勒装置和小型装饰装置。大型氛围装置选用色彩华美、艳丽多变的灯柱、射灯作为整体背景，渲染出灯火辉煌的盛唐气象；接着，在大体量的仿古建筑物上布置灯条，勾勒出建筑物的外形，从而加深夜间不夜城步行街的古典风貌，使游客能够切身体验到一千多年前的大唐夜市；此外，小型装饰装置则在屋檐下、道路两旁、树木间使用仿古灯笼、诗文灯和花树灯等创意装置，将唐文化的精髓汇聚于灯光之上，不但提高了不夜城步行街的精致度，还进一步增强了其文化影响力（图1）。

图1 大唐不夜城局部图

建筑物。大唐不夜城步行街及周边配套设施多为仿古建筑，选择以朱红为主色调、仿木或仿石质感的材料，营造出端庄厚重、磅礴大气的建筑风格。建筑材料的色彩选择上与大雁塔的赭石色、寺院的宫墙红进行互补互衬，使得不夜城步行街能够与大雁塔景区、喷泉广场融为一体，在感官上扩大了现存古建筑的影响力。步行街内部的唐文化雕像群则使用原石和青铜两种材料制作而成，保留石材原本的颜色、辅助以青铜的厚重感，从而体现大唐的雄厚实力与丰富历史文化（图2）。

图2 大唐不夜城仿古建筑图

地面及景观小品。不夜城步行街的地面设计整体上选用青砖与石板铺路，色彩古朴低调、端方大气。又分区域使用各色地面玻璃加以装饰点缀[2]，降低仿古建筑的违和感，同时增添活泼与生机感。不夜城的绿化则采用唐代园林式设计风格，行道树、灌木丛和草地交错布置。为了满足游客夜间的观赏需求，不夜城在绿化上也有精巧的设计，将绿化与灯光结合起来，在一排国槐树上悬挂暖黄色的诗文灯。白日林荫遮阳、夜晚诗文灯亮起如流星落下，兼备实用性和观赏性。诗文灯多选取唐朝诗人的名句，在视觉上极具风雅效果，温暖柔和的灯光更是进一步拉近了游客在心理上与大唐不夜城的距离。

（二）仿古建筑与整体布局

大唐不夜城的体量之大，有亚洲第一大步行街的美称，它由大型仿古建筑群、大雁塔及相关建筑物、唐文化建筑雕塑群三个部分组成。其中，大型仿古建筑群分布于步行街中心道路两侧，采用更为宏伟的大屋顶设计，内部引进了商业、娱乐功能，如西安音乐厅、西安美术馆、陕西大剧院等文化场馆，将现代艺术活动与唐代建筑风格结合起来，成为古今文化交流、中外文化交流中心[3]。

不夜城步行街南北通长2000余米、宽500余米，自北部大雁塔起，顺次分布了玄奘广场、贞观文化广场、帝王文化主题广场、开元文化广场和历史群像广场。步行街两旁伫立的仿古建筑群以商业功能为主，雕塑群、各类文艺表演项目则分布在步行街中间，包含了观赏、娱乐、休憩、饮食和购物等多种功能。步行街内部沿线分布的大小雕像群以唐文化为核心，分盛唐帝王群像、诗人群像、佛教群像和唐朝历史故事立墙等多个主题进行展示，这些雕像群中间布置了人行过道、不设围栏，使游客可以漫步其中，能够直观欣赏、甚至接触大唐文化中的优秀篇章。此外，大唐不夜城位于大雁塔广场，站在不夜城步行街中便能够欣赏到古朴端庄的大雁塔。两个著名景点相得益彰，增强了不夜城的古典气息，也完善了游客的体验需求（图3）。

图3 大雁塔玄奘像

（三）歌舞文化

大唐不夜城备受广大游客喜爱的一点则是其类目众多的歌舞文化演出，据统计，不夜城每日演出项目多达十余个，例如大唐斗舞文化《花车斗彩》、陕西传统剧目《秦腔》、诗歌文化演出《诗歌艺术》、经典舞蹈《敦煌飞天》以及新晋网红节目“盛唐不倒翁”等等。这些文化演出各具特色，最大程度上凝炼了大唐文化的精华所在。有趣的是，大唐不夜城并没有像其他古镇古街一般局限于传统文化表演，而是积极安排现代艺术节目演出，为歌手们提供表演舞台，吸引了众多年轻群体的注意力。为不夜城引进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也使大唐不夜城发展成为古今结合的新时代文化旅游街区。

（四）服饰文化

在优秀历史文化的影响下，西安成为一座文化包容性极强的历史名城。随着传统文化复兴运动的进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敢于将汉服穿上街头。大唐不夜城为了弘扬传统文化，从演出服饰入手，根据不同表演项目设计出风格鲜明、展示大唐文化的服饰，增强演出的代入感，为游客营造出浓厚的游赏氛围。此外，随着“长安十二时辰”主题街区的开放营业，越来越多的游客喜欢身穿汉服游玩与拍照。目前大唐不夜城仿古建筑群内分布了许多汉服体验馆，为游客提供正规、高质量的汉服租赁服务，满足了游客各方面的需求。这样的设计能够有效提高游客的体验感，使游客自然地成为大唐不夜城一“景”，潜移默化地增强了大唐不夜城的历史文化氛围。

三、历史文化保护策略

（一）文化保护定位

当前，全国历史文化街区、仿古旅游项目遍地生花，然而此类旅游产业能够成功的只有十之一二，大部分项目在开放经营后如昙花一现，甚至建设初成便无人问津。从产业化角度出发，建设历史街区是保护并传承优秀文化遗产的有效手段，而这一策略的难点在于，如何使文化产业化能够达到可行性与可持续性发展[4]。

文化遗产保护的根本目标是维持其生命力[5]，以大唐不夜城为例，在建设之前首先挖掘西安的优秀历史文化。西安是十三朝古都，蕴含周、秦、汉、隋、唐等多个朝代的文化，然而倘若在建设中不加取舍，则会使要素杂乱。因此，首先选取“大唐文化”作为文化保护对象，将不夜城定位为“展示盛唐优秀文化的商业旅游街区”。通过分析大唐不夜城的成功经验可知，要发展文化旅游产业，前提是要拥有可建设的历史文化遗产。没有文化作为基底与支柱，一味地复制成功案例、建造空有外形的仿古建筑毫无意义，反而是极大的资源浪费行为。此外，要想使文化保护与旅游发展相互扶持，以文化促进旅游、以旅游保护文化，须对当地文化遗产进行深入剖析，研究此地文化能够进行产业化发展的可行性，继而对文化遗产保护进行准确定位。

（二）元素提炼与取舍

从大唐不夜城的发展现状看来，不夜城能够成功的关键是在科学定位的前提下，能够精确提炼并取舍盛唐优秀文化元素[6]。从历史人物、建筑、歌舞、诗文等多个方面出发，集富饶优秀的盛唐文化元素于一处。同时，也没有一味强硬地塞入这些元素，使大唐不夜城成为一锅大杂烩，而是取舍兼备、排布得当，在游客能够尽赏盛唐风貌时，减少观感上的冗余与凌乱。

历史文化元素的提炼极其重要，历史文化旅游产业的成功决定于当地传统文化的有效展示。此中，原真性是建设历史文化街区、重现大唐文化的基本要求，因此更加看重对文化元素的取舍。尤其是以西安为代表的历史文化名城，可用传统元素数不胜数，如果将所有元素不经挑选全部放入建设名目中，则会模糊文化保护定位，失去其独有的特色。只有对文化元素进行合理地取舍，才能建造出特色鲜明的、不可替代的历史文化旅游街区。

（三）“硬设计+软设计”相结合

要想使文化街区具有无限生命力，则需赋予其灵魂，首要的设计点在于增强游客代入感。增强游客代入感是发展旅游产业、保持可持续经营的重要手段，大唐不夜城旅游满意度高的重点是使游客切身感受到盛唐繁荣气象。能够做到这一点，不仅仅依赖于先进的景观实物设计，更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软设计所提供的历史氛围感。单单进行建筑景观设计只能建造出一批批仿古街区，空有文化风貌，而无文化内涵。这样的旅游产业由于没有灵魂，只能存活短短一段时间，而无法长久地生存下去。

以大唐不夜城为例，除了大雁塔是文化遗产外，其余皆是仿古建筑，其文化氛围的影响力远大于建筑外观。这样的盛唐氛围来自不夜城的软设计，包括文化表演和游客体验两个部分，十余种歌舞表演是吸引游客前来的关键，穿汉服、游不夜城则是使游客能够身临其境的助力。大多数文化街区与游客呈分裂状态，即便有穿汉服的游客，也只是以拍照为目的，而大唐不夜城的优势在于营造出大气磅礴的盛唐氛围、提供正统华美的汉服。从全角度满足了游客的游玩需求，使游客代入感达到巅峰，也使大唐不夜城的盛唐氛围日益浓郁，呈现出良性循环的发展状态。

大唐不夜城的景观设计具有去重复性，雕塑群内容生动多样、表演项目丰富精彩，使游客在游览过程中能够时刻保持新鲜感。因此，尤其是在历史文化街区的建设中，建筑景观设计与文化景观设计二者缺一不可。

总结

在文化保护与旅游产业发展这个课题中，大唐不夜城的成功极具借鉴意义。通过研究大唐不夜城的文化保护策略，本文认为首先要准确定位文化保护对象与目标，其次对历史文化元素进行准确提炼、有序取舍，最后通过建筑景观与文化景观设计相结合的方式，建设出符合文化保护定位的旅游产业。因此，在未来文化保护的道路上，应摒弃“逢古元素便建古镇”的过度商业化思想，在确定具有可建设条件的基础上，保证三个设计步骤缺一不可，做到景观与文化氛围兼得，从而达成古今相结合、文化保护与旅游发展相结合的双赢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