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态帝国主义的理论叙事、策略及反制

2022-10-31 04:29王甄玺
理论月刊 2022年9期
关键词:第三世界殖民帝国主义

□王甄玺

(浙江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浙江 杭州 310058)

当今,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在生态领域衍生出了生态帝国主义,全球生态环境进入了一个新的危机阶段。生态帝国主义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资本全球化扩张中沿着地理和生态两条线进行资源剥夺和生态殖民的表现。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利用发展中国家的生态脆弱性来强化自身的控制力,向第三世界国家转移生态危机,掠夺大量的自然资源和劳动力商品,从而改变了第三世界国家赖以生存的生态系统。生态帝国主义表明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不可持续性,不仅无法解决资本主义现有的经济危机,还造成了人为的生态灾害。自奈格里与哈特的著作《帝国》问世后,对生态帝国主义的研究已成为备受关注的学术热点。笔者试图从总体性视角出发,研究生态帝国主义的理论叙事、生态殖民策略并以马克思列宁主义为视角探索生态帝国主义的反制策略。

一、生态帝国主义的理论叙事

劳动与资本作为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核心范畴催生了剩余价值。在对剩余价值的追逐中,作为资本主义发展的最高阶段的帝国主义并没有烟消云散,而是在生态领域中转变为生态帝国主义,这不仅加剧了针对第三世界展开的资源剥夺与生态殖民,还引发了全球范围的生态危机。针对这种情况,西方学者纷纷展开研究。艾尔弗雷德·克罗斯比(Alfred Crosby)以生态学的视角研究帝国主义,认为在欧洲殖民过程中,生物入侵是西方殖民史的重要开端。欧洲殖民者对殖民地原住民的取代,不仅涉及军事征服,还涉及生物学问题——殖民地原住民的死亡源于殖民者带来的病菌。约翰·贝拉米·福斯特(John Bellamy Foster)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出发研究生态危机,认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与生态危机是同一过程的两个方面。安德烈·高兹(Andre Gorz)从经济理性出发研究生态危机,认为全球性生态危机并非现代性本身的危机,而是资本主义经济理性危机。乌尔里希·布兰德(Ulrich Brand)从 “帝国式生活方式” 研究生态危机,认为生态帝国主义得以存续的原因在于 “剥削关系的规范化”。由此可见,西方学者研究生态帝国主义的范式和思路较多,但是学者内部存在较大的观点分歧,较少从资本主义生产关系提出解决方案,亦未能较为全面地揭露生态帝国主义的实质。生态学马克思主义研究自20世纪80年代被引入中国,国内学者对生态帝国主义的内涵、表现和成因进行了分析,认为生态帝国主义是西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对第三世界国家在生态环境方面的资源剥削、经济掠夺和政治行为的总称。在对 “生态帝国主义” 概念的阐释方面,国内学者更倾向于将其视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生态霸权,及以此在全球秩序中获得的优势。目前,国内多数学者认为生态帝国主义具有帝国主义的基本特征,并侧重于研究马克思主义与生态学的关系,对生态帝国主义的总体性研究较少。笔者认为,可从其历史生成和现实运动出发还原生态帝国主义的本质特征,以此为切入点展开对生态帝国主义的总体性研究。

(一)生态帝国主义的历史生成

霍布森认为, “生产能力过剩、寻求利润的资本过剩……现有资本过多,超出能带来盈利的投资量” 是帝国主义形成的根源。资本主义世界体系的形成过程也是资本主义对外扩张的过程,帝国主义国家竞相争夺全球市场,划分各方势力,对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巧取豪夺。福斯特指出, “我们生活的时代依然是以全球化为动力的垄断资本主义高级阶段”。帝国主义的阴霾并未消散,而是在现代社会中衍生出各类变种,生态帝国主义就是帝国主义在生态领域中的新变种。事实上,在早期殖民时代,西方国家就以军事、暴力等手段直接掠夺第三世界国家的自然资源。而在帝国主义阶段,西方国家利用不平等的经济和政治关系持续性地攫取第三世界的自然资源和社会资源。在当代,以美国为代表的生态帝国主义国家 “将其触角伸至世界各地,试图在缓慢增长的世界经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并将生态殖民作为新的殖民手段,带来了新的全球性生态灾难。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资本主义在制度和文化层面同生态环境存在冲突。

在资本主义制度层面,生态环境的治理成本是对资本逻辑的违背。资本主义制度致力于保障成本与利润的分离,将生态殖民与剥削视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固有环节,使环境成本的分离在资本主义中具有 “合法性” 。当生产关系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生态帝国主义亦成为 “合理” 的制度性存在。 “资本输出” “转移危机” “劳动力控制” “自然资源私有化” 等殖民手段都是为了捍卫生态帝国主义的生态利益,强化第三世界国家对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经济和技术依附。资本主义制度应对经济危机的策略就是 “一元发展法则” ,即形成 “剥削资源—无限生产—促进消费—资本增殖” 的恶性循环链条。若资本增殖无法实现,那么整个链条就会断裂,资本主义制度内部便会出现崩溃的迹象。因此,生态帝国主义为了实现剩余价值生产必须不断进行全球性的扩张与殖民,凭借霸权对第三世界进行支配,并掩盖全球性的生态危机。

在资本主义文化层面,笛卡尔、培根等近代西方哲学家将人视为 “自然的占有者与统治者”,认为不必为自然环境的破坏而担忧,因为自然具有自我修复的能力。人类中心主义、心物二元论视征服自然为人的主体性的证明,生态帝国主义正是在这样的文化范式中成长起来的。在苏贾看来,生态帝国主义 “内在地建基于区域的或空间的各种不平等……以地理上的不平等发展的支撑性存在和极其重要的工具性为先决条件”。生态帝国主义国家攫取第三世界的生态资源以改善本国经济与生态,这背后的文化逻辑是人类中心主义衍生出的西方中心主义。相较于原始积累初期野蛮的经济掠夺,生态帝国主义的生态殖民更隐蔽、更具威胁性。生态帝国主义国家依赖经济、政治、科技、资本等优势使第三世界国家接受生态殖民,低价获得发展中国家的资源,高价售出工业制品,使第三世界国家成为生态帝国主义国家的附庸。不仅如此,生态帝国主义国家还向第三世界国家传递错误的观念,迫使第三世界国家认为生态危机的转嫁具有 “合法性” ,身为发展中国家就应该承担发达国家的 “生态债务” 。

(二)生态帝国主义的现实运动

罗伯特·库珀提出了 “新帝国主义论” ,认为现代社会迫切需要帝国主义,因为第三世界国家作为 “失败的国家” 是现代社会不稳定的因素。为此,他提出西方发达国家要通过世界银行、货币组织等金融机构和政治手段对 “失败国家” 进行管理,并认为 “使用武力、先发制人的攻击、欺骗” 是必要的手段。在这种理论叙事下,转嫁生态危机不仅是生态帝国主义的通行策略,更是资本的 “义务” 和对 “失败国家” 的 “必要管理” 。资本逻辑是生态危机的源头,为了最大限度地追求利润,资本主义国家必须无限制地开采自然资源。当生态危机出现时,生态帝国主义国家无法解决危机,便开始转移生态矛盾。这些国家凭借经济、政治、技术等多重优势,以牺牲发展中国家的可持续发展为手段,将 “洋垃圾” “洋废料” 等污染物输入他国,进行新一轮的生态帝国主义扩张。这就使本国的生态问题向外扩散,引发全球性的生态危机。如哈维所言, “资本主义解决污染问题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把它们移来移去”。比如,美国四分之三的有毒废料场位于黑人社区;自中国停止接收 “洋垃圾” 后,生态帝国主义国家或是将垃圾直接排入大海,或是将目光转向东南亚、非洲等地。2020年,美国在与肯尼亚进行贸易谈判时,要求肯尼亚放松对 “洋垃圾” 的限制,只有这样才可获得美方投资。

在生态帝国主义的现实运动中,生态帝国主义不仅 “要为剩余资本探寻出路,更要追求对原材料的垄断性控制”。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凭借政治霸权,大肆掠夺第三世界国家的自然资源和劳动力资源,将第三世界国家视为污染排放地。而第三世界国家迫于生存发展压力,不得不屈从于生态帝国主义国家的统治。生态帝国主义的现实运动给世界带来经济两极分化的同时,也造成了生态的两极分化。大卫·佩珀指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现有的绿色生态系统是基于对第三世界国家 “树木的毁坏与对其土壤中倾倒有毒废物而实现的”。资本逻辑注定了生态帝国主义国家不会顾及生态利益,更不会关注发展中国家的生态环境,只会通过生态剥削与生态殖民最大限度地榨取剩余价值。对于发展中国家来说,经济建设与社会发展仍是重要目标,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仍要借助资本发展自身,但同时也要防范生态帝国主义的渗透,维护自身的经济与生态安全。

二、生态帝国主义的生态殖民策略

生态殖民与生态扩张都是在资本逻辑的推动下进行的,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经济全球化的过程中以经济、技术交流的表象掩盖生态殖民与剥削的野蛮性本质。生态帝国主义凭借全方位的殖民策略,攫取发展中国家的资源,打破了全球生态屏障。

(一)生态殖民的经济策略

生态帝国主义的经济策略主要有以下几种:鼓励第三世界国家将自然资源私有化,设置 “生态壁垒” ,转移 “高污染、高排放、粗放型” 企业。生态帝国主义凭借资本主义世界市场体系推动了经济全球化。在这个过程中,生态帝国主义国家以生态殖民为手段向全球输送生态危机,对发展中国家展开剥削。这不仅使发展中国家成为发达国家的经济附庸,还使剥削由单一的经济剥削转为经济与生态的双重剥削。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占据着发展中国家的劳动力资源与市场,在打压发展中国家自然资源价格的同时故意抬高工业品的价格,使广大发展中国家出口原材料的数量越多,利润反而越少,并给发展中国家带来了高昂的生态环境治理成本。

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在生态殖民过程中以推动世界经济共同发展为由,鼓励第三世界将自然资源私有化。私有化和明码标价的做法使生态帝国主义对第三世界国家自然资源的掠夺更加具有 “合理性” ,短时间内也使发展中国家尝到了出口自然资源的甜头,放松了警惕。但过度开采自然资源使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大量流入生态帝国主义的 “口袋” 中,最终会阻碍发展中国家的可持续发展。发展中国家在生态殖民中承担着经济剥削和生态殖民的双重压迫,并承受着生态帝国主义带来的经济暴力和生态暴力。比如,美国孟山都公司通过转基因技术垄断粮食资源,广大发展中国家必须成为美国的附庸,才能获得粮食种子,墨西哥、阿根廷、巴西等国的农业无不受限于生态帝国主义;在第三世界,尤其是东南亚国家,劳动力资源无限制地被发达国家榨取,劳累辛苦的工人所得的工资甚至无法支付其生活成本。

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向发展中国家转嫁生态危机的过程中往往以资本输出、产业转移等手段来掩盖其生态殖民的实质。西方资本主义制度的卫道士甚至认为揭示生态危机不过是在贩卖焦虑, “是末日审判神话的贩卖者们发明的把戏”。此外,军事占领领土、直接掠夺金银财富和自然资源等殖民手段显然已经不适用于当下,金融资本、数字资本日益成为生态殖民的新引擎。洞悉帝国主义殖民手段的列宁早已指出,当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发展到一定阶段时, “分散的资本家合成了一个集体的资本家……而当这种业务的范围扩展到很大的时候,极少数垄断者就控制整个资本主义社会的工商业业务”。

(二)生态殖民的政治策略

生态帝国主义在政治维度呈现的殖民策略既包含国际政治关系中的军事威慑和政治压制,同时也包括国际秩序的制定权、话语阐释权、技术垄断等方面的排他性政治霸权。为构建资本主义掌控下的世界政治体系,生态帝国主义将生态资源作为资本纳入资本流通的范畴,借此强化对发展中国家经济与政治的双重控制。 “政治控制”“生态垄断” “生态霸权理论建构” 是生态帝国主义国家的常用手段。

在政治控制方面,生态帝国主义国家凭借其政治霸权,屡屡破坏联合国环境与发展大会通过的生态保护协定。福斯特指出,美国的200家垄断企业不仅拥有超过60%的美国制造业资产,更主宰着整个世界的生产与金融,并使生态危机日益全球化。依靠不平等的国际政治体系,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将第三世界国家变成其生态危机转移地,凭借地理扩张修复本国受损的生态空间。在生态垄断方面,转嫁生态危机成为生态帝国主义控制发展中国家的政治手段,使发展中国家在生态治理方面不得不依赖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在生态霸权理论建构方面,资产阶级经济学家萨默斯认为,第三世界国家的个体与西方发达国家的个体相比是毫无价值的,即使生态危机给第三世界国家带来环境污染和公共卫生问题也是合理的,应该让这些 “失败国家” “吃下污染”。因此,发达资本主义国家不应承担全球性生态危机的责任与消除生态危机的义务。显然,这种具有反人类属性的言论表达了生态帝国主义的政治霸权。生态帝国主义国家通过这种政治霸权夺取了发展中国家的生态资源,同时实现了对发展中国家的生态控制。要求第三世界国家承担生态危机的责任并服务于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是生态帝国主义的霸权逻辑,若有国家不向生态帝国主义的政治霸权低头,便会立刻引来生态帝国主义国家的联合围剿。比如,以美国为首的生态帝国主义国家为了控制石油资源,频繁地在中东地区煽风点火。这些国家要么直接发动战争,要么间接支持反动派挑起战争,使中东地区饱受摧残并出现难民潮。如福斯特所言, “资源占有的商业政策和商业制度以及对当地的生态统治都是生态殖民政治行动的一部分”。发达国家借政治霸权构筑 “生态壁垒” 控制了发展中国家的资源价格,生态环境保护在生态帝国主义的操作下从人类应尽的义务变成了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支配与控制第三世界国家的工具,不仅造成第三世界国家生态危机的爆发,也加剧了全球性生态危机,使世界政治秩序更加不公正。如大卫·哈维所言, “环境困境的产生是这种霸权阶级规划的结果”。表面上看,生态帝国主义国家通过这种方式暂时缓解了本国生态危机,但对于全球性生态来说,此举无异于饮鸩止渴,最终会祸及自身。

(三)生态殖民的文化策略

在17世纪西方的诗歌中,自然资源和动植物被人类消耗才可以获得圆满。培根将自然视为无生命的物质,认为自然就是供人类使用的商品,人是自然的代理人。笛卡尔将精神和物质断然区别开来,构建起了心物二元论。康德则提出了 “人为自然立法” ,将主体性凌驾于自然之上。这些思维范式机械地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深深地影响着资本主义,并如同血液般流淌于生态帝国主义的文化策略中,催生了 “西方至上” 的生态文化殖民策略。威廉·莱斯指出, “控制自然” “征服自然” 在资本主义文化中就是 “摆脱自然压迫” 和 “维护整个人类的利益” 的表现。此外,近代技术革命与二元论思维范式还催生了西方中心主义,在这种话语体系中,世界被分为西方和非西方两个部分,而只有西方才是进步的、文明的。

在这些思想的辩护下,生态帝国主义国家理所应当地将自然视为异己的存在,心安理得地将生态危机转移到第三世界国家,并向第三世界国家灌输 “非西方国家必须在经济发展与生态环境中二选一” 的西方中心主义思想。在生态帝国主义的全球扩张中,生态资源日益碎片化。面对全球性生态危机,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无动于衷,反而在其发动的生态运动中用各种说辞粉饰生态帝国主义的殖民事实,试图弱化第三世界国家对资本主义的反抗。 “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正是生态帝国主义的真实写照。

三、马克思列宁主义关于帝国主义论断的启示

马克思列宁主义是反制生态帝国主义的理论利器。马克思以 “人类解放” 为突破口,指出资本主义生产关系必然走向消亡。列宁针对世界的新变化,对19世纪下半叶至20世纪初的资本主义世界体系作出了科学诊断。他认为,在帝国主义阶段中,发达资本主义国家的竞争会更激烈、更残酷,但帝国主义天生具有 “寄生性” “腐朽性” ,在其中 “经济挣扎” 与 “停滞腐朽” 并存,无法摆脱走向灭亡的历史命运。同时,列宁指出,帝国主义的殖民手段并不会被弱化,相反,帝国主义会在更广范围内以更具隐蔽性、渗透性、迷惑性的手段强化殖民。这些论断为我们理解帝国主义的新变种——生态帝国主义提供了诸多启示。

(一)面对生态帝国主义不能走调和路线

生态帝国主义标志性的生态殖民活动相比于传统的殖民方式更具隐蔽性、渗透性和弥散性,涉及经济、政治、文化、生态、社会等多重领域,殖民力度不仅没有减弱反而大大加强,这就使广大发展中国家沦为 “看不见的殖民地” 。列宁曾指出,占有国和殖民地在政治上看似是独立的,但实质上被 “金融和外交方面的依附关系的罗网缠绕着”, “在资本帝国主义时代,这种关系成了普遍的制度,成了‘瓜分世界’的全部关系中的一部分,成了世界金融资本活动中的环节”。建立在垄断组织和金融资本基础上的帝国主义,在向世界寻找殖民地的过程中,具有 “寄生性” “腐朽性” “垂死性” 。而生态帝国主义与垄断帝国主义虽然在时间、空间上均具有差异性,但我们仍然能发现两者的连续性和相同本质。在生态帝国主义阶段,相关国家对全球资源的需求量大幅增加,对外扩张的速度也大幅提升。面对这样的情况,部分西方学者试图对生态帝国主义进行调和,认为保护生态的呼吁和绿色环境运动可以阻止生态帝国主义的蔓延。然而,这种调和主义路线早已被历史证明是无效的。

依照马克思列宁主义的观点,生态帝国主义本质上是资本增殖的 “产儿” ,这就注定了其对人与自然具有双重压迫性。马克思指出,资本主义的 “神秘力量” 不在于思想、技术,而在于资本主义私有制本身。资本逻辑与资本主义制度天生具有反生态性,资本会 “摧毁一切阻碍发展生产力……利用和交换自然力量和精神力量的限制”,生态资源和环境在资本面前势必要被商品化和资本化。而资本主义衍生出的消费主义、异化劳动则会进一步加剧生态危机。我们要想超越资本主义的反生态性,只能彻底地扬弃资本主义私有制,而非寄望于调和路线。

(二)生态帝国主义终将反噬自身

列宁以历史唯物主义阐明了帝国主义是资本主义发展的必然阶段,具有 “寄生性” “腐朽性” “垂死性” 。生态帝国主义作为帝国主义的当代变种也将这些特性继承下来,无法实现可持续增长,终会走向灭亡。生态帝国主义国家通过跨国公司扶持精英买办对发展中国家的自然资源进行实质性控制,并将自身生态环境的修复建立在牺牲第三世界国家生态环境的基础上,造成了全球性的生态矛盾,这必然会引起第三世界国家人民的反制。在马克思看来,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内在地具有悖谬性:资本积累与自我增殖内在地要求 “无限性” ,而自然资源的枯竭与生态危机的泛滥表明了资本主义生产的 “有限性” 。这种无限性与有限性的二元对立是无法根除的。生态帝国主义造成了人与自然的持续性对立,其所导致的生态危机不同于周期性的经济危机,而是更具破坏性。地球自然生态系统具有整体性和联系性,生态帝国主义的殖民策略只能在有限的时间与空间中完成资本增殖和生态危机转嫁,从长远来看,生态帝国主义包含着自身否定性,生态帝国主义的发展过程同时也是对自身的摧毁过程。

(三)扬弃资本逻辑

生态殖民杂糅了经济、政治、思想等多种非正义手段,不仅破坏了其他国家的生态环境,还给人类整体带来了生存危机。宰制生态帝国主义的是资本逻辑,生态危机与经济危机作为 “自然瘟疫” 和 “社会瘟疫” 成了资本主义生产发展中无法根除的病症。若要从根本上解决生态危机,变革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是必然的道路。

列宁面对帝国主义时指出, “新的资本主义带有某种过渡性事物、某种自由竞争和垄断混合物的鲜明特征。人们自然要问,这种最新的资本主义是在向哪里‘过渡’呢?但这个问题资产阶级学者是不敢提出的”。列宁的回答是,帝国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最高阶段,终将是 “一种新的社会形式的前夜” 。生态帝国主义引发的全球性生态危机作为全面、持续的自然和社会危机,超越了国家、地区、民族的限制。这就意味着各个国家的人民必须联合起来,扬弃资本逻辑,共同抵抗生态帝国主义。如克威尔所言: “如果我们想同其他无数物种一道拯救我们的物种,就不得不击垮整个资本主义制度,并用一个生态型的可行性制度取而代之。”

由此可见,面对生态帝国主义,人类社会只有两条路:要么在资本的裹挟中随着资本的自我否定而消亡,要么凝聚共识,在人类命运共同体、人与自然生命共同体等理念的指导下联合起来,共同应对全球性生态危机,走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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