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迎二十大”文选

2022-10-28 04:11
回族文学 2022年5期
关键词:阿依阿妈驻村

为邻居提菜篮的人

王 瑟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老王悄悄起身,摸黑熟练地找到衣服,穿戴好一切,下楼来到院子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顿觉浑身舒服了许多。

凌晨5点的乌鲁木齐,静得让人有点不太适应,这却是老王最熟悉的感觉。白天车水马龙的大街上,此时没有一辆汽车,只有孤独的路灯照亮前行的方向。打开汽车上的音响,歌声环绕着周身,老王朝着每天按时按点行进的路线前行着。

老王是安徽人,来乌鲁木齐打工已经二十多年。对家乡虽有思念,但对这个劳作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来说,他早就自认这里已经是故乡。

故乡是什么?在老王的心里,故乡就是自己出生或长期居住的地方。有时候,老王也会想起家乡那条经常走过的小河,居住了不知多少辈的老屋,还有门前那棵茂盛的老树。可这种思念却常常是一闪而过,更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现在居住的这个城市,还有天天见面的老邻居们。

老王有时候也暗想,在老家生活了快三十年,比在这座城市生活的时间还长,怎么自己现在对老家的生活很陌生了呢?难道是自己忘了本、忘了根?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就笑着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怎么可能,只是在这个城市生活久了,我可能更熟悉这里,对老家的印象只停留在记忆里,许多事都不理解,甚至不知道了,特别是当下家乡快速发展,农田越来越少,连一些走了多年的路都没了,老家永远在自己的心里,而现在生活的城市,也永远是自己内心的牵挂。

今年春节前,在和老婆商量是不是回家看望亲人的话题时,两人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老王说了一句话:“我们就别回了,让儿子替我们回去吧。我们回家了,这里的邻居吃菜怎么办?”

“你说了算。”最懂老王心事的老婆点了点头回应道。

望着老婆忙碌的身影,老王内心不禁感叹道,还是老婆懂我啊。二十多年了,她跟着自己在这座原先陌生的城市里打拼,几次都到了没吃没喝的地步,一句怨言也没有,自己还有什么可抱怨的呢?是,老婆不漂亮,也不爱说话,但她替自己生了两个儿子。老大已经大学毕业,成了家,有了稳定的工作;老二也刚刚大学毕业,正忙着找工作。自己和老婆天天在店里忙碌,这样的家庭,还有什么可抱怨、不满足的呢?

老王现在是乌鲁木齐市政府开办的上万家社区蔬菜副食品直销店中的一位经营者,这个工作岗位是多年前政府为方便市民生活设立的。老王在从事这份工作之前,已经换过七八份工作了,在建筑工地当小工,在小区当保安,在批发市场扛包装车……这些工作辛苦不说,关键是不稳定,总有种提心吊胆的恍惚感。

老王清晰地记得,七年前的那个夜里,他刚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脱下外衣,社区工作人员就敲开了他家的门,告诉他有这样一份工作,问他愿不愿意承包一个直销店。

刚听到这个消息时,老王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社区工作人员走了,老婆不放心地问他:“你都不认真地考虑就答应了?我们有钱承包吗?万一赔了怎么办?”

老王笑着对老婆说:“这事我前段时间听说过,是政府专门为解决市民吃菜难提供的一项便民服务项目,有政府补贴,还有多项优惠政策,只要我们勤劳、努力,就一定能有稳定的收入,你就放一百个心吧。”

在社区工作人员的帮助下,老王顺利拿到靠近自家租住地的一家直销店的经营权。因为附近住宅小区多,加上售卖蔬菜的小店少,老王的直销店一开业,就受到了大家的欢迎,每天选购新鲜蔬菜的人很多,老王也一直坚守着诚实守信的经营原则,生意一天比一天好。

刚开始,直销店每天的配菜都是专门有人送,蔬菜花样有时没有选择,老王只好不断向顾客解释。几个月后,在政府出台的优惠政策帮助下,老王贷款购买了一辆小货车,开始自己前往蔬菜批发市场为顾客选购新鲜蔬菜。这不仅极大丰富了直销店的蔬菜品种,而且得到了顾客的一致好评,每天营业时间不得不延长很晚。

有一天夜里,店里进来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只见老人佝偻着上身,双脚慢慢地向前挪动,几步路竟然走了几分钟。

老王见此情景,赶忙从柜台后走出来,热心地搀扶老人来到摆放蔬菜的柜台前,并询问老人想要选购什么菜。“我想要一些西红杮和黄瓜。”老人一张口,老王又愣住了。

这分明是一位女性的声音,怎么看穿着却像个男人呢?老王低下身子再次确认了一下,是一位老大娘。

老王赶忙替她挑选起菜来,边挑边热心地询问了老人的情况。

原来,老人就居住在附近一幢居民楼里,子女都在外地工作,家里只有她一个人。因为行动不便,经常一个星期才能挪出家门,买一次菜。

得知情况,老王又帮老人多挑选了几样菜。老人说什么也不要,说自己拿不动。老王说:“您放心,我替您送回家,我拿得动。”

就这样,老王一手搀着老人,一手提着满满一大袋蔬菜,一步一挪地送老人回家。因为老人走路基本靠挪,眼看着就几步路的距离,要蹭着走好久。刚开始,老王内心还有点着急,但听老人说了自己的故事后,老王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原来,眼前的这位老人和丈夫曾经是乌鲁木齐市第一批城市保洁员,都是从乡村来到城市,十分珍惜这份工作,觉得能把这座城市打扫得干干净净,很是自豪与光荣,所以每天早出晚归,拼命工作。随着年岁越来越大,两人身子弯了,头都快贴到地面了,走路也迈不开步子了,只能一步步地蹭着才能挪动。老伴几年前因病去世了,自己只好坚持着每星期挪出门,买点能提得动的菜回家。

说着说着,老人感叹地说:“这个城市收留了我们,我们也为这个城市贡献了所有。最让我感动的是,这个城市有很多好心人,总有人来帮助我,要不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天。”

听到这话,老王没有一丝犹豫地脱口说道:“您放心吧,今后我两三天就给您送一次新鲜蔬菜,保证让您吃到更多的菜。”

老人停下脚步,用力扬起身子,抬起头来望着老王,不相信地看着他。老王赶忙说道:“大娘,您放心,我说话算数。你们为这个城市贡献了所有,我们也早把这个城市当成了故乡,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们现在年纪大了,我们就应该伸出手来帮助你们。每个人都有老的时候,到时候也需要年轻人帮助,这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我们得传承下去。”

老人听完老王的话后,笑着给老王伸出一个大拇指。

把老人送到家后,老王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店里,把要给老人送菜的决定告诉了老婆。“咱们就定下来了啊,以后每两三天给大娘送一次够吃的菜,一定要新鲜,而且不重样,好不好?”老婆笑着看了一眼老王,重重地点了点头。

从此以后,老王坚持为老大娘送菜,这一送就是四年。

今天一大早,老王出门去蔬菜批发市场时就想好了,快过年了,要给老大娘买些她最爱吃的菜:长茄子、茴香、彩椒……让老大娘今年春节饭桌上色彩更鲜艳,花样更丰富。

不知不觉中,天渐渐亮了,蔬菜批发市场就在前方。老王关了车上的音响,耳边仍然回响着刚才的歌词:故乡的山,故乡的水,故乡有我幼年的足印……

下车后,老王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菜篮子朝菜摊走去,那是要为老大娘买菜的,因为他早就把自己当成为邻居提菜篮的人了。

阿依谢姆古丽家的热炕

贾春婷

从村委会走回阿依谢姆古丽的家里,双腿和双脚都像失去了知觉,浑身冰冷冰冷的。进屋后才发现,孩儿的脸也冻肿了。

天气实在是冷,最低气温接近零下三十度。

忙完了一天的工作,夜已经很深了。集镇四周昏黑一片,路灯的光线从十几米高的半空落下来,清冷而又微弱,贴在雪白的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被冻僵了。

村子就在集镇旁,拐过路口,进入村子,打开那扇小门,一股热浪便向我们扑来,炉子上的小茶壶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瞬间将我们包围在温暖之中。

阿依谢姆古丽听到门响,翻身从炕上下来,为我和孩子沏了一碗滚烫的茶水,当那金黄透亮又甜丝丝的茶水,一口一口地顺着喉咙滑落下去,所有的冰冷都被融化了。

每次进屋,阿依谢姆古丽都会递上一碗滚烫的茶。这茶里放了冰糖,热乎乎、甜丝丝的,一碗茶水喝下去,便暖透了五脏六腑,有种说不出的舒服。可我,总泡不出这种味道来。

当我爬上那热乎乎的小炕,舒展开身体躺下来开始免费的热敷时,所有的劳累都变得无足轻重了。很快,我又充满了活力。

阿依谢姆古丽家与村里其他人家一样,除了奶茶和馕,凡是住人的屋子里,几乎都有一面热炕。热炕上铺着图案精美的花毯,摆放着绣花的靠垫和枕头,与炕相连的几面墙上也挂着花花绿绿的毯子,看着既漂亮又舒适,让人忍不住想上炕去躺一会儿。

这个村子居住的大多是维吾尔族村民,人们没事可做的时候,便串门子,不管到了谁家,都喜欢盘腿坐在炕上,围成一圈,中间铺一块布,将馕饼、干果、糖之类的零嘴放在上面,一边聊天一边喝奶茶、吃东西。阿依谢姆古丽则在炕上放一个小桌,客人来了,就围坐在小桌旁。这样,就不怕太胖的人盘不了腿,或盘腿时间长了受不了。

冬天,阿依谢姆古丽的小屋里总是热乎乎的。那炉子里的火通红通红的,炉盖上的小茶壶扑哧扑哧地冒着热气,茶壶盖一下一下调皮地弹跳着。

驻村大姐批评阿依谢姆古丽不心疼公家送的煤。阿依谢姆古丽呵呵呵地笑着说,小时候的日子太苦,一到冬天就挨冻,手和脚经常裂着口子,又痒又痛,晚上睡觉时缩成一团,现在日子好过了,她再也不受那个罪了。

村委会给村里每个有困难的家庭给了一吨煤,听说那煤是县上捐助的。但她家院门旁的小煤屋里,那层层码着的煤可不止一吨。阿依谢姆古丽早在入冬前便买了几吨煤。这个冬天,外面再冰天雪地,她也冻不着了。

自从那年认识了阿依谢姆古丽,她家的炕上时不时地便多了我或我们全家。上了炕想坐就坐,想躺就躺。一台不大的电视机,挂在炕对面的墙上,孩子每次来,一进门就脱鞋上炕,趴在炕上边吃瓜子糖果边看电视,晚上,挤在我和阿依谢姆古丽的中间滚来滚去。

我们时常坐在炕上,吃着糖果,看着电视,聊着村里的事,聊着她远在外地打工的丈夫和在外地上学的孩子,也聊着她的未来。透过小屋门上方的玻璃窗,可以清楚地看见村里那条大路上来来去去的行人和车辆,听见行人大声说话的声音。

阿依谢姆古丽的老阿妈就住在大路对面,已经八十多岁了。自从那年认识以后,老阿妈也是驻村大姐的老阿妈。隔一阵子,驻村大姐就骑着电动车,驮着清油、面粉或者水果看望老阿妈。每次老远看见老阿妈,驻村大姐便喊:“阿妈,我又来了。”老阿妈一边跑一边喊:“我的丫头又来看我了。”说着,两人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老阿妈对我说,她这个城里来的丫头好得很,怕她冬天被冻着,被煤烟打了,怕夏天屋顶漏雨被雨淋了,每年一入冬或是一开春,便叫来一块儿驻村的同事,帮她收拾煤筒子,修补房顶。更厉害的是,这个城里来的丫头跑东又跑西,找了镇政府又找县上,领着工程队,不但把家门口那条烂泥巴路修好了,还帮她争取了一个指标,拆了原来的破房子,建了一座高高大大的新房子,把院子弄得平平整整、干干净净。如今呀,她再也不用担心房顶会塌了,再也不愁下雨天屋里叮咚叮咚地奏着乐,出门两只鞋都是泥了。

阿依谢姆古丽的丈夫一年四季都在外地打工,女儿、儿子几乎由她一个人拉扯养大。为了抚养两个孩子,早在十几年前,阿依谢姆古丽就把家里的几亩地承包给了别人,她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一边干些栽苗、拔草、收番茄之类的活。因为饭做得好,她还开过饭馆。

村上了解到她的难处,给她申请了低保,每年冬天还会给她援助一两吨煤。后来,又帮她申请了富民安居房补助,在窄小低矮的小屋旁盖了三间新房,白瓷贴面的砖墙、明亮的大玻璃窗、防渗抗震的屋顶,很是气派。

阿依谢姆古丽不舍得住新房,在主屋里盘了一面大炕,铺上崭新的绣花毯子和绸缎面的褥子,将冰柜、洗衣机等贵重物品都摆在新房里,把屋子收拾干净整洁,专门用来招待贵客。

阿依谢姆古丽不但爱干净,还很利索,即便不出门,也把自己收拾得精精神神的。我给她送了几件衣服,她说很好看。后来,我才发现她穿的衣服不是很贵,但都很漂亮。

她做饭的时候,我想帮忙,却插不上手,同事和孩子他爸都说我遇到了一位好亲戚。是啊,每次去她家,特别是冬天的时候,一上那热炕我就不想下来了,等我看完两集电视剧,准备去厨房帮忙时,她已经把该洗的、该切的都准备好了,没多长时间,冒着热气的饭菜便端上了桌。不过,包饺子的时候,我也没闲着。

那年的古尔邦节,她约了我们一家三口去她家吃饭,赶到她家时,她已经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新屋的大炕上摆放着漂亮的小条桌,小条桌上摆着一个个晶莹透亮的玻璃盘子、小花碗,金黄的馓子,花花绿绿的糖果、饼干从这头摆到了那头。当然,大家带去的水果、饮料等礼物也摆了一世界,阿依谢姆古丽还骄傲地拍了一段小视频,在朋友圈里炫耀。

那天的炕上坐得满满的,有我,有村干部,有乡里的帮扶干部,有她出嫁的女儿一家,还有老阿妈。开饭了,她一道一道地往桌上端菜,有大盘鸡和皮带面,也有抓饭和炒菜,色香味俱全。大家围在一起,喝茶、吃饭、聊天,像是本就熟悉的亲人。窗外的大榆树随风摇摆着斜长的枝条,飘荡着一阵阵清凉。炎热的夏天,大屋子里像开着空调一般凉爽。

吃饱喝足了,大伙便随着欢快的音乐跳起来,不管动作标准与否,我们在小屋里挤来碰去的,乐得一阵一阵地笑。当然,只有阿依谢姆古丽的动作最标准、最优美,她是一点也不谦虚,音乐一响,就伸开手臂抖着肩、扭着腰,跟着节奏跳起来。

临走的时候,阿依谢姆古丽给每个人包了一包馓子、油饼还有几个馕,那都是她亲手做的。村里的维吾尔族朋友,几乎都会炸馓子和烤馕,很多人家门口都有一个土馕坑。

最热闹的要数她女儿出嫁那天。那天,几乎全村的人都去了,屋里屋外,坐着的、站着的、走着的,到处是人,欢快的音乐一直流淌在人们的笑脸上、话语间和歌声里。凉菜、抓饭、手抓肉,宴席虽然不是很丰盛,但一点也不影响人们的兴致,人们似乎更在意大家聚在一起的欢乐,阿依谢姆古丽穿着一身粉红色的长裙,胸前别着鲜红的礼花站在门口迎接着客人,笑得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女儿嫁到了县城,紧接着儿子也去了内地上学,家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阿依谢姆古丽渐渐感到身体有点吃不消,慢慢地闲在家里不愿意出去干活,靠着每月的低保金和土地承包费过日子。

每隔一段时间,我或是其他的同志,都会去村里看望她,顺便帮忙处理她家里遇到的小事。

可是,自从驻村大姐认识了她,她这种“悠闲”日子便过不下去了。驻村大姐每次来看望老阿妈的时候,都会顺道拐进她家里,见了她便动员她继续出去打工,说她身不残脑不傻的,才五十岁出头,不应该靠吃低保过日子。

这不,村委会正好缺个干杂活的人手,驻村大姐就鼓励她去干。一开始,她不想干那活,嫌驻村大姐多管闲事。可这个驻村大姐不依不饶,直接把那活给她揽了下来,反复给她做工作。她思前想后,抱着试着干一下的态度,接了那份工作。每月有了两千元的收入后,她便放不下了。我去看她,她还骄傲地说,村里的领导表扬她了呢。

那年中秋节,我请她及女儿一家在县城大餐馆吃了一顿饭。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阿依谢姆古丽包了饺子,打电话喊我去吃饭,我和孩子便从县城赶了过去。

一进屋,我和孩子便脱了鞋上了炕。饺子刚上桌,驻村大姐一手扶着老阿妈,一手提着水果蔬菜,顶着金灿灿的阳光,推门进来了。

“瞧瞧,热热的炕睡上,热热的羊肉饺子吃上,电视看上,还要吃低保?”直言快语的驻村大姐又开始批评起来,“热热的饺子把你的嘴堵不上嘛……”阿依谢姆古丽急了,推了驻村大姐一把。笑声在热炕上回荡,小屋里更热乎了。

如今的阿依谢姆古丽已经不再是村里的低保户了。

坚持创业路

隋恒武

我来到呼图壁县中亚商城2号楼临街的天地男装店门口时,店里面有好多顾客正在选购衣服。眼前这个一套二的店铺是老同学马松玲开的,外店是男装,内店是布匹,顾客进进出出,笑容满面,看样子生意很红火。

一进门,左手放着一台缝纫机,那是跟随了马松玲多年的老伙计。看见老同学进门,正在忙着招待顾客的马松玲和丈夫茹志祥迎了上来。

说起这位老同学,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上初中时,马松玲和我都在西树窝子学校上学。马松玲本来比我低一级,我为了考中专就留了一级和她同一个班。后来,我上了高中后,她为了考中专也留了一级。当时她和我一样,都是学习比较刻苦、成绩比较突出的学生。

1985年,马松玲初中毕业。那一届,西树窝子学校有三名学生考上了高中,两名回族学生,一名汉族学生,汉族学生就是马松玲。当时农村人普遍文化程度低,加上封建思想严重,认为女孩子将来是人家的人,让女孩子上学是为人家投资,不如早点回家帮家里干点活,好挣回嫁妆钱。所以她的父母不让她上高中,左邻右舍也没有人支持她。

班主任张立波老师非常执着,认为马松玲是个好苗子,先后三次骑自行车跑五六公里路程,上门给她哥哥和父亲做思想工作,希望能让她继续上学,可最终还是没有说动她的家人。

这件事对马松玲的打击特别大,她几乎是一百个想不通,好几天不思茶饭,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问自己,难道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吗?

在所有任课老师和学生眼里,她可是一个有上进心、有理想、有抱负的女同学,不会屈从于命运的摆布。

从学校回到家里,马松玲和妈妈赌气说:“不让我上学我就要学一门手艺!如果手艺也不让我学,我就离家出走,不会再进这个家门!”

母亲一看女儿摊牌了,知道女儿的犟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只好无奈地答应了女儿的要求。

按照和父母达成的协议,马松玲先帮家里干农活,等秋天庄稼收完,有了钱交学费时,再去报名参加裁剪培训班。

到了10月,忙完农活,马松玲报名参加了县城一家专业裁剪培训班,学习低、中、高三个档次的裁剪培训。她勤奋好学,在很短的时间就把三个档次学完,并能独立做衣服了。

有了一技之长,马松玲暗下决心,一定要努力打拼,干出一番事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想法,让她下定决心要做一个裁缝。

三年之后,马松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就跟从小一起长大有共同理想的同学茹志祥结为夫妻,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茹志祥家的孩子比马松玲家的还多,马松玲家兄弟姊妹六个,茹志祥家兄弟姊妹七个。走进这个家庭后才知道,婆婆生了六个儿子,一个女儿,茹志祥是老大,最小的是小姑子。对她来说,更加艰难的生活又开始了。

结婚后,马松玲一直跟公公婆婆分开生活。时间不长,公公婆婆都得了重病,为了照顾,她就和公婆一起生活了。

当时,茹志祥在县城住,马松玲在乡下家里住。就这样,一大家子里里外外都是马松玲一个人在扛。她不仅要承担几乎所有家务,照顾老人,操心一大家子人的一日三餐,还要下地干活。马松玲说:“当时家里喂了两头猪,三四十只鸡,二三十只羊,一天光给猪就得烫四桶食,早晨稍微起晚一些,羊就把邻居家的洋芋红薯秧子吃了……当时我苦得腰才有一尺八,体重才有四十公斤。”

俗话说,长兄为父,长嫂为母。马松玲作为长嫂,又当嫂子又当娘。当时,小姑子才九岁,最小的小叔子十一岁,因为年龄太小,早晨贪睡不起床,她只好每天给他们说好话,哄着他们起床,答应给他们做好吃的,让他们早早去放羊,她在家里给一大家子人做早饭。

东山的太阳盼到西山,盼了星星盼月亮,过了一年又一年,一年盼着一年富。可不管怎样辛苦,到头来还是要啥没啥,手里连零花钱都没有,甚至连一套像样的衣服也没有。马松玲说:“白天忙乎一天,身上的衣服出汗浸湿了,晚上脱掉洗了,没换的衣服,就穿着老公的衬衣。第二天晾干了,再穿上那身衣服出门。”

一转眼马松玲结婚三年了,看着眼前没有希望的日子,她就和老公说起了心里话:“我们都是手艺人,为何不出去打拼一下呢?我们还年轻,这样下去永远没有头,永远过不好,只有你和我出去了,用我们的一技之长去打拼,兴许能有个出头之日,我们过好了才能帮到这个大家庭,帮弟弟妹妹一把……”经过再三劝说,茹志祥终于答应和马松玲一起走出家门去创业。

就这样,他们从家里拿了一张单人钢丝床,两块木头板子,一台缝纫机,一起来到呼图壁县城,准备干一番事业。

马松玲这时是孕妇了,挺着大肚子和老公在亚光商场旁边二街居委会租了一个房子,开起裁缝店。那个房子很小很破旧,墙角还裂开一拃宽的缝。他们手里没钱,就图房子便宜,一年租金才四百二十元。

幸运的是,马松玲赶上了改革开放的好政策。自从裁缝店开门营业,虽然顾客很少,但慢慢开始赚钱了,这给了他们坚定做下去的希望。

经过多年摸爬滚打,他们不断扩大规模,生意一天比一天好。后来,两人一边经营一家男装店,一边经营着一个布摊子,还在商场开过一段时间的品牌服装店。

一路风雨,一路兼程,创业之路充满了酸甜苦辣。有一段时间,马松玲店里的学徒比较多,大都是职高学生,店面和家在一起,房子又小又拥挤。“我每天除了做衣服、带孩子,还要给学徒和做工的做饭,累得腰都抬不起来了。孩子太小,干啥都得跑步前进,不敢怠慢,慢了孩子就会从床上掉下去,摔疼了哄也哄不好,一直哭,哭得连气都上不来。”说到这里,马松玲的眼眶闪烁着晶莹的泪花。

我曾经去过他们那个家,很有感触。

后来,马松玲总结经验,开了一家男装品牌店。新店开业,新顾客络绎不绝,老顾客也纷纷前来捧场,生意越做越大。

随着时代的发展,做衣服的人虽然少了,但是那些上了岁数的老顾客,还是喜欢穿马松玲做的衣服,所以他们一边经营品牌服装店,一边还当裁缝为顾客量体裁衣。

马松玲创业成功后,自己的日子过好了,还尽己所能帮助家人共同致富。小叔子、小姑子闹矛盾的时候,她耐心地从思想上引导他们。如今,小叔子、小姑子都成家立业,光景越过越好,整个大家庭也越来越团结,大家对马松玲夫妻俩也特别尊敬。

马松玲说:“如果说男人挣钱是一种责任,那么女人挣钱便是一份尊严。当年我就不甘心,我要用我的双手,亲自到外面去拼去闯,去按自己的想法干一件事情,干出一点成绩。”

有一年,呼图壁县女性创业协会有一个八万元的免息贷款项目,马松玲知道这个消息后,认定是个好机会。但是,在贷款的过程中,家人和朋友的不理解,叫她很伤心。“一个人干一件事有多么不容易,特别是一个女人,创业太难了。”她清清楚楚地记得,农村信用社一般在每年2月底才开始放贷,而她在头一年11月1日已经把八万元贷款拿到手,就是因为她抢得了先机,才有了日后的成功。

马松玲不喜欢张扬,干啥事情都实实在在,她做不到的事,不愿提前在任何人面前提及。但是,不管谁家有困难,她都愿意出手相助。这些年,她帮助过的人不计其数,有困难家庭的大学生,有地震和发洪水受灾的,有孤寡老人……马松玲觉得,全中国是一个大家庭,一方有难,八方支援,但凡哪个地方有难了,大家都应伸出援手,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帮助一把。虽然,她目前还不是一名共产党员,但她的父亲、哥哥、儿子都是共产党员,长时间耳濡目染,她也处处以一名共产党员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当有人提出要报道她的事迹时,她却说:“只要有这个能力,能做多少就做多少,没有必要去炫耀,更没有必要去宣传。”

回首来时路,有辛酸也有甜蜜,不论多么艰难,马松玲都是咬牙坚持。在最艰难的时候,她都是一边干事业,一边坚持自己带孩子,虽然苦点累点,但两个孩子都很有出息。如今,女儿是国家公务员,儿子在读硕士研究生,这让她感到很欣慰。

一人富不是富,大家富才是富。这么多年,马松玲带出了一大批徒弟,他们中的许多人在呼图壁、昌吉等地自立门户独立开店了,一个个日子过得有声有色。马松玲是呼图壁县一大批不甘落后的年轻人,通过自主创业走上致富路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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