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苏赢
林教授死得很突然。当时,我们十七个同学正跟林教授合影,他的左边依次是我、许翰、黄信恒和刘三元,他的右边依次是苏哲、戚欣欣、周宏和李承歌,而张横山和白天明、曹谋、王如意则是站在他的后面。至于蒋娜和林瑶菲、韩诗瑶、丁嘉浩、孙文杰当时具体站位是哪里,那我现在还真是记不清楚了。
当时,我刚哭过,脸上仍是梨花带雨的,可是因为大家全都在嘻嘻哈哈、哈哈嘻嘻的,就好像我们人人全都征服了一个不可战胜的强敌,因此我那时候也就同样破涕而笑、笑靥如花了。事实上,我当时比他们任何人都更激动,因为只要那个厚嘴唇的女服务员替我们一按快门,那我就不仅不用跟张横山当众接吻了(否则那终究不叫一个事,因为我毕竟还是一个黄花大闺女,就是已婚少妇也不能这么整吧),而且我还能马上就得到一万大洋和一个LV包,你说这是多爽的事情啊!
说到爽,我当时还真就产生了一些犹如涟漪的生理反应,因为最近两个月来,由于我那个该死的男友突然被老板给提拔成了业务经理,弄得他一直老出差、老出差,根本就没时间多陪陪我,于是我就一下子香闺零落,只能独守空房了。更何况,这段时间,我男友的那个顶头上司还老骚扰我(幸好我的顶头上司是个女的),你说这能不让我产生一些生理反应吗?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就在我的身体痉挛一下、痉挛一下,大概痉挛八九十下时,我刚充满感激地瞅了一眼林教授,我就立马被吓得七魂掉了三魂。因为这时候,林教授的脸颊突然就变形了,先是一痉一挛,然后则是不停地抽搐和扭曲,结果我才刚听到那个厚嘴唇的女服务员按照相机快门的咔咔声,他就突然身体一歪倒在了苏哲的怀里。
当然,林教授这时还没有死,只是心脏骤停了。
当时,我们十七个同学、外加那个女服务员全都立马懵掉了,因为我们毕竟都才二十五岁,才刚毕业三年多,我们哪见过这种场面啊?还好,苏哲虽然一向蔫蔫的,而且还其貌不扬,但他这时却反应特别快,他立马就掏出手机打了120。
事实上,苏哲还立马就给林教授施救了,尽管他刚咚地跪到林教授身边时,曾经被戚欣欣给叫停了一下。戚欣欣说,“别别别,苏哲,给心脏骤停的人施救,那可是技术活啊,你肯定不会吧?弄不好——”
可是,苏哲却全然不管这些,而是赶紧解开林教授的纽扣,并使劲地按压着林教授的心脏,甚至还给林教授进行了人工呼吸。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啥时候学会这种急救措施的。
大约五分钟后,120救护车就急吼吼地拉走了林教授。
当时,苏哲也同样跳上了救护车。他一上车就朝我们吼,“哎,你们都给我马上去医院啊,否则林教授真要死了,你们谁都逃不脱干系啊!”
结果,我们其他十六个同学也就立马呆若木鸡了。
事实上,正如苏哲所嚷嚷的那样,如果林教授真死了,那我们的确都是逃不脱干系的。因为在此之前,在我和张横山等人的一手策划下,我们不仅把这次师生会当成了整蛊会,主要就是整林教授的,而且除了苏哲死活不肯外,我们每个人还都拿林教授打赌了,并都向林教授敬了酒,所以如果林教授真就这样一命呜呼了,那我们岂不是就麻烦大啦?
尤其是我本人,当时为逼林教授跟我们合个影,我还干脆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大腿上。你说这下贱不下贱啊?哦,不不不,这其实并不叫下贱,下贱是下面贱,而我用的只是屁股,这世上究竟有没有“屁贱”这个词啊?
我很快就焦头烂额地看向了张横山,“哎,横山,你快说说,你说这事现在该咋整啊?”
可以说,我是极其恼火秦佳这样问我的,因为尽管我是这个整蛊会主要策划者,可是如果再把时间往前推一点,那么这个整蛊会的始作俑者可就是她秦佳了。因为三个月前,当我们得知一向古里古怪尤其不喜欢照相的林教授竟然性情大变而突然痴迷于照相时,恰恰就是秦佳率先提出要把林教授请过来,好好整他一回玩玩的。
当时,我虽然立马就同意了,而且我也的确挺想整整林教授的,因为我上大学那几年,几乎每位老师都会对我网开一面,唯独老林(我在心里真是一直都叫林教授为老林的)却总是想整我。譬如,我在课堂上睡大觉,他会直接点名让我站起来出洋相;又譬如我在课堂上玩手机,他则会干脆把我手机给没收了,必须写检查才能还给我。嘁,我是谁,我一个有钱有势的富二代能给他写检查吗?结果,从iPhone5到iPhone10,我竟然整整被他给没收了五部手机。
最离谱的还在于,由于老林从中作梗,我还差点毕不了业,所幸我老子财大气粗,就连我们副校长都被他搞定了,我才终于顺利地把那张本科文凭拿到手。
当然,即便我再怎么恨老林,我也绝不会想要把他整死的,因为我跟他之间毕竟没有深仇大恨,一切都是过眼云烟,我岂能一直在这种小事上耿耿于怀呢?还有就是,我现在毕竟是一个大老板,所以我并不担心老林就这么一命呜呼了,因为即便他真一命呜呼了,那也顶多是赔钱,总不能直接让我去坐大牢吧?
当然,要说我完全一点不担心,那也并不准确。因为现在媒体,尤其是自媒体实在太操蛋了,动不动就曝光这个曝光那个,倘若真有人说我这个青年才俊害死了自己的老师,那我岂不是就得难受一段时间啦?
现在,秦佳竟然这样问我,那是不是也太歹毒啦?难道她是想把一切责任全都推给我吗?没错,当她突然提出想请老林时,我的确是立马就跃跃欲试了,而且为了激励她这个萌妹子,当时我还许诺事成之后要送给她一个LV包的。而且,当她今天果真把老林请来时,在她的引诱下,我还立马就跟她打赌了,许诺如果老林愿意跟我们拍照片(备注:老林虽然已经痴迷于照相了,而且他还买了一台五万多元的佳能胶片相机,但是他却仍然顽强地排斥着跟别人合影),那我就输给她一万元,反之她则必须当众跟我来一番热吻。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把一切责任全都推到我头上吧?
再说了,你们谁也别以为我是真的想要亲秦佳,我毕竟是一个已经接班的富二代。你们有谁听说过富二代还缺女人的吗?没有吧?其实,我还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睡过的女人,几乎个个都比秦佳漂亮,更别说是当众跟她接个吻了,就是真正想要睡她,那对我来说都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咋,你们还不信?那我就给你们来一个举例说明吧。
两年前有一天,我逛街时遇到秦佳,她就陪我一起逛街了,后来我请她吃了饭,她则假装喝醉了,非让我一定要送她回去。结果,我把她送回家,就赶紧落荒而逃了。嗨,你问我为什么要逃?当时,她一回去就说要洗澡,竟然一下子就没了醉酒的状态,这恰恰表明她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我可以负责地告诉你们,且不说我根本就不缺女人,就是我真缺女人,我也绝不会碰这种心机婊的。
因此,我现在一听秦佳那样问,就立马朝她一瞪眼,“秦佳,你这样问我是啥意思啊?你不会想把责任全都推给我吧?”
秦佳竟然立马就哭起来,“哎哟,横山,人家哪是这个意思啊?因为你是咱们大伙的头儿,所以人家才这样问你的嘛,呜呜呜呜——”
没错,张横山的确算是我们这帮同学的头儿,因为这些年来,他还真是没少在我们身上花钱,譬如请我们吃吃喝喝、请我们去看电影、请我们去KTV吼一番等。对我们这种善良的人来说,吃人的就该嘴短,拿人的就该手软,我们是绝不会端起碗吃肉、放下筷子骂娘的。因此,包括我本人在内,虽然我们很多人是看不起他的,但我们仍然会尊他为老大,否则我们做人岂不是太不厚道啦?
其实,我们很多人之所以会看不起张横山,那倒不是说他有多坏或者是有多矬,而是觉得他这人太喜欢摆谱太喜欢张扬了。试想,那些钱都是你爹辛辛苦苦挣来的,你自己一个人瞎花点就行了,你干吗非要为了摆谱、为了张扬而那样大手大脚啊?这不是嘚瑟还能是啥?
当然,张横山现在之所以会如此嘚瑟,那也不能完全怪他自己。因为据张横山说,打从他上幼儿园开始,他就一直都是班干部。实际上,他的这种班干部身份都是他爹花钱买来的。因为每年一开学,他爹就会首先请学校领导和老师们吃一回大餐,同时送一些不大不小的礼物,然后再请他的同学们吃一回中餐。这样一来,谁还不愿意给他一个班长或者是副班长当当啊?
其实,以我的社会阅历来看,包括我本人在内,只要你的自身条件允许,我们人人都是很乐意摆谱、张扬和嘚瑟的。譬如,尽管我只是一个送外卖的屌丝,几乎天天得看别人的白眼,生怕别人给我差评,但是这天晚上,我小小地嘚瑟了一回。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摆谱、张扬还是嘚瑟,那都是能赢回一些面子的,而这面子,恰恰是我们每一个人都渴望拥有越来越多的。
事实上,我这天不仅同样嘚瑟了,而且我一看秦佳哭起来,我还立马就替她伸张正义了。我是这样伸张正义的,“是啊,横山,这可就是你不对了,因为你毕竟是咱们大伙的头儿,所以佳佳才会这样问你的,你怎么能说佳佳是想把责任全都推给你呢?”
张横山略一愣,就赶紧说,“sorry,sorry——”
我又趁热打铁说:“行了,横山,你就别sorry了,既然你现在已经输了,那你还是赶紧把一万大洋打给佳佳吧,啊?”
张横山赶紧给秦佳转了账,然后才说,“好了,佳佳,我用微信转给你了,你快收一下吧!”
秦佳一收完钱,就又萌萌地说,“你快说说,横山,你说现在这事究竟该咋整啊?”
张横山这才叹了一口气,“唉,还能咋整?大家先去医院吧,你们几个坐我大奔,其他人自己打车啊!”
戚欣欣却突然叫起来:“别别,横山,你现在已经喝了不少酒,哪能再开车啊?要是被交警给逮住了——”
张横山一愣,过后立马一伸手,叫住一辆刚刚驶来的出租车。
这时候,我立马嘚瑟了起来,赶紧掏出手机叫滴滴,因为我知道医院离这里并不远,叫一辆车顶多十块钱。也因此,我还一边叫车一边对林瑶菲等人说:“瑶菲,你们不用叫了,我来一起叫吧,今天我请客!”
林瑶菲等人立马都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好好,谢谢啊!”
说真的,我现在其实已经忘记了生命垂危的林教授,因为当我突然喊出“今天我请客”几个字时,一股暖流顿时在我的浑身上下激荡起来,左荡右荡,上荡下荡,直把我给整得要多爽有多爽。结果,我一下子就理解张横山了,难怪他每次老喊“我请客我请客”了,原来请客这玩意儿竟然这么爽啊!等老子以后有了钱,老子也一定每次都喊“我请客”!
后来,我是和林瑶菲、周宏、许翰一起乘的车,大胖子李承歌自然是坐副驾驶,我则特意把林瑶菲和周宏给隔开了。讲真,林瑶菲是特能让我痴迷的,因为她的身上弥漫着一种既很清新又很浓郁的香味,估计她的樱桃小嘴里肯定也有类似的香味吧?
真该死,周宏刚坐下,他就立马佛偈般地喃喃起来,“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没办法,虽然我知道现在念佛是会讨人嫌的,可我已经实在没办法控制自己了,因为此时此刻,我只有不停“阿弥陀佛”着,同时习惯性地摩挲着并不存在的佛珠,我的心才能得到安宁的。唉,要是手边现在真的能有一串红琉璃佛珠,那可就更好啦。
其实,今天我一看到林教授走进那个大包厢,顿时就产生了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因为尽管他的脸上笑呵呵的,显得神采奕奕,但是我却还是从他脸上看到了死相。这把我给吓了一大跳。当然,我这里所说的死相,绝不是骂人话,而是面相大师所说的那种死相,譬如“印堂、鼻尖、两鬓都出现黑色,三日难过”“头发干枯直立,难过15日”“重病日久,瞳孔定住不动,将死也”等等。当时,我是看到有一股黑气从林教授的人中那里进入他嘴里,所以我才冷不丁吓了一大跳的,因为面相大师们曾说“人中有黑气入口,也将死”。
请大家千万不要误解我,以为我根本就没有公德心,完全是那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小人。其实,我这人还是蛮有公德心的,譬如每天乘公交车,即便是有空座位,我也肯定不坐,因为即便我坐下了,我也肯定很快就得给别人让座的。
还有就是,我请大家也别质疑我刚才为什么没把林教授有死相这件事说出来,甚至是赶紧制止大家别一直瞎胡闹。因为,我才跟那个面相大师学了大半年,我的道行还比较浅,如果我贸然说出来,那我肯定是要挨骂甚至是挨打的。譬如三个月前,我在大街上看到一个中年人“头发干枯直立”,我就好心好意去告诉他“难过15日”了,结果人家不仅把我臭骂了一顿,而且还把我给打得半死。实际上,前几天我在大街上再次见到那个中年人时,人家却依然活得好好的。
所以我觉得,对于菜鸟来说,无论你是哪个行业的菜鸟,你都必须保持低调,否则你就纯粹是作死了。
当然,我刚才之所以没有及早制止张横山等人瞎胡闹,还有另外一个小私心,那就是想验证一下自己的道行,倘若我果真制止了张横山等人,使得林教授平平安安,那我岂不是也太吃力不讨好啦?一来他们肯定会骂我神神道道的,估计就连林教授都会骂我一个狗血喷头;二来我若始终不去验证自己,那么我就必然始终都只是一个菜鸟,就连想要尽快出师都肯定出不了。试想,如果诸葛亮没有《出师表》,那他又怎么能名留青史呢?
说真的,我现在真是太痴迷于面相了,就拿我的那个老师——面相大师钱先生来说,人家第一次看到我叔,就断言我叔三个月内必死了,结果我叔果然就在第89天时出了车祸。你说这事神不神?
事实上,据钱大师说,我这人还是蛮有慧根的,假以时日,我的成就是肯定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因此,我现在就干脆不上班了,专意跟钱大师学起来,既学看相也学道,既学修行也学《易经》《推背图》之类的经典古籍。现在我只祈盼能早点出师,因为那样一来,我也就能像钱大师那样吃香的喝辣的啦。
没办法,我现在一想到这里,就又情不自禁地笑起来。
可是,许翰却突然骂我:“行了,周宏,你是不是神经病啊?现在林教授还生死未卜,你他妈的笑什么啊?”
说真的,我他妈的现在最烦的就是这个周宏,你说作为一个已经毕业的当代大学生,你干什么不好,哪怕就像老白那样去送外卖,那也行啊,可你干吗非要跟一个已经半死的神棍学算卦啊?况且,你学算卦是你的事,这跟别人无关,可你天天老往朋友圈发那些有关算卦的东西,那就跟我们大家全都有关了吧?
其实,我最烦周宏的还不是这些,而是烦他三天两头给我发私信,基本上三天就会发一回,都是有关我财运的,让我去买彩票。结果,尽管我十有八次都会听他的,不仅去买彩票了,常常还会一下子买一百块钱,希望更有把握一些,可是结果我却往往连五块钱的小奖都中不到一个,你说这气人不气人啊?
事实上,我虽然喜欢买彩票,但却并不是期期都买,只偶尔买两张玩玩,如果真的能中大奖,那当然好,反之则算是给祖国的慈善事业作点小贡献。可是这半年来,由于周宏老是忽悠我,而且他竟然还每次都把我忽悠住,那我则真的是亏大了,既把自己给弄得入不敷出,更把自己弄得心力交瘁,就连做梦都会梦见中大奖。
最可气的是,有一天傍晚下大雨,那雨下得就跟刀子似的,他却照样忽悠我去买彩票,结果因为我死活不肯去,他就干脆把那个所谓的中奖号码泄露给了我。你说这狠不狠?结果我不得不去买,先是损失了一把天堂雨伞(被风雨给刮折了),后是损失了98元人民币(他让我必须买七七四十九张),当我落汤鸡一样往回返时,竟然呱唧一下就把左小腿给摔骨折了。
其实,这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当我给同居女友打电话,想让她赶紧过来送我去医院时,她仅骂了一句“你去死”就挂掉了手机,让我简直是欲哭无泪。半个月后,当我终于出院回家时,我再也没见到她,因为她当时骂完我就关机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当时就冒雨出走的。
说真的,我其实一点都不恨女友如此绝情,因为打从周宏变本加厉地怂恿我起,她就多次用诸葛亮《出师表》里面的话来劝过我,主要就是那句“亲贤臣,远小人,此先汉所以兴隆也;亲小人,远贤臣,此后汉所以倾颓也”。我女友是师范毕业的,虽然她没能当上人民老师,在一家广告公司搞设计,但是她的汉语言文学功底却显然是非同小可的,就连一门心思想当作家的苏哲都非常佩服她。
现在,我除了继续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外,最大愿望就是把女友找回来——只要我发了财,譬如我突然真的中大奖,那我就会在第一时间去找她的——到时候,纵然她已经嫁人或者是生儿育女了,我也绝不会嫌弃她,而且我也想好了,就算是抢,我也一定要把她抢回来。
还好,周宏现在怕我了,因为被我一骂,他立马就老实了,没有再像上次那样跟我狡辩,否则我今天肯定非得揍他一顿不可。
那次我住院后,周宏曾经去看望我。当我咬牙切齿地质问他时,他则狡辩什么“天机不可泄露,既然已经泄露了,那也就不准了”等等,甚至还狡辩这也是他刚刚悟出来的道理。只可惜,当时我的左小腿骨折了,根本就动不了,否则我肯定立马就会把他打成我那样的。
很突兀,我刚自由联想到这里,就听林瑶菲突然问起来,“哎,老白,你说林教授要是真死了,我们是不是得负法律责任呀?”
其实,我刚问完这句话,就立马后悔了。我想起好像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法通则》等法规里,国家有规定,无论是强迫性劝酒、明知醉酒人不能喝酒而劝酒,或者未将醉酒者安全送达目的地,或者是明知道对方酒后要进行驾车、游泳等剧烈运动而未加以劝阻的,一旦对方出了事,那么共同饮酒人都应该承担相应的法律责任。
当然了,这里所说的法律责任,那倒不是要让你去坐大牢,而是要让你承担赔偿责任的。至于究竟赔多少,那我还真一时想不起来了,看来我今天还真是喝高了。
作为女孩子,我虽然平时也喝酒(很多时候真的是不喝不行啊),但是我却还是蛮有自制力的,至少截至目前,我还没有把自己给喝断片过。可以这么说,每次我刚喝到六分醉,我就会坚决不喝了,哪怕是我亲爹(估计亲爹也不会这么做)来给我敬酒,我也绝不会给这个面子,反正老娘就是这种倔脾气。
譬如,我刚入职不久的时候,我们老板带我去陪几个大客户,结果吃着吃着,喝着喝着,我就知道那几个道貌岸然又贼眉鼠眼的家伙想把我灌醉。当时,我虽然已经有了六分醉,但我还是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那点鬼心思。他们肯定觉得,哎哟,这妞长得不错,又清纯又性感,又高雅又妩媚,尤其那皮肤,真叫一个嫩哦!今天要是真的能把她灌醉了,那岂不是就好玩啦……可是,老娘我当时就发飙了,说不喝就不喝,任凭老板给我一连串的许诺,譬如喝一杯奖五百,喝十杯奖一万等等,但是那时候,老娘我真的就视金钱如粪土了。
结果第二天,我就被老板给炒鱿鱼了,老板还一脸惋惜地对我说:“唉,你这个林瑶菲啊,本来我还想好好培养你的,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倔,弄得我们谁都下不来台——”
我则是笑吟吟地对他说:“行了,老板,你就别培养我了,你还是好好培养你女儿吧,预祝你能把她培养成一代名那个哈!”
我们老板那张老脸顿时就气成了猪肝色。
现在,老娘我可不会再像当初那么傻了。现在再喝酒时,老娘我不仅懒得主动敬酒,而且只要不想再喝了,那老娘我就会马上装醉的。倘若你仍然没廉没耻,甚至想乘机揩老娘油,那行,那老娘我干脆就给你来油大的,立马吐你一身的残渣剩羹。
只不过,今天毕竟是同学会。同学会是很容易让人放松的。你说大家都是老同学,你总不能跟老同学也耍心眼吧?结果人一放松,往往就会出状况,不是你跟他睡在一起了,就是她跟你睡在一起了,反正睡了依然还是老同学。譬如那次我跟那个狗东西,他叫啥来的呀?我们不就是在酒后睡在一起的吗?今天他好像没来吧?
更何况,林教授毕竟教过我们美术课,既然秦佳和张横山他们好不容易才把他请来了,那我总得给他敬一杯薄酒吧,否则我们岂不是也太不讲师生之情啦?可是,恰恰就因为那一杯薄酒,我们现在就惹上了大麻烦。倘若他真没办法被救过来,那真不知道接下来我们要赔多少钱?你说老娘我现在基本上是月月光,哪里有钱赔给别人啊?
幸好,老白很快就柔声细语地安慰起了我:“没事的,瑶菲,即便真的要赔钱,那也是我们十八个人一起赔。再说了,就算他真死了,那也不代表他就是死于醉酒吧?”
许翰立马直点头:“对对,没准他还是摔跟头摔死的哩,当时刘三元抢他照相机时……”
唉,我实在没想到,许翰和白天明他们刚一来到急诊室门口,立马给我来了一个晴天霹雳。是啊,当时张横山和秦佳他们戏弄林教授时,我是突然一把就抢走了他的照相机,结果他不仅立马就发飙了,一把推开他怀里的秦佳,然后像一头豹子向我冲了过来。只可惜,纵然他真的是一头豹子,那也显然是老豹子了,加之他当时已经喝了不少酒,所以当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抢回照相机时,他脚下一滑竟然就呱唧摔倒了,甚至还贴着地板溜出去好几米。
说真的,我当时可真是吓坏了,甚至差点尿了裤子(我这人一紧张就会产生这样的生理反应)。你说老林毕竟已经六十岁了,如果他真有个三长两短,那我岂不是得坐大牢,甚至还得赔一笔巨款啊。说真的,你让我去坐大牢,那没问题,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我这一米八二的大个子搁在这里,该我坐大牢的时候,我自然是会去坐的。可是,如果你再让我赔个十万八万的,那可就要愁煞我了,因为我这两年混得可倒板了,越混越倒板。
先说工作,大学毕业后,我先是和林瑶菲一起进入了同一家公司。人家长得漂亮,是去当了白领文员,我长得很一般,而且又是男的,于是我就从最底层做起,当起了业务员。那时候,尽管我天天都累得半死,但是我对未来还是充满希望的,譬如我曾经想,等老子哪天咸鱼翻身了,我就去追林瑶菲,倘若真能把她追到手,就是让我给她做牛做马也无所谓。
可是,我万万想不到,我们老板让我们天天喊口号,要带领我们冲出亚洲、走向世界,结果在林瑶菲辞职三个月后,他竟突然卷款潜逃了。接下来,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我自己煞气太重,还是那些企业本身就很弱,反正我每次找到一个工作,干不了半年,那些企业就又倒闭了。
现在,我完全是处于失业状态,除非是像黄信恒那样去建筑工地上搬砖头,否则我就是想像白天明那样送外卖,都没机会。那天,我也是实在走投无路了,就请白天明替我联系一下送外卖的活儿。老白倒是挺够意思,立马就替我联系了。可是,我万万想不到,面试时,我很快就崩溃了。当时,人家也没有多问别的,首先看了看我的面相,然后又让我笑一笑,结果我一连笑了三次后,人家就客客气气地把我给否决了,“不好意思,先生,你不合格,你的笑容太僵硬,会把客人给吓坏的——”
那天下午,我一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就对着镜子狠狠地扇了自己两个耳光,“你奶奶的,你说你长得如此孔武有力干吗啊?现在这社会是靠好勇斗狠吃饭的吗?你干吗不能像老白那样见人就三分笑啊?你干吗让人见着就害怕呢?”
其实,我的悲哀还不仅是这些,别人或多或少都可以啃老的,可是我爹我娘却只是还在脱贫致富路上奔波的农民,你让我去啃谁啊?就算我们农村现在是富了,可是再怎么着,我也不能真的去啃他们啊。
现在,我就再跟你们说说我抢林教授照相机这事吧。其实我对林教授既没有恶感也没有好感,我之所以要跟张横山他们一起瞎胡闹,纯粹是想讨好一下张横山。试想,既然大家都说我孔武有力,面容僵硬,那我其实很合适当保安。倘若张横山愿意让我去给他当保安,那我岂不是就又重新有了工作啦?
再说了,林教授尽管因为我摔了一跤,甚至还蹭破了胳膊,可是他后来不是照样跟我们一起照相了吗?这就是说,林教授根本就不可能是摔跟头摔死的,应该还是饮酒过度而导致的心脏骤停。
由此,我先把许翰臭骂了一番,就赶紧看向戚欣欣,“欣欣,我知道你一向对事不对人。请你现在说句公道话,你说林教授究竟是不是摔跟头摔死的啊?”
唉,今天真是糟透了。
说真的,本来我今天是不想来的,你说老是搞这种同学会,老是在一起吃吃喝喝的,张横山还老是要嘚瑟上一番,秦佳还老是要卖一番萌,白天明又老是要装一番傻,别的同学又老是或者哭穷或者炫富或者装B或者那个啥啥啥,能有啥意思啊?姐可是国家公务员欸,姐能老是这样跟他们混在一起吗?再说了,姐现在正减肥,姐要是一不小心再把自己吃胖了,那姐岂不是就得不偿失啦?
可是今天,我的心情却真的是很不好,真的是太想买醉了,估计我只有把自己给喝断片了,才能真正忘掉发生在今天上午的那件事。
今天上午,我刚起床就有一个健身房的小美女想约我,说是要跟我聊聊练瑜伽的事情。结果我一去,对方就一连给我看了好几张照片,都是有关她和陆浩明的亲密合影,很亲密,有的是在花前月下,有的则是在沙发或者大床上……再后来,小美女就说她已经有了,已经三个月了,要求我马上退出……当时,我一下子就懵掉了,只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好像有无数男男女女正在嘲笑我,其中好像还有秦佳和林瑶菲、张横山他们,弄得我根本就不知道应该怎么对付那个小妖精……唉,要说那个小妖精可真长得好啊,个比我高,胸比我大,腰比我细,腿也比我直溜,甚至就连她的脸蛋都比我娇嫩的……
后来,我足足喘了三分钟气,才突然把一杯咖啡泼在那个小妖精的脸上,使得她的脸上顿时就恐怖起来了。你大爷的,你让老娘退出,老娘都已经跟陆浩明那个王八蛋睡了一年多,而且已经谈婚论嫁,甚至连婚宴酒席都已经订好了,你让老娘怎么退出啊?
再后来,就在我正想去找陆浩明那个王八蛋好好撒一回泼时,突然接到了秦佳的电话,说是要搞同学会,而且林教授今天也会来。当时,我略微愣了十几秒钟,就决定一定要去了。你大爷的,既然你敢给老娘戴绿帽子,那老娘也给你几顶绿帽子吧。就凭老娘这长相——虽然老娘是没那个小妖精长得好,可是老娘毕竟也长得不赖啊,至少是我们班级四大名旦之一吧,所以只要老娘随便暗示一下,包括那个爱玩深沉的苏哲在内,那些个男的都肯定会乐意跟老娘共度良宵的。
其实,我那时候就已经彻底想好了,婚该结还要结,省得再听老爸老妈天天瞎念叨。等结完婚,那就有得玩了。你听好,陆浩明,你敢不仁老娘就敢不义,你敢初一老娘就敢十五,到时候老娘不整死,那老娘就把戚欣欣三个字倒过来写。还有,等老娘先给你戴上十顶八顶绿帽子后,老娘再跟你离婚也不晚吧?
可是,万万想不到,来参加这个同学会,偏偏倒了大霉。现在陆浩明那个王八蛋肯定还好好的,没准他又去找那个小妖精了,可是我们却稀里糊涂就把林教授给整死了。没错,即便那些大夫现在仍然还在抢救林教授,我却认定林教授肯定已经无力生还,因为我舅舅就是死于心脏骤停的,心脏骤停哪能抢救得过来啊?
现在,刘三元竟然想让我给他背书,那我更得谨小慎微了,否则我不仅会得罪很多人,而且还会把自己给陷进去的,赔钱事小,倘若被这事弄得满城风雨,那我的铁饭碗究竟还要不要啦?
有鉴于此,我赶紧字斟句酌地说,“行了,我看这样吧,大家现在谁都不要先下结论,咱们还是先把事情好好捋一捋吧!”
曹谋绝对是我的追求者之一,他立马就直点头,“对对,这事是得好好捋捋了,我现在就来帮你们捋捋啊——”
我觉得,是人就肯定都有私心的,而我现在之所以毛遂自荐想要把事情好好捋一捋,除了是想要讨好一下戚欣欣外,我还必须赶紧把自己,当然,也包括戚欣欣从这起事件中摘出来,否则一旦林教授真的死了,那我们即便没有太大的责任,至少也得赔个十万八万吧。
我是先从事件起因捋起的。首先得说林教授这个人,由于他有许多令人诟病的怪癖,譬如不爱社交、不苟言笑、做人太古板、授课太严厉,尤其是他一直排斥照相,甚至连跟我们同学毕业照都不照一下,那就自然会让我们大家感到无比好奇了。而人一旦有了好奇心,自然就要想办法弄清楚,我们科学家尤其如此。
当然,我们现在已经弄清楚林教授为什么排斥照相了,因为他自己刚才就讲了,他是因为二十年前遇到过一次车祸,并在第二天从报纸上看到那张血淋淋的照片,就对照相或者照片产生恐惧心理。这就是说,林教授原本就很脆弱,否则一个人怎么会被一张照片给吓成那样呢?且不说他都已经六十岁了,就是我们这些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又有谁没有看过那种血淋淋的照片啊?
我捋到这里时,特意加重语气说:“也就是说,林教授原本就是异常脆弱的,而一个异常脆弱的人即便看上去是好好的,但是他突然得心脏病、心肌梗死或者是心脏骤停,那是很合逻辑的吧?”
此言一出,我立马就赢得了同学们的广泛认同,就连一向高傲的戚欣欣都朝我直伸大拇指,秦佳则更是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说来也怪,今天戚欣欣一见到我,就跟我有说不完的话,莫非正如周宏所说,我今天的桃花运真的很旺吗?
接下来,我再继续慢慢捋,自然就捋到了秦佳的头上,不过因为我跟秦佳毕竟是有过一夜情的,所以我也要想办法把秦佳往外摘,能摘多少算多少。当然,由于我们那天是在同学会之后睡在一起的,两人都醉得一塌糊涂,所以我现在根本就记不清楚当时的具体细节,只是感觉该发生的肯定都发生了,那感觉非常好。
我是这样往外摘秦佳的:“你看啊,横山,虽然这次同学会,的确是她秦佳首先提出要请林教授的,可她当时充其量也就是随口一提而已,如果不是你立马就拿一个LV包刺激她,那我估计她也不会那么卖力去邀请林教授吧?”
秦佳立马就哭了,并直点头:“嗯嗯,你说的是哩!”
张横山却发飙了,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哎,曹谋,你他妈的这话是啥意思啊?难道老子请你们来吃喝玩乐,老子还做错啦?”
真爽,戚欣欣竟然立马就帮我了:“哎哎,横山,你别激动,公道自在人心,你先听他往下捋嘛!”
咦,什么状况?李承歌怎么竟然也帮我说话了:“是啊,横山,你就让他往下捋吧,等他捋完了,我们再来细捋究竟谁的责任更大嘛!”
张横山终于没脾气了:“行,那你捋,老子看你究竟能怎么捋?”
再往下捋,我就捋到了今天的赌局,由于我们今天一见面,张横山就跟秦佳打赌了,并还要我们也一起赌,所以这点他是赖不掉的。当时,张横山是赌林教授今天肯定不会跟我们照相,而秦佳则是赌肯定会,结果他俩一拍即合,张横山就出一万大洋来赌秦佳当众献吻。也就是说,如果是张横山输了,那他就要给秦佳一万块钱,反之秦佳则要当众跟他来一番热吻。至于我们其他人,除了苏哲打死也不肯参赌外,其他人则是分成两派,无论谁输了都要出一百块钱。
李承歌再次直点头:“对对,横山,我们当时可真是这么赌的——”
唉,我跟你们说老实话,当时我那么极力地声援曹谋,还真的有一种出卖朋友甚至是当汉奸的感觉。可是事已至此,我又能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刚才偏偏去了洗手间,偏偏遇到正在哭泣的秦佳呢?美人垂泪,那可真是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啊,何况她还是我心仪已久的女神呢!
刚才,我之所以去卫生间,倒并不是尿急,而是想去抽支烟,同时再让自己好好安静一下的。结果,我才刚走进卫生间,就看见了秦佳,她正趴在洗漱台上哭得稀里哗啦,老可怜了。当时,秦佳一看见我,就突然扑进我怀里,问我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好像是问了十几遍,直把我给问得头昏脑涨。当时,我除了轻拍她的后背,安慰她说没事没事没事外,同样也是一筹莫展。你说我虽然已经二十五岁了,可是我一直都是品学兼优的优等生,哪里遇到过这种事情啊?一个人说没了(现在我也意识到林教授肯定救不活了)就没了,你说这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后来,秦佳终于不哭了,她突然对我说:“歌歌,我现在真是好害怕啊!今晚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好好陪陪我呀?”
当时,我虽然并没有想入非非(其实也是根本来不及想),譬如想想送她回家之后将会发生什么事,但我还是立马就答应了。接下来,秦佳可能是太激动了,她啵地亲了一下我的脸,她就又拜托我一定要帮她一个小忙,这个小忙则是要替她打掩护,尽量要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张横山。
当时,秦佳还泪流满面地说:“你想想看,歌歌,人家张横山毕竟是有钱人,无论是打官司还是赔偿,对人家来说都是小菜一碟啊!所以你要是真愿意帮我们大家,真的对我好,也就算是劫富济贫啦!”
当时,我想秦佳这话也没错,就赶紧答应了。试想,既然士能为知己者死,我又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女神说点谎话呢?更何况,张横山这小子也真是招人恨,你说就算你再有钱,也不能跟秦佳赌亲嘴吧?难道女孩的小嘴是可以随便亲的吗?
只不过,我毕竟不是老江湖,所以对我来说,即便只是说点谎,也还是有巨大压力的,譬如我现在就觉得自己颇像汉奸嘴脸,倘若我真出生在万恶的旧社会,那我没准也会背叛革命并最终被枪毙的。
真倒霉,我实在没想到,我才刚刚声援了曹谋,就冷不丁被张横山扇了一巴掌,直把我给打得头晕目眩。不过,就因为挨了他一巴掌,我反倒一下子就不内疚了,立马就变成了正义之士,并把他骂了一个狗血喷头:“你听好,张横山,你他妈的别以为你有钱就了不起,像你这种不学无术的败家子,就算你爹再有多少钱,迟早也会被你败光的……还有啊,你别以为老子不知道,其实丁嘉浩早就跟我说了,说你公司已经撑不下去了,我估计用不了一年半载,甚至用不了三个月,你就会变成穷光蛋!”
结果,人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我骂得正爽,突然被丁嘉浩狠狠地踹了一脚,甚至还直接被他给踹倒了,并导致我的后脑勺咚地就撞在了墙壁上。唉,丁嘉浩,丁嘉浩,你他妈的下脚是不是也太狠啦,咱俩可是最好的哥们啊。
丁嘉浩恨恨地骂我:“放你娘的屁,老子啥时候跟你说过张横山就要破产了啊?你他妈的这是想要陷我于不义啊!……”
可以说,我也是实在没办法,甚至是气急败坏或者是狗急跳墙了,只好下重脚去踹李承歌。因为我老爸毕竟就在张横山的公司里上班,而且还是一个有些实权的小头头,倘若真让张横山坐实了这件事,那我老爸还能在他公司里待下去吗?
其实前不久,我还真跟李承歌说过张横山就要破产的事情。
那天晚上,李承歌因为失恋了,请我去他的出租屋里喝酒,结果喝着喝着,他就稀里哗啦地哭起来,边哭边还不停地羡慕张横山,羡慕张横山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钱有钱、要女人有女人等等。当时,我因为已经喝多了,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为了安慰李承歌,我就说出了张横山可能就要破产的事情。
当时,我好像是这样说的:“唉,我的好兄弟啊,你就别羡慕张横山了。你以为他真的容易啊?虽然他看起来是个大老板,有大几千万资产,可他那些资产基本上都是属于银行的,现在银行资金一紧缩,他就根本撑不下去啦!”
很好玩,当时李承歌一听我这样说,竟然立马就不哭了:“啊,竟然有这种事?你是听谁说的啊?”
我还能听谁说,当然是听我老爸说的。实际上,我老爸也是在醉酒时说出这番话的。当时,我老爸边说边叹气,很是忧心忡忡,甚至都想要另找工作了,所以这事显然是千真万确的。
事实上,由于这事非同小可,我当时就叮嘱李承歌千万不要说出去。他也答应了,哪知道在今天这个节骨眼上,他竟然就说出来了!说真的,李承歌,你还真的不能怪我踹你,因为你这样一嚷嚷,那就不止相当于是直接向组织举报了我,将我的叛徒嘴脸公之于众了,而且涉及我老爸的饭碗,倘若我不赶紧力挽狂澜,那我岂不是死定啦?
有鉴于此,我刚踹完李承歌,就赶紧向张横山表起了忠心,并发誓我绝对没有诋毁过他,否则就让我不得好死,或者五马分尸,或者天打五雷轰等等。当然了,我知道发誓这玩意是根本不可能应验的,所以才敢发这种毒誓,否则如果真的让我五马分尸或者天打五雷轰,那我还不如直接跟他来一个火拼痛快哩。
很显然,张横山是信这一套的,因此他不仅立马就打断我的话,让我赶紧闭嘴,而且还向大家发出了豪言壮语。
张横山说:“行了,大家也不用再捋了,我看这事这样吧,如果老林他今天真的没救了,那么该谁承担的法律责任,譬如拘留几天或者坐几天大牢那啥的,那就由咱们各自承担吧。至于民事赔偿方面,除了丁嘉浩和李承歌两人外,无论需要大家赔多少钱,都由我张横山一个人出!”
秦佳和白天明等众人立马欢呼起来:“好好,谢谢啊,横山!”
张横山又怒气冲冲地指着我和李承歌的鼻子说:“丁嘉浩,你们两个都给老子听好了,且不说老子还没有破产,而且也根本不可能破产,就算哪天老子真破产了,那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秦佳和白天明等众人又都直点头:“是是是!”
幸好,孙文杰这时说出一句话,才算是替我和李承歌解了围。
孙文杰有些摇头晃脑地说:“唉,横山啊,其实你们全都想多了,事情并没有这么糟糕的。一来林教授现在还在抢救之中,没准他还是有可能被救回来的,咱们应该相信现代医学嘛;二来就算他真没救了,我们也根本不用怕,因为今天在那个大包间里,除了我们十七个同学外,还有那个厚嘴唇的女服务员,所以只要我们——”
秦佳竟然立马就心领神会了:“对对对,那咱们就赶紧搞定她——”
说真的,虽然我们班有四十八个同学,几乎人人都人模狗样的,都挺会装B的,但是,真正要是论聪明,却谁也比不上我,就连特别精明的秦佳和白天明、丁嘉浩也是如此。实际上,我说我聪明,倒并不是说我的大脑比别人更发达,而是因为我懂谨言慎行这个道理。
说真的,谨言慎行真是有太多好处了,尤其是在人多的时候,更能让你一鸣惊人。首先,你别急着表态,你可以多听别人说几句,而且你也不用担心别人会把你想到的好点子先说出来了,因为急于发言的人,往往并不能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即便他真的可能有些好点子,也肯定会说得很不具体、很不全面,甚至还会有很多漏洞。而你一旦谨言慎行后,把大家的意见结合起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并再稍微调整一下,那就成了你的真知灼见。试想,这时候再把你的真知灼见提出来,那还会有人不对你佩服得五体投地吗?
说真的,虽然我现在已经是一家大公司的策划部经理了,我还是经常会玩这种谨言慎行的把戏,否则天天让你出方案,这个方案,那个方案,即便你真的是天才,也肯定会有江郎才尽的时候。事实上,我的顶头上司,也就是我们前经理就是被我这种谨言慎行给玩死的,当时他可牛逼了,不仅天天对我们吆五喝六的,而且还自诩小诸葛,好像就没有他想不出来的好点子。结果,当我们老板亲自来论证我们的方案时,我仅谨言慎行了三次,就愣是把我们前经理给搞得灰头土脸了,最终我取而代之坐到了现在这个宝座上。
当然,我的目标可不只是一个小小的策划部经理,而是要把我们总裁也给搞掉,因为这个总裁实在太可恶了,竟然想打我女友也就是我们策划部文员的主意,你说这岂不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啊?好,你大爷的,既然你想打我女友的主意,那老子干脆就让她去当卧底吧,大不了等老子真正当上总裁后,老子再一脚踹了她,反正老子又没答应一定要娶她。
只不过,人真是不能得意忘形的,譬如我怂恿并默许女友去跟我们总裁鬼混后,我不仅很快就引起了我们总裁的警觉,而且前两天,女友还突然给我下了一个“或者马上结婚,或者马上分手”的最后通牒。你说这事究竟该咋整啊?面对这种事,我虽然同样还是采用谨言慎行伎俩,但鉴于我既不想鸡飞蛋打又不想给自己戴绿帽子,我把自己脑壳子都想疼了,也依然想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对了,我们总裁也同样挺嘚瑟的,就跟张横山差不多,这恰恰也是我对张横山颇为不满的主要原因。当然了,包括我在内,无论有多恨张横山,也绝不会把各自的那种嫉恨表现出来。就拿刚才他跟秦佳打赌来说,其一,对于男同学而言,你根本就没资格跟他打这种赌,因为就算你是Gay,可他张横山不是Gay啊,否则咱们男男相亲又能有什么鸟意思呢?其二,作为女同学,就算你的内心深处再怎么蠢蠢欲动,想跟张横山打这种堵,你也必须矜持一点,否则一旦被他拒绝,那你就是自取其辱了,因为那样一来,岂不是表明你的嘴根本就比不上秦佳的小嘴啦?
白天明追问:“文杰,那你说说,你觉得我们现在该派谁去搞定那个女服务员呢?”
要说这种事,最应该去的就是张横山了,因为他是大老板,只要他啪地甩出一两万,最多用不了五万,肯定就能让那个厚嘴唇女服务员假装什么都没看见。道理很简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并不是林教授的亲闺女、亲侄女以及其他至亲什么的,只要你能给她一点甜头,她肯定就会替你保持沉默,除非她是一个大傻子。
可是,我刚要开口,却被蒋娜给抢了先。
蒋娜瞟了一眼黄信恒,然后说:“嗨,想要搞定那少妇,那当然得咱们黄信恒出马啦!”
黄信恒还挺能装,他立马直摆手:“我我,我可没本事搞定她——”
其实,我之所以会提议让黄信恒去,那是因为我太知道他和曹艳的那点破事了。哦,曹艳就是那个厚嘴唇女服务员。她的那个嘴唇厚吧,跟舒淇能有一拼,性感吧?说真的,即便我是女的,我也喜欢那种厚厚的红嘴唇,我估计黄信恒就是被她的厚嘴唇给迷住了,改天真得好好问一下黄信恒。
其实,我之所以知道黄曹之间的那点破事,并不是说我这人有洞若观火、明察秋毫的天赋。实际上,作为一个大大咧咧、整天在直播平台上嘻嘻哈哈的女孩子,我这人从来不喜欢观察什么,即便是观察,我也是观察那些大傻子究竟给我送了什么礼品。如果仅仅只是小茶点、么么哒、化妆水之类的小礼物,那我就赶紧说两句谢谢;倘若是海洋之心或者是兰博基尼之类的大礼物,甚至是我爱你和蓝色妖姬,那我就要给人家飞吻了,否则就是做人不厚道了。再说了,飞吻又不是真吻,如果有人愿意天天给我来几个我爱你和蓝色妖姬,那我就天天给他飞。
其实,能发现黄曹之间的那点破事,真的是碰巧了。所谓无巧不成书嘛。那天下午,我想找个男士陪我去一家大饭店搞直播,我首先想到苏哲,因为苏哲最近发表了几篇什么狗屁小说,算是作家了。如果让他陪我搞直播,那也算是有点噱头了。结果,也不知道苏哲这货究竟是真没空还是不愿意陪老娘,反正他是客客气气把老娘给婉拒了。最终,我退而求其次,叫上了黄信恒。他不仅没有拒绝我,而且还说他认识一个大饭店的女服务员,是他老家的一个邻居姐姐,可以给我VIP。
结果,我们一来到我们今天去的那个大饭店,一见到曹艳,我就感觉她跟黄信恒不是一般关系(是感觉,并不是观察哦)。当时,黄信恒一口一声地叫她姐,而她则是叫他恒恒,可亲热了。在直播途中我想去卫生间化个妆,却见他们已经挤(姐)上了,干柴烈火得不行。
当然,黄曹之间的这种破事,是根本上不了台面的,因为曹艳是有夫之妇,而且已经有了一个五岁的女儿,据说她和老公现在正准备生二胎。更何况,曹艳老公现在也在南京混,所以他们这种关系怎么能见得了光呢?估计见光就得死。
其实,我之所以要让黄信恒去找曹艳,除了想要小小整他一下外(那天他和曹艳可真是害苦了老娘),就是想要回报一下张横山了。不管怎么说,张横山这小子还是不错的,譬如我刚直播那会儿,人家几乎天天都会送我蓝色妖姬,甚至为了把我冲上榜单前几名,人家有一次还一连给我打赏了五万多礼物,你说这份情我能不还吗?
事实上,我有一次主动请客想要酬谢张横山,我还真做好了要为直播献身的准备,可是人家不仅没有趁机揩我油,还一再让我千万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说“咱们毕竟是同学,同学不帮同学,那还叫同学吗”,真的可感人了。当时,我心里一激动,一感动,就哇哇地哭了起来。你说我的同学当中要是多几个大老板,那我还用愁冲不上榜单前几名吗?
当然了,我现在也是颇为气恼张横山的,就拿刚才打赌来说,既然你让我们大家都赌一百块钱,那你就应该跟咱们一起也赌一百块钱嘛。可你倒好,你跟秦佳一赌就赌一万,而且还是拿一万大洋去赌亲她的樱桃小嘴,这就太扯了吧?再说了,虽然秦佳长得是不错,萌萌哒的,可她毕竟只是一个普通女孩(至少胸没有我的大),所以再怎么着,她的那张嘴也不至于亲一下就值一万吧。难道她的小嘴是金嘴吗?更何况,你们这样一打赌,就没法不招人嫉恨了,不仅男同学会嫉恨你,我们几个女同学更会嫉恨。你大爷的,难道就她秦佳的小嘴好吗?难道老娘的小嘴就不是小嘴啦?你要是真有种,那你就跟我们几个老娘一起打这个赌啊,老娘倒要看看你小子究竟有多少钱?
唉,我现在只能一声叹息了。
真该死,我明明叮嘱过蒋娜,让她不要大嘴巴,可她竟然还是向同学们透露了我和曹艳的关系。你说像我们这种见光就得死的关系,能对别人瞎说吗?倘若真让她老公知道了,且不说我得挨打,以后也肯定没办法再回老家啊?
更何况,你蒋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道我跟曹艳的关系现在已经出现裂痕啦?唉,曹艳啊,曹艳,要说你也真是的,咱俩偷情归偷情,有道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想偷咱就偷一次,那多好啊。可你倒好,偷着偷着,竟然就想跟我结婚了。你说我好歹也是一个大学生,我能娶你这种比我大五岁、已经结过婚,而且还有孩子的女人吗?没错,你的厚嘴唇是挺吸引我的,你的脸蛋和身材也都不错,可是一码归一码,就算你再怎么好,就算我自己被迫同意了,我老爸老妈能同意吗?
其实,我那天也是被蒋娜给刺激了,所以才忍不住会跟曹艳在卫生间“啪啪”的。你说你蒋娜,你搞直播就搞直播,尤其是国家早就倡导要绿色直播了,你却还是穿得那么妖、那么娆、那么露,你几乎是把能露的地方全都给露出来了。而我,毕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你说我能受得了你那么妖娆吗?更何况,你还播着播着就跟我搂搂抱抱的,弄得我都快流鼻血了,我能不找一个地方去释放一下吗?
其实,这事也怪曹艳,你说你毕竟是一个有夫之妇,该矜持的时候就得矜持,怎么我一拉你就跟我去了卫生间呢?当然了,我们那次的那种感觉是异常刺激,倘若不是曹艳后来非要让我娶她,估计我这辈子都会忘不了当时那种感觉的。
还好,蒋娜虽然做人不厚道,把我给出卖了,但是她却仍然给我留有余地,至少她并没有直接说我跟曹艳是情人关系。这也算她蒋娜聪明了,否则真把老子惹火了,老子就是胡编乱造,也一定会给她编几个恩客出来。试想,现在搞直播多难啊,如果她没几个恩客,她能红成现在这样吗?
唉,话说回来,其实蒋娜也真是不容易。就说搞直播吧,每天一播就是十几个小时,如果没有那种想挣大钱的坚强意志,谁受得了啊,反正我是受不了。我现在,至少是在此之前吧,在曹艳没逼我娶她之前,我其实还是混得不错的,虽然挣钱不多,但是工作很轻松,就是在操作台上看机器人忙忙碌碌,如果机器人出差错,我再纠正一下机器人。说真的,只要我现在别想结婚或者买房子那种事,我的钱是足够自己花的,而且我跟曹艳在一起时,她也根本不用我花钱。相反,曹艳倒为我花了不少钱,而这恰恰是我现在深感内疚的一件事。
只不过,我绝对不是那种想吃软饭的男人,因为说心里话,如果单单是从情欲的意义上讲,我真是挺喜欢曹艳的。曹艳不仅长得美,甚至比蒋娜还迷人,还妖娆,而且还一直对我百依百顺的。你说我又不是大傻子,我能舍得放弃这样的女人吗?
临去搞定曹艳前,我突然想到一件事:“不对啊,哥儿们,就算我能把曹艳搞定了,让她什么都不说,那也不代表苏哲就不说啊,他可是林教授的得意门生啊!”
秦佳好像已经深思熟虑了,她立马说:“没事,你去你的。苏哲那边就让王如意去搞定吧!”
唉,秦佳让我去搞定苏哲,我还真是没办法拒绝,因为在我们班,虽然苏哲跟白天明是老乡,而且他们还是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可是真正要说私人关系,还是我跟苏哲最铁,是真正的铁哥们。至于究竟怎么铁,倒并不用我多废话,在这个世界上,谁还没有几个铁哥们儿、铁姐们儿啊,否则你在这个世界上还能混下去吗?
只不过,恰恰就因为太铁了,我倒反而不好去劝苏哲了,因为我知道他这人实在太古板、太喜欢讲原则了(这点特像我们林教授)。他认为该做的事情,只要他知道了,他立马就会义不容辞地去做,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譬如,大三那年,我女友意外怀孕了,得赶紧做手术,我当时偏偏穷得叮当响,根本凑不到那么多钱。结果,苏哲知道这事后,二话没说就把两千块钱拍到我手里,使得我女友平平安安做完了手术,那两千块钱可是他的生活费啊。他为此两个月没吃肉。
可是有一天,好像是前年吧,我被两个王八蛋骗去赌博,我输了两千块钱,他们不让我走,于是我只好再次求助苏哲。可是,苏哲这次不仅不再帮我,而且还亲眼看着我被人打,打一棍抵一百,在我足足挨了二十棍后,才把我送进了医院。
还好,从此以后,我真就不再赌博了,除了今天这次。
还有就是去年,我女友又意外怀孕了。我这次因为不缺钱给她做手术,所以就没把这事告诉苏哲。可是,没想到我女友告诉给苏哲了。当我再次带她去做手术时,苏哲竟跑来制止。当时,苏哲简直就跟疯了似的,一见面就暴打我,打得那叫一个狠,外人还以为我是跟他媳妇偷情才挨打的。最终,在苏哲逼迫下,他甚至还主动借给我十万块钱,我跟女友喜结连理了。现在我女儿已经三个月了。
唉,真没办法,虽然我说不用废话说我跟苏哲多么铁,但我还是忍不住联想起了这么多事情。现在,我不得不面对苏哲。我见他一直紧盯着手术室的指示灯看,好像眼里还噙着泪。我赶紧走过去,异常亲热地紧搂着他的肩膀,慢慢地摇晃起来。
我一边摇晃一边说:“没事的,苏哲,林教授命大福大造化大,他肯定会转危为安的……”
苏哲却一直不吭声。
于是,我又硬着头皮说:“唉,苏哲啊,其实你也不用太伤心。人总是要死的,就算他今天真没法抢救过来了(由于实在没办法再说下去,我只好先闭嘴,然后不胜唏嘘了一番)……还有啊,一个人一个命,像我表哥才刚四十岁就死了,那岂不是更让人悲伤啊……”
苏哲缓缓地拿开了我的手,让我没办法再搂他了。
苏哲说:“行了,如意,你就别管我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事已至此,我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能回去交差了。
秦佳见我无功而返,恨恨地指着我说:“唉,你啊,你啊,要说你可真是一个废物啊!”
我知道,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情愿承认自己是废物,也不愿再去第二次。让我再去努力努力,那还真不如直接弄死我得了。只不过,这世上从来就不缺胆大的,譬如韩诗瑶现在就主动请缨了。
韩诗瑶幽幽地说:“行了,让我来吧,我去会会他——”
虽然我跟苏哲并不熟,但是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三年前,林教授的夫人去世后不久,我在一家酒吧里见到苏哲时,我就知道这个喜欢吃肥肉的家伙是喜欢我的。虽然并不是那种情有独钟的喜欢,但肯定是喜欢的,否则那天他不会那样跟我倾诉。客观地说,平时这家伙可傲了,对我还好,对其他女生根本就是视而不见。你说是不是爱吃肥肉的男生都很傲慢啊?
当时,苏哲虽然已经有些醉意了,但是一看见我,他立马就激动起来,问我能不能陪他喝几杯。那时候,我正想找一个熟人陪我喝,一来我喝多了他(她)可以把我送回去,二来如果他(她)能别搞什么AA制,而是抢着买单,那就更OK了。
结果,我刚款款坐下来,他就突然对我说:“瑶瑶,你知道吗?你长得可像林夫人了,尤其是气质特别像——”
就这样开了场,苏哲接着没完没了地跟我讲起了林夫人,其中有一段讲述可诗意了,直到现在我仍然记忆犹新。
苏哲说:“那天早晨,我起来晨练。由于昨晚下了一场雪,当时雪花仍在纷纷扬扬着,于是天地之间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使得整个校园,尤其是小花园里就像是铺着一块莹白的地毯,并把那些长椅、花坛、树枝、灌木丛也都装点起来,恍如新娘出嫁时的婚纱……我看见林教授就站在小花园的长廊外,正在屏气凝神地描绘着自己面前的景物给林夫人。当时,林夫人就坐在花廊里一个石凳上,仪态端庄,举止婉约,极像古典美人,有一种令人怦然心动的静谧之美……”
苏哲还说:“那时候,林夫人与整个花廊似乎正被一种能够撕裂时空的伟力从现实世界里剪裁出来,然后放置到了那幅狭小而绵薄的画布里:微微起伏的积雪、积雪覆盖灌木丛所形成的凹陷、被雪水打湿的树枝、银毯上面尚未融化的雪粒,所有这一切,连同林夫人因为寒冷而悄然蹙起的眉头都被截取出来了,显然要比现实世界更美……”
说真的,当时我被苏哲那么一描绘,差点就爱上这个家伙了,是因为我又突然想到前男友——他也同样是一个爱吃肥肉的家伙——我才赶紧把这种儿女情长给扼杀在摇篮之中,因为我那个该死的前男友把我伤得好痛啊。
现在,我主动请缨想去会会苏哲,好像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其实,我已经想开了,爱吃肥肉根本没啥大不了的,反正现在猪肉涨价了,你要是吃得起,就尽管吃呗。更何况,我自己就爱吃肥肉,而且还吃不胖,你说这能有啥大不了的啊?
我是这样劝说苏哲的:“苏哲,你听我跟你说啊,虽然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其实包括我和秦佳他们在内,我们大家现在的心情都不好,很不好……只不过,我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你不是跟我讲过林夫人吗?你说林教授那么爱他妻子,如果他今天真的没办法抢救过来,那他不是就可以早点跟林夫人在天堂重逢啦?……说真的,我是相信天堂里没有贫穷、疾病、痛苦和死亡的,那里有的只是绵绵不绝的爱情,爱如潮水,永生永世……”
天呐,真是太神奇了,我用苏哲那些语言煽情时,情不自禁把自己给感动了,要是天堂果真那么好,我一定要去天堂看看。你们有谁去过天堂吗?快告诉我,天堂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啊?
当时,我相信我能搞定苏哲。我甚至想,要是黄信恒也能把曹艳搞定了,那咱们人间岂不就是天堂啦?
直到现在,我的心还在怦怦地直跳,不是左跳跳就是右跳跳,不是上跳跳就是下跳跳。那种节奏,都快赶得上第一次偷情了。当然了,偷情主要是激动,而我现在却真是好怕啊,你说一个活生生的大男人说死就死了(不知现在他是不是已经死啦),这能不可怕吗?而且,人家刚才还对我微笑了,那种微笑真的好温暖啊!要是我爹也能对我这样笑一笑,就是让我少活十年八年,我也愿意。
可是实际上,我爹却一直极少对我笑,就是偶尔笑一下,也必然是敷衍的,笑得可僵硬了。因此,我打小就很怕我爹,既怕他朝我瞪眼睛,更怕他瞪完眼睛就过来揍我一顿,以至于当他后来要我嫁给现在这个老公时,纵然有一万个不情愿,我却根本不敢说出来。
我现在这个老公,倒真的挺像我爹的,也喜欢朝我瞪眼睛,也喜欢动不动就揍我,尤其是在他喝醉酒的时候。所幸,他不是我亲爹,因此当他想跟老娘动手时,老娘还是敢于反抗的,否则我恐怕也没胆量去跟黄信恒好上的。唉,恒恒,恒恒,你咋还不快来陪陪我啊?我都快崩溃啦!
半年前,我正是在即将崩溃时去找黄信恒的。当时,我再次跟我老公打了一架后,我就离家出走了。结果走着走着,我就走进了恒恒的出租屋。当时,恒恒一看到我,立马激动得不行了,一口一个姐,一口一个姐,结果就在他第五次叫姐的时候,我就奋不顾身地扑进了他的怀里。
直到那天,我才知道做女人究竟有多好,因为无论是从哪个角度、哪个方面讲,我的恒恒都是能够甩我老公几条街的。尤其是在那方面,他真的是太强悍了,可强悍可强悍了。但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脑子进水,我竟然想要嫁给他!人家毕竟还是一个大男孩,人家能娶你一个二婚还带孩子的女人吗?
结果就把人家恒恒给吓坏了,弄得他一连好几天都在躲我。你说这叫人难受不难受?说真的,我现在真是一天都离不开这个臭小子了,哪怕就是让他抱一抱,我的心里也会喜滋滋的、暖洋洋的。倘若再能跟他那个啥啥啥上一回,那我就会幸福得晕过去的。所以,我现在已经完全想好了,该离婚还是一定要离婚,但是我肯定不会再逼他娶我了。先就这样吧,就这样不也挺好吗?
天呐,天呐,恒恒来了,恒恒来了,黄信恒真的又来找我啦。
黄信恒一来就紧紧地抱住我:“姐啊,姐啊,我来跟你说个事——”
我也紧紧地抱着他说:“你放心,你放心,恒恒,从今以后,姐保证再也不会逼你娶我了——”
黄信恒略一愣,手就伸进了我的衣服里:“姐,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不会再逼我了吗?”
我呜呜地哭了起来:“不了,不了,姐要是再逼你,那姐就是王八蛋——”
恒恒就是在这时候吻我的,一边吻一边摸,一边摸一边脱,后来他把我脱光了,我也把他脱光了,他就更加更加地耀武扬威了。真好,真好,我的天呐,真他妈的好啊,老天爷,你就让我这样死了算了吧。
再后来,恒恒对我说:“姐,我还想跟你说个事,他们说,如果林教授真的救不回来,希望你能替我们做个伪证!”
我这时虽然又要崩溃了,但我还是拼命地点了点头:“行行——”
急诊室灯一灭,一切就结束了。此前,韩诗瑶还不停地在我耳边聒噪着。她漂亮的薄嘴唇一直在翻来翻去,翻得很优雅、很灵巧,好像还很激动,可惜当时我一直牵挂着生死未卜的林教授,因此我并不知道她究竟在跟我说什么。
大家都认为我是林教授的得意门生,其实,那真的完全是错觉,因为从本质上讲,我对林教授也是有很多看法的。譬如,我也不认同他在课堂上太严肃,搞得同学们仿佛重新回到了中学时代。没必要嘛,谁想走神就让他去走神,谁想打瞌睡就让他去打瞌睡,只要他不捣乱,你就由他呗,你管他干吗啊?再譬如,林教授还老说什么“照相这东西很可怕”,我很不认同,你说照相能有啥可怕的啊?照相又不可能真的会摄走魂魄、吸走人血是吧?
可是,即便我对林教授有什么看法,也绝对不会像张横山那帮孙子那样戏弄他。现在虽然早就不提倡“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了,可是最起码的师道尊严,那还是应该继续提倡的吧?实际上,我对林教授印象的真正改观,还是源于四年前的那天早晨目睹他给林夫人绘画的情景。
当时,为了看林教授给林夫人画画,我不仅在冰天雪地里站了一个多小时,差点没把自己给冻死,而且还很快就被感动了。因为,本来那幅画都已经画好了,至少在我看来是非常完美了,可是我们严谨的林教授仍然紧握画笔,审视着那幅画。后来也不知道究竟过去了多久,他才再次行云流水地勾勒起来。
哇,真是太神奇了!我好像仅是一恍神,就见画中的林夫人的发间多出了一朵玫瑰花。那朵玫瑰极精巧,花瓣重重叠叠,末端还氤氲着淡淡的嫣红,在深藏的花蕊之间,还夹杂着一些零零星星的雪粒,使得林夫人陡然之间就多了一种楚楚动人的风韵。这时候,林夫人突然对我,或者是对林教授微笑起来,并露出两个迷人的小酒窝。结果,我也不知道究竟是咋回事,好像我仅是极轻微地战栗了一下,立马联想到了蒙娜丽莎的微笑。
现在,由于林教授不幸去世,包括韩诗瑶、秦佳、张横山和白天明在内,若干同学团团围着我,不停地聒噪起来,那情形就跟想要吃了我差不多。
韩诗瑶说:“你记住啊,苏哲,如果警察到时候问起来,你可千万别说我们曾经逼他喝酒,甚至还戏弄过他啊!”
众人都直点头:“是是是!”
秦佳又说:“请你尽管放心,苏哲,刚才我们已经商量好了,为了表示我们对林教授的歉意,我们到时候不仅都会参加他的葬礼,而且也要出力把他的葬礼给办得风风光光!”
众人又都直点头:“是是是!”
张横山又接着说:“唉,苏哲啊,其实,其实包括我和秦佳在内,我们大家对林教授真的是没有恶意。今天所发生的这一切,真他妈的纯粹是一个意外哩!”
众人再次直点头:“是是是!”
林瑶菲也开了口:“还有啊,苏哲,不管怎么说,我们大家毕竟是同学,如果连同学之间都不能互相帮忙互相理解一下,那咱们以后还怎么玩啊?”
众人还是直点头:“是是是!”
王如意也亲热地搂住了我的肩膀:“其实,苏哲,其实就像你曾经跟我所说的那样,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都必须往前看的。人一辈子总会遇到很多事情,咱们总不能只顾死人而不顾活人啊?”
这时候,我除了仍在追忆林夫人的那种蒙娜丽莎的微笑,期盼她和林教授真的能在天堂里重逢外,冷不丁就想到了越剧《红楼梦》中紫鹃所说过的那句话。我突然就泪崩了,然后我缓缓又缓缓、缓缓又缓缓地对王如意等人说:“唉,如今人已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