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阿根廷上演“工资的葬礼”

2022-11-03 12:01陶恺
看世界 2022年20期
关键词:葬礼阿根廷工资

陶恺

阿根廷布宜诺斯艾利斯,著名城市地标方尖碑

全球局势动荡之下,各国的日子都不太好过。

有些国家—比如德国,因战争、政治的因素遭遇能源危机,洗澡都要计算时间,还有凛冬将至带来的能源恐慌在身后追赶;有些国家—比如土耳其、阿根廷,则深陷通货膨胀的经济困境,通胀率数字持续走高,难以自救。

9月14日,阿根廷政府公布的一组8月经济数据显示,阿根廷的通胀率同比增长78.5%,创下30年以来的新高;和“难兄难弟”土耳其突破了80%的通胀率相比,似乎也离得不远了。

雪上加霜的是,阿根廷政府在9月份提高了公共事业费用,这个动作将在各行各业中造成连锁反应,让通胀数字攀升得更高。根据行业分析师的预测,从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阿根廷通胀率“有望”突破100%的大关。

持续的经济“高烧”,正在折磨这个拉丁美洲第三大经济体。

“工资的葬礼”

8月19日,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出现了一支送葬队伍。

乍一看,这支队伍似乎与普通的殡葬队伍构成相同:穿着黑色丧服的人们、巨大的棺材和一些悼念的标志。

但仔细端详这些人举着的标识,就会发现极大的不同:穿着丧服、面容悲戚的妇女头上戴着的悼念皇冠,写着“愿最低工资安息”;巨大的棺材看起来轻飘飘,因为那里没有躺着哪位故人,而是一种象征,代表着“薪资已死”;还有人拿着“工资是如何离开人世”的医疗清单,上面极为详细地以图标的形式展示一路以来阿根廷的通货膨胀是如何一步步吞噬掉工资所代表的价值。

这是阿根廷民众面对失控的通货膨胀、不作为的政府举行的一场“工资的葬礼”,表达所有工薪阶层正在经历的生活危机。葬礼的游行队伍几乎走遍了布宜诺斯艾利斯的各条主要街道,并在总统府前最终结束,抗议、示威意味十足。

阿根廷官方给出的最低月工资是45540比索(约合人民币2210元),但若是一个普通家庭(两个成年人、两个小孩的四口之家),每月花在食品上的支出就至少需要111298比索(约合人民币5400元)—比最低工资高两倍还多,通货膨胀更是将这两个数字间的差距不斷拉大。

全社会失业率已攀升至43%,全国有近2200万人需要政府的援助。

2022年8月19日,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街头,出现了一支送葬队伍

比起那些姗姗来迟且可能经过一番粉饰后的统计数据,真实生活在飞涨物价中的民众,显然比统计部门更能直接地感受到生活的变化—服装价格同比上涨109%、食品价格同比上涨80%,这意味着要花原来两倍的钱买同一件衣服、花近两倍的钱吃同一家小店……

工资如同虚无、基础生活所需渐渐无力购买之外,阿根廷擅长的福利政策也在经济重压下纷纷停摆。此前,阿根廷的福利政策从工资补贴到教育、医疗事无巨细,但如今,许多补贴都消失了,但急需补贴救济生活的民众却与日俱增。通胀带来的无力感,影响着大大小小的经济主体。全社会失业率已攀升至43%,全国有近2200万人需要政府的援助,而政府却在考虑是否应当削减更多补贴。

在这种状况下,无论是爆发抗议活动,还是为那一点点可怜的工资举行“葬礼”、戏谑又无奈地展现窘迫,都是民众不得已的挣扎。毕竟,比起飞涨的物价,劳动所得的工资正在越来越快地被埋葬。

庇隆主义源头

奇特又心酸的“工资葬礼”,突破界限“拔得头筹”的通货膨胀率,让世界关注到阿根廷的通货膨胀问题。不过,这个问题并不是今年才发生的,也绝非仅是疫情、战争等突发因素累积的结果。

尽管阿根廷总统阿尔贝托·费尔南德斯一再强调眼下难以遏制的通货膨胀是一种“多因现象”,是“投机者的言论导致贬值”和“俄乌战争”带来的影响,但只要对阿根廷通胀问题有过关注的人,都明白这些“多因”只是“多种借口”。

阿根廷前总统胡安·庇隆夫妇

阿根廷的高通货膨胀难题其实由来已久。如何将一个普通而勤恳的国家带向通货膨胀的不归路?阿根廷前总统胡安·庇隆给出的答案是—疯狂印钞。

1946年,出身草根的庇隆成为阿根廷总统。因为曾经的个人经历,庇隆天然地比其他精英阶层的总统、要员更懂得社会底层的疾苦,也倾注了更多的力量想方设法维护社会底层的利益。

这原本没什么不对,总统也无法脱离自身的局限,更何况“关注底层”听起来就极为政治正确。但庇隆选择实现维护底层利益的路径却有些怪异,简单来说,他的方法是“劫富济贫”。

彼时,阿根廷国内贫富差距较大。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庇隆进行了彻底的改革:对内,驱逐资本家、“打家劫舍”将收缴来的钱给工人加工资、建立超高福利的保障体系;对外,设置极高的贸易壁垒征收重税,让国外资本家望而却步。这些操作,虽然短时间内完成了财富的重新分配,获得了大量工人阶级、底层民众的支持,但治理国家毕竟不是闯荡江湖,隐患也早早埋下。

最先一步,是阿根廷在国际市场信誉的彻底丧失。阿根廷曾经的财富积累本就基于大量的出口贸易,但重税与壁垒让出口额断崖式下跌,国民收入也跟着下坠。在普通民众看来,似乎刚刚平衡的富裕日子马上又要被打破了。为了安抚民众,庇隆没有反思自己的治理方式、纠正不符合市场规律的错误举动,而是选择了更错的方式—大量加印钞票。

从此,阿根廷陷入了“庇隆主义”带来的恶性循环:高税收的壁垒造成出口不畅,国民经济下滑、无力支付高福利,民怨四起;为了稳定民心、维持高福利,只能开动印钞机;大量钞票流入市场,造成通货膨胀,更加重了经济恶化……

庇隆早已去世,但阿根廷却在他构成的循环里不断高烧、下坠。

巴西利用汇率贬值降低价格,使自家大豆在国际市场上更有竞争力,这对阿根廷的出口收入造成了极大打击。

“哭泣”难止

除了内部挥之不去的阴影,阿根廷原本的经济增长模式短板也在困境中凸显:高度依赖农产品出口尤其是大豆出口的经济结构,让阿根廷比起那些经济“多面手”国家来说,更难以应对突然的危机。

近年,同样拥有大豆出口竞争力的巴西利用汇率贬值降低价格,使自家大豆在国际市场上更有竞争力,这对阿根廷的出口收入造成了极大打击。为了保住被挤压的出口份额,阿根廷也只能让比索跟着贬值,这让本就形势不妙的通货膨胀更加严酷。

阿根廷总统阿尔贝托·费尔南德斯

阿根廷经济部长塞尔吉奥·马萨

阿根廷进入了新的恶性循环:出口竞争力下降、进口增长;收支差异过大,大量举债造成恶性循环;货币贬值,偿还债务的能力不断削弱,为了保住市场份额只能再次降低身價,或者延续庇隆主义的老路,开动印钞机……

阿根廷也在想各种办法应对这难以退潮的“高烧”。

第一步是换人。从7月到8月,阿根廷在30天的时间里,先是将原有的经济部、生产发展部、农牧渔业部合并为“联合经济部”,并接受了前任经济部长巴塔基斯的辞职(她在职部长仅仅24天),又任命了律师出身的现任众议院主席塞尔吉奥·马萨接任。“高烧”的阿根廷,谁都知道经济方面的改革推进、部门协调极为困难,经济部长与其说是“高官”,不如说是临危受命去冲锋陷阵的“排头兵”。

马萨也是这样告诫期待他的人:“我不是什么超级人物,也不是魔法师,也不是救世主。”药到病除的“魔法”并不存在,换人的效果也很难立竿见影,但“我们必须坚决应对通胀”,是基本的法则。

在任命马萨的同一天,阿根廷央行进行了大幅加息,将利率上调800个基点,算上此前的6次加息,阿根廷今年已经加息2000余个基点,基准利率达到了75%以上,以此刺激国民储蓄货币,减少流通。

但即便加息到如此地步,国民似乎也并不买账—毕竟,每天睁开眼睛,食物的价格就可能乘以2或多加一个“0”。未来的预期并不乐观,赶快把钱花出去早点购买需要的东西,或者想办法出去旅游把钱“挥霍”,都比钱放在银行中迅速缩水来得爽快。

如何摆脱通胀陷阱,如何“停止哭泣”,是摆在每个阿根廷决策者面前的终极命题。

特约编辑姜雯jw@nfcmag.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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