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坤,赵孝凤,司敬方,代冬梅,王铭正,俞英,李凯扬,唐韶青,赵康,许维,柳咏雪,肖炜,张毅
(1.中国农业大学动物科技学院,北京 100193;2.北京市畜牧总站,北京 100107;3.天津嘉立荷牧业集团有限公司,天津 300404)
近几十年奶牛育种成效卓著,基因组选择技术加快了对优良基因的持续选择,使奶牛遗传性能稳步提升。但与此同时,奶牛近交程度也持续增加,遗传缺陷问题逐渐凸显[1]。遗传缺陷基因通过影响奶牛生长发育、降低繁殖效率、增加兽医成本等形式,给奶牛行业造成可观的经济损失[2]。
2015年,德国科学家在荷斯坦牛中发现一种与胆固醇缺乏相关的有害基因HCD (Holstein haplotype for cholesterol deficiency),该遗传缺陷的患病犊牛表现为慢性腹泻和生长迟缓,药物治疗无效,同时患有继发性肺炎、水肿和低胆固醇血症,通常在出生后几天到数月内死亡[3]。全基因组关联分析将该遗传缺陷定位于牛11号染色体长1.01Mb的片段上,并推测可能与载脂蛋白B(Apolipoprotein B,APOB)基因有关[4]。而后,全基因组测序揭示该遗传缺陷的致病机理是APOB基因内插入一个转座子(ERV2-1),导致APOB基因编码的载脂蛋白B被截短,从而造成了胆固醇代谢紊乱[5]。
HCD最初被认为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疾病,而研究者对不同基因型的犊牛及种公牛进行血液指标分析发现,不仅HCD纯合个体血液胆固醇浓度比野生型显著偏低,HCD携带者相较于野生型个体胆固醇浓度也低,甚至有些携带者表现了临床病症[6,7]。但到目前为止,相关研究所用样本量较少,HCD呈现的不完全隐性遗传模式还有待深入研究。国内学者最近研究证明HCD已传播进入中国荷斯坦牛群中[8,9],但其对奶牛脂代谢的影响尚未有相关报道。本研究通过对比中国荷斯坦牛群HCD携带者和野生型个体之间的脂质代谢相关血液指标,探究HCD携带者的血液脂代谢规律,验证HCD特殊的不完全隐性遗传模式,同时为我国荷斯坦牛群HCD缺陷基因的管控提出建议。
根据对北京市两家牛场(以下简称牛场A和牛场B)牛只的遗传缺陷基因型的筛查结果[9],共挑选62头奶牛作为对照试验的样本,其中牛场A中HCD携带者和野生型各13头,牛场B中HCD携带者和野生型各18头。携带者与野生型个体之间的年龄、泌乳状态、健康状态、数量等因素都尽可能控制在相同水平。
采取尾静脉采血的方式,每头牛采集5mL血液装入分离胶促凝采血管,立即颠倒混匀5次,静置后以3 000r/min离心5~8min(至分离胶将血清分离),用移液枪将上层血清吸入2个冻存管,每个管约1mL,放置于-20℃冰箱保存。血液指标检测通过全自动生化分析仪或半自动生化分析仪完成,包括葡萄糖(GLU)、总胆固醇(TC)、三酰甘油(TG)、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DL-C)、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C)5项生化指标。
采用Shapiro-Wilk法(R软件shapiro.test函数)进行数据正态性检验,发现5项血液指标数据均符合正态分布(P>0.05)。HCD携带者和野生型各项血液指标的差异显著性检验采用配对t检验,血液生化指标之间的相关性用皮尔逊相关系数度量。
对所有牛只5项血液生化指标之间的相关性分析显示(图1),TC、HDL-C、LDL-C之间的相关系数可达到0.85~0.96,即两两之间呈现强正相关关系,但TG和GLU、以及TG、GLU与TC、HDL-C、LDL-C三项指标之间的相关系数在0.6以下,观察不到强的相关性。
图1 血液指标相关性分析
在牛场A样本中,奶牛血液TG和GLU浓度均随日龄的增加而降低,而TC、HDL-C和LDL-C三项血液指标与日龄呈正相关关系,且野生型个体的血液TC、HDL-C和LDL-C浓度随日龄的增加表现出的增长幅度较HCD携带者更大。牛场B的数据显示,日龄对HCD携带者和野生型5项血液指标的影响趋势与牛场A类似,但其影响程度较牛场A小(图2)。
图2 日龄对所测5项血液指标的影响
检测结果(表1)显示,牛场A中13头HCD携带者的TC浓度均值为3.14±1.28mmol/L,显著低于野生型的4.32±2.07mmol/L(P<0.05);同时,其LDL-C浓度(0.18±0.14mmol/L)也较野生型(0.38±0.21mmol/L)更低,且差异达到极显著水平(P<0.01)。此外,HCD携带者的HDL-C、TG和GLU的平均浓度都比野生型更低,但差异不显著。总体而言,牛场A中HCD携带者的五项血液指标相比野生型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低水平。
牛场B的H C D携带者除了T G浓度(0.39±0.05mmol/L)接近于野生型(0.38±0.04mmol/L)外,其他四项指标也都表现出与牛场A相同的较野生型偏低的趋势,但差异均不显著(表1)。
表1 HCD携带者与野生型血液生化检验结果比较(平均值±标准差)
此前在荷斯坦牛中鉴定出的遗传缺陷基因(例如HH1~HH5,CVM,BS,BLAD)均呈常染色体隐性遗传模式,遗传缺陷纯合子发病,但携带者的生理表现完全正常,故只要在种公牛中淘汰缺陷基因,就能完全避免缺陷基因的不利影响。然而,HCD是一个截然不同的缺陷基因,本研究中HCD携带者各项血液指标都比野生型偏低,个别指标达到显著或极显著水平。这一现象与此前国外研究结果一致[4,7],印证了HCD是一个不完全隐性的遗传缺陷基因,故携带者较野生型具有更高的脂代谢异常风险,需要针对其设计更合理的育种及管控方案。
目前认为,HCD的分子机理是APOB基因内发生转座子(ERV2-1)插入,造成APOB基因被截断,使其无法转录翻译为正常的载脂蛋白B而造成的[5]。而载脂蛋白B是低密度脂蛋白(LDL)的主要载脂蛋白,负责把胆固醇运往肝外组织;同时,LDL表面的载脂蛋白B能与细胞表面的特异性膜受体结合,介导胆固醇被细胞吸收[10],因此载脂蛋白B是胆固醇运输和被细胞吸收的关键因素。HCD遗传缺陷导致无法合成正常功能的载脂蛋白B,阻碍了胆固醇的代谢[11]。本研究中HCD携带者母牛的血液指标LDL-C和TC水平都显著低于野生型(P<0.01),说明HCD携带者的胆固醇代谢能力减弱,但其分子机制还不清楚,可能是由于携带者APOB基因仅有一个正常的等位基因,降低了载脂蛋白B的生物合成量,从而影响胆固醇的代谢能力。
本研究还探究了各项血液指标的相关性,发现TC、HDL-C、LDL-C两两之间都显示出较强的相关性。这是由于HDL-C和LDL-C都是由载脂蛋白和胆固醇结合形成的,而HDL-C和LDL-C起着运输胆固醇的作用[12,13]。此外,本研究发现HCD携带者的脂代谢指标在不同月龄都有比野生型偏低的趋势,鉴于年龄对血液指标的影响,本试验将其作为挑选配对样本的重要因素。
本研究中两个牛场的血液指标差异分析的结果存在差异,在牛场B中的统计结果并不显著,这可能是由于饲养环境和HCD作用机制等因素造成的。首先,表型是由遗传和环境效应共同作用的结果,饲养方式、饲料、环境等因素可以改善HCD携带者缺陷基因的不利影响。在血液检测结果中,牛场B的所有血液指标浓度都高于牛场A,这可能是因为牛场B的牛群营养水平较好,缩小了HCD缺陷基因造成的差异。另外,鉴于HCD表现为不完全隐性遗传模式,杂合子有不完全外显率[6],意味着其他脂代谢相关基因可能也影响血液指标变化,导致统计结果并不显著。
HCD缺陷基因已经扩散到我国的牛群中。2021年,研究人员在1 633头中国荷斯坦牛群中检测到HCD携带频率为3.62%,在9种常见的遗传缺陷中属于较高的频率[9,14]。由于HCD携带者也可能存在一些脂代谢类疾病,甚至表现出缺陷纯合的临床症状,这比一般的遗传缺陷疾病造成更大的饲养管理上的成本,所以应当采取积极的管理措施,控制其负面影响。但因为某些HCD携带者是生产性能优异的个体,将其直接剔除得不偿失,反而会造成更大的经济损失[15]。因此,合理的HCD遗传缺陷基因管理策略应是尽早对奶牛群进行HCD基因检测,彻底淘汰HCD携带者公牛,逐步淘汰HCD携带者母牛。另外,在奶牛饲养中通过精准管理,提高HCD携带者的营养水平,降低出现脂代谢异常的风险。
通过血液指标分析发现HCD携带者相比野生型血液中总胆固醇(TC)、高密度脂蛋白胆固醇(HDL-C)、低密度脂蛋白胆固醇(LDL-C)偏低,且这3个指标具有较强的正相关关系。建议对国内种公牛进行HCD分子检测,彻底淘汰携带者公牛。奶牛场也应对HCD缺陷基因进行风险评估,筛查并逐步淘汰HCD携带者母牛,从而有效控制HCD遗传缺陷基因的负面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