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疫情下社区口袋公园设计研究述评

2022-10-25 03:41叶雅琪中南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硕士研究生
建筑与文化 2022年10期
关键词:口袋公园居民

文/叶雅琪 中南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 硕士研究生

钟虹滨 中南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 教 授 博 士(通讯作者)

引言

2019 年末新冠疫情暴发,截至2021 年11 月8 日,我国累计确诊COVID-19 病例126 775 例,死亡5696 例[1],国外累计确诊250 894 060 例,死亡5 065 092 例[2]。至今,全球许多国家和地区仍处于中高风险、严格管控或逐级开放状态。疫情的极大冲击,打乱了人们原本的日常生活秩序。相关防控举措对居民生活各方面做出限制,压缩了其活动的空间范围[3],进而导致人群疏离、社交程度降低,甚至引发抑郁症等心理健康问题的出现。疫情期间,湖北省16.51% 居民有焦虑症状[4];广东省22.9% 居民有轻度抑郁,中度、重度和极重度抑郁的有9.5%[5]。疫情和隔离使人们产生不同程度的焦虑恐慌,其中,对儿童、青少年和女性的影响最为突出[6]。社区是限制状态下人们唯一可活动的区域,而社区口袋公园等小型公共空间与人最为密切,在日常生活及突发事件中承担着重要作用。基于此,文章对疫情以来国内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思考与实践展开研究述评,以探索其后疫情时代的设计策略。

1 社区口袋公园的认识演化

20 世纪中期后,快速城市化使得城市社区绿地数量不足的问题日益显现,城市设计开始由低质增量转向精细提质,而社区口袋公园是应对该问题的高潜力方案。社区是城市的基础单元,其具体公共空间类型包括广场空间、口袋公园等[7]。社区口袋公园由于主体复杂、规模小、功能复合等特征,在营造策略、维护机制等方面有着自身特点,引起越来越多学者的关注研究。

口袋公园,最早由美国学者罗伯特·泽恩(1963)提出,其原型是散布在高密度城市中心区呈斑状分布的、为当地居民提供服务的小公园。国内张文英(2007)对口袋公园下定义:呈斑块状散落或隐藏在城市结构中的小型绿地开放空间[8]。早期学者对于口袋公园的定义侧重于空间规模和位置。2010年前相关研究不多,之后逐渐丰富并更加关注其整体,出现侧重于类型、功能、对象、管理等不同部分的定义(表1)。

表1 口袋公园的定义演化(表格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8-19]整理自绘)

社区口袋公园作为社区中的小型公共空间,以多样化形态分布在街道侧旁、街角地带、社区出入口等,往往是富有活力的日常生活载体。新冠疫情下的社区口袋公园由于较高的可达性、公共性、社交性、功能复合性,与在地居民联系紧密,演化出许多新的设计需求。

2 疫情下国内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研究及思考

2.1 疫情下国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研究与思考

以美国、加拿大、英国、丹麦等国家为代表的政府、机构和学者,在新冠肺炎暴发后快速响应。虽然目前未有成熟理论形成,但已有对疫情之下“社区口袋公园”“社区小型公共空间”“社区微空间”以及“社区小型绿地”等相关范畴的研究和零碎性思考(表2)。

表2 疫情下国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研究与思考(表格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20-25]整理自绘)

通过对目前国外相关研究与思考可得出几点结论:首先,疫情下居民对公共空间的强烈需求带来研究现实的紧迫性,研究明确了社区口袋公园在特殊情况下的重要积极意义,认为其是解决公共空间困境的有效方案。其次,在研究目的上,主要围绕生活防疫、社会交往、经济复苏三方面,例如:实现物资分配、安全消除社交隔离、带动当地商业等。最后,研究思考具有高时效性和迭代率,提出不同类型空间的设计策略与科学公平的管理机制,并在实践中不断完善。部分方针指南仍保持更新,体现临时转换和长效使用并重的特点。另外,大多数研究属于“社会科学”,普遍强调空间公共性、公平性,倡导以疫情为切入点进行社区公共空间的设计变革。

2.2 疫情下国内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研究与思考

在中国,社区口袋公园等相近概念的研究数量较丰富。但由于疫情暴发时间较早且迅速,许多内容以笔谈、报告等形式在网络平台上进行及时分享(表3)。

表3 疫情下国内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研究与思考(表格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26-33]整理自绘)

从研究价值上看,过半的研究提出了将社区口袋公园作为疫情缓冲区,肯定了其在疫情下的重要作用。其次,在研究目的上,主要围绕生活防疫、公共健康、社会交往三方面,例如:实现有效隔离、促进身心健康、激发社会互动等。行动方法上,一类由自上而下的规划视角提出宏观设计策略与注意问题,另一类自下而上,以人的视角提出了植入设施、功能混合、居民自创、可食景观等具体设计方法。国内研究关注内容广,但主要研究分布在“规划”学科,多将社区口袋公园作为城市结构的一个部分或单元研究,来自其他学科的数量不多,研究视角稍显单一。

3 疫情下国内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实践

3.1 国外相关探索与实践

尽管疫情在各个国家和地区的大流行时间段不同,但通过选取英国、美国、瑞典三个代表性国家来看,丰富的实验、概念方案和实践项目依旧积累了一些经验可供参考(表4)。

表4 疫情下国外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实践(表格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22,34-37]整理自绘)

国外实践中,一类以日常长效使用为出发点,在疫情后无需大幅调整。如美国in FRONT of House 社区街道口袋公园和英国Kenilworth Book 口袋花园,以一种日常的干预手段再组织门前空间,将人行道的部分转变成入口接待场所,界定出街道式社区口袋公园。这类空间开敞度高,有助于保持距离以及小型商业活动和社会交往。

3.2 国内相关探索与实践

我国由于相关防疫措施的实施覆盖度较高、强度大,社区内的公共空间与口袋公园成为疫情期间最重要的应急场所,国内现有实践多从“疫情下”和“日常生活”角度出发探索营造策略(表5)。

表5 疫情下国内社区口袋公园的相关实践(表格来源:作者根据参考文献[38-41]整理自绘)

上海翔殷三村社区花园和永嘉路口袋广场的设计展示了疫情与日常生活行为的高度重叠以及对社区剩余空间的发掘。前者关注社交距离,以减少“被动式接触”、营造“主动式交流”空间为原则,进行行为限定。后者强调弹性设计,以长效使用为目标。除物理空间的营造外,设置小型商业空间:口袋咖啡店和便民服务站,激活空间的同时形成注视监管周边的中心,由店主自觉进行公园维护管理。两个项目通过环境结构改变、尺度限制和功能叠加,贴合疫情下的特殊行为心理、生理安全和日常需求,但建设周期相对较长,应急执行稍显不足。衢州的“一米菜园”则通过可食景观营造,既发挥了口袋公园生产力,提供短期蔬菜补给,又激发了人们的协作交往需求,进而传递希望,缓解恐慌。

以北京市海淀区M 街道为代表的实践着眼于空间功能的快速转化,在疫情后可恢复原用,也可迅速调整为缓冲空间应对反扑。该项目研究编制了疫情下社区公共空间的设计治理手册,提出小微空间的“平疫”转化策略,挖掘了可用空间类型并将建造主体落实到社区,具有较高的普适性和落地性。

此外,实践中不可忽视的是由防疫人员和社区居民自创的临时检测点、隔离点、屋顶菜园、露天理发等一系列野生设计(图1、图2)。得益于经验的直接性,民众面对问题时基于自身迫切需求和理解采取的行动,往往能快速实施,使社区口袋公园作为相应承载空间。

4 疫情下的社区口袋公园设计研究思考

整体来看,目前对疫情下社区口袋公园设计研究正处于探索阶段,相关研究较零碎。因此,在综合现状的基础上对其展开思考有一定现实意义。

4.1 设计研究观念的转变

4.1.1 跨界合作介入空间设计

疫情下的隔离、封闭等措施使人们对于社区公共空间的需求增加。人们难以长期保持物理分隔,渴望回到自然社交距离。为距离设计是疫情下社区口袋公园的设计重点,宜通过跨界合作介入空间设计探索其营造方式。一方面,由城市规划等进行规划管理和导则指引,由环境设计师等进行空间营建,由社会学、心理学等专业人士进行行为逻辑、疗愈机制的研究;另一方面,由主管部门、社区、居民等不同主体进行社区口袋公园治理,发挥其创造行动力,从而形成合作。进行空间、社会、行动者要素的系统整合,构建既能满足居民的自然渴望和社交需求,从而疗愈身心,又能在回归社交的同时建立安全距离的口袋公园。

4.1.2 学习野生设计经验

既往社区口袋公园大多由自上而下的方式规划设计,但疫情下的许多空间却呈现为普通居民和防疫人员“野生设计”的结果。在位置选择、策略实施等方面体现出了居民的生活经验与智慧。此处“野生设计”不处于通常的批判性语境中,设计师等专业人士应积极面对这类自发创生的空间,理解学习其表达的真实需求与经验。同时,设计应关注到人的本能行为所发挥的创造效力和生活内在秩序,过于具体的设计,往往反而导致了局限[42]。学会为自主活动适当留白,以更灵活、模糊的设计使社区口袋公园在不同环境与需求下呈现不同内容为居民服务。

4.2 社区居民为主的多方参与

4.2.1 多方力量的共建共治

新冠疫情使我们发现,许多既有的社区口袋公园设计陈旧或模式化,常无法解决社区管理与居民的实际需求。其次,疫情下空间管制强度使人望而却步,甚至加剧心理压力;又或疏于维护,导致体验感不佳。如何合理确定维护主体与合作方式,是提高其质量的关键之一。社区口袋公园是允许所有人使用的小型公共空间,应积极推动多方力量的共建共治。通过政府牵头、专业人士引导、社区公众参与、社会团体支持的合作实现高质建设与长效使用。政府或相关机构牵头挖掘社区中破碎空间、冗余空间、所有权不明晰空间等进行重构转化。同时,由专业团队进行开源设计,将社区口袋公园空间营造、维护管理的要点编撰成通俗易懂、及时迭代的指南,为社区居民提供指导。在管理上,推行社区管理、居民自治、自我管理等结合的软性模式,将极大降低群体恐慌情绪。

4.2.2 居民主体的使用与维护

在使用与维护社区口袋公园的众多群体中,居民是核心主体。人们在共同社区中进行社会交往的过程中产生社会联系,会为了共同愿景自觉为社区作贡献。应将社区口袋公园营造成允许社会活动发生、促进社会交往的场所。鼓励居民自发性活动,加强社会联系,逐渐建立生活与空间的链接以及居民的依赖和共识,使社区口袋公园逐渐进入使用维护相促进的自我完善模式。同时,包容并积极引导在地居民的自发实践。这类实践看似微不足道,但积少成多能够产生正面效应,既能充分利用非正规空间,又能使操作主体在实践过程中自我赋权,唤起居民认同感与积极性。此外,可通过培育社区组织使居民之间相互影响,带动社区口袋公园的生长升级。

4.3 口袋公园的多重功能建立

4.3.1 常态服务功能

首先,在设计上要能够支持社区居民日常下自组织活动的展开和空间活力的呈现。其次,除公园基础设施之外,社区口袋公园也可附加小型服务功能,比如小杂货店、图书室等。社区常态服务有助于社区生活圈建设,并能在日常中持续激活空间。同时,店主会成为口袋公园天然的管理和护卫者,活化空间并形成“社区眼”,提供服务的同时产生小而连续的监管作用,维护环境秩序,提高居民对口袋公园的信任。

4.3.2 临时应急功能

社区口袋公园的应急功能是营建的重要方面,需通过短期执行的方式将其转变为临时缓冲空间,以应对疫情等紧急事件。应急营造策略应尽可能多元化,注意外在形态与内在属性结合。一方面通过植入可移动模块、功能叠加等方式实现空间功能置换;另一方面可以通过规划多行为动线、增加视觉指示等方式进行环境和距离限制,保持传染性事件下的安全社交距离,恢复停滞空间的合理使用。另外,小型社区服务也能在疫情等应急状态下满足小范围物资供应、无接触物资存取、给予精神慰藉等需求。

4.3.3 心理疗愈功能

疫情对居民心理产生了显著影响,社区口袋公园的心理疗愈作用亟须关注。一方面,日常自然景观具有心理疗愈效果。通过改善社区口袋公园的植物配置,种植提供荫蔽、树冠舒展的乔木、便于休憩的开放草地、气味舒缓的花草,减少给人疏离感的灌木带等,优化景观体验,促进心理健康恢复。另一方面,社会支持能够缓解焦虑情绪,给个体带来安全感和归属感[43]。积极推进“一米菜园”等社区地景的营造,带动居民参与,不仅能在受限状况下成为小型家庭蔬菜应急源,还能在培育过程中促进社会交往,获得社会支持疗愈心理。居家隔离期间,作者曾进行口袋公园实验(图3),通过园艺活动得到锻炼,较好地消减了抑郁情绪,并为其他居民带来驻足观赏与交流的良好体验。

结语

疫情的反复无常使我们意识到这将是一场长期战役,而社区口袋公园这类小型公共空间在疫情期间所体现的价值也将更好地呈现在公众面前。2021 年11 月初,成都、河南等多地出现疫情反扑,许多社区再次处于封闭状态,这对社区口袋公园的未来提出了深远挑战。目前,疫情下社区口袋公园的研究与实践还处于发现思考阶段,而未来应在总结问题与经验的基础上,深入探索创新理论及实践方式,尽快将成果落实到具体实施中,将社区口袋公园营造成为更好地为日常和疫情等应急事件服务的公共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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