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自然主义文学探究

摘 要：自然主义是世界上最有影响力的文学流派之一，从在法国诞生之日起，自然主义之风就迅速横扫欧亚文坛，对西方文学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自1906年（日本明治后期大正时期）传入日本后，自然主义在日本掀起了一阵文学创作的热潮，涌现出诸如岛崎藤村、田山花袋等耳熟能详的文学大家，日本自然主义进而达到了鼎盛时期，同时也在日本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日本自然主义因其追求“无理想”“无解决”和对自然的“平面描写”的天生缺陷，导致其在后期遭到了反自然主义者的猛烈抨击，从而黯然离开了日本文学的舞台。但其厚重的文学影响，特别是对后期私小说的发展起到了承上启下的支撑作用。本文主要从日本文学概观的框架内，分析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的产生及其发展，从而对日本自然主义进行整体全面的剖析。

关键词：自然主义 日本文学 私小说

一、日本文学概观下的自然主义

（一）日本文学史时代划分及概论

根据日本学者吉田精一所著的《现代日本文学史》，我们将日本的近现代文学划分为六个历史时期。分别是明治前期、明治中期、明治后期大正期、昭和前期、昭和中期、昭和后期平成期六部分。第一期是明治前期，即1868年到1886年的近二十年时间。由于进入了明治新时期，所以此间的前十年一般也被认为是近代文学的继承期。而从1878年（明治11年）开始，翻译文学在日本盛行开来，也终迎来了新文学的曙光。第二期是明治中期，即1887年至1905年的近二十年时间。在1887年前后，有无数的作家同时粉墨登场，尽展文学才华，同时，对文学的思想层面的诉求强烈，此外对个性觉醒、自我要求、个性解放的追求也愈发强烈。也因此浪漫主义文学迎来了全盛时期。第三期是明治后期大正期，即从1906年 至1925年的近二十年时间。第三期拉开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的序幕。由于战争的爆发，人文主义、民主主义思想高扬的社会思潮日渐活跃，同时，在文艺思潮方面，自然主义与反自然主义泾渭分明，夏目漱石、森鸥外的文学观、美意识、伦理观与自然主义者轮番占据文坛主流。第四期是从1926年至1945年的昭和前期。在这近二十年的时间里，新感觉派次第登场，活跃于文坛。但由于军国主义气焰强盛，文坛曾一度被所谓的“国防文学”霸占，其他流派只能在夹缝中求生存，创作有价值的作品。第五期是从1946年至1960年的昭和中期。在这近二十年中，战后的萧条混乱慢慢好转，经济也逐渐复兴，国民生活日趋稳定。文学上也开始反省近代日本走过的道路，诞生了追求真正近代性的战后派文学，这一代作家的登场，日本文坛迎来了文学的社会化、商业化时代。最后一期为1970年至今的一段时间。经济的高速增长、泡沫经济的崩塌、经济的低迷期等方面无不刺激着此时的日本文坛。

（二）日本文學中的自然主义

在日本文学的众多流派中，自然主义文学是在日俄战争后逐渐受到追捧的一个文学流派。自然主义是英文“Naturalism”的翻译，诞生于19世纪后半期，是从欧洲的法国为中心衍生出来的一个流派。其中代表人物有左拉、龚古尔兄弟、莫泊桑等人。他们大都主张去理想化、强调文学的真实性、以客观的态度展示现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然主义也是写实主义和现实主义的延伸与强化，同时增加了新鲜血液。这次运动以法国为中心，迅速蔓延至英国、德国、美国等世界其他国家。其中左拉的研究理论颇丰，他在综合了孔德的实证主义哲学、达尔文的进化论、泰纳的艺术观、贝纳尔的方法论后创立了自然主义文学理论。主要可以归纳为认为文学与科学是统一的文学本位论、认为现实生活就是文学的文学再现论认为真实性是最高目的的文学创作论等。

而日本的自然主义可以说是深受法国的自然主义影响。自明治20年代传入日本后，日本自然主义作家及作品如雨后春笋般蓬勃发展。涌现出了一大批耳熟能详的作家及作品。比如小衫天外、小栗风叶、永井荷风（《地狱之花》）、田山花袋（《露骨的描写》），德富芦花（《自然与人生》）、岛崎藤村（《破戒》），此外还有德田秋声（《足迹》）、岩野泡鸣（《耽溺》）、正宗白鸟（《去何处》）、相马御风等。

二、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的发展历程

（一）初期的自然主义

自然主义第一次被介绍到日本是在明治20年代，而真正将自然主义的文学理念和创作方法吸收则是在十年之后了。早期的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践行者是小衫天外（《新妆》）、永井荷风（《地狱之花》）、小栗风叶（《觉醒的女人》）等人。

小衫天外在吸取了左拉的理论后开始主张新的写实小说，从而开启了前期自然主义的序幕。小衫天外的文学作品前期多为讽刺体裁的文章，后期则开始了新写实主义风格的文学创作。1900年，小衫天外发表了自然主义风格的处女作——《初姿》，他在这部作品中表达出了无论善恶美丑都应真实原本的表现出来，在文坛引起很大的反响。后来小衫天外又发表了《流行曲》，更加确立了他的自然主义文学的方向。

永井荷风的文学创作深受左拉的自然主义影响，他在1902年创作了短篇小说《地狱之花》，从而在日本文坛有了一席之地。之后永井荷风又创作了许多作品，无不展现的是对左拉文学理念的继承与发展。虽然这些文学作品无论在理论还是写作方法上都略显生涩，没有较为完备的系统理论支撑，但却对后期日本文学思想的发展起了铺路石的作用，引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逐渐走向成熟。

（二）真正的自然主义

继岛崎藤村之后，1907年田山花袋发表了短篇小说《棉被》，更加确定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的地位。《棉被》以作者自己与女弟子冈田美智子的关系为素材，如实地记录了作家的亲身经验，“把自己直截了当地暴露出来”。它以细致地描写身边琐事，精细地刻画内心感受见长。主人公时雄感情与理智的冲突，通过酗酒、把脸贴在芳子盖过的棉被上嗅吸女性的气息及忍着悲痛让芳子父亲把芳子领回去等情节，表现得淋漓尽致。《棉被》的创作对后世影响极大。同时，岛村抱月对《棉被》给与了很高的评价，并在文学评论方面对自然主义以很高的评价，推动了文学创作与文学评论一体化的运动。1910年（明治43年）左右，日本自然主义文学流派达到最鼎盛时期。之后田山花袋又相继创作了《生》（1908年）、《乡村教师》（1909年）。

日本的自然主义文学不仅以小说为中心展开，更是扩展到评论、戏曲、近代诗、短歌等题材。小说方面主要有岛崎藤村（《春》《家》）、田山花袋（《棉被》《乡村教师》）、德田秋声（《足迹》）、国木田独步、岩野泡鸣（《耽溺》）、正宗白鸟等人。评论方面主要有长谷川天溪（《幻灭时代的艺术》）、岛村抱月（《被束缚的文艺》）、片上天弦（《平凡丑恶事实的价值》《无解决的文学》）、相马御风（《自然主义最后的考验》《告白的客观化》）等人。戏曲方面主要有小山内薰，近代诗方面则是川路柳虹、三木露风、相马御风等人文采出众，短歌方面是石川啄木、若山牧水等人。一大批自然主义者同时登场，取得了震惊文坛的举目成就。

（三）后期的自然主义——“私小说”的发展

自然主义强调的文学要“真实自然”“客观展现”。左拉创立的自然主义理论是在自然科学的基础上引入了自然主义的概念，故而其文学理论有一定的科学依据，而日本的自然主义文学虽是照搬欧洲的理论，但却偏离了自然科学的正轨，转向了“无理想”的文学主张，认为所写即所见，强调原原本本的真实记录。这也就催生了一种新的文学体裁——“私小说”的诞生。从“私小说”诞生开始，日本文学界的看法就褒贬参半。“私小说”的里程碑式的作品就是田山花袋的《棉被》，整部小说都是以主人公竹中时雄的视角来描写他眼中的妻子、芳子，他的一切心理活动都暴露在读者面前，田山花袋笔下的种种，只是将一种生活态度原原本本的展现在读者面前，只是单纯的描写身边发生的事情，从最真实的角度，给事物以最真实的样子。代表性作家还有近松秋江、葛西善藏、川崎长太郎、武者小路实笃、志贺直哉、尾崎一雄、太宰治等。

“私小说”是作者本身即为主人公，吐露自己的生活體验及其心境感慨的一种小说，它与欧洲以虚构故事情节的客观小说不同，常以第三人称的方式记录日常生活琐事，并从中展现作者的人生观。一般认为，日本的“私小说”有两条主线。一是根据宇野浩二《私小说私见》来看，“私小说”的源头是田山花袋的《棉被》开始的，之后由平野谦巩固了文学地位，确立了以“自己”为中心、吐露真情实感的文学手法。二是大正末期久米正雄写了《私小说与心境小说》一文，将“私小说”与心境小说重合，直接表达作家自身意愿。“私小说”是一种将作者本身的日常生活进行描写从而表露自己心境的文学体裁，而非客观的描写。因此是日本特有的一种文学形态，在日本大正时期和昭和初期的文坛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三、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思想特色与历史意义

思想特色方面。吉田精一将全盛时期的日本自然主义思想特色归纳为以下四点：（1）以个人主义为基础的自我意识的觉醒与强化。这与其说是遵循浪漫主义的信条，倒不如说是日本自然主义作家在以浪漫主义者的身份开展文学活动。（2）作为创作目的之对自然的迫真感。也就是说将自己的主观进行客观阐述，通过个体向整体传达真的理念。反映作家个人私生活的素材很多，强调从单调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得到人生的真谛。

历史意义方面。起源于法国自然主义的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是日本近代文学史上最大的文学运动和文学流派，在文学史上，日本自然主义运动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对其历史意义进行评价需从两个方面进行，即自然主义文学发展历程和当时的社会历史环境结合起来进行分析考虑。首先是主张如实的观察人生，揭示人们生活真实状况，这在日本文学史上是前所未有的根本性的转变。其次是大多数的自然主义者看到的、自我真实的告白等态度，确立了“自我”的态度，给试错中的日本近现代文学增添了一抹新鲜血液。自然主义文学运动本身也可以归为“风景之发现”的美。柄谷行人在1970年代后期写的《日本现代文学的起源》一书中首次提出了风景之发现的观点。柄谷行人试图从风景的角度观察“现代文学”。他认为这里所说的风景与被视为名胜古迹的风景不同，指的是从前人们没有看到的，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没有勇气去看的风景。其实，这种思想与康德所论及的美与崇高的区别问题不谋而合。根据康德的区分，被视为名胜的风景是一种美，而诸如原始森林、沙漠、冰河那样的风景则为崇高。而自然主义的美的展现可以说与此相似。

日本自然主义文学将一切现象归结于唯一绝对的自然现象，客观描绘琐碎与丑恶的现象。无理想、无技巧、无解决的三无主义成了他们的共同特点。

四、结语

在日本文学史上，20世纪初的1900—1910年前后，自然主义文学风靡日本文坛，成为近代文学史上最大的流派。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被称为日本近代文学的母亲，二白桦派文学则被称为近代文学的父亲。日本自然主义文学受到法国自然主义作家左拉等人的影响，但是日本缺乏19世纪欧洲的现代科技、现代学术、现代产业碰破发展的社会基础，显得先天不足。但自然主义文学依旧有着承上启下、举足轻重的重要地位。从1906年 至1925年的近二十年时间。起源于法国的自然主义理论被照搬到日本后，对日本文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也拉开了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的序幕。日本自然主义文学运动走向了成熟，同时《棉被》也开创了“私小说”这一日本特有的文学体裁。总的来说，日本自然主义文学既有其推动社会和文学发展的积极作用，但我们也应该看到其中的不足，即缺乏科学性和社会性以及低俗色情化的倾向也对日本的近代文学乃至社会也有一定的消极影响。

参考文献：

［1］左拉.文学中的自然主义［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2.

［2］叶渭渠.日本文学思潮史［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9.

［3］郭来舜.试论日本的自然主义文学运动［J］.深圳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89（1）.

［4］加藤周一.日本文学史序说［M］.东京：筑摩书房，2012.

［5］高慧琴.自然主义与“私小说”——从“客观写实”到“主观告白”［J］.解放军外语学院学报，1993（2）.

（作者单位：中原科技学院）

作者简介：刘强（1992-），男，汉族，河南郑州人，日语语言文学硕士，中原科技学院外国语学院日语专业，研究方向：日本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