贯连统系,考订原委:读《元上都扈从诗辑注》

2022-10-25 12:34高林广
内蒙古艺术学院学报 2022年3期

高林广

(内蒙古师范大学文学院 内蒙古自治区 呼和浩特 010022)

元上都“控引西北,东际辽海,南面而临制天下,形势尤重于大都。”为元代重要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元代实行两都巡幸制,元上都为夏都,每年夏季,皇帝驻跸清暑之际,有大量的官吏文人随行扈从“车箱来往若流泉,绝壁巉岩倚翠烟。”由此产生了数量庞大的扈从诗。杨富有教授长期工作、生活在元上都遗址所在的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上,对元上都周遭之山川风物、民风世俗、历史典章、文化留存,了熟于胸。遂以元上都扈从诗、纪行文学等为研究对象,蒐讨梳括,稽考剖别,孜孜不倦。其《元上都扈从诗辑注》(以下简称《辑注》),为2018年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后期资助项目之同名成果,是继2011年国家社科基金课题“上都扈从诗与元代多元文化交流研究”之后,杨富有教授推出的又一重要研究成果。

出于学术喜尚,笔者亦多年持续关注这一领域的研究状况。品酌之余,对该著材料之鸿博、考订之精微,心有钦服。此著裒辑既富,衡鉴亦綦当可点,其卓出超踰者,笔者以为尤在于以下方面。

一、诗史互证,还原真实历史语境

《辑注》对扈从文人往来于元大都与元上都之间的诗歌创作,尤以元上都风物为题材的诗歌作品,进行了细致考索和甄别,共辑录了72位诗人的2000余首诗作,总计约52万字。类似研究,前贤今哲亦做了不少工作,如叶新民《元上都研究》(内蒙古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叶新民、齐木德道尔吉《元上都研究文集》(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元上都研究资料汇编》(中央民族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陈高华、史卫民《元代大都上都研究》(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任红敏《金莲川幕府文人群体之文学研究》(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20年版)、刘宏英《元代上都纪行诗研究》(中国经济出版社2016版)等著述,该次杨富有教授《辑注》一书的整理,不独在所汇辑诗歌的规模和数量方面,超越了以往类似的研究。而且,就其系统性、全面性而言,亦超越了前人,卓有建树。至于对元上都扈从诗的细致注析,亦为元史研究中的首创之举。所涉及的诗人,包括色目诗人如廼贤、马祖常、萨都剌,馆阁名臣如许有壬、虞集,北方诗人如元好问、刘秉忠、王恽,南方诗人如袁桷、陈孚,理学家如郝经、黄缙、柳贯,书画名家如张雨、柯九思、王冕、马臻等……作为宫廷重臣、潜邸文人或文学侍从、普通文人,其仕宦经历、创作心态及艺术风貌等各有不同,将相关题材的作品汇集为一编,显然有助于全面了解元上都的文学氛围、文化趣尚和文学活动等,进而透视出元上都的宫廷生活、典章制度与社会风俗,于闻可观、于史有补。

扈从诗大量载录元上都重大历史事件、宫廷生活、祭祀活动、宗教文化等内容,很多史料为正史所不载,是了解元史的重要文献来源。如王恽《九日迎銮北口奉和寅甫学士韵》、柳贯《九月二十八日迎大驾至昌平县》、周伯琦《扈从诗后序》等诗文,皆是对元代皇帝巡幸元上都时的出入仪式、驻跸时间、迎驾惯例和礼仪规制等,较为细致的描绘梳理,客观展示了元代两都巡行制形成的原因、作用与影响;郝经《开平新宫五十韵》、马臻《大德辛丑五月十六日滦都棕殿朝见》、萨都剌《上京杂咏》等诗作,对失剌斡耳朵、水晶殿等大都宫殿建筑以及朝堂礼制、佛事活动等也有比较细致的描绘,保留了元代建筑、政治、文化等多方面的宝贵资料。《辑注》荟聚史料、增广事实,通过称引史志、文典的相关记载来客观呈现和准确剖析诗作的社会背景和现实指向,这对于准确把握诗作的思想内涵和艺术倾向显然是十分有益的。

另外一些同题集咏类诗歌作品,聚焦于元廷的重大历史事件或重要文学主题,深刻反映了彼时文学领域的公共话题、普遍性问题及其与政治生活和学术文化的多重关系,尤具认识价值。如至正二年(公元1342年),拂郎国遣使至元上都进献天马,朝臣学士争相献诗敷赞,欧阳玄、周伯琦、许有壬、陆仁、秦约、杨维桢、杨载、管时敏,包括高丽人李齐贤等臣僚,前后创作了《天马行》《天马赞》《天马歌》等有关此事件的诗歌十余篇,对西来贡马进行了多方位的描述和刻画。《辑注》辑录了其中的精彩篇章,对其中所展现的中西文化交流的历史事实、元人对外来文化的态度等做出了精当释读。

二、探本溯源,明晰事实原委

扈从诗生动记载了元上都的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宫廷与城市生活等,其中涉及大量的名物、事典、地理、典章等。尤其是辇路、驿路、关塞、舆地一类内容,如孛老驿路、望云驿路、黑谷路、古北口驿路、桓州、李陵台、昔宝赤、牛群头、独石、赤城、龙门、雕窝、洪赞、榆林、昌平等等,由于年代久远、时事变迁,要准确考订其设置、沿革及作用等,绝非易事。《辑注》大量征引相关史料,并不厌其烦地进行实地考察,进而对相关内容做出了较为完善的解析。

如刘秉忠有《岭北道中》一诗,纪岭北行省驿路感闻。《辑注》细致稽考了元上都至岭北行省治所哈喇和林三条驿路(帖里干、木伶、纳伶)的具体路线和沿途的主要驿站,直观地显现了元代漠北一带发达的交通网络。扈从诗中的地名、河湖等,存在其名虽同但实匪一地、或其名不同但实为一地等种种复杂情况,对其甄别钩考,颇为不宜。对于这些内容,《辑注》又据有关史料和方志等文献资料,进行了认真细密的考订。如,“鸳鸯泺”(又称“鱼儿泊”),《辑注》认为其故址有两处,一在今张北县,一在今克什克腾旗;木叶山,原为契丹语,意为“高山”,《辑注》列出了学界的关于此地具体位置的七种说法。对于有争议的问题,《辑注》能够结合诗歌的具体写作背景、作者行踪及相关事实原委,做出合理判断,给予准确释读。如冯子振《鹦鹉曲·松林》中的应昌城(又名鲁王城),《辑注》认为:其故址当在今内蒙古赤峰市克什克腾旗西北达里诺尔西南的达尔罕苏木;陈孚《明安驿道中四首》中的李陵台,《辑注》认为:其故址当在今内蒙古锡林郭勒草原上正蓝旗境内的黑城子示范区。结合作者行踪以及文人之间的唱和、序题、交游之迹加以考索,不仅有助于厘清历史事实,也有助于确定作品的具体写作年代和写作缘起等,理据充分,结论自然令人信服。如王恽《闻诏》一诗,《辑注》推定为至元二十九年(公元1292年)作;柳贯《次伯长待制韵送王继学修撰马伯庸应奉扈从上京二首》,为延祐三年(公元1316年)作;柳贯诗《夜宿联句归以示予次韵效体发三贤一笑》,为至治三年(公元1323年)八月作;黄缙《上京道中杂诗》,为至顺二年(公元1331年)作等等。

刘秉忠又有《大碛》一诗:“漫川沙石地枯干,入夏无青雨露悭。人马数程饥渴里,风程一月往还间。侧横鳌背登高地,淡扫蛾眉见远山。安得司春生物诀,桑田也似海东湾。”在古代诗文中,“大碛”一般泛指戈壁滩,程大昌《北边备对》:“幕者,漠也,言沙碛广莫,望之漠漠然也。汉以后史家变称为碛,碛者,沙积也,其义一也。”北地多戈壁、沙漠,其称谓往往相似,刘秉忠诗中的“大碛”具体所指又为何地呢? “大碛”之名古已有之,如《新唐书》“沙陀传”:“处月居金娑山之阳,蒲类之东,有大碛,名沙陀,故号沙陀突厥云。”西突厥处月部之大碛,在金娑岭(亦称金岭、金莎岭、金沙岭、金山),即今新疆天山之博格达峰,肯定不是刘秉忠所历之地。从刘秉忠行旅路线及诗中“漫川沙石地枯干,入夏无青雨露悭”,“侧横鳌背登高地,淡扫蛾眉见远山”的描述出发,《辑注》认为此地应为“浑善达克南缘沙地”。考《北史》“北征蠕蠕,追破之于大碛南商山下……”即指此地。可见,以浑善达克南缘沙地为“大碛”,史亦有之,并非揣度。郝经《沙陀行》也提到了该地:“老鼠山阴界墙北,隐隐磷磷起沙碛。”老鼠山,位于元兴和路;界墙,又称边墙、界壕,今称金长城,乃金在昌州(今内蒙古太仆寺旗境)境内所筑防御蒙古犯界之墙。此所谓沙陀、沙碛显然也非西突厥别部(即沙陀突厥),同样是指“浑善达克南缘一带的沙地”(《辑注》)。诗中有“开国一战何所须”“更得金源四十万”句,铺叙金蒙野狐岭之战,可见,此沙碛乃浑善达克南缘一带沙地无疑,《辑注》所注于史有据,于诗可证,无疑是准确的。有人以为,刘秉忠所言之大碛,应指今河北怀来之“天幕”,从上述分析来看,这一说法显然是不确切的。扈从诗确有述及“天幕”者,如耶律铸《沙碛道中》:“去年寒食在天涯,寒食今年又别家。天比天南人万里,春风开尽马莲花。”《辑注》依照耶律铸系列诗歌的大致顺序推考,认为此处的“沙碛”才是指怀来“天幕”,即今官厅水库西南怀来县小南辛堡镇西南部的天漠。

诸如此类的精细推考,《辑注》中比比皆是。耶律铸《金莲川》一诗有“镇西虎旅临青海,追北龙骧过黑山”句,耶律铸自注曰:“子史所载黑山不一。北中黑山,又多皆非子史中所见者。”既非子史所见,那么,诗中所言“黑山”到底在哪里呢?结合诗中所描绘的“金莲川”“幸所”等景致,《辑注》以为应为辽代夏捺钵之黑山,即元上都附近之凉陉。凉陉俗称黑山、炭山,《辽史》有载:“炭山,又谓之陉头,有凉殿,承天皇后纳凉于此,山东北三十里有新凉殿,景宗纳凉于此,唯松棚数陉而已。”

三、考释参证,展示多元文化特质

扈从诗人一般兼有政治家和诗人的双重身份,这样的特殊身份使得他们有机会接触宫廷及上层社会,他们是元上都政治和社会生活的参与者、见证者。以上都生活为素材的诗歌创作,多源于其个人的亲身见闻,具有很强的纪实性。其中有关地方风物、民情的描写,是扈从诗最为重要的内容,同时也最具特色。

危素《赠潘子华序》讲:“开平昔在绝塞之外,其动植之物若金莲、紫菊、地椒、白翎爵(按:‘爵’疑为‘雀’)、阿监之属,皆居庸以南所未尝有。”开平府置于中统元年(公元1260年),作为元之夏都,开平同样是元朝的政治和文化中心,其繁荣程度丝毫不逊色于中原。因此,言其为“绝塞”,并不属实。不过,言其物产之丰饶、风物之绝卓,倒是事实。对于常年生活在皇都和宫闱中的扈从文人、特别是来自江南诸地的文人来说,上都一带的嘉禽、秀卉、殊木等灵瑞之物,乃至具有鲜明民族特色和地域文化的语言、风俗、礼仪等,都令他们倍感新奇。缘于此,元人扈从诗具有鲜明的地域色彩和浓郁的民族风情。《辑注》将这些作品汇辑为一册,系统而又生动地展现了文人视野下的上都风情,进而为了解和把握元上都的社会文化提供了扎实的文献参照。

刘秉忠《马酮》:“青楼歌酒少年郎,费尽千金笑一场。玉酿饮来甘似醴,羡伊不肯使人强。”“马酮”也作“马挏”“马湩”等,蒙古语称“额速克”,突厥语称“忽迷思”,即马奶酒,为“蒙古八珍”之一,刘秉忠视为甘美似醴之“玉酿”。扈从诗中对此多有记叙,不过或出于蒙古语转译,或沿用旧时称谓,其名称往往不一致。耶律铸有《行帐八珍诗》,分述醍醐、麆沆、駞蹏羹、駞鹿唇、駞乳麋、天鹅炙、紫玉浆、元玉浆八珍,其二曰“麆沆”,亦为马奶酒。耶律铸诗赞曰:“玉汁温醇体自然,宛然灵液漱甘泉。要知天乳流膏露,天也分甘与酒仙。”自注曰:“麆沆,马酮也。《汉》有挏马,注曰:以韦革为夹兜盛马乳,挏治之味酢,可饮,因以为官。又《礼乐志》大官挏马酒,注曰:以马乳为酒。言挏之味酢则不然,愈挏治则味愈甘。挏逾万杵,香味醇浓甘美,谓之麆沆。麆沆,奄蔡语也,国朝因之。”诚如耶律铸所言,马湩作为珍贵饮品,在汉代宫廷中就已出现。《汉书·礼乐志》云“给大官挏马酒。”颜师古注:“马酪味如酒,而饮之亦可醉,故呼马酒也。”汉代宫廷中甚至专设挏马官,主取马乳制酒。《汉书·百官公卿表上》:“中太仆掌皇太后舆马,不常置也。武帝太初元年更名家马为挏马。”元代用为重要祭祀用品和宫廷及贵族府第宴会的主要饮品,忽必烈常把它盛在金碗里,用以犒赏有功之臣。《元史》载:“凡大祭祀,尤贵马湩。将有事,敕太仆寺挏马官,奉尚饮者革囊盛送焉。”而且,马湩用作宫廷宴饮或祭祀时,又有着非常严格的礼仪规制。《元史》记:“太官丞注马湩于爵,以授侍中,侍中跪进皇帝。执爵,亦三祭之,以爵授侍中,执圭,俛伏兴,少退立。”元人扈从诗对马湩的这些用途和特征多有描述,《辑注》通过汇集和梳理这些诗作,客观地展示了元人的祭祀文化和宫廷文化,深得其意趣理致。

《辑注》所录白珽《续演雅十诗》,同样为记叙塞外风俗物产之作。该诗分述海青、押不芦、羯尾羊、迤北八珍、上都松林、沙漠雪驼等,展现了元上都一带与中土、江南迥然有别的珍禽异草、佳酿珍馐,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不过,诗中所述如口吐珠玉的尼姑、角可产羊的漠北种羊、“能通诸国语”的角兽等,大多出于稗史传闻,荒诞不经,并无可观。相比之下,袁桷、柳贯、虞集笔下的岭上白雪、滦河清波、金莲夜月、白翎飞鸣等景致,在展示北地风土人情和风情韵致的同时,也蕴含了浓烈的情感体验和深广的社会内涵,因事抒文,事工理正,与猎奇求异者自然不可同日而语。再如扈从诗中还有不少以白翎雀为歌咏对象的诗作,迺贤、王沂、杨允孚、张宪、张昱、揭傒斯等人均有佳构,总数逾40首。 “白翎,草地所产”,“燕漠间鸟也”,是长城以北、特别是元上都一带的代表性生物。作为咏物诗,扈从诗重在发掘和表现灵雀热爱故土、坚忍不拔、自得其乐的品质,用以比况帝国创建者们同心戮力、不畏艰难的精神和气质;同时,《白翎雀》又为元宫廷十六种大曲之一,扈从文人以诗歌的形式详细地记录和描述了该曲的创制者、创作年代、创制缘起、乐舞形制等,是了解元代宫廷音乐的宝贵资料。《辑注》辑录了其中的优秀之作,并援引《元史》《经世大典》《元典章》《析津志辑佚》《口北三厅志》《南村辍耕录》《宋元学案》等传统文献,以及今人如陈高华、叶新民、查洪德、魏坚、齐木德道尔吉诸先生的研究成果,对其中所涉之人事、典故、乐舞、宫廷生活等均做了细致钩考,较为完整地展现了此类诗的情感寄托与文化品质。

如前所述,扈从诗人中既有汉族文人中的宿儒耆旧,也有熟悉汉文化的蒙古人、色目人等,诗人之间的政事往来、交游酬唱本身就是多元文化交流、融合的范例。扈从诗提供了元代各民族文化交往、融合的实证资料,多角度展现出了中华文化多元一体的历史形态,具有很重要的认识价值。《辑注》所做的辑录、注析方面的细致工作,不仅可以从文学角度为元上都研究提供比较全面的资料,以弥补元上都研究中实物、史料等方面的不足;与此同时,也能够从文学创作的角度来观照和透视各民族文化交融互鉴的历史进程,进而为当代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提供借镜。

由于文献流传中的错讹或蒙古语音译和书写的差异,扈从诗中的同一山川河泽往往有不同的写法和读音,对于一般读者而言,这确乎是不小的困惑。对于此类情况,《辑注》往往标注蒙古语读音,如“鸳鸯泺,蒙古语昂兀淖尔”(郝经《白山行》),“白海,应即察汗诺尔,蒙古语Cagaan-nuur”(王士熙《竹枝词》)等。如此,便于从语源角度探究名物原始,并见出其变迁痕迹。

笺注之难,古来共知。加之人数众多、篇帙浩繁、版本系统复杂,要做到尽善尽美并非易事。无须讳言,《辑注》在选文标准、文献体例和名物注析等方面仍存在需要完善之处。如袁桷《开平第二集·采蘑菇》有句云:“天花代北严贡输,永言定论兄弟俱。”此“天花”为何?《辑注》释为“佛教语,指天界仙花”。这固然是一种理解,但笔者以为,此天花应为五台山的一种蘑菇。《太平寰宇記》载代州土产“麝香,天花,豹尾,地菜,鵰翎贡”皆为贡品,《(光緒)山西通志》载“天花出五台,榆肉出大同,皆菌属也”,清人丁敬诗《冯右书饷五台天花菇以二律题之且勖他日之操云》诗“代北台怀五顶平,天花幽茁素霞茎”等均可为证。但瑕不掩瑜,个别误读并不妨害《辑注》整体上的学术意义和学术价值。据悉,《辑注》的出版已引起了元上都遗址管理局和内蒙古文化出版集团的高度重视,作为旅游文化产品,该研究成果为元上都宫廷建筑异地复原、元上都遗址旅游VR产品开发等提供了重要素材和依据,受到了广泛关注和褒扬,产生了良好的社会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