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建超
安宇走出屋门,月明风清。
路上没有行人,路灯眯缝着眼把暗淡的光亮洒向清冷的街道,街道两旁荷花玉兰树亭亭而立,白色的玉兰花在夜幕里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安宇走在静静的街道上,只有脚步声伴着他孤独的身影。
安宇喜欢这样独自静静地沿着玉兰树成行的街道,走路去诊所。
喧闹的世界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静谧收敛,让人有了难得的清静。
当初买房,安宇看中这个小区,就是因为它街道的两旁,栽种着他喜欢的荷花玉兰。夏来一树白荷香,停留半晌抬头望。
安宇和妻子都忙,忙得有时一周都碰不上个面。难得的闲暇,他就和妻子在玉兰树下散步,谈论各自的见闻,憧憬规划现在和未来的日子。
安宇想要个女儿,像妈妈一样靓丽。妻子想要个男孩,像爸爸一样帅气。
妻子说,我给你生个龙凤胎,一次解决所有问题。你是医生,你告诉我如何才能生双胞胎?
两个人还打趣给孩子起名字,男孩叫安乐、安生、安全岛,女孩叫安静、安逸、安排好……
安宇走着想着,禁不住咧开嘴笑了。
街角拐弯处,暗影里闪出一个人,靠近了安宇,手里攥着的匕首泛着寒光。
对不起,哥们,遇到急了。该拿的东西拿出来,你懂的。说话的人蒙着面,只露出两只慌张的眼睛。
安宇并没有惊慌,还显得很从容,我是去上夜班,又不是去购物,身上一无所有啊。
少啰唆,信不信我捅了你。蒙面人把刀尖抵在安宇的脖子上。
我确实没带钱。我也不怕死。我是个医生,生死见得太多了。只是我现在还不能死,今晚还有个等待手术的病人,你捅了我,可能就害了两个人。安宇依然平静。
蒙面人不耐烦了,自己伸手在安宇的兜里掏来翻去,果然什么都没有。
蒙面人有些沮丧,嘴里嘟囔着,想收手,他看到了安宇手腕上的手表。
表,把手表拿下来。
这可不行,这是妻子送给我的结婚礼物,10年了从未离开过我。安宇稍有反抗,蒙面人的刀尖便在安宇的脖子上划出一道血印。
安宇不再动弹,把手背在身后。蒙面人急了,伸手拽下安宇手腕上的手表,安宇看到蒙面人的手臂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安宇说,你不会喜欢的,记得还给我。
远处有人走动,蒙面人拔腿向黑暗处跑去,这次便宜了你,穷光蛋。
安宇平静地走进诊所,换好衣服,准备手术。手术做了三个多小时,安宇走出手术室,脸色苍白。他交代好医嘱,回到医生值班室,喝了杯糖水,闭目养神。
妻子曾告诉安宇,荷花玉兰又叫广玉兰,花开的时候就像是荷花挂在了树上。荷花玉兰的花语是美丽高洁,生生不息。
安宇揽着妻子的腰说,生生不息,你倒是快给我生啊。
妻子咯咯咯地笑,满口玉兰般的清香,等着啊,等着我完成这次任务。
护士急匆匆过来报告,有急诊病人,摔伤。
安宇走进急诊室,病床上躺着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痛苦地呻吟。
护士说,是下夜班的工人发现送过来的,工人已走了。病人身份不详,还没有办理手续。
安宇抓起病人的胳膊,把住脉,眉头紧皱。
救救我。病人呻吟着清醒过来,望了一眼医生,闭上嘴,闭上眼。
安宇说,病人失血过多,立即输血。
护士,还没化验血型,还要从血库……
安宇说,来不及了,我是O型,输我的。
护士说,这不行,你刚做完一台手术……
安宇挽起袖子,快。
病人在两天后醒来,安宇站在他床边。
医生,谢谢你,救了我。
是素不相识的夜班工人把你送到医院的,世上还是好人多啊。要学好啊。
那晚,是你给我输血,做手术……
你是我的病人,治病救人是医生的职责。
可你知道,那晚是我抢劫了你。
你胳膊的伤疤已经告诉了我。
你的手表,在我的衣兜里,它坏了,可它不是我摔的。
我知道,它5年前就已经不走了。
那你为何还戴着它?
为了纪念我的妻子。5年前她在追捕歹徒时受伤,再也没能醒来。
你妻子是警察?
优秀的人民警察。
你为啥不把我交给警察,我是爬楼盗窃时失足摔下的。
想给你个自首争取宽大的机会,你还年轻。
病人恸哭。
下午,同安宇一起走入病房的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察。
安宇静静地站在窗前,一枝硕大的白色玉兰花探着头在微风中轻轻摇曳。