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色的云层

王峰

泥土的颜色

夜幕降临了，田野里，除了

魁实的线杆

孕穗，流淌，甚至

泥土之下，各种交换的喜悦

都在继续

这些手里攥着无限

光明的线杆，反而

没有眼睛

没有根脉

但它们喜欢感知远方昏暗的

灯火，和昏暗周遭

那泥土的颜色

烟色的云层

清晨，三月的太阳，用一只眼睛

透过烟色的云层

在我沉郁的瞳孔里

搜索到天空的黑洞

一块块的碎石从洞口滑落

嵌进泥土

压在心头

我接过自远方吹来的风

拂动亿万春草

让柔弱的肩膀，一点一点扛起

这坠地的悲伤

开放

春雨里，我剪了一枝杏花

和一枝梨花

杏花朵大且白

梨花蕾小绿翠

瓶子里的水，瞬时找到了

三月的脉管

一切都在均匀施力

一切都在次第找序

仿如每个周末，细听母亲

说说陈年

谈谈往事

随之她的病痛，也就像眼前

这一片一片的开放

不知不觉中

已不再成愁

引雷声走近

天街无人，大脸的黑云

髭须发亮

远途之光，复活泥土

刺痛海水

引雷声走近，吞咽

昏溃的音符

在这个万物撩拨的季节

弓弩满弦

祷词激越

静默浓稠

无星无月，水蓝色的晚空

额头光洁

窑火落烬

灰云内卷

灯盏，次第走出人间的昏暗

日出

日落

你我，偎于天体黑河的两端

盈亏蚀骨

静默浓稠

灯火通明的悬崖

初春的夕阳再一次落下

北半球，随着

红衣青面轮值的天神

高山转身

大海转身

回头的岩羊，以及归属感

独立的碑群

都一起转身

只有那些惯于裂变的云

若无其事

给人间营造出一个，又一个

灯火通明的悬崖

三月

宽衫的泥土，崭新的雨水，胸脯

蓬松的林鸟，还有明亮的

潺淙鸣鸠的涧溪，一个个

情欲饱满

但我还是锁不紧，三月那

欢愉的目光

而惯于用沉默，叙述这早春的孤独

永熄的黑暗

螯甲的力量

我心里住着一只被石头压了

一冬的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